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此恨凭谁诉
观澜阁,安静而明亮,透过厚厚的玻璃墙壁,可以清楚的看到飘飞的雪花在海面上自在的随风上下飞舞,《海上钢琴师》里的那首无名曲在宁静的空间内低低的奏响,诱人的红色液体在透明酒杯中隐隐泛出微蓝,光线折射在杯子的内壁,溢彩如红宝石般晶莹奢华,秦朗轻轻摇动了下酒杯,醇厚的香气便淡淡飘散出来校园全能高手。
“直说你的目的吧!”骆天磊等侍者手中的醒酒器从自己面前的杯子上移开,尖削的下巴向上微微一扬。
“我准备买下你们公司内中方的所有股份。”秦朗放下酒杯,他当然不是个会转弯抹角的人,至于目的嘛,不必说,对方自然会明白。
“你找错人了,”骆天磊冷漠的侧头,“我是‘法方’代表,而且,只负责技术,现在技术上马了,我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会追加投资,扩建酒庄,发展种植园,并且,会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所有娱乐场所和大型超市推广宣传,相信法方会同意继续支持,以保证我们中方投资人的利益。”
“能力范围?是势力范围吧!”整个山东还是整个中国?骆天磊轻轻一声冷笑。
“你的理解能力很好。”秦朗表情平静,丝毫不以为侮。
骆天磊略诧了诧,随即淡淡哼了一声:“那也与我无关,我不过问商务。”
“我知道,”秦朗点头,“但我要先告诉你知道。”
“是想表示你不是在以势压人?”骆天磊觉得讽刺,那他这样强势的‘决定’又算什么?
“至少,不是在以势压你,”秦朗笑笑,坦然的看着他,“我想,你的公司应该也会尊重你个人的决定。”
他会以新投资人的身份要求法方继续在技术上提供支持,但他不会以此来逼迫他必须留下,是否接受公司的安排,权利仍然在他,而他,只是给他多一种选择。
沉默,骆天磊静静的低头看着红酒折射在桌上的幽光。
“高级技术指导,公司并不只有我一个。”他站起了身向外走,没理会秦朗身后的骆天宇欲言又止的失望,“我的机票是五天后。”
五天。
“听清楚了?”秦朗缓缓拿起桌上的酒杯,悦耳的钢琴声如飞逝的时光般在空气中流泄。
小睿茫然的向天宇看了一眼,不知道这话是在问谁。
“听清楚了!”骆天宇咬牙在小睿小臂上用力再撑了一撑,“……我现在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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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送雪,无声的落在竹叶上,红尘下的寂寞喧嚣仿佛至此而绝。
脚下,带叶的翠竹精心铺就的曲径宛如画境,延着斜坡向上缓缓伸展。那几间小小的禅房就那样静静的坐落在竹林间,粗糙的山石垒成半人高的墙壁,上面和屋顶以及檐下的小小回廊,所用都是竹材,有点象日式的风格。窗上无棂,糊着巨幅的白纸,纸上墨迹清浅,几枝削尽冗繁的瘦竹淡淡然若有若无。
竹林之后的山壁上,有细细的清泉流淌,弯弯的,浅浅的,悄无声息,虽是寒冬,却并未结冰,水面有薄薄的雾气氤氲,是一泓小小的温泉。
“怎么样?”许凤邻引着他走到玄关下,回过头来,“看这里还住得的吧?”
虽是人工刻意修建,却也胜在借取了几分天然,小傲点点头,看了眼禅房,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这里……”
“嗯,”许凤邻笑了笑,目光眺向对面山头的墓园,轻轻叹了口气,“我想,再过几年应该就可以过来住了。”
是想在近处相伴着苏维扬?等苏菲儿能真正接手社团之后?
“什么时候的事?”小傲的声音轻轻的,温润的目光对上他颇含了几许风霜之意的眸子。
“快两个月了,”许凤邻微低了头,唇角泛起一丝涩然,“先算是在家修行吧,过几年再正式受戒,选了法号,了凡。”
了凡,了却尘凡之事,相伴于山水之间,心痛于苏维扬所愿终成遗恨,毅然许下两兄弟生死不弃的誓言,许凤邻,出家了!
小傲定定的站着,握紧的手心内,有潮湿的汗,松风拂来,飘飞的雪花落在额上、颈上、鼻尖上,是寒沁沁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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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这次虽然小有失利,但既然已领了责,功不抵过,过不掩功,升迁一级也还是闲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反对。”三爷目光探询的看着秦朗,略为谨慎的说。
自伪钞的事之后,秦朗对天宇愈加严厉了起来,刚在刑堂受了责,就不知为什么事又给打发出去了,半天养伤的时间都没给,眼下粮台的位子虽是空出来了,但显然秦朗绝没有让天宇接手的意思。
“也好,”秦朗点了头,“至于粮台的人选,就按小傲说的,让六排的吕焕亭接吧。”
“嗯,”三爷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这样一来,下面的七、八、九排是否可以随着向上调上一级?这几人在帮中时日也不短了,之前接连三次补调都未得升迁,借这个机会调整一下也好吧?只是内堂现在缺位过多了,上面没有管带,怕下的这样一调,事务上生疏,再乱起来可就……”
“帮中不是还有几位闲牌的?”小傲闲闲的接了一句,“好象之前因为一直未曾有立功的机会,误了升迁,现下既然是帮中空出的位子多了,不如先让他们暂代其职,若应付得来,等明年单刀会时就可论功择人补上七爷、八爷的缺来。”
“对啊!”三爷一拍大腿,天宇本来就执掌过管堂的,现在既然立了功,又值堂内无人可调,暂代管堂之位可说是名正言顺,只需再有一两件差事办得得利,到单刀会时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小傲笑了一笑:“说起下五排整体上调……我觉得五排的魏堂主倒是个有几分霸气的人,不如将青云街那片地头交了他去管吧,应该还能镇得住场子的。”
“魏承恺?按说他倒是有这个能力,不过……”三爷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秦朗微微蹙起的剑眉,没再说下去,五排隶属刑堂,历来的规矩是不涉钱粮这些外务,以免执法时有所偏私,小傲这个提议是绝说不过去的。
“也许,魏堂主会更愿意放弃堂主之职。”小傲淡淡笑着,语气颇为随意,三爷一怔,顿时默然,魏承恺也是从前赵天阳一路的。
小傲对秦朗及三爷的异样恍如未觉:“帮中几个出身礼、智、信三堂的闲牌,都是颇有才干之人,却一直没有较为重要的职务,我看他们方当盛年,闲下去有些可惜了,这次巡堂,看下面有几个位子上的人不太能胜任,想荐了他们过去调换一下,或者还能为帮中出一份力。正好老爷子那儿退回了几个近身,堂中现在也无处安置,就让他们带出去锻炼一下吧,弄好了,也能博个出人头地,大爷和三爷斟酌下可好?”
“再议吧,”秦朗淡淡的开了口,“你刚回来没几天,现下离团年时候还有段日子,这些事也不必急着安排,时间不早了,三爷还有事要忙吧?”
“是,”三爷点头,向秦朗看了一眼,“兰书等我一起去给孩子买床,我就先走一步了。”抬手在小傲臂上轻拍了一下,小傲心明其意,淡淡回以一笑,起身送了三爷出去,见小睿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外。
“有份资料忘了拿给三爷,你去月涵那里帮我取来给三爷送去。”小傲温和的支使小睿,三爷多日不见儿子了,总要有时间说两句体己话的。三爷见了,便叹了一声,默默再拍了下小傲,转身去了。
回入房中,秦朗正沉了脸坐在沙发上,小傲便走过来坐在他身侧。
“你到底想怎样!”秦朗压低了声音喝问道。马英锋的事,是他自己闹得太不象,做了他也就罢了,大开刑堂,公然杖毙,还不足以立威?逼退了裴纪海,他也允了让吕焕亭接手粮台了不是?现在刚出去巡堂回来,又这样大张旗鼓的要调动人事安排,怕不要得罪的人更多?这样下去,心存忌惮的岂止是老爷子一人?往事不远,前车可鉴,小傲如此锋芒毕露,叫他怎不担心?
“我没想怎样啊,”小傲笑着,眸光中微带着促狭的味道,“公议时小傲可没敢越礼多说些什么,至于眼下这些事,小傲只是提些个建议,具体实施,也都要大爷亲自吩咐下去才能做数。”把人杖毙的是洪帮的龙头,决定人事去留的当然也是洪帮的龙头,既然已动了赵五爷,索性就动到底了,他就是要人知道,恩出自上,威亦不可夺,有些东西,只有龙头才能给!
“你……”那一句越礼让小傲如此不经意的说出来,秦朗忍不住心头一剜,一瞬间气为之馁,看着他再说不出话来。
小傲原是玩笑,摆出一副“把老大当锅盖顶在前面”的架式想让他哭笑不得,看着他眼中闪过愀然之色,方省起自己无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中登时便悔了起来,坐正了身子看着他:“阿朗,我知道这样一来动作大了点,不过,我有分寸的,相信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爸爸的病情有些变化,保姆又辞了职,误了更新,多原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