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死前都不让人好好睡一觉！”我无话找话掩饰自己的尴尬，嘀咕道。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已经睡得足够好，以为还是我们昨晚夜宿之地？”伊力亚冷嘲，“突厥偷袭，还得得背着你这个睡得死猪般的累赘。”

    我张张嘴，怎么可能，忙起身跑到帐篷门前掀开一条缝向外看，果然，已不在沙漠边缘，萧瑟的胡扬林中矗立着一个个帐篷。

    “吉达好像在和一个姑娘吵架。”我自语般说道，扒在门缝旁向外努力地看着，“八成是惹了风流债人家姑娘追来了，那姑娘长的样子还挺好看……”

    “命都要没了，还有这心思。”身后传来伊力亚低声嘲讽，说着他也扒着帐篷缝和我一道向外看。

    “堂堂俟力发大人，也干这事儿？”我撇嘴鄙视他。

    他不理我，看着外面轻皱一下眉头，退到了帐里。

    “难不成是大人惹的风流债？”我转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嘲讽，“真是不负责！”

    我话刚落，就听传来女子的喊声“伊力亚大人……”声音好像向我们这帐篷而来。

    “果然如此，大人你要像个男人，敢做就要敢为，不能难为人家吉达……”

    “过来！”我还没说完，就被伊力亚冷声打断，我没理他，头也不回继续扒着帐篷缝向外看热闹。

    “朵朵娅，你不能过去……”吉达急切地嚷着，就见一位身着黄色衣衫，外罩貂裘的少女边推搡着吉达，边向这边走来。

    朵朵娅？这名字好像听过。

    我看到吉达面红耳赤，伸着手拦也不是打也能，一个大男人被这女子逼的直后退，“你再近前，我，我动手了。”吉达虚张声势地比划着。

    “动啊动啊，以为我怕你不成……”少女挺胸向前凑着身子，步步紧逼，是根本不怕吉达，“让开，你这个没良心的黑心狼，枉我白白放过你们……”

    “我说朵朵娅，你那叫放我们吗？明明是你追着我家大人不放，你哥哥才追杀我们，我们没找你算帐，是看在你对我们大人也算有恩……痴，痴心思一片……”

    “那你还不躲开……”

    “我说了大人不便见你，你还是走吧……”

    “有什么不便的，我身子都不怕他看，他怕什么……”

    我正看得起劲，眼看朵朵娅就到跟前了，正要回身躲入帐中时，身子猛地被人搬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伊力亚这个天杀的快速覆上了，我瞪眼正要反抗，帐篷帘子“呼”地一声，被人非常适时地掀开了。

    “伊力亚……”朵朵娅的声音嘎然而止，伊力亚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此时装模作样的一副被打扰到的表情，极不情愿放开了我轻咳两声。

    他大爷的，被这混蛋利用了，我忍住擦嘴的冲动，也配合地脸上换了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羞怯地撩了一眼朵朵娅，向伊力亚怀中靠了靠。

    朵朵娅眼中倾刻蓄满了泪，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这对“狗男女”，“你，你真的变得……喜好男人了？”她颤声问伊力亚。

    “这与你何干，真是个烦人的女人！“伊力亚揽着我肩说道，我不由为朵朵娅难过了一把，伊力亚真是无情，伤人就伤吧，何必再加上“烦人”二字呢。

    朵朵娅看上去又气又恼，眼睛像要喷火，那样子就像要吃了伊力亚，不对，好像是要吃了我。

    我刚想到此，就见朵朵娅冲过来，我正蓄满了兴致看她如何撕打伊力亚时，“啪”的一声响亮，我脸上被她结实地给了一巴掌。

    我被打的僵在了原地，思忖着她是不是打错了？我又没背着她偷人，明明是伊力亚，真是太没天理了。

    “朵朵娅你怎么打人……”吉达上来一把就把她拉扯到一旁。

    “打你又如何！”朵朵娅说着扬手就给了吉达一巴掌，“你，你……”吉达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捂着脸，同我一道委屈地看着一旁云淡风清冷眼看热闹的罪魁祸首。

    朵朵娅一脸的难过，一双瑞凤眼中蓄满了泪水看着伊力亚，颤声说道：“我恨你！”

    “好！”伊力亚淡淡地冷声答道。

    朵朵娅更加气恼，扬手又要打我，我忙一缩身躲到了伊力亚身后，朵朵娅扬着手，看着近在眼前伊力亚那张冷俊的“棺材脸”，终是下不去手，哭着跑了出去，边跑边骂，“算我瞎了眼，为了救你，把身子都给你看光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放你走，应该让阿哥要了命……”带着两名侍女跳上马跑了。

    “大人，怕是颇黎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吉达看朵朵娅跑出去揉着脸说道。

    “拔营！”伊力亚说道。

    “阿吉，打的好，估计朵朵娅再也不会缠着大人了，好样的！”吉达出去时，还不忘回头对我犯贱。

    “你也打的好！够响！”我也犯贱了回了一句。捂着脸怒瞪着他，蝇蚋之徒！

    “她……曾有恩于我。”见吉达出去，伊力亚看着捂着脸的我，干咳两声，有点悻悻地说道，“我不想伤她，只想让她死心。”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这解释真是多余，“大人，你没必要对阿吉说这些，您是高高在上的柔然俟力发大人，想如何做哪个敢拦？”

    伊力亚本就冷的脸顷刻沉下来，我忙又道：“只是大人刚才的话和做法有待商榷……只怕她心伤的更深，而她心悦大人的心更是不会死啊。”

    “那下次直接杀了吧！”伊力亚狠狠地说道。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急乎乎地说道：“大人，你更不能这样做，她心悦于您不是错，您应感到荣幸，你不喜她就不喜，也不能因此要了人家性命，更应祝愿她幸福，你若要她性命，也太……太不是人了。”我后面的话声音低了下来。

    “噢？你会如何做？”

    “啊，我，我做什么……”我一时怔在原地。

    ……

    回去的路上，布赫瞅了机会接近我，我才晓得为何伊力亚带人会这么及时救了我。

    一切都缘于雅丹，从我一开始到公主的毡房，她就跟着我，把我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我走后，她立即派人给伊力亚送信，也是巧了，可汗他们狩猎时，遇到突厥可汗也带着人狞猎，两拨人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冲突，双方各没落到好，为了安全起见了，兀利提前回王庭，伊力亚请命带人偷袭，正遇上雅丹派的人寻到。

    伊力亚让阿铎带人偷袭突厥，他带着自己的亲卫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四日傍晚追上了我。

    几日后，我们回到柔然伊力亚的辖地，时令已经到了腊月下旬，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心中没有一丝过节的愉悦，蔫头搭脑的没精神。

    雅丹一见我，故作惊讶，“阿吉，你去哪儿了，让我好生担心。”

    对她我不知是该恨还是该谢，只冷着脸回了句，“谢谢你对我那般上心的照顾！”雅丹不解地怔在原地直眨眼睛。

    伊力亚一回到辖邑就进了王宫忙碌，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很快王庭就传开了，中原送亲的队伍被突厥屠杀在大漠了。

    听说昌雅公主都哭的差点晕过去了，因为送亲的队伍中有她贴身侍女的兄长，恳请可汗要为大梁的送亲使臣报仇，没有他们的一路护送，她就不会安然抵达柔然。

    兀利可汗也怒了，没看吉日就下令给俟力发大人，去追杀那伙劫杀送亲队伍的突厥人，为中原送亲的人报仇。

    伊力亚派阿铎带人到乌桓山象征性地转悠了一圈就回来了，说烧了突厥的几个营帐抢了牛羊，王庭中也没在下其它讨伐命令。

    随着腊月的流逝，柔然人的“阿涅”节，也就是中原的“过年”，一步步临近。

    过年在即，无论哪个地方，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欢乐的景象。

    腊月二十三是柔然人的“火神升天”日，腊月二十七日是“供北斗星”。

    柔然人在兀利可汗的带领下，热闹地进行着这些活动，伊力亚和查拉跟在兀利可汗身边一起忙碌着。

    自回到王庭，他一直没有机会询问我为何出现在送亲队伍中，我也有意躲着他，能躲一时是一时，性命最要紧。

    转眼便到了除夕，“阿涅”节已卷着西胡草原的风，带着燕然山的雪花，悄然进入了柔然人的每一户的毡房中。

    申时，柔然人每户的毡房大门外部都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人们围着火堆是载歌载舞。

    “阿吉，过来跳舞！”我被布赫拉着进入人群中，和大家一起围着火堆舞蹈。

    只是这欢乐的情景愈发让我心情沉落，少梁城的家中，此时我的亲人们会不会因我和杜叔、阿玳等人的不在，也会这般热闹欢愉呢？

    我眼前浮现出娘亲因思念我，伤心的骨瘦形销，父亲因我不在神情悲落的样子，还有刀子嘴豆腐心的二娘，在不时的念叨，“长小姐真是狠心，就这样丢下我们大家不管，她可是答应了要照顾夕钧和夕嫣……”

    我对布赫说累了，要回毡房休息。

    “我送你回去！”

    “又不远，你只管去热闹，一年中难得一次。”

    “那我一会去看你。”

    我回到毡房内，仰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少梁城中热闹的景象。

    十五岁那年，因了过完年我也就到及笄，也该嫁入慕容家了，我从未想过那是我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现在想想，一事情似乎都有预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