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的无奈。

    再一次。轻云感受到了兄长身上的痛。自己的误解更是显得可笑。

    “沒有人能够从朕身边将她夺走。谁也不能。”湛溪咬牙说道。

    不管是母亲。还是。……弟弟。

    轻云垂下头。胸中一直积郁的那股愤懑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只是剩下满腔的悲凉。或许从來不曾想过。他面对的选择竟是这样。。仇视兄长。或是仇视母亲。并不单单只是为了一个他默然爱恋着的女子受到了伤害。而是因为感受到了人类自私和贪婪的可怕。他不知道。原來他所尊敬的人。那个用血泪用生命将他喂养长大的人。如今竟是变得这样可怕了。除了她。还会有谁。让他身为天子的皇兄。也不得不承受丧子之痛。

    而现在。一统大将军之事。由她一手撺掇。更是可笑。

    “臣弟以为……”轻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湛溪。“皇兄需要的不是意见。而是。。。实践。”

    湛溪与之对视。眼眸的光透过轻云的眼睛。静静地探寻着他的思绪。

    或许。助他者。莫过瀚书。而知他者。莫若轻云。

    他从袖中抽出密旨。默然递了过去。

    “你知道朕想要什么。”

    轻云抓着密旨。拱手说道：“臣弟定不负所托。”

    湛溪迟疑了一下。抬起手來拍了拍他的肩。就像从前一样。一个哥哥对弟弟的托付。和亏欠。

    “臣弟告退。”轻云转身走向门口。

    “……四弟。”

    轻云顿着步。

    湛溪久久沒有说话。半晌。他幽幽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不管这世界如何改变。你我仍旧流着同样的血。在我心中。这一点永恒不变。你记住。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就像小时候一样。无论什么。……唯独她。是哥哥这辈子对你仅有的自私。”

    轻云的眼睛红了一圈。他哽咽着。平静地答道：“我从未这样想过。这一生。你已替我承担太多。现在。是时候轮到我來还债了。哥哥。”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开门走了出去。

    风雪飘摇。正是寒入骨髓的时节。

    苍梨勉强能支起身子。靠着墙坐一会儿。看着窗户外面的漫天白雪久久地愣神。

    “公主。來喝点汤。”莲蓉进來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盛了一碗递过去。

    浓郁的奶香味儿扑面而來。

    “鲫鱼汤。”

    “是啊。公主你不是爱吃鱼吗。不过咱们家好像好久都沒有吃过鱼了。今天去御膳房看见在给静心殿做鲜鱼。所以也拿了一点回來。奴……”莲蓉原本就是随口一说。却忽然意识到说错话。现在苍梨话不多。她就想着自己多说一点缓和缓和气氛。至少不让主子感觉到那么闷。可是自己这榆木脑袋。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静心殿……”苍梨喃喃的。想着什么。

    他最不喜欢的便是鱼。为何却……

    “公主别想了。就算是奴婢说错话。你别难过。”莲蓉绞着手指说。

    苍梨摇摇头。“我沒事。外面好像有人來了。你去看看。”

    “嗯。”莲蓉放下手中的活儿。也不知这个时候谁会过來。倒是听见敬嬷嬷颇为恭敬的语气。

    到了院子里。才看见竟然是兰妃。

    “兰妃娘娘。您怎么來了。”

    “怜贵人休养了许多时日。本宫也沒时间过來瞧瞧。不知道她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兰妃说这话时。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歉疚。她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也知道始作俑者是自己的亲姑母。对于苍梨來说。或许自己是个不该出现的人。

    “承蒙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只是暂时还不能下床。”敬嬷嬷答道。

    “那……”兰妃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兰妃娘娘今日过來。可是有什么别的什么事。”敬嬷嬷一眼看出兰妃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不只是來看望那么简单。不过不管怎么看。兰妃的事情似乎也和玉茗轩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实在不知道她來这里究竟是何目的。

    经历过最坏的事情之后。敬嬷嬷也不惮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旁人了。她现在唯一想的。便是好好保护屋中之人。

    “本宫……本宫确有要事想与怜贵人商议。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否……”兰妃蹙眉说道。

    “兰妃娘娘协理六宫。而我家主子不过是被禁足的小畜人。能有什么帮得上兰妃娘娘的。”敬嬷嬷其实是想拒绝。但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直接。

    莲蓉对兰妃虽一向有好感。但现在也不想有人去打扰主子。

    “是啊。兰妃娘娘。我家主子她身子那么不好。恐怕帮不上你什么。”

    “可……可这件事。恐怕只有她能够做到。”兰妃目光暗淡地呢喃道。

    “怎么会呢。连兰妃娘娘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家主子哪有那样的能耐。”莲蓉不相信地摇摇头。

    “是有关……”兰妃欲言又止。

    “敬嬷嬷。莲蓉。”玉颜出声打断。她看了一眼兰妃。说：“主子请兰妃娘娘进去。”

    敬嬷嬷和莲蓉对视一眼。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兰妃似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又提起心來。小心翼翼地走进寝殿去。

    苍梨靠着床头坐着。对着兰妃虚弱地笑了笑。

    “臣妾无法下床。不能向兰妃娘娘行礼。还请娘娘……”

    “妹妹快别这么说。”兰妃一步跨上前去。抓住苍梨的手。眼睛也红了一圈儿。“你要好好休养。快些好起來才是。否则。本宫心里……本宫心里也不安。是本宫太无能。帮不上你什么。才会……”

    “不关娘娘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孽障因果。不是每件事都一定要评论出对和错。所以沒必要再谈论这件事。”苍梨垂下睫。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了。方才听到屋外谈话。不知娘娘遇到什么难处。臣妾有何帮得上忙的地方。”

    “说起來……并不算是本宫的事情。其实。本宫也是考虑了许久。是不是应该來找你。本來本宫不该插手此事。可是想來仍是觉得不妥。所以也只好厚着脸皮來找妹妹你。因为本宫实在是……实在是……担心皇上。”兰妃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深怕哪一句触怒了苍梨。或者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现在提起皇上。她就已经很伤心了吧。

    果然。苍梨的眼眸倏忽一暗。别过脸去。

    “你提皇上干什么。”玉颜一下子就发怒了。那模样就像是立刻要把兰妃给赶出去。

    “玉颜。”苍梨叫住她。摇摇头。她绞着手指。轻声呢喃：“皇上他……”

    “本宫知道说这些有点不合时宜。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妹妹就算心里有怨气。但多多少少也总该还顾念那么一点旧情吧。你也不想看见皇上深陷困境。对不对。”兰妃抓紧问道。

    “皇上的事情。臣妾如何能插得了手。”苍梨淡淡地说。

    “皇上的心思。向來最难改变。这宫里。除了你。本宫想不到还有别人可能做到。”兰妃继续说道。

    “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苍梨的口气越來越冷淡。到这个时候了。兰妃还有这种想法。是否也太可笑了一些。若她能够改变皇上的心思。若皇上当真相信她。她又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兰妃。她只会当作是一种讽刺。

    “本宫知道这样说有些难堪。不过。为了皇上。为了北朝的江山。本宫今日一定要说。妹妹如今深居简出。恐怕不知道宫内的一些事情。皇上封了段国丈的儿子、皇后娘娘的哥哥段天灵为一统大将军。要他立下军令状带兵出征周遭喧。此举意在扫平我朝周边威胁。也是为了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国家。可是据本宫所知。这个段天灵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如果真的派他上战场。只怕皇上大军难保。”兰妃皱着眉头说。

    “臣妾并不了解段天灵。也并未听说过他到底有何实力。但既然是皇上的决定。想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兴许。他真能替皇上和北朝打下一场漂亮的胜仗……”

    “他赢不了的。”兰妃斩钉截铁地打断。

    苍梨微微挑眉。“哦。兰妃娘娘为何如此肯定。”

    兰妃一下子怔住了。对自己过激的反应有些惶恐。她摇摇头说：“本宫……本宫只是听哥哥说起过。按照哥哥的分析。段天灵是绝对赢不了这次征战。皇上的五万大军。只怕是会毁在他手上。”

    “依兰妃娘娘的意思。是要臣妾劝说皇上收回对段天灵的任命。就算如此。对外征战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兰妃娘娘以为。谁才能胜任。”苍梨一针见血地问。

    兰妃一窒。半晌。才勉强说道：“这就是本宫不能亲自向皇上谏言的缘由之一。朝廷上下。最合适的人选。的确非杜希将军莫属。可是本宫发誓。说这句话绝对沒有半点私心……”

    苍梨摇摇头。说：“娘娘不必对臣妾发誓。对臣妾來说。不管是谁出征都一样。臣妾不过是后宫女子。插手前朝之事便不应该。何况……皇上也沒有理由会听取臣妾的建议。臣妾如今苟延残喘之身。已无心过问这些身外事。娘娘若当真有心。便亲自去向皇上说明吧。”

    “怜贵人。”兰妃急道。

    “兰妃娘娘。我家主子累了。她今天已经说了太多话。身体会受不了的。您还是请回吧。你的忙。我们帮不上。也不会帮。今后您若是再用这种事情來打扰我家主子。奴婢是绝不会让你进门來的。”玉颜语气生硬地下了逐客令。

    兰妃僵了片刻。垂下手转身离开了。

    苍梨疲累地倚着墙。轻轻闭上眼睛。

    皇上……

    冰冷的泪。从她的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