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快一个多月了，九年级中考的事儿即将接近尾声，中考的前五天，校长还特意召集全校学生到操场集合，他摸了一下会反光的脑门儿顶，象征性的咳了几声。

    “同学们，生死攸关的时刻即将来临！如果这道坎都跨不过的话，那你还幻想去考清华北大吗？好的高中是为了以后考好大学作铺垫，三年寒窗苦读，就为了现在的这一哆嗦，考好了就光宗耀祖，以后飞黄腾达，站在曾经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面前嘚瑟！考差了，就继续被人瞧不起！”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软云点上，狠狠的吸了几口，台下的烟民们不由得咽了几下口水。

    “有的女同学肯定认为，考不考高中和大学都无所谓，以后嫁个好人家就行了，我明确的告诉你们，这个想法错了，大错特错！你们未来的老公每次带你出去希望看到你给他争面子，而不是回家看你替他养了几头猪，种了几亩地！话说回来，考好了才能嫁富豪，住洋房，穿金戴银。”

    “作为男生，就更要考好！考好了才能住别墅，开大奔，娶美女！你们未来的老婆不会跟你住平房，开破车！”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竭尽全力赴考，成绩不好的同学，多发挥你们脖子长和好动的优势，成绩好的的同学要发扬中华民族乐于助人的传统美德，考试允许你们作弊，但是不允许你们作弊被发现！”

    他轰轰烈烈的一番话，听得大家热血沸腾的，恨不得马上就中考。

    而我们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左耳进右耳出了，因为我们觉得中考对于我们来说，时间还比较长，完全没有给我们带来一点压力，不是我们成绩好，而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能这样说，有时候也曾想过，只不过没有那么强烈，谁他妈说上高中和大学就能出人头地了？

    我总觉得我不属于校园，或者说我不适合读书，很多年后，我才发现我的这一想法是错的，那时已经晚了，我已经偏离了正轨，而且偏离了很远很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多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人生并不像手机一样，有返回键，只有继续。

    “解散！”

    他刚喊出来，全校学生一窝蜂朝食堂进军，因为他一讲就是一个上午，现在都已经到饭点了。

    “呃，那个咱们是不是也该去吃饭了？”小峰揉着早已饿得发慌的肚子看着大家，不争气的咽了几下口水。

    向飞白了他一眼说:“你他妈就知道吃！哥几个什么时候去吃饭啊，呵呵，其实我也饿了。”

    我看了一下表，觉得还有点早，现在去的话，人比较多，容易与其他同学发生摩擦，波哥也说了，这段时间少惹点麻烦。

    “先去抽支烟吧，现在人比较多，去了还得排队呢！”

    小峰不乐意了，一副宁死不屈的坚定表情。

    “咱什么时候兴排队了？直接去插队就ok了。”

    “你忘了波哥说的话了？咱插队别人会乐意吗？不乐意是不是要干起来，波哥只有几天就毕业了，忍忍吧，咱不能拖累他。”

    小峰仔细想了想，衡量了一下轻重，最后还是乖乖就范了，不是他畏惧什么，而是他把兄弟间的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

    江海掏出最后一包软云，抬头看了一眼大家，犹豫了一下。

    “只有最后一包烟了，要不两个人抽一支吧？”

    我鄙视了他一眼，一脚踹他屁股上，然后夺过他手里的烟，一人一支发给他们。

    “先解燃眉之急，剩下的事儿以后再打算，实在不行就买黄果树抽。”

    有时候做事就不要想得太远，也不要回头看，而是要走好眼前的这一步，如果连眼前这一步都跨不过的话，还惦记个鸡毛的未来啊。

    抽完烟之后，向飞说:“谁最后谁请客吃饭！”说完就第一个朝食堂跑了。

    我朝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我贼你二大爷，赶着投胎也不带这么急的。”我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也跟着他后面跑“卧槽！等等劳资！”

    他们也不甘落后，也跟着我们后面追，边追还边骂，尤其是小峰这个重量级的人物，长跑对他来说一个噩梦。

    向飞最先跑到食堂，我第二，小峰最后，他气喘吁吁的，比做造人活动还累，豆粒般的汗珠布满额头。

    我突然发现一个道理，不能用自己的缺陷和别人的长处相比，而是发挥自己的长处。

    而小峰最大的优点就是——无坚不摧的脸皮。

    这时候食堂里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们算是最晚的一拨了。

    磨蹭了大半天，小峰才极不情愿的掏出自己的饭卡，他那表情，比死了二大爷还难受。

    而江海却一副贼相的看着他贱笑:“这是党和国家对你的信任，你绝不能辜负人民群众对你的期望。”

    ……

    我们挑了一个最靠角落的位置，然后坐在那里吃，小峰突然一下子咋呼了起来。

    “向飞，快看！那里有美女！”

    小峰刚说出来，向飞第一个转过头去看，小峰趁这时候一筷子把他饭碗里的鸡蛋夹了过来。

    向飞什么也没有看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回头看到自己碗里的鸡蛋不见了，一时间更觉得窝火，但为时已晚，因为小峰已经在上面亲了一口了。

    “我贼你二大爷的！胖子峰！劳资要杀了你！”

    小峰作势用筷子把鸡蛋夹给向飞，满脸小人得志的表情。

    “诺，还给你，一个鸡蛋至于那么着急吗？”

    看着沾满小峰唾液的鸡蛋，向飞咬牙切齿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实在没勇气接下鸡蛋，最后只憋出一句:“算你狠！”

    看着此情此景，我暗自庆幸，还好劳资机智，没有中小峰的奸计。

    小峰嬉皮笑脸的，特么完全一副小人的丑陋嘴脸，然后心满意足的享受着自己的战利品。

    吃到中途的时候，龙宏也端着饭碗走到了我们的这个角落里，身后还带着十多个比他儿子还儿子的小弟。

    看到我们之后，他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刚才没看到我们也在这里，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

    角落里就一张桌子，我们几个霸占了桌子的另一端，另一端是空着的，不过他却没有走开，也许是他觉得很没面子，所以直接坐在另一端，他刚好坐在小峰的对面。

    和自己的敌人坐在同一张桌子，这场面未免有点尴尬，感觉气氛特别怪异。

    慢慢的，我们完全适应了这种不和谐的气氛，应该说是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小峰，前几天我看见你小妈别人拉拉扯扯的，据我纵横情场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绝对有奸情！”

    向飞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且特他妈雷人，不过应该是假的，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是事，所以对小峰怀恨在心，故意挑拨离间的，这家伙如果生在古代的话，绝对是个奸臣。

    “噗！”

    小峰一激动，把嘴里还未嚼碎的事物全部喷了出来，刚好不偏不奇的射了龙宏一脸。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冲过去死死的掐着向飞的脖子，情绪特别的激动，完全处于暴走状态。

    “快说！是不是真的！”

    向飞被掐着脖子，干咳了几声，完全说不出话来，小峰却还一直死死的掐着他。

    “快说！”

    被射了一脸的龙宏，也完全暴走了，跳起来指着小峰破口大骂。

    “卧槽尼玛隔壁的！你他妈喷粪啊！”

    小峰现在完全就是一只发怒的蜜蜂，谁惹到他都不会有好下场，他又把矛头指向龙宏。

    “你他妈够胆再说一次！”

    龙宏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呆滞了几秒钟，不过一下子恢复正常，现在的形式不允许他认怂，因为他身后带着一群比儿子还孝顺的人，所以他得做好表率，再说了，他以后还想在这所学校立足。

    “劳资骂的就是你！”

    说完就直接一拳招呼在小峰脸上，小峰一下子人仰马翻，离他最近的我，端起饭碗直接往龙宏头上扣，然后一脚把他踹翻。

    我把小峰拽了起来，他松开手一看，全都是血，都是从鼻孔里面流出来的，顿时火更大了。

    “劳资灭了你！”

    他像一头发情的公牛一样，发了疯似的，提起凳子朝龙宏冲了过去。

    龙宏已经站了起来，把头上的油污往他的小弟身上蹭，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把小弟推在了自己的前面。

    凳子咣的一声砸在了那个冤死鬼的脑袋上，龙宏一脚踹在小峰的小腹上，小峰被踹飞了出去。

    我也完全急眼了，抓起小峰的饭碗冲了过去，龙宏一个不防，被我砸了个正着。

    那时我们用的饭碗是瓷器的那种，这一碗砸下去，威力可不小，龙宏当时就倒地不起了。

    他的小弟一窝蜂的朝我涌了过来，我一看情况不妙，抓起地上的凳子飞了出去，当时就咂翻一个。

    回头一看，他们几个还傻愣在原地，怒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贼你妈的！看母狗交配呢？还不来帮忙！”

    他们这才缓过神来，从桌上抓起吃饭的家伙冲了过来。

    现场一下子完全混乱了，向飞一饭碗砸翻一个，然后被偷袭了一下，他转过去一脚踹翻那家伙，抓起饭碗咣咣咣的往那孙子头上招呼。

    龙宏抓起凳子朝他走了过去，然后直接甩在他的后背上，他倒地了，我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

    我耗着他的头发，一拳砸在他的门面上，他捂着鼻子痛叫了一声，我连续给他来了几下。

    不知道是谁往我的后脑勺上招呼了一下，我眼前一黑，咣的一声倒地了，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液体流了下来。

    他们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下了，江海挡在小峰身上，小刚挡在大龙身上，谢荣挡在大克身上……

    龙宏擦干净脸上的血，往地上扫视了一圈，提起凳子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往我身上招呼。

    “劳资灭了你狗日的！”

    向飞一下子暴跳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被扑倒了，接着又被一阵拳打脚踢。

    龙宏又把矛头指向向飞，提着凳子朝他走了过去，咣的一凳子砸了下去。

    “耶呵，你他妈骨头挺硬的，有种就像李义一样扎劳资一刀啊！李义纯属一傻逼，如果我是邓法的话，绝对会让他把牢底坐穿！”说着又一凳子砸了下去。

    已经痊愈的伤口又重新被揭开，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熊熊的怒火在不停的燃烧。

    他蹲下去，戏谑性拍着向飞的脸说:“哎哟，还他妈红眼了，劳资就骂李义是傻逼，怎么滴！”

    此时此刻，我完全失去理智了，抓起地上的碎碗，像脱了困的雄狮一样朝他冲了过去。

    碎片扎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捂着腿痛叫了起来，然后一拳砸在我的脸上，我倒退了几步。

    慢慢的，他的裤子湿了，变成了浅红色，他的小弟全都吓傻了，一个个的傻愣在原地。

    我抓着碎片准备朝他发起第二轮攻势，江海跳起来把我扑倒了，小刚也冲了过来，强行抢走了我手里碎片。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放开我，劳资灭了他！”

    江海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你他妈是不是想走李义的那条路？李义已经进去了，我不希望我的兄弟再进去！”

    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愤怒慢慢的变成了恐惧。

    “老师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江海一把将我拽了起来，然后拖着我跑，回头朝他们咋呼了一声:“发什么愣呢！赶紧跑！”

    他们一下子醒悟过来，然后开始拼命的狂跑，龙宏一伙人也是如此。

    我们一口气跑到厕所，江海掏出烟来，一人发了一支点燃抽着，没有人说话，只是埋头抽着自己的烟。

    刚才的恐惧感慢慢的消失了，不管一个人有多么的胆小，只要长期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也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小峰抓着向飞的衣领，两眼冒火:“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向飞挣脱他的双手，干咳了几声:“这家伙真他妈疯了。”

    小峰死死的瞪着他，空气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快说！不然劳资灭了你！”

    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向飞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是真的。”

    “你再说一遍！这根本不可能！”说完又死死的掐着向飞的脖子。

    我们把他俩拉开了，向飞恐惧的看着他说:“疯子！”

    “快说！”小峰没有刚才那样的凶狠劲儿，这次说话是带着哭腔的。

    向飞抽了几大口烟，面带歉意的看着他说:“劳资骗你的，这孩子真的没得治了。”

    这下小峰才消停下来了，一下子激动得跳了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挨了大家一顿踹。

    抽完烟之后，我们出去校外的门诊部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回学校上课了。

    接下来的几天，龙宏从学校消失了，完全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的几个小弟也消停了。

    一直到九年级中考的前一天，我们在厕所里抽着烟，他的小弟进来对我们说:“宏哥叫你们出校外去会会。”

    他故意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说:“对了，他说如果你们不出去的话，他会让人传话给刘波，呵呵，他明天就要中考了，所以你们懂的。”

    所有人一下子慌了神，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向飞说:“他肯定叫了他社会上的那个表哥来的，咱不能羊入虎口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说话，对啊，我们现在出去就是羊入虎口。

    我认真衡量了一下举足轻重，我开始也是有点怕的，但是一想到刘波明天就中考了，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出手的，那样的话，他就会毕不了业，所以我们决不能拖他的后腿，我们出去被揍一顿又何妨呢？

    我把摇头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在上面，刚才的恐惧感完全消失了。

    “走着，出去应战！”

    向飞扯了我的衣角一下:“咱真的要去送死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大家一眼说:“欠下的债，迟早要还。我们不能拖波哥的后腿，他明天就要中考了。”

    听到这里，他们刚才的恐惧感也完全消失了，一个个的红着眼，像嗜血的饿狼一样。

    “走着，跟他狗日的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