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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冬小记 作者:易道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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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冬小记 作者:易道离经
次他随好友到外省谈生意,却对合作商贾的妾侍一见钟情,二人很快就勾搭在一块儿,珠胎暗结。
婚期如约而至,楼青衣却趁乱同那妾侍私奔远走,青梅竹马身披嫁衣,等了他一晚。待核实了楼青衣辜负她的传闻以后,那青梅竹马托人将二人定情的玉佩送还回来,然后披上焰火一样的绝美嫁衣,永眠冰冷的湖水中。
一尸两命。
自此以后,楼老爷子便同楼青衣绝了父子关系,即便后来楼家家逢巨变,楼老爷同楼老夫人与世长辞,楼青衣亦没露半张脸。同理,楼千弦为父母立衣冠冢时,这名道理上的叔叔,也没到场。一如楼老爷子指天誓日的赌咒,他们楼家和楼青衣恩断义绝,绝无半点瓜葛。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楼青衣突然造访,动机未必纯粹。
作为知情者,楼千弦不避讳齐叔,把这件关乎楼家声誉的隐晦事件一字不落告诉了洛蓝。说罢,二人均向洛蓝投来了目光。齐叔的殷切,楼千弦的抗拒,洛蓝抿了一口茶,茶盏遮去了他眼底的阴晦,“既然来了,便见上一面罢。”
第6章 第六章
拜访之日将至,齐叔激动得几乎夜不能寐,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会晤的情景,为了让现实合乎他的想象,所有同造访相关的事宜他都不辞劳苦,亲力亲为。
三日后,楼千弦终于见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叔叔。一如他想象中那样高瘦刻薄,斜飞入鬓的剑眉,瞳眸深邃,嘴唇扯成一条线,嘴角两边朝下耷拉,初见便给人严厉的感觉。随他一同到来的,还有那风韵犹存的妻子陈氏,以及面如冠玉的独子楼千若。
楼青衣一言不发地打量楼千弦,他脸上的沟壑极深,随眯眼的动作牵扯到极致。半晌,他抬手勾了勾,楼千若便从袖中取出一份官府的文牒,交予楼千弦,他眼神不住瞟往洛蓝,打了个激灵,压抑回去。
楼青衣捋了捋胡须,“我同官府已经商榷过,将监护你到成年为止。”顿了顿,他不善地瞥了眼洛蓝,含沙射影道,“你且可放心,我对兄长的事业并无兴趣,只是看不过心怀鬼胎者欺瞒你年幼无知,将兄长留给你的遗产蚕食掉。”
楼千弦沉默了许久,缓缓抬眼,眼看即将发作。洛蓝温润的手时宜恰好地握上它的,不轻不重捏了把,楼千弦心中的小兽霎时间偃旗息鼓,顺了毛舒服极了,咕噜咕噜的哼着。洛蓝朝如坐针毡的齐叔颌首,“其客人安排厢房。”
洛蓝的妥协让楼青衣气焰更盛,偏生他惯常端有道貌岸然的神气,不知情者不由不信服,他说,“既然楼千弦亲笔委任你代管遗产,兴衰自负,我等自然不便掺和,但这公中用度,从今日起将交由内子全权打理,以保楼千弦生活无忧。”
不论如何,这场会晤中他们十分不友好地彼此碰了碰剑,最后以拍板敲定了楼青衣入主的时日告终。
楼千弦尾随洛蓝身后,他无法揣测评断洛蓝的动机,但他从来不会考虑质疑盘问。即便是滔天的劫难,一旦酿成这场浩劫的人是洛蓝,他甘之如饴。
楼青衣入主时大肆铺张,恨不得教天下人知晓他同楼千弦的血亲关系似的。好在之后的日子里,楼宅的运转一如既往,最多不过是人生沸腾了些——除了楼青衣一家三口,还有婢女小厮三四人,护院五六人——清冷寂寥的楼宅一夜间闹腾了许多,齐叔老怀安慰,仿佛看见了楼老爷子还在世上,团聚和睦的情景。
一天深夜,楼千弦下学后准备回房更衣,愣是没料及,楼青衣孑然一人,等在楼千弦毕竟的廊道上。有别于楼千弦的惊讶,楼青衣泰然自若,显然早有预谋。楼青衣向楼千弦借书一阅,楼千弦隐忍着照办。厚重的一摞书均被楼青衣注意检视,首先是《太平广记》和《酉阳杂记》一类消遣娱乐的低级读物,华夏历史上千年,诗文至尊,其他的,无论是戏曲小品,抑或是小说游记,无疑较其低几个档次。
叔叔一脸戏谑,耐着心性往下翻,待后来见着三玄名著——《老》、《庄》、《周易》——神色稍缓,仍是尖刻的讥嘲神态,耷拉眼皮,佯装斥责的视野在楼千弦身上狠狠凌迟过,“你知不知道,魏晋六朝清谈误国一事?”
楼千弦点点头。
楼青衣将书丢也似地交还给楼千弦,同侍奉一侧,心提到嗓子眼上的齐叔道,“从明日起,我让若儿为弦儿上学,愚子不才,但兼任弦儿的教习先生一职还是绰绰有余。”
齐叔欣喜若狂,代为谢过楼青衣。
话说那楼千若,的确是个人物。年方二十年考上了举人,可谓官运亨通,前路光明。楼千弦一脉从商,在许多人严重虽然是个香饽饽的职业,不过商贾自古以来跟老奸巨猾、剥削贫贱挂钩,一贯是声名狼藉的。楼青衣一方面妒忌大哥的家财万贯,一方面唾弃大哥的龌蹉行当,故此一心将爱子培育成才,务必踏上官途,教彼时同他恩断义绝、划清关系的人追悔莫及。
楼青衣教导有方,楼千若自幼学富五车,歌舞本领高超,尤擅长八股文,可以说,分毫不逊色贾兼贺先生。他年纪轻轻便高中解元,师长同窗从不吝惜他们的赞誉,纷纷寄予厚望。以楼千若的才学,自然不甘止步于举人,为了明岁三年一度的会试,楼千若筹谋已久。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盼望一朝高中进士,光耀门楣。
楼千若尊师重道,孝爱父母,除却那不足挂齿的嗜好,他俨然是许多才子佳人艳羡的对象。父命如山,楼千若不敢推迟,旋即安排百忙中抽空为楼千弦上课,传授他以圣人之理。翌日五更天,楼千弦便被楼千若唤醒过来,洗漱读书。他本来就有极为严峻的起床气,自睁眼为止,阴恻恻的容颜,乌云密布。
孩提是嗜睡的年纪。从齐叔那里楼千若得知,楼千弦曾经在贾兼贺门下治学,未满一季,便辍了学,交由那来路不明的二少亲自督促读书认字。想到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楼千若噎了下喉咙,口舌干燥。他猜度那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少年也是个腹中无墨水的角色,便从最基本的《千字文》、《三字经》开讲,辅以《诗》同《朱子家训》数篇,楼千若先诵读原文,后再逐字解释,将名家注疏一一研读,他自觉得心醉神驰,精神抖擞,久久未能平复。
待天际泛青,楼千若垂首一望,铺展在楼千弦面前的生宣宽敞整洁,唯有一隅写下了一连串曲卷的蝇头小字,不知所云。楼千若摇头晃脑的念书声戛然而止,楼千弦后知后觉地和他对峙。耷拉的眼皮,湛蓝的眸光星光熠熠,姣好的皮相,纵然年幼,俨然具有俯瞰万物的傲慢。
楼千弦笑意吟吟,攥了七寸六分长的戒尺在掌中,掂了掂,十分地称手。
“将手伸将出来。”楼千若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
亭中架着小小的火炉,心灵手巧的婢女半跪在炉前,撩高袖口,茶巾折叠成方块儿,隔着手掌去拎那藤编的茶壶把手。她毕恭毕敬地斟了一杯,然后将茶盏双手奉给了洛蓝,青烟袅袅,茶香四溢。齐叔在台阶上伫立了一会儿,决心上前,支开了服侍的婢女,接管烧水煮茶的任务。
“二少。”齐叔唤了他一声,踌躇半刻钟,他劝说道,“少爷总有一日会长大成人的,既然楼二老爷业已入主楼家,你不妨将家业转交他看顾,以免他们一家人彼此离心,徒然生了隔阂。”
齐叔尽管赶集洛蓝的及时救助,但他毕竟身份渺茫蒙昧,来路不清不楚,自然被同少爷有血亲联系的楼青衣压过一头。人心隔肚皮,齐叔是个江湖老油子,收心养性之前也有豪赌的气魄,但他的残躯日渐老迈,每一天都朝死亡迈步,他已经无法激起当初的盛气。再者,此趟的筹码是自己的阳寿和少爷的福泽。
洛蓝沉默良久,他张嘴欲言,却恰到好处被楼千弦的叫唤遏制住。
“准备些糕点过来。”楼千弦挥退齐叔,环住洛蓝的脖颈,薄薄的嘴唇印在他脸侧,美名曰早安吻,然后一头扑入洛蓝怀中,大口呼吸他身上宁静心神的檀香味。
“今日的早课可是适应?”
“不好。一点也不好。”楼千弦鼓着腮帮子,洛蓝眼尖,瞥见他手心的狰狞的红肿,楼千弦再想藏业已为时已晚,洛蓝一把夺过他的手,双手握着,微凉的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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