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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凤陵祉反问:“那你希望本王怎么做?”

    他说着,目光深邃而幽沉,“你以为说出真相,她就能够接受?就她那冲动莽撞的性子,会发生什么你能够预料?”

    唐从容一梗。

    心满是他从小带大的,她是什么性格,他最是清楚不过。

    凤陵祉看出了他眼中的软化,便又道了句:“从容,你凡是都能以大局为重,但一牵扯到心满,你就会失去冷静。”

    唐从容反射性的蹙了下眉,“所以你能亲眼看着心满被景鸿欺负,而不施以援手。”

    凤陵祉道:“要想瞒过‘他’,这是你最好的办法。”

    唐从容道:“‘他’?你知道‘他’是谁了?”

    凤陵祉不欲多言:“猜测而已。”

    唐从容温雅的眉目蹙的更深了。

    在唐家这件事的背后,有一股隐匿很深的势力在活动,他们是都清楚的,但是对于这股势力的来头,却始终是一筹莫展。

    唐从容自己也曾多番打听过,但对方处事极为隐秘小心,他往往查到关键处时线索便中断,正为此棘手之际,却没想到凤陵祉已经敲定幕后主使者了。

    “你在接景鸿入王府的时候,不会没考虑到心满的感受,从那时起你就知道是谁在捣鬼。”唐从容见他如此忌讳莫深,神色不由也凝重了起来,“但是你并没有采取行动,反而疏远心满,将她排除在外。”

    十几年的朋友了,唐从容不会不清楚凤陵祉的秉性,如果他能够将这幕后主使者揪出来,还唐家一个公道,那他根本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

    之所以任由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要么是那幕后主使者来头太大他不能动,要么就是他没有充足的证据。

    后者不太可能,因为若仅仅是没有证据,他也不需要惹得心满那么伤心,将实情告知就是,心满虽然性格莽撞,但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然知道了只要寻到证据就能还唐家清白,她就不会冲动行事的。

    可放眼整个帝京城,凤陵祉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让他都觉得难以扳倒的人,能有谁?

    不可能是后宫妃嫔,当今帝上不好美色,后宫能数出来的妃嫔就那么几个,都是德行兼备之人,更何况帝上本就是励精图治的明君,不会发生后宫干政和耳旁风一类的事。

    那么就只剩下……

    唐从容瞳孔骤缩,喃喃道:“是帝上。”

    凤陵祉默不作声,只是那缓缓合上的双目,和脸上那几分悲戚的神色,无形透露出了他的内心想法。

    唐从容的内心如同狂风过境,震惊与不敢置信充斥整张俊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帝上?”

    父亲在任时一直兢兢业业,未曾与大臣结党营私,也从未与哪位皇子私交甚密,可以说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朝中有名的清流。

    这样的人,怎么会引起帝王猜忌,从而引来灭族之祸?

    通敌叛国。

    如此沉重而令人胆寒的罪责,足以让父亲生前清名尽毁,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唐丞相已历两朝,是元老级别的人了,可他忠的是国,而非君。”凤陵祉最初也是如唐从容一般反应,凤陵无暇可是他的亲侄子啊,平日从来都是恭恭敬敬,无比的信任他,就是朝中有反对他的声音,也是置若罔闻,不管不顾。

    他也以为是情报出错,所以派人更加细致仔细的彻查,可得到的结果却更令他心惊。

    凤陵无暇要对付的人,不是景家,也不是唐家,而是他!

    得知了这一点,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景大将军手握兵权,与匈奴大大小小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早已是功高震主,在这种时候,稍微知情知趣的人都懂的消除帝王猜忌,主动呈交兵权,可他偏偏仗着自己军功卓越,态度骄横,就是连帝上都有些不放在眼里,凤陵祉也曾私下与景澈说过,让他多劝劝景大将军,奈何怎么说都不管用,人还是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不过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上的景大将军却对凤陵祉青睐有加,许是因他是景澈好友的缘故爱屋及乌,又许是知晓了自家小女儿景鸿对凤陵祉的恋慕,所以言谈间对他十分亲近,颇有几分当成自家人的热络。

    一个仗着军功对帝上不恭不敬的大将军,在对待凤陵祉的时候却一反常态,就是心再宽的皇帝也是无法容忍,更何况凤陵无暇本就是猜忌多疑的性格,这如何能忍?

    至于唐和谦,就如同凤陵祉所言,他忠的是国,而非君,所以谁当皇帝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他身在丞相之位,朝中才俊多为他的门生,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清流势力,虽然唐和谦本人对待凤陵祉是不吭不卑,恪守臣子之风,但唐从容与唐心满两兄妹却与凤陵祉私交甚密,甚至那唐心满还与凤陵祉订下了姻亲。

    凤陵祉贵为王爷,府内三妻四妾是稀疏平常的事,可那唐心满和景鸿若都成了他的女人,那这两家势力岂不都为他所有?

    “帝上心思深沉,就连本王都被他骗了过去。”凤陵祉淡然答道,语气疏冷淡漠,全然不似是在提及自己的侄子。

    想想也是,生在帝王之家,又如何能够奢求亲情?

    唐从容是何等人物,凤陵祉不过浅浅提及了个头,便将实情想通了个七成。

    只是明白了真相又如何?对手那是他们无法撼动的国君,除了接受以外,还能怎么办?

    他看着凤陵祉,一字一顿道:“若真如王爷所言,幕后主使者是帝上,那唐家与景家怎么可能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简单。”凤陵祉的回答却是惊世骇俗:“既然皇帝不容,便推翻朝政,另立君主。”

    唐从容只觉这一天之内得到的信息多的让他接受不了。

    王爷刚才说了什么?

    推翻朝政?另立君主?

    这种大不敬的话,若是被外人知晓,他还能过活今日?

    唐从容铁青着一张俊脸,怒喝道:“你疯了!”

    凤陵祉只淡淡道了道:“我很清醒。”

    他从未有过改朝换代的想法,就算先帝在世时对他极为重视,府内奇珍异宝多如牛毛,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登上帝位。

    可他不想,有人却逼着他想。

    若是没有先帝的诏书,他是否早就死在他那个恭敬有礼的侄子手里了呢?

    “并非本王容不下无暇。”凤陵祉面色淡然,就算是口出君王名讳,也不见有任何的变化,“你以为现在他没对本王动手,就可高枕无忧了吗?”

    那只能说明,他手上有着让帝上忌惮的东西。

    ……是先帝所赐之物。

    唐从容张嘴,刚要言语,凤陵祉已然道:“景唐两家绝对是开始。”

    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势力尽失后,凤陵无暇会放过他。

    因为易地而处,他也绝对不会在见到对手再无威胁之时,放他一条生路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是三岁小孩都懂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他们又如何会妇人之仁?

    凤陵祉一声冷嗤,幽黑深邃的眼眸深处满满全是狠厉:“若是放任不管,总有一天,本王定会死在无暇之手。”

    就如同景大将军和唐丞相一样,被冠上个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天牢,待选了个合适的日子,刽子手大刀一挥……

    咔擦。

    人头落地。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何他不拼上一把?

    唐从容几乎忍不住想要扯住凤陵祉的衣领,狠狠将他摇醒,“糊涂!凤陵祉啊凤陵祉,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手握重兵了?还是党羽遍布朝野?你有什么资本去夺这江山?”

    在将这句话说出的刹那,唐从容才猛地顿悟,其实帝上早就暗自防备着凤陵祉了。

    就算他权倾朝野又如何?那是帝上给的尊荣,可却并没有实权交付,一旦帝上翻脸,那些捧着他顺着他的大臣们会立刻调转风向,转为落井下石,只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的淹死他。

    “那你希望我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凤陵祉也不再拘泥于王爷的称谓了,他静静注视着唐从容,与后者的激动相比,他从始至终都是平静、不起波澜的,仿佛这世间再无任何事情可以撼动他,“坐以待毙?”

    凤陵祉拂开了唐从容拽着他衣领的手,“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

    这场谈话最后的结果还是不欢而散。

    凤陵祉本是为心满一事找上唐从容,其中也存了丝别的想法,就是希望唐从容能助他,站在他这一边。

    可惜从这次谈话的态度中能看出来,从容的反应并不是他所期盼的那样。

    唐从容毕竟是从丞相府出来的,唐和谦为人刚正严谨,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是如他一般,哪里会是去做谋反一事的人。

    缺失了唐从容的助力,虽然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但也不是没他就不行。

    凤陵祉倒是不担心唐从容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唐从容的为人他还是很了解的。

    关键是心满那边。

    凤陵祉目送着唐从容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内心难得溢出丝无奈。

    夺位一事没有从容参与没事,可心满那边要是没有从容帮助,可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