色墨色注定会被明珠点亮
乌雅明珠,与这个人的接触是如此地震撼,同时又是如此地令人无所适从。
“我喜欢你。”那时她突兀地告白,他至今仍无法理解。他们根本不熟,她怎么会突然就对他说出这句话。
现在是元康三年,盛夏。
墨羽热得要死,沮丧地扶着腰间的佩剑,没精打采地在皇宫内巡逻。刚走到明镜湖畔,已经让他耳朵起茧子的声音再次出现:
“墨将军,好巧啊,咱们又遇见了!”
他压根没回头,无数的黑线已经将他埋葬了。好巧?就一天能遇上七八次的情况来说,她口中那个“巧”字实在没有说服力。
跟踪狂的毅力真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每天出现在同一个人面前七八次,不理睬对方的冷脸装作巧遇地打招呼,一两天可以当成是玩笑,三四个月可以看成是执着,若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三年——
他真的已经对她用不完的耐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玫红色的长裙填满视线,乌雅明珠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这么热的天亏她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她在他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完美无瑕的。不管她之前怎样忙乱,当她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她永远都宫衣楚楚、妆容美艳。若不是因为他之前亲眼窥见,她在堵住他之前整理仪容时的手忙脚乱,他还以为她对梳妆打扮很擅长呢。
后来他才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些,她只是为了取悦他。
一个女人肯为他如此用心,其实说不感动是假的。
咦?等等,他为什么会想到“感动”这个词,她可是皇上的明嫔娘娘。虽然只是挂名的,可这跟他没关系。他只想安稳平静地生活下去。他的生活,绝对不允许这个危险的女人进驻。
对,她对他来说是危险的,像龙卷风那么危险。
龙卷风,他放眼望去,她都快贴上来的灿烂笑脸,的确很像龙卷风。墨羽郁卒地退后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冷淡地道:
“微臣给明嫔娘娘请安。”
“墨将军,你太客气了。咱们今天都见过六次了,你总是对我下跪,膝盖会跪坏的。”乌雅明珠笑眯眯地说。
墨羽额角青筋暴起:既然你知道。那就别总出现我面前啊!
乌雅明珠对他的腹诽并不理会,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殷勤地捧过来一只挂着冰凉水珠的瓷盅,笑道:
“墨将军,这是我煮的冰糖银耳雪梨羹。用冰块冰过的哦。天气这么热,你又要巡视皇宫,喝一口润润喉吧。”
泛着白色寒气的瓷盅在盛夏里让人看着就觉得凉爽,墨羽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下,连忙强迫自己将渴望喝一口冰水的期待赶走,冷淡地道:
“多谢明嫔娘娘厚爱。微臣不敢。微臣还在巡逻,若娘娘没有其他事情,微臣先告退了。”说罢。转身要走。
“墨将军!”乌雅明珠眉梢一吊,严肃地唤道。
“娘娘还有什么事?”墨羽忽然觉得很烦,皱起眉,心中的焦躁开始堆砌,勉强耐住性子。转过身公事化地问。不管怎么样,她是嫔妃。他是下臣,他不能对她无礼。
“身为臣子,本妃有令,你是不是应该听从?”乌雅明珠一本正经地问。
“是。”墨羽低着头回答,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瓷盅被递到他面前,她霸气十足地说:
“本妃命令你,喝掉!”
墨羽满头黑线,抬起脸,无语地看着她。乌雅明珠却只是挑衅地一扬眉。两人僵持了半晌,结果自然是下臣败北。他不情不愿地将冰凉的瓷盅接过来,掀开盖子,一股清凉扑鼻。他在她满眼的期待里喝了一口。
噗!
冰凉的羹汤含在嘴里,他的一张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由红转紫,色彩斑斓像开了染坊。喉咙滚了几滚,才勉强咽进肚子里。这是多么强烈的味觉冲击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居然能做出这么摧残人味觉的东西!
三年了,她的手艺毫无长进,他都快变成试毒的药人了!
将瓷盅往她手里一塞,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很沙哑:“多谢明嫔娘娘的汤,微臣先行告退。”说罢,转身飞也似的逃了。
“喂!喂!”乌雅明珠没叫住他,沮丧地跺跺脚,低头望着手里剩下的雪梨汤,自言自语,“什么嘛,难道很难喝?”掀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紧接着噗地一声,尽数喷在地上。
阿芙同情地望着她,乌雅明珠沮丧地垂下头,难过又懊恼:
“真的很难喝!我明明是按照玲珑说的去做的!我果然没有这种天赋!”
……
“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对他来说,我难道就那么讨厌吗?”乌雅明珠半死不活地靠在凤仪宫的软榻上,发牢骚。
“一个连续三年每天都在眼前出现无数次的跟踪狂,有人不烦吗?”玲珑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凉凉地反问。
“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乌雅明珠嘟起嘴,瞪着她。
玲珑毫不讳言地点点头,乌雅明珠眸色一黯,身体缩下去,一直缩下去,蜷成一团。玲珑终于抽空瞥了她一眼,一副老学究的口气:
“过分热情之后的冷淡,会让男人心里产生落差,到那时他就会开始在意,也会开始反思,甚至会在脑子里把你的形象美化。”
乌雅明珠眼眸一亮,灼灼地盯着她,笑道:
“难怪皇上到现在也不纳妃,陈玲珑真有你的!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使用冷淡战术!”
玲珑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阿芙同情地看了乌雅明珠一眼,明嫔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被皇后娘娘牵着鼻子走啊!
……
墨羽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向皇上请辞了,每次皇上的回答都是一样,御林军人手不够,他是他最信任的人。务必呆在宫里。
人手不够,谁信啊!
他心里清楚水流觞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讨好玲珑,把乌雅明珠清出宫去。可凭什么要扯上他?
他敢肯定那只老狐狸绝对有自己的私心!
坐在墙根擦着佩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让乌雅明珠出宫这个想法都很荒唐,就算皇上不喜她,她也是夜郎国的公主、当今的明嫔娘娘,怎么能说甩就甩呢。
他觉得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皇上有些孩子气了。
话说今天乌雅明珠竟然一次都没出现。不过不来更好,他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
乌雅明珠这几天过得极度痛苦,不去找墨羽。宫里又没有其他嫔妃供她欺负,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每晚都会想墨羽怎么样了,她无法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会忘记她,因此常常不能成寐。有时她甚至想。也许还没冷到他美化她的程度,她就已经先崩溃了。
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她把脑袋狠狠地往梳妆台上撞,阿芙吓得魂飞魄散。
她暗恨自己没出息,想当初皇上被上书纳妃时,皇后可是晾了他一个月呢。把皇上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要被休了,弄了一大把特制烟花来哄皇后开心。反观自己。才三天就心神不宁了。
恹恹地出了寝殿,往御花园溜达,路过明镜湖,远远地瞧见小糯米正在水榭里。她走过去,一排鞋女屈膝行礼。她来到糯米身旁,笑问:“糯米做什么呢?”
“明娘娘。”糯米站在一张长桌前。手握画笔,原来是在作画。
“画什么呢?”她凑过去好奇地看,只见画纸上画着的是一个轻灵可人的俏佳人,虽然工笔稚嫩,却很传神,眉宇间竟和现在的糯米有几分相似,“这是谁啊?”
“十二年后的我。”
“糯米在想象自己以后的样子?”她笑问,孝子的想法还真特别。
“风瑾哥哥的生辰要到了,我把这个送给他,让他天天看,那样他就会喜欢上十二年后的我,就不会再把我当孝子了。”糯米语不惊人死不休。
乌雅明珠一个趔趄,现在的孝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糯米看了她一眼:“明娘娘,你也试试这招吧,送张画像给他天天看,可比每天出现在他面前五六次要省力得多。”
乌雅明珠愕然无语,这孩子自幼就有一种非一般的洞察力。被许头戳穿心思很丢脸,她红着脸佯作去看湖里的鲤鱼。糯米一边吹干纸上的墨,一边惬意地哼哼着刚学会的《诗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乌雅明珠托腮,静静地听着,心中幽幽叹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
三天后,乌雅明珠画好了自画像,积极包装好,在阿芙无语的目光里开心地去找墨羽。
娘娘居然听信了蝎主的话!
这个时辰墨羽应该在雨花阁附近,绕过长春宫,刚走到雨花阁前的长巷,远远地竟看见墨羽正在和一个妙龄女子说笑,神态温和,举止亲昵,和对待自己时拘谨里带着不耐烦的态度截然相反。
她的心一沉,竟然倏地躲进墙角里,等躲进来之后才想起自己干吗要躲起来。悄悄探出头去瞧,却见少女正嫣红着脸将一块帕子往墨羽的手里塞。路过的宫女小声交谈的声音传入耳朵:
“刚刚那不是卢大将军的侄女卢三秀吗?”
“可不是,卢大将军是墨将军的恩师,听说卢三秀一直心仪墨将军,每次都借着进宫请安的机会来见墨将军。”
“墨将军也该娶妻了。”
“是啊,卢三秀才貌双全,又通晓武艺,温柔娴淑,和墨将军简直是天作之合。”
“是啊是啊。”
声音渐行渐远,乌雅明珠垂下头,灰蒙蒙的云在身后铺散开来。像一只受伤的小野猫。她没再往前去,而是耷拉着脑袋转身,沮丧落寞地往明珠殿走。
阿芙知道自家娘娘这回真被打击着了,焦急地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已经逃跑的卢三秀,手足无措,脚一跺,只好先跟着主子回去。
远处,墨羽恰巧回过头,虽然只看见一片鲜艳的衣角。却下意识认出了乌雅明珠。她今天没上来搭话,这让他迷惑不解。
……
只不过是送了一条帕子,她为什么会觉得胸口闷得生疼。乌雅明珠坐在御花园里。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怅然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和墨羽并不合适,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一刻不停地追逐他,希望他能回过头多看她一眼。
“天作之合”这个词永远都不会被形容在他们身上。她是番邦公主,又是皇上的妃嫔,纵有美貌也只是个名义上的二手货。更何况她已经二十几岁了,这把年纪普通人孩子都两个了。
那位卢三秀,真是个美丽的忻娘,身段窈窕。形貌秀丽,出身武将之家这一点和他极配,看上去又是个优雅的大家闺秀……的确比她好多了……
沮丧和自哀强烈得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啊地尖叫一声,开始用头撞桌子。阿芙魂飞魄散,急忙上前劝阻。乌雅明珠撞了一会儿,心情终于沉淀下来,却仍旧焦躁烦闷。她摸了摸发红的额头。重新趴在桌面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摘星阁。
这一幕被正拿着望远镜看热闹的水流觞尽收眼底。笑道:
“看样子,她受了不小的打击。”望远镜是前些日子西风瑾做出来的,他正玩得新鲜。
桌旁的玲珑不答,正噼里啪啦地计算国库财政,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太宽裕。水流觞回过头,好奇地问:
“你对乌雅明珠的事怎么那么热心?你满可以将她扔在后.宫里不理会。”
“这事你不是也参与了。”她衔着炭笔,皱起眉尖翻看账本。
“……”水流觞干笑了笑,他的确有私心,觉得墨羽那块木头一般人攻克不了,也许乌雅明珠有那个能耐。
“乌雅明珠那个诚实到有些缺心眼儿的性格我还是挺喜欢的。”
水流觞扑哧一笑:“难得有让你喜欢的人,昨儿和郡王夫人带女儿进宫,那忻娘差点被你吓哭。”
“那是你吓的。”玲珑飞快地打着算盘,“不过,如果能搞定乌雅明珠的事,我就可以狠敲夜郎国一笔竹杠。”
水流觞瀑布汗,讷讷地道:“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玲珑托腮望着他,嫣然一笑,却让他觉得有点阴恻恻。他家娘子果然可怕,被她盯上,自求多福吧!
……
一个月后。
“小翠已经好几天没来见我了。”花丛掩映中,一个沮丧的声音响起,好像是御林军里的小兵。
“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又一人调侃。
“怎么会!小翠不知道有多欢喜我,以前每天都追着我送帕子,那时我还觉得她好啰嗦!”小兵甲高声反驳。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女人热情起来,能把你化成水,可一旦冷起来,那就说明你已经不在她眼里了。啰嗦才证明她欢喜你。”
象征着失恋前兆的低气压从花丛那边传来,也感染了这边。正在擦拭着佩剑的墨羽呆呆地坐在游廊上,眨眨眼,心里忽然也跟着空落落的,难道这种情绪还能传染?
他用力摇摇头,想把心头那一丝莫名的失落摇开。
“墨大哥!”黄莺出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卢云芳又来了。
恩师家的这个侄女,他不喜欢也不讨厌。事实上,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至今能让他记在心里的、还活着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陈玲珑,一个就是无限聒噪的乌雅明珠。
此时的乌雅明珠在郁闷了一个月后,终于出门来溜达。
她没去找墨羽,她现在有点不敢见他,生怕自己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惹他讨厌,到时候无法挽回,她一定会更郁闷。
这一个月,她本来想闭关理清思绪。可她实在不擅长,于是一个月后,她仍旧如一团乱麻。
没精打采地欣赏着皇宫闷死人的景致,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透过一枝海棠花望过去,刚好看见卢云芳脚下一绊,墨羽下意识扶住她。卢云芳双颊微红,竟然顺势倒在墨羽怀里,紧紧地将他抱住。
轰!
一腔怒火从脚底心窜至头顶,乌雅明珠气得脸刷白。浑身发抖,想也没想,快走两步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后在脚跟站定的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生气,这让她心底一阵悲凉。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她心心恋恋着他,百般讨好他。到头来心里却只剩下难受,她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墨羽手忙脚乱地推开卢云芳,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偏头望见乌雅明珠努力抑制住身体颤抖,正站在正前方,眼眸收缩。竟愣住了。
卢云芳也看见了乌雅明珠,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臣……臣女给明嫔娘娘请安!”
乌雅明珠望着她,拳头握了握。冷冷地道:“卢三秀是吗?皇宫里虽然人迹稀少,但并不表示你可以不顾仪态,任意胡来。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放肆!”
墨羽彻底怔住了,以她大大咧咧的火爆脾气。他以为她的反应会更激烈,甚至会当场打卢云芳一顿。可是她没有。她公事化的语气、凛然的姿态,让他在这一刻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她真的是王族,她真的是这水流国后.宫的九嫔之首。
原来,那份尊贵的高高在上是印刻进骨子里的。
强大的气场让卢云芳抖得更厉害:“是,是,臣女知错了,请明嫔娘娘恕罪!”
“阿芙,送卢三秀回府,请卢夫人好生教导。再有下次,我会直接禀明皇后娘娘裁决。”
“是。”阿芙会意,叫起慌得直打颤卢云芳离开。
墨羽呆呆地望着乌雅明珠,这番冰冷的面容他从没见过,原来她也会有这种表情。
“墨羽,”她压抑住胸口处的惊涛骇浪,努力镇定,淡淡开口,“我玩够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说罢,毫不留情地转身,潇洒离去。
墨羽呆住了,恍惚间只觉得心口一窒,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的胸臆间被抽走。他下意识上前一步,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温热的风斜吹而过,周围的景致竟有瞬间的凝固……
墨羽莫名其妙地被甩了。
“我玩够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这句话不停地回响在他的脑海,让他极度郁闷。
什么呀,擅自闯进他的视线,又擅自逃离,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决定的,一点不理会别人的心情,临走时却还露出那么受伤的眼神,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头,斗败公鸡似的坐在穿山廊上。一股幽香钻入鼻管,在他没察觉到时,正红色的身影坐在他身旁。他吓了一跳,蹦起来望过去,竟然是玲珑。他慌忙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玲珑笑吟吟地望着他:“看你没精打采的,我靠近都没察觉,你被人甩了?”
“甩”这个字让墨羽有些刺心,急忙整理思绪,淡淡回答:
“是微臣失职了,请皇后娘娘责罚。”
“我也不是太介意。”玲珑摆弄着珐琅护甲,笑道,“只是听说乌雅明珠最近总是哭哭啼啼的,还闹绝食,我觉得挺好笑,活蹦乱跳的小野猫突然变成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了。”
墨羽心脏一紧,脱口问道:
“明嫔娘娘不肯进食,没看过御医吗?”
“你在意?”玲珑笑问。
墨羽心一沉,继而加速跳动,下意识抬起眼,却在她玩味的目光里别过头去,冷淡地道:“微臣僭越了。”
玲珑笑了笑:“墨羽,你袭爵之后,好多大臣都向皇上提过联姻的请求,以皇上的想法,他觉得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所以一度也想为你赐婚。是我拦下来了。我不是不想你成亲,而是知道你不是个容易动心的人,不想成就一对怨偶。”
“皇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墨羽有些不自在。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乌雅明珠?”
墨羽诧异于她的直截了当,震惊地望着她。玲珑笑了笑,翩然起身,道:
“给你放一个月假,你不妨好好确定一下自己的心,逃避暧昧的态度最讨厌了。我很喜欢乌雅明珠,所以若你愿意,我会成全你们;若你不愿。我也不勉强。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后半生只能在这深宫里孤独终老了。”
“皇后娘娘!”墨羽心头一惊,站起身脱口叫道。
“怎么。这么快就想好了?”玲珑回过头笑问。
墨羽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复杂地望着她。玲珑眨眨眼睛,顽皮一笑:
“墨羽,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这一次不如别考虑那么多,跟着感觉做决定,如何?”
墨羽怔怔地望着她离开,半晌,沉重地垂下头……
失恋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乌雅明珠顶着两个肿得连浓妆都盖不住的黑眼圈。恹恹地趴在御花园的草丛里,嘴里衔着一朵海棠花。
才过了一个月,她就开始后悔了。当初那么潇洒地放话,又那么洒脱地离开,到最后遭罪的却是她自己。说玩够了,其实那句话根本就没走过脑子,她一点也不想和他玩完。
“墨羽……”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呢喃道,睫毛一颤。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去。
“什么事?”低沉的嗓音,温热而粗粝的手指拭去她的泪痕,让她全身如过电般一颤。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那张熟悉的脸,乌雅明珠花容失色,啊地一声尖叫,腾地从地上跳起来,比兔子还快地躲到一边,蜷成一团,戒备地瞪着他,强抑着紧张,大声问:
“你……你怎么在这儿?”
简直就像是一只正在炸毛的小野猫,墨羽忍俊不禁,偏过头噗地笑了。乌雅明珠炸毛得更厉害,怒瞪着他:
“你笑什么?”
墨羽望着她,忽然眼眸微眯,一笑粲然:
“其实你挺可爱的。”
乌雅明珠还没来得及迷失在他突然展露的笑容里,一句话就让她张开的下巴再也合不上,愣了愣,狐疑地问:
“你今天吃坏东西了?”
“没有。”
她凑过来摸他的额头,疑惑地自语:“也不烧啊,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哭笑不得,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她仿佛触电般浑身一颤,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受惊小仓鼠般的表情居然愉悦了他,让他笑得更欢,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瞪圆的葡萄眼,细想了半晌,开口:
“皇后让我回家反省了一个月,好好思考一下对你究竟是什么感觉,我想了好久,发现……”
他在她灼灼的期待下,回答:“我也不清楚。”
乌雅明珠眼眸一黯,墨羽急忙道:
“不过并不讨厌,或者说……也许有点喜欢……”
“呐,墨羽,你是不是还在喜欢玲珑?”她垂下头,低声问。
墨羽愣住了,旋即摇摇头:“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就算你继续喜欢她也没关系,陈玲珑的心里只有银子和皇上,就算你喜欢也是白喜欢。”乌雅明珠亮晶晶地望着他,大方地说。
一瞬间,墨羽觉得自己那颗曾经纯洁的真心被伤害了,有那么一刻的失落。乌雅明珠忙道:
“不要紧,你被皇后甩了,我被皇上甩了,所以我觉得咱俩挺配的,都单相思过,我理解你。”
墨羽虚握着她的手,满头黑线:“你……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才盯上我的吧。”
“当然不是,”她指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我们的眼睛都是大海一样的蓝色。”
“就因为这个?”墨羽相当无语了。
“当然不是。”乌雅明珠见他的表情有些阴沉,连忙摆手道,“我都说了,是感觉是感觉……”
墨羽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原以为她会有更好的喜欢理由,没想到只是这样。乌雅明珠却敛起唇角,严肃地望着他。认真地道:
“呐,墨羽,要不要来试试看。”
“什么?”墨羽愣住了。
“试试看将‘有点喜欢’变成‘更喜欢’,以一年为期限,如果一年后还是不行,我就放手。”
墨羽愕然地望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说:
“你喜欢我的程度就只有这么点?不行了说放手就放手?”
“同意吗?”她眉一扬,有些挑衅地问。
他捏了捏她的手,望了她一会儿,莞尔一笑:
“好。”
乌雅明珠艳丽的唇瓣勾起。粲然一笑。
背后一棵茂密高大的榕树上,玲珑耷拉着脚坐在树枝上翻账本,水流觞挨着她。惬意地靠在粗大的树干上,笑道:
“最终看来,还是乌雅明珠占了上风,没想到她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你真无聊,特地爬树看这种热闹。”玲珑轻叹口气。
“谁说我在看热闹。我是想和你两个人,在这么宁静的午后,没有太监宫女跟随,安静地呆上一下午。”他笑眯眯地搂过他,脸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
玲珑靠在他身上,唇角勾起。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
悠闲的午后,阳光和煦,岁月静好……
一年后。
初夏。明嫔娘娘乌雅明珠忽然染病,一个月后于明珠殿辞世,时年二十二岁。
根据明嫔娘娘的遗愿,皇上派镇国公墨羽送棺椁回夜郎国安葬。
谁也不知道,随着送灵队伍出发的。还有皇上写给夜郎王的一封密信。密信由皇后陈玲珑代笔,大致意思是夜郎国的明珠公主入宫为嫔期间。竟然心系镇国公墨羽,并产生私情。皇上和皇后看在夜郎王的面子上,只好忍气吞声将这桩丑闻压下去。现如今将乌雅明珠秘密送还,并且水流国愿意以重臣墨羽,重新和夜郎国联姻。
夜郎王读完,差点被气得脑出血。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忍气吞声,重新给女儿换了个身份。乌雅明珠正式成为明珠公主的胞妹明秀公主,并与墨羽一见钟情。夜郎国得罪不起水流国,只好顺从对方的要求,同意重新缔结婚约。
夜郎王自知理亏,在五个月后,不仅随着嫁妆送去大量贡品给水流国暗中谢罪,还私底下送了一大块地给陈玲珑还人情。
夜郎国这边哀声满朝,乌雅明珠才不在乎,第一次成亲的嫁妆拿回来了,第二次夜郎王又给她陪了一大笔,她欢天喜地对墨羽道:
“得了两大笔嫁妆,父王也没大发雷霆,这次赚到了。”
墨羽干笑了笑,心想真正赚到的是宫里那两位吧。
乌雅明珠走过来,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温柔地笑问:
“墨羽,你喜欢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墨羽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喜不喜欢吗?”她不停地摇着他,追问。
他抿抿嘴唇,避开她的眼光,笑答:“喜欢。”
“喜欢哪儿?”
“怎么这么问!”
“喜欢哪儿嘛!”
墨羽想了想,很诚实地笑答:“你从来不掩饰自己,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诚实到有点缺心眼儿……”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夸她,乌雅明珠瞪起眼睛。他却笑着抚上她的脸,一向冷漠的眼眸里闪动着一丝温柔,轻笑道:
“这样的你,很可爱。”
仿佛心田里绽开了一朵美丽的花,乌雅明珠粲然一笑,上前紧紧地抱住他。
他的怀抱让她觉得很温暖,她的馨香让他感觉很安心。
此时的国库里——
“夜郎国不愧是出产钻石的国家!”水流觞惊叹。
“靠,这颗足有二十克拉,镶成戒指,钛合金眼都能亮瞎了!”玲珑难得兴奋地高呼。
夫妻俩正在数夜郎国送来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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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章,正在写,我会尽快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