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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就有一帮太监要求入内,说是太后派来的。
侍卫们将隆绪的话语转达给太监,不肯让他们进去,为首的老太监仗着是太后身边的人,不悦地斥责了侍卫们,侍卫们因此不敢再阻拦了。
太监们刚进入毡帐,柏儿就笑着问道:“几位公公今日前来,是做什么的?”
这老太监笑道:“太后赐下馅饼,要娘娘们好好尝尝呢!”
然后,小太监们将四个精致的馅饼分发到四人面前。
嫣莞瞧了瞧面前这个精致的馅饼,勉强笑道:“闻着是香呢!”
老太监道:“太后喜欢吃馅饼,平日里就喜欢让人变着花样做几个。这饼里的馅可香了,你们猜猜是什么?”
燕哥和赛哥立马开吃,嫣莞瞟了她们一眼,眉心一蹙,她们面前的馅饼一定没有问题,而自己面前的馅饼可就不好说了。
眼见着燕哥吃完了,赛哥也将馅饼啃得七零八落,而嫣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帮太监就焦急了,老太监道:“娘娘,你怎么还不吃啊?”
嫣莞道:“我刚用完早膳,这会儿很饱呢!等会儿再吃吧!”
老太监一想起太后的吩咐,心想这可等不得,于是焦急道:“娘娘还是快点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嫣莞道:“可我实在是吃不下,不如公公你帮我吃吧!”
这老太监立马变了脸色,道:“这可使不得,这是太后的赏赐,我一个奴才怎么能吃呢?”
嫣莞瞧着这老太监的脸色,就知道馅饼一定有问题,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脸色平静地笑道:“你不说我不说,公公吃了,太后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帮太监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太后的交代,一筹莫展。若是完不成任务,太后怪罪下来,可有他们受的。
这老太监乃是老谋深算之人,细一思量就有了办法,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眼神。
柏儿一瞧见这眼神,感觉到很不妙,立马说道:“公主、郡主,这群太监要害人,你们快把他们赶走啊!”
燕哥已经八岁了,听柏儿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什么,抓起面前的果子、盘子就扔向了这帮太监。
赛哥见状,也学着一块儿扔。
太监们乱做一团,燕哥见他们还不肯走,冲上去就踩人、咬人,赛哥见了,也学着这么做,这帮太监更加手足无措了。
而赛哥实在太小,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小脑袋不小心磕着了,疼得哇哇大哭。
嫣莞急了,匆忙准备上前去扶起孩子。
柏儿立即拉住她的胳膊,与她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太监们,道:“你们将郡主弄伤了,还不快滚去找太医?是想等圣上过来收拾你们吗?”
这帮太监闻言,面色突变,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见他们都跑远了,嫣莞匆忙上前去扶起赛哥,给她揉了揉小脑袋,心疼道:“不哭了不哭了。”
而赛哥感到很疼,哭得很厉害,哇哇乱叫,等到太医赶过来,给赛哥上了点药,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嫣莞又不停想办法逗她,逗了好一会儿才让她高兴起来。
柏儿见赛哥笑了,高兴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两个孩子有功,把坏蛋都赶走了,等你们爹爹回来了,可要记得跟他邀功。”
恰巧这时,隆绪赶到了门口,一瞧见屋里满地狼藉,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柏儿抬起头,将此事简略地与隆绪说了。
燕哥高兴地跑过来邀功,道:“爹爹,是我把那群坏蛋赶走的。”
赛哥立马忘了脑袋上的疼痛,从嫣莞的怀里下来,蹦蹦跳跳着说道:“爹爹、爹爹,还有我。”
隆绪看向嫣莞,见她神色平静地坐在那儿,便知晓她没有受惊。又见两个孩子不停地在他面前蹦蹦跳跳,隆绪便拥住她们,轻笑道:“好好好,爹爹知道了,你们都是好孩子,让爹爹亲一亲。”言罢,就亲了亲两个孩子的脸颊。
嫣莞抬起眸子,瞧着这副温馨的画面,突然觉得心底很柔软。
隆绪亲完两个孩子后,在一旁入座。
柏儿关切道:“圣上,太后都说了什么?”
隆绪道:“没什么。”
显然,他不愿多说,柏儿也就不再问了。
地面这么狼藉,隆绪让人进来打扫了一番,很闲适地继续坐着。这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悠悠过去了。
*
午后,外头的日光更强烈了。
用过午膳后,燕哥说要去骑马,隆绪很平静地准了。
赛哥蹦蹦跳跳着,欢喜道:“爹爹,我也要去。”
隆绪道:“你还小,不许去。”
说到骑马,嫣莞不由想起自己从马上掉下来,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的事情,这件事至今还记忆犹新呢!
她不放心地问柏儿道:“燕哥不过才八岁,怎么能骑马呢?万一出了危险可怎么办?”
柏儿笑道:“姐姐,儿童走马,在这个国度是很常见的。契丹人无论男女,都是要学骑射的,郡主现在还小,等她再大些,也是要学的。”
嫣莞道:“不,我可不敢让她学骑射。”
不过她这么想,赛哥可不这么想。赛哥这孩子活泼好动,一直缠着隆绪,不停说道:“爹爹,我也要去骑马!爹爹,我要去骑马!爹爹,你让我去!爹爹……”
隆绪皱着眉头道:“等你再大些,爹爹再让你去。”
赛哥闻言,小嘴巴顿时扁了,不高兴地闹了起来,呜呜道:“爹爹就对姐姐好,爹爹就是偏心,我不理爹爹了。”
嫣莞没把这句话当回事,赛哥嘴里的偏心,仅仅是因为隆绪不让她去骑马而已吧!
岂料隆绪的脸色变了几分,立即将赛哥抱在怀里,哄道:“好好好,别闹了,爹爹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赛哥听了这话,方高兴起来,“好。”
言罢,赛哥从他怀里下来,兴高采烈地跟着隆绪去了外面。
嫣莞无奈地叹了口气,瞧这孩子连路都走得不大稳当,如何骑得了马?她是万万不放心的,匆忙叫上柏儿,跟着一块儿去了。
外头,耀眼的阳光朗照大地,宽广的骑射场上,燕哥正骑着一匹体型较小的枣红马,慢悠悠地逛着,几个奴仆随侍在侧。
隆绪带着赛哥赶到后,命人牵来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然后抱着赛哥跃上了马。
赛哥坐在马上,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冲着燕哥大呼道:“姐姐,我比你高。”
燕哥看向她,高兴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嫣莞瞧见了,忍不住笑笑,紧接着又见隆绪低头对赛哥说了什么,赛哥不高兴地鼓起小嘴回话。继而,隆绪又说了几句话,赛哥方笑起来,然后父女俩便在这骑射场上策马奔腾。
嫣莞感到很好奇,不过很快她就没多想了,因为锦鸳和灼灼过来了,她立即笑着与两人闲谈了几句。
放眼望去,赛哥的欢呼声很高,这孩子显然很兴奋呢!
流艳的阳光四射,在这骑射场上,这一幕太过温馨美好。
而萧太后那一边,气氛却是极度的冰冷凝重。
萧太后懒懒地侧躺在软榻上,听着下人将事情禀告完毕后,眉心紧紧蹙起,叹气道:“当初,是朕太心慈手软了些,朕当初就该赐死她的。皇儿啊!终究是太傻了。”
身后一婢女道:“太后,现在赐死李芳仪,也为时不晚啊!”
萧太后点点头道:“嗯。立刻传李芳仪过来,记住,务必要她一个人过来。”
“是。”一太监立刻去了。
萧太后转头看向一旁一个婢女,命她将耳朵贴过来,然后吩咐了几句,这婢女立即出去办事了。
接着,她懒懒侧躺在那儿闭目养神,等了良久后,门口总算有了动静,睁开眼睛,却见来的是七个人,不由蹙眉道:“皇儿,娘要李芳仪一人过来,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隆绪轻笑道:“两个孩子硬是要过来,说想念您了。正巧柏儿也在一旁,我们大家就一块儿过来拜见您。”
萧太后脸色平静地笑笑,又将目光紧锁嫣莞,道:“你过来,朕有话要与你说说。”
隆绪匆忙道:“娘亲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吗?”
萧太后道:“是。”
这下,隆绪语塞词穷了。
嫣莞望向隆绪,心头很是紧张,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啊!可是从他的眼睛里,她读出了他亦没有办法,因此心情更加忐忑。
嫣莞望向太后,只好缓缓迈开步子走去,一颗心狂跳不已。
突然,燕哥牵着赛哥的手,赶在嫣莞前面坐到了萧太后身边,燕哥先说道:“祖奶奶,我好想念您啊!”
赛哥立即跟着说道:“我也想您。”
萧太后笑了两声,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虽说两个孩子坐在那儿了,但锦鸳仍然不放心,冒着被训斥的风险,悄悄跟了上去,以防不测。
萧太后坐起身,望着已经走到面前的嫣莞,道:“那么紧张做什么?坐吧!朕有话要与你说说。”
嫣莞颤抖着坐了下来,分明感觉到四周都是杀机。
还未等萧太后开口,她便先跪下来,惶恐道:“太后,过去是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希望您不要怪罪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的,只求能让我跟我的孩子在一起。”
良久,没有动静,安静得骇人。
明晃晃的刀光突然闪过她的眼皮,紧接着是利刃刺入骨肉的声音,那般惊心动魄。嫣莞大骇,抬起头就见锦鸳倒了下来,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锦鸳重重落地,而一旁有个婢女正举着血红的匕首,下一瞬又准备朝她刺来,隆绪冲上来,猛然阻拦了这一切。
嫣莞欲扑上去看看锦鸳,却被隆绪及时拦住了,因为他怀疑,这刀尖有剧毒,所以他不能让她靠近。
紧接着,有几个婢女上前去探了探锦鸳的鼻息,然后道:“没气息了。”
一瞬间,嫣莞奔溃掉了。这萧太后未免太心狠手辣了,锦鸳不过是个婢女啊!不,萧太后其实是想杀自己的,是锦鸳替她挡下这一刀,是这样的。
柏儿匆忙上前来劝慰了几句,可嫣莞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直呜呜哭泣。
隆绪则脸色黯然地望着太后,痛心道:“娘亲,我已与您说过,她已经悔过了,您为何还要痛下杀手?”
萧太后的脸色一直很平静,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懒懒道:“皇儿啊!娘都说过多少遍了,一个人敢杀你一次,就敢杀你第二次,对待伤害过自己的人,永远不得原谅。谁知道李芳仪究竟是宋国派来的细作,还是什么人派来毒杀你的,格杀勿论方为上策。”
嫣莞抬起头,声泪俱下道:“太后,我不是宋国派来的细作,也不是什么人派来毒杀圣上的。我就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在战争中家破人亡,被俘到这儿来的俘虏而已。我之所以毒杀圣上,是被人胁迫的。在乌古部的三年,骨肉分离,我过得是生不如死,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希望您可以原谅我,我所要的不多,只求能和我的孩子在一起。”
柏儿听着这番话,悄悄抹起了泪水,隆绪亦是悲不自禁,泪水盈眶。
而萧太后却没有动容,嫣莞见状,继续流着泪说道:“太后,您也是当母亲的人,也该明白我的感受,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可以拿走我的一切,可以囚禁我,只要能让我每天见见孩子,我就很满足了。”
半晌,好安静,只等着萧太后做出决定。
空气中,只剩下了嫣莞轻微的啜泣声。
燕哥拉着萧太后的衣裳,哭着说道:“祖奶奶不要杀人好不好?我很喜欢她,喜欢她给我讲故事,你不要杀她好不好?”
赛哥也跟着求道:“祖奶奶不要杀我娘好不好?”
见萧太后没有动静,两个孩子继续不停乞求着。
良久后,萧太后终是叹了口气,道:“好吧!朕便发发善心,随你愿了。不过你要知道,日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朕掌握,你最好安分点,如若再犯什么错,那谁来求情都没有用了。”
嫣莞含泪磕首道:“谢太后。”
然后,几个婢女上前来,将锦鸳的遗体收起来,带出去掩埋了。
这个三月天,风光格外的好,草色绵延了万里,□□融融。大片大片的芍药与牡丹绽放得旖旎绚丽,风光如画。
站到坟前,嫣莞想起了十年前与锦鸳初识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可怜的奴隶,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如今,她还活着,她却走了。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心痛。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头到尾,错的人是她,遭受不幸的却是锦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