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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她没回来

      夜色沉沉,硕大的公寓里,一盏灯也没有点,院内树丛旁的街灯光亮,透过玻璃窗子映进屋内,勾勒出沙发上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形俊逸,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二少……”

    廖青峰在黑暗中进了屋内,脚步在沙发前停住,话音里,似乎有说不出的为难。

    “二少,已经快三点了,您还是去休息吧。我想……或许方小姐她今晚不会回来了。”廖青峰努力说出了这言语,眼眸抬起,望见二少在黑影里的身姿没有丝毫回应,心中的不安更胜了。

    兆苍闭着眸子,喉头动了动,忽地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道:“好。”

    廖青峰心中一凉。

    这一个“好”字,像是一把刀,哗地一声斩断了念想。

    兆苍霍地站起来,脚步稳健地与廖青峰擦肩,语气中不含一丝感情:“睡觉。”

    廖青峰为方锦如捏了一把汗,又暗恨她的软弱和游回!

    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放开!

    廖青峰望着兆苍的背影,曾经一度以为会被方锦如的柔美镀上一层暖意的背影,此时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和孤独。

    夜,是那么深,只有窗外的树叶被风吹着,簌簌地发出响声。

    廖青峰叹了口气,手下已经来报,方锦如在青峰路十五号,一直没有离开过。

    ……

    一把黑洞洞的枪抵在方锦如的额头。

    血腥的死亡气息扑面而至。

    “你若不回来,休怪我无情。”二少的声音阴森而冷冽,像是一阵寒风,忽地将方锦如吹了一个激灵。

    方锦如霍然抬起头,这方发觉只是一个恶梦。

    窗外,有鸟儿在叽叽喳喳,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子洒了进来。白色纱帘被微风吹拂着,轻轻摇曳。

    原来自己竟是和衣蜷缩在江云若的床上睡着了。

    江云若的呼吸安详而匀称,近在咫尺。他的脸庞白皙,面无血色。只是那份俊美却并没有消失殆尽,仍有着说不出的文秀味道。

    方锦如的起身似吵醒了他,他轻轻问道:“天亮了么?”

    这一句话,就让方锦如觉得酸楚。他现在,连分辨白天黑夜都做不到了么?若是自己不和他纠缠,他便还是那个在花丛中游荡的公子,不会为自己借酒消愁。不会出国,不会受伤,不会失明。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都是自己。

    想到这个,方锦如的心就紧紧地揪作一团。

    江云若揉了揉胳膊,这胳膊被方锦如枕了一夜。已经麻木了。

    昨日见面相拥而泣,继而江云若便讲起离开方锦如的点点滴滴,明明句句里没有思念,都是讲得琐碎的事情,可是,让人听来。却忍不住伤心,像是将那思念揉碎了,都遍洒在日常起居里似的。徒生伤感。

    “天亮了。”方锦如轻声道,“你是不是好久没晒太阳了?今天天气不错,我和你出去吧。”

    “锦如。”江云若沉声说道,“谢谢你。但是,你不用这样做。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不过是同情罢了。同情不是爱情。我想你是明白的。”

    “你要赶我走么?”方锦如的声音很轻,像是羽绒坠地。

    江云若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你,帮你治眼睛。等你眼睛好了,再赶我走也不迟。”

    “若是……若是我的眼睛治不好呢?”江云若的声音似带着颤抖。

    “那我就……”方锦如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周身都冷得像是坠入冰窖一般,双拳握紧,指甲嵌进肉里,“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江云若身子一颤。

    方锦如觉得心里像是刀割一样的痛。

    于兆苍而言,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即便是没有了自己,女人也多得是。可是江云若却不同,江云若现在失明,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将自己封闭起来,除了自己,谁都无法挽救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他。

    方锦如决定留下来。

    她背弃了对兆苍做出的诺言,她没有回去。

    想到当时许下承诺时候的甜腻,就觉得浑身虚脱般的无力。

    咚咚——

    门上轻响,江母的声音:“早点做好了,吃一点吧。”

    方锦如开门,接了过来,回到床前,用送来的漱口杯子帮江云若漱了口,又用湿软的毛巾拭了他的脸,才用银色的小叉子举着一块切好的小蛋糕,对江云若道:“张嘴。”

    江云若乖乖张嘴,那蛋糕就落入了他的口中。

    方锦如又用吸管插进牛奶杯子里,将吸管放进江云若的唇间,他也乖乖喝了。

    江母在后面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落。

    “你也吃。”江云若轻声对着方锦如道。

    方锦如声音很甜:“嗯,我看着你吃。你乖乖吃了我才吃,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江云若便更快地吃掉那些蛋糕,又对方锦如道:“好了,我吃完了,你快去吃吧。”

    江云若就是这样,关怀总是一点一滴的。就如同他这般狼吞虎咽,只为了方锦如更早一点点吃上早餐一样。

    方锦如点头说好,端着盘子,随着江母出了门。

    方锦如刚刚放下这些东西,到餐厅吃了两口饭,只听身边咚地一声,江母已经跪在了她的面前,泣不成声。

    方锦如大惊,站了起来,扶起她道:“伯母,你这是干什么?”

    “以前我说了许多混帐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不知道,云若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吃过东西了,我看了,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你来了,我觉得我们云若又能活下去了!我真的感谢你,感谢你。”

    方锦如看着面前的江母。想起她曾经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样子,如今竟卑微到这种地步,在曾经简直不可想象,此时却觉得有几分可怜。

    江母又道:“之前王晓萍小姐来过几次,可是都被云若轰了出去,最后一次她来的时候,甚至被云若随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砸破了脑袋,自从那次之后,王小姐就再没有来过了。你也知道,云若的父亲工作忙。不能常常在家,现在云若成了这个样子,整个家就靠着他爹支持着。他那工作便更不能耽搁了。我整日在家对着日渐消瘦的云若,泪水不知道流了多少,他身子虚弱,动不动就发烧,一发烧就说胡话。说胡话就念你的名字,我这才知道这孩子对你用情有多深。我才知道我以前是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我知道这世间恐怕只有你才能救他了,就四处找你。可是,就连你的家里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本来已经绝望了,简直要当云若那孩子已经去了。都要准备后事了,没想到你竟然突然出现了,简直就像是天使一般。你救了云若,就是救了我们全家。我谢谢你,谢谢你。”

    感谢的话,江母又说了一遍。

    方锦如叹息道:“伯母,您别这么说。云若就是一时想不通,等想通了就会好的。我这边。也帮着多找找医生,说不定云若的眼睛还有救。”

    江母点着头,又擦了擦眼角的泪。她曾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可现如今为了儿子,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来。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陪着江云若,方锦如在外的时间都在帮着为江云若的眼疾奔波,到处找西洋医生,希望能找到权威的专家,帮他治好,同时,她也电话联系在香港的江父,让他在那边也留意医生的情况。江父早就听说了妻子的汇报,在电话里也感激不尽,自不必说。

    如今的江家父母两人,面对目前的状况,不得不先放下顾家的陈年往事,只顾着自己家的宝贝儿子了。

    这日,方锦如正在花园里陪着在躺椅上的江云若说话,江母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忙对方锦如使眼色挥手,方锦如和江云若打了声招呼,疑惑地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江母又将方锦如拉得远了点,确认江云若听不到了,才面色极其为难,低声说道:“你家里产业,还有顾氏,都出事了!”

    方锦如骇道:“出什么事了?”

    “我听说,有人封锁了原料和销售渠道,现在工厂已经停摆,工人们都闹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方锦如心中一沉,道:“知道了,我去看看。”

    方锦如坐着洋车赶到方家工坊的时候,一群工人正包围着方锦然,七嘴八舌、义愤填膺地叫嚣着。

    “把薪水给我们结了!工厂都不生产了,我们在这干耗嘛!”

    “是啊,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喝西北风啊!”

    “再不结款,我们就卖机器!砸厂房!”

    “对!对!卖机器,砸厂房!”

    方锦然满头大汗地解释着:“大家听我说,听我说,这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们就能恢复运转!”

    “你放屁!当我们是傻子啊!我们早听说了,是兆老板派人封的原料和销售!这城里得罪了他谁还有好下场?我们不干了!”

    “是啊!兆老板想让哪家黄,那家岂有不黄的道理!散伙散伙!”

    方锦如在人群外围,却听得清清楚楚,呆在原地。

    一个旁边的人发现了她,喊道:“呀!这不是方小姐吗?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对,是她,快抓住她要钱!”

    这众人七手八脚,推搡来推搡去,方锦如一不小心,就被推倒在地。

    方锦然忙上前将她拉起来,对众人道:“你们疯了吗?现在锦如回来了,很快我们厂子就能运转了!大家不要再闹了!”

    说着,拉着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快跑了几步,躲进了办公室,将门窗都反锁上。众人在外面拼命敲着门板和窗户,震得惊天动地。

    方锦如道:“哥哥。究竟是怎么了?”

    方锦然冷笑道:“你还问我怎么了?我倒是要问你,你不是和那个什么兆老板挺好的吗?前阵子都传言你是他的女人,现在怎么又被抛弃了?抛弃了就抛弃了,怎么会得罪他到这种地步,连我们的家业都要赶尽杀绝!”

    方锦如又怒又惊:“我不明白……你是说,我们的原料和销售,都是兆老板封的?怎么可能?是真的么?”

    “那还有假?!这事闹的!锦如,你快去和他说说吧,毕竟你们以前也有露水之情,大不了你再奉献一次。让他消消气。”

    “方锦然!”方锦如被哥哥的话激怒了,“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妹妹啊!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怎么能用在我身上!”

    “好。好,好。”方锦然举起双手,“算我说错,好不好?那你也要跟他去说说,除了你。没人能跟他搭上话了!”

    方锦如压住怒气:“顾氏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方锦然道:“你前夫在那边维持秩序。对了,你前夫现在很厉害了,是个什么副官,他穿着军服在那边坐镇,还没有敢闹事的。你回来见他了么?”

    方锦如没好气地说:“没有!你有这聊闲话的工夫。还是想想怎么和外面的工人说吧!”

    “好——”方锦然拖着长腔,“我去和工人说,你去和兆老板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好吧?”

    方锦如疲惫地点点头。

    方锦然自己出去,又是一番长篇大论,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暂且将工人们劝散了。

    ……

    偌大的兆氏公馆,兆苍脸上不带一丝暖色。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椅背上。睨着面前站在地毯上的方锦如,冷声道:“三天零八小时,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若是我不动方氏和顾氏的产业,你就打算这么销声匿迹了,是不是?”

    “不是的。只是云若他……”

    “你不是说,你肯定会回来的么?”兆苍打断了她的话,“难道连你的话,我也不能相信了?”

    兆苍的声音里充满了冷意,满满是沉重的压迫感。

    “我……我暂时要陪着他,我答应他帮他治眼睛。”

    “治眼睛?”兆苍站了起来,轻笑一声,“你是医生吗?你帮他治眼睛,你凭什么?!”说着,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张大手掐住方锦如的下巴,眼神中已经是灼灼的恨意。

    “你觉得有恃无恐了是么?你觉得我除了你,找不到别的女人了,是么?!”

    “恰恰相反。”方锦如忍着双颊传来的痛楚,盯着他猩红的眼睛道,“正是因为你女人多的是,也不差我一个,而他,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难道不能有点同情心?做一次好人,帮帮忙。”

    “哈哈哈!”兆苍突然笑起来,忽地甩了手,将方锦如闪了个踉跄。

    “好人?你跟我谈好人?我哪天说我兆苍是好人了!我从来就不是好人!我也不想做什么好人!”

    方锦如身子发颤,咬牙道:“二少,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请求很汗颜,但是……可不可以有折中的办法?”

    “我不能接受折中,我的女人,不允许别人染指。”兆苍的脸颊僵硬,似乎已经蕴着巨大的怒气。

    “可是,现在云若失去我,他会死的。”方锦如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一向伶俐的她,在这一刻,竟觉得所有语言都是苍白无力。

    “那便让他死好了。”

    兆苍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他的心,却在隐隐作痛!

    那一声声云若,像是极利的刻刀,一下下割在他的心上。他忘不了曾经,也是这个女人,倔强无比地站在他面前,说为了那个男人,哪怕烽火连城。

    在这个女人之前,他从未有这种挫败感。从邂逅之后,一开始,他不过是一种无意间的戏弄,看她惊悚如小兽一般睁大双眼,看她倔强挣扎,像是已经掉入猎网中的猎物,抵死顽抗,他便产生了贪念。他不再像以往对女人那样,他想要得到她的心,甚至提供了一条路,让她走近自己的心。这是史无前例的。

    可是,当事情已经进展到现在,他几乎将江山打下,这女人不安定的心却还在挣扎。

    为什么自己一避再避,一忍再忍,却终于还是面对这样的局面?!

    兆苍狠狠攥住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