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猜忌
蓝玉尚自不明所以,蓝容却疯疯癫癫的,一时放声大哭,一时又哈哈大笑。
他一会儿哭道:“我的孩子啊!我的十几个孩子!!你一走,他们一个都没能保住。我本以为他喜欢你,必会为了你来帮我,这才狠心牺牲了蓝馨,可我没想到,他除了你,本不管旁人的死活!”
“你这傻子,竟真以为他娶你,是因为喜欢你!有谁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眼睁睁看着她的兄弟姐妹被人诛杀殆尽?他这分明是挑柿子捡软的捏,见你无依无靠,母妃早逝,便骗得你一头栽进他的网里,好让你事事都听他的,你等着,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骗你怀上他的孩子,他会让这孩子姓蓝,他会用这孩子,把咱们蓝家的江山都骗去。到时他便不再需要你,他便会扔了你!”
一时又笑道:“鱼池里的鱼都是我亲自命人放养的,怎么可能会吃人?董婉的脸被咬花了,她的右腿也被吃得只剩下了两骨头。我明白了,定是因为董婉命人打了他六十棍子,此人心肠歹毒,瑕疵必报,真真世所罕见!”
蓝容又哭又笑,一时又仰天狂啸:“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牺牲了我一个孩子,想保我其余十几个孩子,可到头来,除了你,我竟然连一个孩子都没保住!”
蓝容面目狰狞,脸上涕泪交流,他喊着喊着,背过身来,攥紧了双拳,竟是一副要立即扑上来,掐死蓝玉的样子。
若是换做平日,哪怕只是三个月之前,蓝玉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蓝容的话。可今时不同往日,在如今的蓝玉心中,秦虞天已然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远超蓝容,甚至超越蓝玉过世的母妃。
蓝容说秦虞天不管她其他兄弟姐妹的死活,可秦虞天又不是神仙,董辛独霸京城,秦虞天那时正和她一起被流放在乌镇,他鞭长莫及,哪有能力管到京城的事?
秦虞天待她那么好,从来连手指头都舍不得弹她一下,反倒是蓝容,为了控制、利用秦虞天,杀死了蓝馨,把她也关进了冷潮湿的水牢里。
而秦虞天却为了把她救出水牢,连肋骨都被打断了两。她不是没长着眼睛,有谁会为了去骗别人,每天晚上都不睡,坐在那人的床前为她赶蚊子?谁对她好,谁只是在利用她,她分得出来。
蓝玉看了眼蓝容,她躬下身去朝他福了福:“父皇,爹,你是我爹,我不会不管你,总有一日我会把你从这里救出去。”跟着便转过身去,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蓝容的寝。
远远的,蓝玉只听得蓝容在她身后哈哈大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是要救你,免得你将来把什么都给了他,才发现被他骗了,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活得下去!你等着,等到他什么时候把你也泼出门去,你便明白了!”
蓝玉奋力关上了门,将蓝容凄厉的笑声挡在了身后。她走到廊下,正看到秦虞天背靠在墙上,手里提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口酒。
昏黄的月光照在秦虞天脸上,他的面色看起来苍白而又憔悴,他刚刚才用身体为她挡下了六十棍子,他不管她容貌是美是丑都愿意照料呵护她,他将她的寝布置得就像天底下最美的水晶一样。
他怎么可能会像蓝容所说的那样,利用她,欺骗她?不,她不信。
蓝玉走上前去,紧紧攥住了秦虞天的手。这才是要同她相伴终身的男人,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天下虽大,蓝玉就只信秦虞天。
秦虞天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葫芦,他并不嗜酒,只是每每身虚力乏,便会喝酒提神,他瞥了一眼蓝玉,笑着问她:“话都说完了?”
他并未起身,只看着蓝玉,仿佛在等她的回答,他有内力,蓝玉知道,方才她和蓝容在里的那些话,秦虞天一定都听到了。
蓝玉擦了擦眼泪,冲秦虞天点了点头:“说完了,父皇……我爹他好像有些疯了,尽和我说些听不明白的话。”
蓝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要让秦虞天偷偷带她和蓝容离京,京里的是是非非,谁想当皇帝,谁要争权,她都不想管,也管不着,她只想和秦虞天回去他的故乡,南岭,同他做一对最平凡普通的夫妻。
因此蓝玉也不再称呼蓝容父皇,而改口把他叫成了爹。
蓝玉说完,便温顺地依靠在了秦虞天的身上,牢牢圈住了秦虞天的腰:“我乏了,你带我回寝,我想歇了。”
蓝玉说着,往上自己爬到了秦虞天背上,用手勾住了秦虞天的脖子。
秦虞天却并未动弹,他只站在原地,轻声问蓝玉:“他说的那些话,你信?”
蓝玉摇了摇头,她已经瞌睡得睁不开眼睛,当下她并未回答秦虞天,只把手更紧地圈在了秦虞天脖子上。
秦虞天却猛地提高了嗓音,他厉声喝道:“我在问你,他说的那些话,你信是不信!?”
蓝玉吓了一跳,她赶忙应了一声:“不信。”
听了蓝玉的回答,秦虞天僵住的身体总算动弹了一下,他伸手抚了一下蓝玉的脸颊:“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他往蓝玉怀里塞了一个暖炉,那是一个**蛋大小的手炉,十分小巧,正是照着蓝玉的手型做的,蓝玉握拳的时候,这个手炉恰好能被她包在手心。
它的正面刻满了牡丹桂花,反面是一副嫦娥奔月图,角落里还雕着几只兔子。
它上面镶满了玛瑙翡翠,正中还有一粒鸽蛋大小的黑珍珠,蓝玉见了,十分欢喜,当下便把它握在手心,翻来覆去、打开、阖上把玩了好几遍。
秦虞天一直背着蓝玉往前走,半晌,他低低问了蓝玉一句:“还喜欢吗?”
蓝玉不假思索地应道:“喜欢得紧,这些年来,我从来没见过比它做得更致好看的东西。”
蓝玉说完,赶忙把暖炉揣进了怀里。
“你是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还是喜欢镶在上面的翡翠玛瑙?”秦虞天一边走,一边问蓝玉。
蓝玉趴在秦虞天背上,她想了想,面上稍稍有些发红,她轻声对秦虞天道:“我就是特别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瞧不上,可你不许笑我。”
蓝玉说完,就把脸埋在了秦虞天的颈窝。她用两只胳膊紧紧圈住了秦虞天的脖子。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这样好闻。那是一股淡淡的酒香,混杂着青草的味道,那样的干净,全没有朝中大臣,特别是蓝容身上那股浓浓的脂粉味。
秦虞天一路背着蓝玉朝前走,他并未答话,只在走近双飞,看到白姨远远迎出来的时候,他方才低低道:“我除了你,素来没有特别讨厌或是喜欢的东西。”
秦虞天将蓝玉抱入了白姨怀中,他并未入,看样子是要出门,蓝玉远远地叫住了他:“喂!”
她喂了一声,面上红了红,低着头,声如蚊呐地对秦虞天道:“我在想,既然我家人都不在了,咱们把我爹接出,我就跟你走。”
她以为自己这话的意思再直白不过,她要跟秦虞天走,跟他回南岭,和他过男耕女织,平凡的生活。
秦虞天已经走出了门,听了蓝玉的话,他顿了顿,他站在门口,并未回头,只静静问蓝玉:“走?”
“是。”蓝玉喊出了声来,她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她讨厌这里,这座皇,这个京城,所有人都在勾心斗角,连她的亲爹都在想着法子欺骗利用她:“我要跟你走,回南岭。”
蓝玉满心憧憬,她本以为秦虞天听了她这话,定会高兴,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不料秦虞天却只是背对着她,冷冷冰冰道:“不可能。”
他拔剑砍断了一株拦在路上的桂花:“那里不适合你,我会在京城再给你找间宅子。”他渐行渐远,身形终于缓缓消失在了蓝玉眼前,湮没进了墙的影中。
秦虞天的话让蓝玉大失所望,他竟然不打算离开京城,还要在京城再找间宅子来安置她。
为什么?整座皇,包括京城不是都落入了董辛的囊中?南岭才是秦虞天的领地,在那里他说一不二,没有人敢违抗他的话。依照秦虞天的子,蓝玉无法想象,有朝一日秦虞天和董辛在京里碰了面,或是有了什么龃龉,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是如此倨傲,初次进京,便入朝不拜,赞拜不名。他又为何要坚持要留在京城,处处受到别人的压制?
不知为何,蓝玉又想起了蓝容的话,他说秦虞天也想夺权,他当然不能离开京城,这里是京畿重地,天下之腹,只要他斗败了董辛,他便可取而代之,大权独揽,独霸天下。
可是无所谓。蓝玉攥紧了双拳,她告诉自己,无所谓。秦虞天说过,让她伤心难过的事,他一样也不会做。
不管他将来会做什么,他都一定不会让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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