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鼓舞士气，我把最后的半包软云掏了出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他们装作很淡定似的点燃了烟，但叼在嘴里的烟剧烈的颤抖着，连弹烟灰的功夫都省了，把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

    我回头看着他们，一种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或许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们身上：“别怕，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泡不到的马子，没有大刀砍不死的人。”

    呵，连我自己都在颤抖，却还安慰他们说别怕，是不是很矛盾，或者说是讽刺？可是没有办法，事实不允许我们退缩，只能咬咬牙，然后硬着头皮去面对。

    向飞咬咬牙，勉强的吸了一大口烟，故作潇洒的吐一个烟圈，整个过程十分滑稽。

    “滚，滚犊子，他妈谁怕了？”

    他扭头看着他们：“小峰你怕了？还是江海你怕了？”

    小峰和江海都违心的摇了摇头，但颤抖的说话声还是出卖了他们，对于他两的举动，向飞似乎很满意，接着又把目光投向我。

    “看到了吗？咱哥几个里没有怂蛋！他今天最好一次性把劳资弄废了，他妈不然后果自负！”

    虽然他说的挺违心，但大家还是听得热血沸腾的，众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往上面一踩，异口同声的高呼：“走着！人死吊朝上！不服咱就干！”

    抛下畏惧，挺起胸膛，去打一场没有胜算却又不得不打的战，明知道这场战争的胜负已定，却没有人退缩，因为这关系到兄弟的前程，这是男人誓死都得保卫的尊严！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害怕，不过却没有人去揭穿，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兄弟之间的那种心照不宣，兄弟之间不必多说什么，只需一个眼神，就你知我知。

    走出校门，不远处停放着三辆白色的面包车，旁边站着二十多个乡非和农卡，头发五颜六色的，嘴里叼着廉价的香烟，手里拎着棒球棒，腿不停地颠簸着，典型的营养不良，小儿多动症晚期。

    换做以前，我们早撒腿跑了，这次没有，因为现实情况不允许我们这么做，我们也不能这样做！

    看着对面的那些小儿多动症晚期的患者们，我们冷笑一声，然后朝着他们走过去，此时畏惧感全无，仿佛对面的是一群蝼蚁一般。

    既然这场战争躲不掉，何不趁此机会嘚瑟一把。

    没等到龙宏开口，我就抢先说话了，腿还一抖一抖的，略显牛逼：“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别人肯定认为我很有胆识和气魄，其实我那是为了掩饰身体的颤抖，根据我纵横江湖数十余载总结的经验，这招用来装逼绝对好使。

    他被我的举动虎得一愣，肆无忌惮的笑着，戏谑性的拍着我的脸：“哟嚯，果然有胆识，既然还敢出来，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们。”

    我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哈哈大笑了一阵子，然后一钢管砸在我的脑门上，我眼前一黑，倒下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差点晕了过去，向飞们着急了，挣扎着要冲过来，不过被那些混混强行按住了。

    我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晕倒，我必须得保持清醒的头脑。

    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晕晕沉沉的，差点又载一踉跄，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我仰天长笑，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然后模糊视线。

    这造型加上这气势，极其恐怖和狰狞。

    他又一钢管朝我脑袋上招呼了下来，我当时就到底了，我浑身抽蓄，这下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点燃一支烟，蹲了下来，然后拍着我的脸。

    “你他妈真不是人养的，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瞪着他，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恨不得马上灭了他。

    “你他妈就这点能耐吗？”

    这次他真的怒了，钢管如骤雨般的往我身上招呼，我蜷缩在地上，双手拼命的护着头部。

    “劳资跟你拼了！”

    江海一拳砸翻了架着他的那个混混，发了疯似的朝我们这边冲来，不过还没冲到被钢管砸翻了，接着被一顿拳打脚踢。

    向飞们也挣扎着冲了过来，下场和江海一样，没出几下就被弄趴下了，谢荣挡在大龙身上，小刚挡在江海身上，大克挡在小峰身上......

    我眼眶红了，眼泪差点滑落下来，凶狠的瞪着龙宏，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早就尸骨无存了！

    我带着哭腔朝他怒吼，或者说是在乞求：“有什么事儿尽管冲我来！让他们走！”

    他扔了手里的烟头，然后站了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还他妈挺讲义气的啊，不过你放心，一个都跑不了。”他又回过头对那些混混叫唤：“都他们往死里招呼！”

    混混们收到命令，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手里的钢管跳动得更欢了。

    听着他们痛彻心扉的哀嚎声，我的心脏仿佛被一万支箭刺穿，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你他妈今天把劳资一次性玩废了，最好永远也不要让劳资站起来！不然后果自负！”

    他先是一愣，然后目露凶光，高高的举起钢管......

    “劳资今天就报销了你！”

    我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说完我就后悔了，他妈这不是傻逼吗？要求别人把自己弄废。

    钢管离我头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八十厘米，七十厘米，六十厘米......我极不甘心的闭上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

    “劳资灭了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钢管停在了半空中，所有人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生，穿着一身休闲装，留着寸头，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眉清目秀的，长睫毛下镶嵌着一双嗜血的眸子，他的出现，空气仿佛下降了好几度，然而更显眼的是他手里还提着一把一米多长的砍刀！

    他出现救了我一条命，可是我却不希望看到他的出现，没错！这人正是——刘波！

    他双眼通红，像挣脱铁笼的雄狮一样朝龙宏冲了过来，龙宏完全被吓傻了，像被人施了法似的，一支愣在原地。

    混混企图拦住他，他提着砍刀在人群中挥舞着，倒下几个之后，其他的没敢再往上冲了。

    龙宏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刘波离他仅有半寸之远，他转身开始跑，刘波一刀砍在他的后背上，他顾不上喊疼，还是不停地跑，刘波还是紧追着他不放。

    跑着跑着，他跑不动了，双腿一软，就倒地上了......

    ......

    警察局里，还是前次的那几个警察，他们对议论纷纷的，说我们以后绝对是把牢底坐穿的，八九不离十。

    过了不久，来了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他一来就发中华烟给那几个警察，后来才知道那是刘波家老爸。

    他和一个警察走了出去，显然是想单独谈，他们说了很长时间，我们就只听到那个警察说了一句：这事儿不太好办。

    后来龙宏的父母也来了，气势汹汹的，说什么也行不通，非要把刘波送进监狱，如果不行就往省里闹。

    ......

    最后刘波还是进了监狱，因为他已经成年了，可以证实判刑了，不过他比李义幸运一点，他家里有点背景和关系，后来被判了两年。

    明天就要参加中考的他，前程就这样断送了，一切都是为了兄弟。

    后来我们的父母也赶来了，我爸一激动就冲我上手了，不过被警察拦住了，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这次没有保释我出去，说是要让我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后来小峰们索性也不走了，就这样，我们在拘留所呆了一个星期。

    出来之后，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感觉是那么的惬意，这几天可把我们憋坏了，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度过，李义进去了这么久，在里面有被老犯欺负吗？刘波刚刚进去又能适应里面的环境吗？

    回到学校，我们的地位直接跳到了扛把子的位置，原本已经破灭的扛霸梦突然实现了，这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因为这是兄弟用青春换来的。

    注释：

    乡非：乡村非主流。

    农卡：农村卡哇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