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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轩没有杀秋清离,甚至都不曾审问他,不过是让风下试探了他几句,秋清离已是自感惭愧,万念俱灰。

    秋清离做了什么吗?好像做过,也好像没做过。

    秋清离得杜王爷特别器重,以客人之礼相待,是可以随时进出杜府的,不受杜家门禁之约。

    子清曾麻烦他送了几次书信给魏夫子或是送到驿馆,这些信件也很普通,不过是例行请安之类。

    子清似乎对药草很有研究,有时也会向秋清离请教一些用药的问题,还随秋清离去过京城药局几次。

    除了这些,秋清离确实再不曾做过什么,但是他心里却依旧觉得自己这是一种背叛,毕竟子清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他又确切知道子清的身份,所以,不能不示之为同谋。

    只是若再向云轩举证子清,则更是卑下的行为了,秋清离打死也不肯做,云轩也不会逼他做。

    云轩只让风下给他透几句话,已是给他留了莫大的脸面了,但是风下的不齿,对秋清离来说,则是莫大的打击。

    秋清离连夜请辞,离开杜家,以后江湖飘摇,不知何处归处了。

    只是按宁王的命令,秋清离应该死。死人才会守口如瓶,而且亦可以嫁祸杜云轩。

    四名黑衣剑手的四柄夺命长剑同时刺向倒在地上的秋清离时,被一柄凤羽挡开了。

    救人的是子清,他亮出了一面腰牌。四名黑衣剑手立刻屈膝跪地,拜见“世子”。

    “这是王爷之命要取他性命,请世子不要让属下等为难。”其中一名黑衣剑手道。

    “王爷那里,我自会交代,不用你们多话。”子清冷冷地道。

    四名黑衣剑手,应诺后,正待起身,子清却突然面色一冷,手里的凤羽刷地挥出去,将四名黑衣剑手的咽喉同时割断。

    “你们也配拿他来压我吗?”子清冷冷地道。

    “是宁王要杀我?”秋清离自地上爬起来:“你又想弄什么玄虚?”

    “算我还你一个人情。”子清微微一笑:“你虽也知谋取私利,行事却又拖泥带水,不够狠辣,这江湖,不适合你。”

    子清给了秋清离一个地址,让他去寻求庇佑,残喘延年吧。

    子清放了秋清离,用化尸粉化去地上三个剑手的尸体,却将其中一人的尸体扛走了。

    这具尸体与秋清离的身高胖瘦相当,子清还有用处,埋在在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准备将来挖出来展示给凌墨或是杜百年看“秋清离的尸体”。

    只是今日,子清并没有领凌墨去看“那具尸体”的打算,他还有别的目的。

    他是恨不得云轩被他爹一顿板子直接拍死的,简直是大快人心之事。就是到现在,子清身上的板子印还没褪呢,也不知是多少次了,板子、藤条、马鞭或是戒尺,轮着花样地往身上招呼。

    子清觉得杜云轩好像就是以罚自己为乐!

    但凡一点儿小差错都逃不了一顿打,子清这些日子简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忍气吞声,忍辱偷生。

    子清多次想“揭竿而起”,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了,只是迫于宁王的压力和严命而已,宁王手书一个“忍”字给子清,告诫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一忍再忍,谋定而后动。

    子清是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昨日是丞相府“开门办公”之日,打开大门,直接聆听百姓声音,所有侍郎以上官员要面带微笑,和蔼可亲,亲自接待来访的黎民百姓。

    整整忙碌了一天,来访者提出来的都是各种你想都想不到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要把子清烦疯了。

    直到日暮时分,早已过了下班时分,这院子里还有十几人在等着子清“接见”,子清实在烦了,打发差官出来,逐一录入这些人的“来访意图”。

    结果一个老头不愿意了:“我排了一天的队,就是为了能当面向侍郎大人直抒胸臆,想不到侍郎大人竟不耐烦至此,打发个差役来敷衍我,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老头举杖跺足,在院子里发牢骚,偏是被过来巡查的云轩听见了。

    “开门办公本就是要让上层官员直接聆听百姓声音,拉近与百姓距离,减少官僚作风,想不到还有人敢顶风而上,将这种亲民之举流于形式。”

    云轩亲自向老者致歉,命人将子清自堂上带出来,就在那些庶民面前,重重地打了四十大板。

    子清是又冤枉又呕得慌,什么叫官僚作风,你杜云轩才是官僚作风好吗?

    子清已被云轩压迫得苦不堪言,分分钟地想着能打云轩一巴掌报仇……

    今日苍天开眼啊,终于轮到杜云轩挨板子了,有人还想去求情,不不不,凌公子,千万别去,我来陪你谈谈人生……

    “秋先生怎么了?”凌墨听子清提起秋清离,果然停步:“你若是空口白话,可别怪凌墨无情。”

    子清摇头;“子清怎敢妄言?还请凌公子借一步说话,子清自有证据。”

    “你认为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好时机吗?”凌墨冷冷看了子清一眼:“你也是个伶俐的人,此时来找我聊天,意图不嫌稍明显一些吗?”

    子清点头:“子清的心思果真是瞒不过凌公子。子清只是为凌公子鸣不平而已。”

    “凌墨的事情,还不用你来置喙。”凌墨说完,转身便走。

    子清愣在当地,目光中不由杀机一闪,却又是强压了下去,冷笑一声,回去自己的院子了。

    祠堂重地,凌墨未扶妻前,也是没有资格踏入这里的。

    三进院落,最里面的院子,只是一个天井,正对着祠堂正殿,在那里行家法正是适宜不过。

    凌墨走过来,层层的侍卫并不曾拦,谁都知道凌公子此时是来做什么的,谁的脑袋不想要了,尽管过来拦着,就是凌公子不一剑削下去,待大少爷知道了,也是小命不保。

    凌墨就径直往里走去,走进二进院落时,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就已清晰入耳,凌墨的心觉得那板子似乎一下下都是落在自己的心上。

    凌墨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只听那板子落下的声音,只想到那在板子下受煎熬的是云轩,凌墨就觉得心疼。

    心疼,到底还是心疼丞相大人。

    如果丞相大人真有意外……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念,已是让凌墨的心立刻疼得似要窒息一般。

    罢了,罢了,到底还是恨不起他。

    待凌墨疾步走入天井中,看见趴伏在红木条凳上那熟悉的身影时,这些日子来所有的怨恨似乎都消失殆尽了。

    “墨儿。”云轩轻唤。

    “爹。”凌墨对杜王爷屈膝而跪。

    “你不必为这畜生求情。”杜王爷冷然道。

    “小墨不敢为丞相求情,小墨只请王爷能许小墨代丞相受责。”凌墨看着杜百年:“丞相是王爷亲生骨肉,求王爷怜惜。”

    “你这个傻孩子,你可知他做了何事?”杜百年看见凌墨,就更是气恼云轩。

    “丞相无论做了何事,小墨都不计较了。”凌墨垂了头:“求王爷开恩,再饶过丞相一次吧。”

    “我饶过他,这杜家的列祖列宗可能饶过我?”杜百年气怒。

    “王爷!”风下匆忙而入:“王爷,皇上微服到府,已往祠堂来了。”

    “哪个混账东西去报的信!”杜百年暴怒。

    “请皇上回宫。”杜百年摆手。

    “杜王爷!”子易是匆忙跑进来的,脸上都是汗珠。

    “哎呀,皇上龙体……跑不得……”杜百年急忙迎过去,对着随在子易身侧的护卫青冥就是一脚:“你个该死的奴才,若是让皇上龙体有损,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青冥被杜百年这一脚踹得摔出去很远,又忙着爬跪起来,顾不得擦去唇边的血,只跪伏于地。

    “杜王爷,先生他……”子易的声音都颤抖了。

    “逆子有违家规,被本王家法处置。”杜百年伸手肃客:“这里是杜家祠堂重地,不敢亵渎皇上,请皇上移驾正堂吧。”

    “杜王爷饶过先生吧。”子易忽然屈膝落地:“易儿腹中骨肉易儿自会处理,不会让先生和杜王爷为难。”

    “易儿!”云轩在板子下轻喝。

    杜百年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子易,再回头看看依旧跪在原地同样面色苍白的凌墨,终于是一跺脚:“好好好,就随你们折腾去,随你们折腾去吧!”

    杜百年拂袖而去,风下连忙喝道:“王爷有命,宽免大少爷刑责!”

    风下一路小跑去追杜百年,青冥这才敢起身,来扶子易。

    凌墨原地立起,走到子易身前,欠身行礼:“多谢皇上为丞相求情。”

    “凌将军……”子易想说什么,却是无法开口。

    “凌墨身体不适,先告退了。”凌墨再欠身为礼,转身而退。

    云轩痛得七晕八素,本是想缓过一刻再喊凌墨的,只是他勉强抬起头来时,只看到凌墨淡青色的袍摆,转过辕门去了。

    “既然先生无碍,易儿也先回宫了。”

    云轩不由叹气,这一个两个的,好像都在发脾气呀……真是痛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