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柏
这户人家门前有两只石狮子,像一个办公单位,老头拉着门环扣了三下门,一个中年妇女洪亮的声音喊了起来“谁啊?”“英子,我是来找你爹的!”老头亮了亮嗓子,也隔着门喊了起来。
然后门咯吱一声就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可能这就是老头所说的“英子”了吧。她一见老头,高兴的不行“徐伯,你可来了,本村的几个族长也都在这等着你呢,我爹在炕上躺着都着急的不行”老头没再跟她搭话,径直穿过院子往屋里走去,我跟在后面,发现家里养了一只大黑狗,见了人却怯生生的,发出了几句哀嚎似得声音就趴在窝里,时不时翻着眼睛。
老头先一步进屋,没跟众人寒暄,走到躺在床上的人面前,握住他的手“怎么了这是!”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老徐,你可来了,咱这村这次是摊上大祸了,我这把老骨头死了没事,可村里这上上下下百十户人家怎么办?”说着就咳嗽起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咳嗽的声音特别怪异,不像是正常人那种气力,而是像一个垂死之人,但感觉他病得也没那么严重。
老头坐下和大家寒暄,我也有机会看了眼这屋里的摆设,发现屋里虽然装饰得很简单,但却都是价格不菲的货色,家具基本都是红木的,最抓我眼的是一个盆景,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一盆崖柏,这崖柏是这几年兴起来的东西,我更多的是见过崖柏的手串,没想到这里却有一盆如此精美的崖柏盆景,他的茎形成了一个高难度的回旋的形状,反复一条在空中盘旋的巨龙,而且盆景下面的石头也是相当讲究,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时坐在最里面的一位老人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开始说起来“咱这村村里吧,没别的,出崖柏,这两年大家确实是赚了个钱,可是你看现在这村子,半死不活的,跟个阴间似的,白天鸡都不叫,夜里没人赶走夜路,这都是怎么回事?”他话音未落,另一个老头也嚷嚷起来“本来啊,咱这个村子不小,平均吧,两年就得办一次白事(丧事),也还算正常,现在一年就要办好几次,虽说死的都是些七老八十的,可是你看现在这大小伙子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只能搬走了”听他这一说,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起来,有的人说早就应该把村子搬走了,也有的人说是晋南开始煤焦化了,环境污染闹得,反正没看到哪怕两个人达成一致。
“大家听我说一句”老头忽然发话,那群人也都楞了一下“我对情况不是很了解,但看来不是说现在就要人命的事儿,今天大家就先休息,明天我跟我这个。。。徒弟,四处了解一下,再做定夺,大家散了吧”老头这么说玩,却没有人动,看来这些人并不觉得我们俩能处理这件事情。
额呵额呵,床上的老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努力挺起上半身”老徐曾经救过我的命,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大家也不要再在这呆着了,也没什没用“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时最开始说话的人终于又站了起来”村长都这么说了,大家就要相信这两位先生,时间也不早了,过会儿你们也不敢自己回家吧?“他说完这句,看周围的人都面露难色,纷纷附和“对啊对啊,快点回家吧”没一会儿,人就都走光了。
“这帮人真是怂逼”我翻着白眼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小兄弟,你别说他们了,他们也是没办法“”躺在床上的老头似乎终于缓过气来了,说话也比较顺溜了。
这时老头又过来拉着他的手“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好好说说吧,你身子骨不是一向挺好的么,今年怎么就这样了?”
“唉,一言难尽啊”老头说着就要起身,这时那位叫英子的妇女走了过来“诶呀,你都这样了还逞强干啥,我来说吧”英子把老头又安置好,这才做到沙发上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这个村叫大沟崖,顾名思义,就是村后有一条很大的沟,其实说是沟,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几条小路可以通到沟底,沟底本来有条河,不过这两年因为水文条件一直不太好,都已经断流了。
本来这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贫困的小村子,可是几年前有人在村后的悬崖上发现了崖柏,本来村里人也就挖回家当盆景玩物,谁知后来有外地客商来了,直接高价收购村里的崖柏,村子也因此一夜暴富,那两年村子里真算的上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双丰收,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大房子,有腿脚不利索的孤寡老人村里人也不吝啬地给他们修缮房屋,村子也通上了平整的柏油马路,这样一来买崖柏的人就更多了。而且这村里的崖柏和那些制作手串的崖柏有所不同,这村子里的崖柏品类高,而且存活能力强,大部分都拿来做盆景了,现在村后沟里的崖柏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如果想采崖柏都需要在垂直的崖面上直接作业,危险度高,去年村子里还因此死过人,现在大家基本上都不采崖柏了,靠前些年赚到的钱,跑个运输或者做个小买卖都还过得不错。
不过打去年春天开始,村子里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先是村民家养的鸡鸭甚至家里的老鼠都变得行为异常,动不动就鸡飞狗跳的,村里的人开始以为要地震了,报告县里的地震局,可是最后也没给出一个专业的说法,然后这些家禽家畜折腾了大半年很多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村里的人都怕有传染病,没人敢吃,只好埋掉;然后晚上村子里就会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心里发凉,虽说山村是比城里凉快一些,但是这种打心里的寒意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最后就是村里的老人都老去的很快,每年都有好几家老人死去,村子里有人传是村后的河断流了坏了村子的风水,要搬村子,可是这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也没人愿意走,知道几个月前,一个愣小子上崖上去弄崖柏,崖柏没弄到,回家没多久就疯了,不吃不喝,最后竟生生饿成了皮包骨头,村里胆小的人看到这情况就搬走了,现在省下大约不到一半的人家还不愿意走,可情况却也没有丝毫好转,甚至到了天黑之后家家户户都要关门,没人敢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