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贺兰臻入狱
火势最终被扑灭,却也毁掉了大理寺半座院落,大周建国以来所有封存在大理寺的档案资料,全数被焚毁,由此造成的损失,无可估量。
贺兰臻一身狼狈的站在院子里,心中一片寒凉,他知道,谁也救不了他,光是凭这一条罪,足以将他判处死刑。
身上已经被冷水浇透,瑟瑟寒风中,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
忽然间,他想起了田丽珠,绝对不能让上司看到田丽珠,他转身就跑,刚跑两步,就听见大理寺卿季少昌的声音,“贺兰臻,你到哪里去?”
贺兰臻回过头来,脸色惨白如纸,哪里还有士族男儿的半点风度,“下官见过大人。”
“贺兰臻,随本官进宫吧。”季少昌一番话,彻底让贺兰臻失望了,但他不甘心,行礼道:“大人请容下官换一件衣服。”
季少昌冷笑,“贺兰司直,换衣服是假,找人才是真吧,别找了,你的小妾已经在宫中了。”
这番话,如同惊天霹雳,将贺兰臻打得神魂俱灭。
他原本想着让田丽珠从后门溜出去,赶紧回家,找裴妼帮忙,让她去找裴商,或许还能救自己一命。
现在听说田丽珠已经被抓进宫中,他就知道,这次真的完了。
圣上一直在城外的行宫,主持大局的是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对裴妼的心思,他早就知晓,贺兰臻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完了。
失魂落魄的贺兰臻跟着季少昌来到宫中。
发现是在紫宸殿,贺兰臻几乎要昏过去,他这个等级的官员,是没有机会到紫宸殿的,想不到,第一次来紫宸殿,竟然是因为惹下滔天大祸。
贺兰臻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自己的岳丈,裴蒙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最容不得这等龌龊之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自己?
贺兰臻跟在季少昌身后,大殿内的群臣嗡嗡的吵个不停,显然,都是因为大理寺的失火事件。
他下意识的寻找田丽珠的身影,只可惜,四周都是大臣,他并没有找到田丽珠。
猛听得宦官尖声高喊太子殿下驾到,群臣赶紧整肃恭迎。
太子坐在宝座下,只要一日不曾正式登基,他就没有坐在龙榻上的权利。
太子看向贺兰臻,冷哼一声,瞬间,整个大殿的温度似乎都降到了冰点以下,“贺兰臻,你跟孤说一说,这大理寺因何失火?”
贺兰臻呐呐,不知道如何回答,想来,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只不过是想让他重复一遍,认罪而已。
在路上,他已经想起来了,他急着和田丽珠缠绵,然后就忘记了吹灭烛台上的蜡烛,也忘了关上东侧的窗户,因为满屋子纸张怕受潮,有人的时候,总会开着一扇窗。
其实,现在大理寺都已经换上了马提灯,安全,亮度高,但是,好巧不巧,房间里的两盏灯都没油了,他犯懒,随手找了两根蜡烛。
这火灾的起因,肯定是他导致,即便是否认也没用,六扇门的鹰犬,无孔不入,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带着小妾值夜,是徒刑一年,那么,烧毁案卷这等大罪,就不是徒刑这么轻了,按律当斩。
贺兰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有了贺兰明跖,他也算为父母留下了血脉。不!他突然想起,这等大罪,是要株连爷娘的,就是裴妼,也不能幸免。
裴妼背叛了他,而自己所做的着一切,也算是还她一报了。
朝堂上,刑部尚书陈崇安已经开始和皇上讨论起如何定罪的问题了。
这时候,裴蒙突然高声说,有本奏上。
裴妼送上的,是当初贺兰臻与裴妼签下的义绝书!
贺兰臻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以为有了孩子,裴妼不会轻言离开,而这,不是最刺激的,裴蒙上本,请求太子殿下做主,将贺兰明跖要与贺兰明瑜带回裴家,改姓裴,因为贺兰臻不具备教养孩子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贺兰臻以为这一切,都是裴妼安排的,这是一个圈套,但是,一想到裴妼的性格,贺兰臻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贺兰臻自然是不同意贺兰明跖归裴家所有,那是他贺兰家的血脉,裴家怎么可以连他的孩子都抢走!
贺兰臻被暂时押下,此时,田丽珠已经送往掖庭宫。
掖庭宫是太极宫的一部分,宫女居住和犯罪官僚家属妇女配没人宫劳动之处。大致分三个区域,中部为宫女居住区,其中也包括犯罪官僚家属妇女配没人宫劳动之处。
很快,贺兰臻的母亲和他没有出嫁的,也没有婆家的庶妹,也将送往掖庭宫。
贺兰景深受到儿子的牵连,考虑到他在金城郡兢兢业业,裴蒙和一众大臣向太子殿下求情,将他罢官免职,流放三千里。
贺兰臻还以为自己能在宫中见一面田丽珠,谁想,一直到刑部大牢,他才知道,田丽珠已经被送往掖庭宫。
想不到,昨晚的恩爱缠绵,竟然成了永别之期。
贺兰臻泪雨滂沱,心疼田丽珠,恼恨裴妼,若不是裴妼针对田丽珠,他怎么会带着田丽珠到衙门值夜。
不对!贺兰臻不是傻子,静下心来的他,想着那份契约书,明显的是有预谋的,或许,在他们成亲的时候,裴妼就存了离开她的心思。
旋即,他又否定了自己,那个时候,他们两情相悦,裴妼怎么会离开自己?
是因为田丽珠的出现,才会使得裴妼心灰意冷,罢了,她带着孩子离开自己,对孩子来说,是一件好事,无论孩子姓什么,总归都是他贺兰家的骨血。
不然的话,他们可要跟着自己受罪了。
想通了这件事,他反倒盼着裴妼跟自己义绝。
因为案件重大,需要三司会审,陛下定夺,所以,贺兰臻可能要在大牢里住上一段时间,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被淋湿的那件官服,已经湿了好几次,后背的冷汗,似乎把身体里的水分都带走了,他觉得渴的难受。
一阵冷风吹过,贺兰臻觉得自己又渴又饿,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便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声。
这次回应他的,却是裴妼。
裴妼和香荷一起来的,香荷手里提着食盒,食盒里的食物,飘散着香气,贺兰臻发现,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竟是现在才发现。
贺兰臻垂下头,他不敢看裴妼。
裴妼走到牢门口,禁子打开牢门,放裴妼进去,香荷笑着递上一颗金豆子,禁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贺兰臻哑着嗓子苦笑道:“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
“九郎说的哪里话来,在我们还没有正式分开之前,你还是我的夫君,是我两个孩子的阿爷,怎么能弃你于不顾呢。”
她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风暴的迹象,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出容易判断出的喜怒哀乐。
香荷打开食盒,“郎君,吃吧,你肯定很饿了。”
说着,递给他一块湿的手巾。
贺兰臻擦了手,将洁白的手巾搭在食盒盖上,香荷已经把三层食盒全都打开,一一摆放在地上,筷子也递到了贺兰臻手里。
“九郎,我本想让两个孩子来看看你,后来想到这里的环境,便狠下心没带,阿家已经知道了,我来之前,她昏倒了,我已经让医生进府,她不会有事的,不过,明天他们可能都要被送往掖庭宫,好在听说太子殿下开恩,阿翁不会有事,只是被流放,他那么大年纪了,流放三千里,也不知道能否受得住。”提到贺兰臻的父亲,为了今天这一幕布局良久的裴妼,也落下泪来,若不是因为贺兰景深,她早就让贺兰臻掉入陷阱,贺兰臻的结局,也会比现在惨。
贺兰臻的饭菜,是和着泪水吃下去的,一边吃,一边哭。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裴妼递给他一杯热水,贺兰臻小口小口的喝着,一杯水喝完,热量给了他勇气,“五娘,我答应你,把两个孩子全都给你,孩子跟着你,就不必再受罪,不会遭受别人的白眼,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
裴妼淡淡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你能不能和太子妃求求情,把珠儿调到东宫去,在东宫,好歹也能少受些罪,不管怎么样,你们一个是我的妻,一个是我的妾,都是一家人,是我最爱的两个人。”
裴妼恨不得一个耳光将他贴到墙上去,生生忍住了,只是,嘴唇被她咬疼了。
香荷终于忍不住,冷冷的嘲讽道:“郎君自身都难保了,还担心一个妾室,娘子给你送饭,找人照顾你,你为何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郎君还是少管闲事吧,对了,田丽珠的爷娘和阿姊已经到了长安城,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和姨娘一起去做伴了。”
贺兰臻大惊失色,他已经忘了,田丽珠的家人这些日子就会到长安城,他们到贺兰家寻人,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贺兰臻绝望的心情,如一颗石子,直落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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