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篇

    寂静的夜里,他突然从梦中毫无征兆地醒来，然后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了。

    ——用某个人的话来说,他是个【死脑筋到简直让人受不了的臭小子】,以至于他的梦境也从不曾改变过,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始终都是黑夜，天空,被鲜血染红的月亮，尸横遍野的宇智波,亲人们垂死前的狰狞脸孔。

    这样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记忆重演】的噩梦,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曾彻底摆脱过，或者也根本没有摆脱的办法。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他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偶尔，真的只是偶尔的偶尔，他的梦境里除了死亡和仇恨，还会被另外一个人蛮横闯入。

    那个人，据说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双眼睛，还有被忍者世界视为【传说】的美貌，强大得令人仰望，美丽得令人战栗。

    佐助一直对此类说法不置可否首席御医。

    在他看来，比起实力，比起美貌，比起任何其他的闪光点，那个人最让【世界】为之侧目的地方，应该是她那副见鬼的脾气才对。

    ——永远在该聪明的时候迟钝得天怒人怨，也永远在该迟钝的地方敏锐得让人吐血，无法捉摸，不能预测，眸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浓烈的情绪，就算是露出笑容，嘴角也带着一丝抿不去的慵懒。

    而她也确实是个很懒散的家伙。

    ——明明身负令人妒恨的天赋，本身却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木叶平安老死，总是想着要退休，所以任务一多就会乱发脾气，每次结束任务就会一睡好多天，被吵醒的时候就会无差别攻击，还曾经因此把他从窗口一把丢了出去……

    啧。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自从住进这个地下基地，他已经许多天没有好好睡过。难得一次没有被噩梦侵袭，却又梦见了那个家伙，宇智波二少的心情委实有些复杂。

    一半愤恨，一半恼怒。

    至于到底是在愤恨什么，又是在恼怒什么，宇智波二少拒绝回答这类愚蠢的问题。

    朝左边翻个身，谁的黑发和黑眸又在眼前滑过。

    他把眉头皱得更深。

    朝右边动了动，谁的笑意和声音又从耳边掠过。

    ——刚刚梦里的她，出乎意料地，居然没有再摆出那副101号表情，反而是带着笑容在看他。

    极其少见的那一种笑，近乎是温柔的，爱惜的，纵容的，就那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言不发，却在微笑着看他。

    ……真是够了……

    说不上来是再也受不了什么了，总之，他终于受不了地睁开了眼，静了静，干脆下床。

    去喝牛奶==。。。

    在大蛇丸那群人看来，他大概很是有些少爷脾气。比如他的床头永远都要摆着一瓶温牛奶，比如他从来不和别人同桌吃饭，再比如的话……

    一边倒牛奶，目光一边不经意地扫过床头柜，那里摆着一个玻璃盘子，两个大红苹果正老老实实地坐在里面。

    ——比如，每天都要给他送两个苹果。

    ……

    全部都是那个家伙的错！

    宇智波二少不禁愤愤然。

    他本来没有这么多怪癖，可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总是和他说什么“睡不着的话就去喝杯热牛奶，不要吵醒我”、“好歹我也是你的监护人，同桌吃饭而已，不至于太为难你吧”、“苹果什么的，果然最让人喜欢了啊~~”……

    那个人其实不是很喜欢说话——懒散得连说话都嫌费事了，却总是以戏弄别人为乐，仿佛看到别人为难的样子，就是怎样地娱乐了她一样。所以最初住进千叶宅的时候，他就很是被她念了一番，有事没事就扫他一眼，总是逼着他去买苹果，还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套高级刀具，给她削苹果专用==。。。。。。

    直到他被烦得终于没办法了，认命地在床头摆了牛奶和苹果，也习惯了餐桌上她右手边的位置，这种折磨才算是终结。

    ——话说回来，那个人当时虽然没有笑出声，但肯定是勾起了弧度的嘴角，让他至今想来都是好一阵气闷。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本来就可以是个不择手段的可恶家伙！

    所以他在她身边那么多年，退让的，吃亏的，无可奈何的，基本上一直都是他来着！！

    宇智波二少郁闷至极，于是……一口气喝干了牛奶=口=！！！

    *********

    托昨晚那个梦的福，一夜未眠的他精神不是很好，所以在和大蛇丸的惯例对练中失了水准，没有躲过的草雉剑狠狠刺入，几乎贯穿了他的右肩。

    “佐助君，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好啊。”

    长舌舔去剑上的血迹，大蛇丸将蛇瞳眯成了一线。

    对于自己预订的【容器】，他一向是足够宽容的，所以从不曾在生活上亏待过佐助。可也正因为这是他看中的容器，是即将为他所占有的身体，所以在训练一事上，大蛇丸也一向十分严苛。

    微垂了头，并不看任何人，他的站姿笔挺而优雅，仿佛丝毫不曾被伤势所影响。

    大蛇丸目光一闪。

    ——这个少年，保持了一种静默的骄傲。

    这种低调到了极致，也高傲到了极致的姿态，他曾经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过。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实力出乎他预测，无法轻易捕捉，那才是他预想中的最佳容器。

    堪称【逆天绝作】的【千】氏一族啊……

    大蛇丸原先的不满，就这么被可惜之情冲淡了一半。最后还是挥挥手，对佐助今天的失误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派了药师兜过去给他治疗。

    他却先一步转身，回房，用无比冷漠的态度表示拒绝。

    药师兜无奈地只想叹气。

    ——这是宇智波二少又一个奇怪的地方，无论是怎样的伤势，再严重也好，他都不愿意接受他的治疗。

    作为一个内应奸细，药师兜能在木叶潜伏这么多年，他的机智与敏锐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看得很清楚，这位与其说是在耍世家少爷的脾气，倒不如说是不喜欢被人靠近。

    对战时还好，平常生活中的话，宇智波佐助会拒绝任何人的肢体接触。

    这一点，最近已经开始愈演愈烈。

    “……不太好办啊……”

    如果是他所想的那种情况的话……

    ********

    对于自己的【洁癖】，他其实并不是一无所觉。

    因为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等到他发觉的时候，这种趋势已经无法扭转了。即使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向家小子，最近距离也不过就是餐桌的对面而已。再近一些的话，他就会下意识地皱眉避开。

    两个人在一起并肩行走，彼此之间衣袖相拂，呼吸交错。

    这样的亲密，他连想象一下都不能。

    至于原因的话，他虽然不曾细想，但大概还是心里有数的。

    ——那一年的夏日祭，烟火，星空，浴衣，苹果糖……瞬息明灭的光亮下，那个男人的表情，还有她的神态……明明还在口口声声地称呼对方为“队长”，可是两个人却站得极近，她的身材纤细，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贴近在他怀中……

    那个时候，他还趴在那个男人的背上，恍恍惚惚被人群的喧闹吵醒，低头去看的时候，那副画面就印在了眼底。

    ……

    总而言之，果然还是那个家伙的错！！

    宇智波二少冷着一张脸，顿了顿，还是从枕头下翻出来一个封印卷轴。

    上面的印式，复杂得会让任何一个精通封印术的忍者吐血。

    他却完全不放在眼里，即使伤了右肩，结印的速度慢得简直不像话，卷轴还是很快就被解封。

    ——如果一个印式被他从小看到大，用过无数次，还被某个人手把手地亲自教导过，怎么可能做不到这种地步？

    一阵白雾散尽，原本空旷的地上已经铺满了东西。

    这个场景，即使已经看过许多次，他还是觉得额角抽痛。

    ——他的房间很大，除了床和床头柜以外，连张椅子也没有，大得几近空旷。像这样一下子就能把房间全塞满……她是把千叶宅的仓库一股脑封进卷轴了么==

    无力地叹出一口气，目光巡梭一遍，他熟门熟路地挑出一个瓶子。

    当时在终焉之谷的时候，那个人说，她已经把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猛虎教师。

    他本来还没怎么当真。

    ——以那个人的懒散，能记得帮他准备几瓶伤药就该是极限了。其他的什么，指望她，还不如指望那个和他一直不对盘的日向小子。

    没想到，卷轴第一次解封，铺天盖地冒出来的东西几乎没把他淹没。

    伤药，衣服——甚至还有布料，武器，忍术卷轴，还有钱……

    用得上的，用不上的，全部摆在那里，就好像是她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一起帮他打包进来了。

    “……真是，要搬家么……”

    一地凌乱，他站在中间，静默了好半天，才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能说些什么。最后无意识说出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抱怨。

    果然和不正常的家伙呆了这么多年，他自己都被影响了么……

    宇智波二少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没好气地腹诽。

    地上突然有银色光芒亮起。

    他一怔。

    那是一个小小的卷轴，袖珍得比他的手指大不了多少，可以贴身收藏在任何地方。只是因为他和大蛇丸的对练激烈，受伤什么的太正常了，他担心会不小心被发现或者弄坏，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过。

    现在却自己亮了起来。

    他的心里突然就是一紧。

    ——不会有人知道，明目张胆叛离木叶的宇智波佐助，却保留着可以和木叶五代火影直接联络的方法。一旦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只要他解封这个卷轴，飞雷神的术式就会立刻启动，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身边。

    这是她留给他的护身符，以防万一，无论如何也会保他一命。

    手指微微蜷曲一下，小卷轴已经落在他的掌心，银光流散，漂亮得像是碎裂的星芒。

    仿佛是被刺痛了一般，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卷轴自动铺展，散落的飞光里，有谁的声音响起。

    “……宇智波佐助……”

    略带清冷的少年声音，虽然一向不对盘，却还不至于让他听错。

    是日向家的那个小子。

    “可能的话，尽快回返木叶一次。”

    少年语气冷静，简直都有些他从没听过的冷酷味道。

    “……她出事了。”

    ********

    他这一生，再没有这样快过。

    ——那个人的速度，出招也好，瞬身也好，一向为人所称道，整个木叶也没有谁可以和她相提并论。可他却觉得，无论她再怎样快，也一定比不过现在的他。

    快，再快，更快一点……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将速度发挥到这种程度，像风，像闪电，即使是传说中的【飞雷神之术】，他大概也有了一较高下的资格。

    ——再强大的忍术，依靠的也不过就是查克拉而已。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用尽生命在奔跑的人？

    宇智波佐助，终其一生，也再不曾这样奔跑过。

    从音忍到木叶，他不记得自己是经过了多长的路程，他只知道自己要前进，不停地前进，无论遭遇到多少拦截，无论返程的这条路有多么艰难，也要不停地前进。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的脚步。

    他有必须要到达的地方，不能错过，不能拖延。

    拼尽全力。

    这样大概可以形容为“疯狂”的速度，与他的心情其实并不怎么相符。

    他大概是很冷静的。

    ——【潜回木叶，取走当时来不及带走的宇智波秘术卷轴】，能够想到这样的借口去欺骗大蛇丸，他当时的镇定可见一斑。至少像是夺路而出跑回去这种事，他到底还是没有做出来。

    他不是漩涡鸣人那样的傻瓜，当那个金毛白痴还在四处闯祸以引起他人注意的时候，宇智波佐助已经被一个人带在身边多年。

    那个人，是木叶史上最年轻的暗部番长，一手包揽着木叶最核心的机密事项。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实际上却聪明得无法想象，被人评价为“走出第一步，就可以料想到之后的一万步”，算无遗策，不可战胜。

    ——如果已经叛逃的他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先别说大蛇丸的反应，那个人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找他麻烦。

    嫌他丢了她的脸。

    因为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她的关系，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暂时监护人】，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被她带在身边的宇智波末裔，全世界……

    ——全世界都知道，千叶染，是宇智波佐助这辈子最大的麻烦。

    不记得这是倒在自己手下的第几波人了，他也没空去管身上沾染的大片血迹，一边继续前进，一边咬牙切齿。

    身为木叶自古以来的名门，宇智波佐助的叛逃在忍界里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没有谁没听过这件事。就算他现在归于大蛇丸手下，可托了写轮眼的福，超强血继还是很值得人惦记的。这一次，他一路上行进得太急，根本没工夫去搞什么潜行，这么大张旗鼓的，难免吸引到了不怕死的家伙。

    换成平常，他可能还会记得留手，好歹不要闹出太多人命——那个人早就说过，她不希望哪天接到一张叛忍追杀任务单，上面写着的名字会是他。

    啧，谁要听她的话了！

    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对方，不去管死伤多少，他只顾前进。

    他从不知道，原来回归木叶的路程，居然会如此漫长，长得让他几乎不能忍耐。

    ——重新踏上木叶土地的那一刻，他的双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被某个恶劣家伙折磨多年，耐性渐长，他恐怕当场就要倒在那里。

    可事实上，他依旧站得笔直，是木叶任何一个人都眼熟万分的骄傲姿态。

    不知道算不算出乎意料，到达木叶之后，他没有遭到任何拦截或者盘查。

    畅通无阻。

    按照日向小子告诉他的路线，他顺利到达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三层住宅，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这是他住了六年的地方。比起埋藏了太多噩梦的宇智波族地，这间房子里，每一块地板，每一级楼梯，他即使闭着眼也不会走错半步。他记得她的鞋子喜欢放在鞋柜的哪个地方，喜欢坐在沙发的哪个位置，喜欢在窗台的哪个位置摆盆花……

    现在想一想，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居然是全部记得的。

    眼帘微垂，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终于推门而入。

    迎接他的是一张笑脸。

    温柔的，温婉的，温和的，一张漂亮的笑脸。

    “欢迎回来，佐助君。”

    熟悉的脸孔，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表情，那个人微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二少其实很萌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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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要跟大家抱歉——本来是打算把番外放到【作者有话说】里的，这样就不用大家再花钱买了。可是很对不起，我食言了。

    某弦最近想要报一个考试，还要上辅导班。已经二十一了，至少我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话，想要尽量不向家里要钱。多少都好，能自己赚的话，我想要试试看。所以很对不起各位了。

    某弦只能跟大家道歉，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番外的话，如果还有亲愿意看，我会写一半先发出来，然后再把剩下的跟上，这样就只会是一半的钱。

    真的非常对不起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