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一)
快一年没回来了,洛安镇还是那么安宁,小桥流水,古灯木宅,青石板铺成了路,在余晖下带着股柔软的韵味,把这个与世隔绝的镇子保护的那么美丽,丝毫没有外界的游行,对抗和示威。
走在这样的路上,清漪很是安静,就想好好享受下这种静谧的生活方式,避开这段时间的纷扰。
一旁的清卓倒是一路笑意,踏在这日日走的路上,也丝毫没有不耐烦。
“清漪,你这次回来,呆几天啊?”清卓见自己妹妹不说话,就问道。
“大概10天吧,学校的课程挺紧的,还得赶回去上呢,快考试了,可不敢松懈。”
席家一门都是有成就的,自己也不能辱了这门风。
最主要的还有,学校最近在选去法国留学的人,清漪很是想竞争一下,到外面看看,书里说的浪漫的情怀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清卓道“这样啊,那你还是多出来走走看看吧,这段时间洛安镇还是改变挺多的,街上也开始多了些洋玩意儿呢。”
“知道了,哥哥比母亲还唠叨了。”清漪笑笑回答说。
转过一座小桥,鳞次栉比的小摊子就浮现眼前,这是洛安镇有名的长风街,买的大多是些女孩子喜欢的饰品和讨喜的小东西。
清漪显然对这很是熟络,径直就走了进去。
但毕竟也是一段时间不会来了,还是有那么几家店是自己不曾见过的,顿时好奇心生,步履轻盈的就去逛了。
清卓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妹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跟着去了。
果然,新增的摊子买的都是些洋货,有精致的怀表,西洋镜子,羊毛手套,大边沿的帽子,看得清漪很是惊讶,还以为这洛安镇怕是真的古韵不通外洋呢。
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的舶来品,当下选了几顶帽子,想着回家送给姐姐们,也好讨点儿喜。
清卓紧跟在她后面就付了钱。
正在找钱的时候,就瞥见清漪朝前面的人流处走去,大声喊道:“清漪,你慢点,等我找钱呢。”
清漪回头就看见哥哥焦急地样子,扑哧一声,笑说“哥哥,这会儿成了小跟班了,二姐知道,还不笑话你啊。”
忽的转身,没看见前方有人,直直的撞了上去。
“哎呀,小姐,没事吧,你哪来的呀,走路也不看看是。”
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对着清漪喊道。
清卓从后面赶上来就开始道歉,“不好意思啊,舍妹不是故意的,还望这位小姐海涵。”“没事,小桃红,少说几句。”站在旁边的女子说道。
转过脸来看着清漪不好意思的笑笑,像是在跟她说不好意思,小丫头的话别放在心里。
“听姑娘口音不像本地人啊,是来游玩的吗?”清漪见面前女子清丽不失大气,便出口问道。
那女子也不是扭捏之人,随即伸手出来对着清漪说:“交个朋友吧,你好,我是池心黎。”
“你好,我是席清漪,这是我的哥哥席清卓。”清漪也伸手握住,友好的表示了自己刚才的歉意。
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白透红,微微一笑倾人心,看到席清卓有些痴了。
长久以来,自己看见的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像这种温婉中带点俏皮的女子却很少见,而池心黎也感觉到了他的眼光,脸微微红了,有点害羞。
席清漪一看这哥哥的表情就笑了,那副样子,像是多久没看过女子似的。
“呵呵,相请不如偶遇,那这位小姐是否愿意同我们一起逛逛呢?”
清漪看自家哥哥这份心思,便邀约道。
旁边的小桃红却插话道,“我家小姐是要去西林街的。”
池心黎娇嗔的看了小桃红一眼,回声说道:“今天有些不便,改日再与两位相约,心黎就先告辞了,两位慢慢逛。”
说罢,微微欠身,带着丫头向另一条街走了。
身后的席清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清漪拽走,“她就这么走了,我到哪找她啊?”
清卓有点生气,怪自家妹妹不问问清楚。
清漪不禁失笑,这哥哥自己不问,反倒怪罪我了,说道:“放心吧,哥哥,如果你们有缘,还会再见的。”
就这么,被清漪拖拽着逛完了整条街,但是清卓的心思早已不在。
席宅。
二姐清娅一看两人回来,手里拿着东西的清卓魂不守舍,旁边的清漪却挺开心,就打趣道:“哟,这是怎么了,逛个街把魂也逛丢了,说说,清卓这是又看上那家姑娘了。”
清卓放下东西,挑眼看着二姐,“二姐,什么是又啊,我总共也没看上过几个啊,这话说的,我像西门庆似的。”
清漪一听,笑弯了腰,“哥哥,那绣坊的柳娘,王家的慧慧,和上官家的翎雪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我们编的人?”
“哎,那不是年少不懂事嘛,方正我是说不过你们,你们就笑吧。小心姐夫和未来的妹婿被吓到。”席清卓不服地说道。
因着没了心思,就跟二老请了安,转身离开,留着一大家人打趣乱猜。
池心黎从西林街买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便同丫鬟回了客栈,洗漱完后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竟想起了今日碰见的那个男子。
心里一遍一遍的描绘着席清卓的样子。
温和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五官端正,身形挺拔,说话也很有礼貌。
看自己时的举止不似轻浮,反倒是多了几分趣味。
“席清卓,名字也挺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池心黎稍有遗憾,叹了声气,就静心睡去,毕竟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刚回房的席清卓,急急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卷宣纸,提笔蘸墨,将心中那个美好的女子一笔一勾勒的细细描着。
远山黛的眉,聪慧狡黠的眼睛,巴掌大的脸庞,纤长曼妙的身材,不多时一副美人图就活灵活现,跃然于纸上。
画完后,便在一旁写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般美好的人儿,却只得一见,很可能以后是无缘了。
细心吹干,仔细收好,也许这就是唯一的遇见了,即使不甘也只能作罢,独留这份美好于心底。
翌日清早,清漪自己利落的穿上束身的骑马装,把头发高高的盘起,换下了身上易磕碰的挂件,拿上帽子,就去了席清卓的房间。
“咚咚咚”,“哥,起来了,我都准备好了,你好了没?”
转角处的小厮抬着脸盆过来,看见清漪,躬身行礼。
“五小姐早,少爷这会子估计才醒,要不你先去饭厅等一下,等少爷收拾好了,再去同小姐汇合。”
清漪嘟嘟嘴,“好吧,那你告诉他快点。”转身出了庭院。
小厮轻推开门,放好水盆,走进床边。
“少爷,该起来了,五小姐都去饭厅了。”说完看了看床上的人。
席清卓依旧安静的睡着,呼吸平稳,似乎没被清漪和小厮的声音弄醒。
阿力看着睡得正香的清卓少爷,皱了皱眉,打算出声再叫。
“少……”
“阿力,你要是再说个起字,我就告诉福叔。”说罢,哒哒嘴,翻了个身,接着睡。
一旁的阿力很是压力,一边怕五小姐等久了不开心,可如果再出声,那福叔的训斥可是不好受的,正纠结着呢,就看见床上的人斜斜的坐起来,看着自己的表情笑的那叫一个坏。
掀开被子,席清卓下床来,笑着说,“看你吓得,我怎么会说呢?你可是我的好宝贝,逗你玩可让人开心了。哈哈。”
长吁了口气,阿力开始帮清卓穿衣服,“少爷,你这么吓阿力可不厚道啊,那福管家的嘴,可是能把人骂得连他自个都觉得罪大恶极啊。”
“你这话,可小心着了,被福叔听见,你就自求多福咯。”清卓很快的梳洗好,跨步朝着饭厅走去。
身后的阿力瘪瘪嘴,关好门也跟着去了。
饭厅。
桌上摆了几道清淡的小菜,配着白粥,清漪吃的很开胃。
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看见清卓走来,退步去了厨房,很快的,端来了一壶味道浓郁的咖啡,在家里伺候的人都知道,席清卓早间都是要喝咖啡的。
“小丫头,下次再砸哥哥的门,我就不带你去了。”清卓抬腿进了来。
清漪瞪着大眼睛,一副挑衅的表情,“自己起不来还有理了,小心我天天去。”
“小东西,你可真磨人啊,快着点,不然马场的人又有的等了。”席清卓喝完咖啡后说。
清漪吩咐下人收了桌子,整理了一下就跟着出门了。
刚出门了的席清卓,和拐角转进来的马车擦肩而过,没过多留意。
因此失了机会,日后得知时,悔不当初。
池心黎下了马车就看见席宅恢弘的大门。
厚重的楠木门刷了暗红的漆纹,古朴不张扬,左右停着的狮子庄严的守护着家宅,果然不愧是洛安镇的第一大家,只这门脸就如此。
池心黎按下心思,示意小桃红上前,递了拜帖。
“这位大哥,麻烦你通报一声,这是三苏镇的池家小姐,为拜访席老爷,特此前来。”说完递上帖子。
家仆看了眼池心黎,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恭敬的回话道“那就请小姐等候片刻,我进去通报。”
“如此甚好,谢谢这位小哥了。”池心黎微躬身,欠了个礼。
过了会,福叔急急跑出来,“不知是池家小姐,怠慢了,老爷请小姐过府一叙。”说完,侧身为池心黎引路。
很快就进到正厅,看见端坐上位的席老,池心黎快步上前,行了个大礼,抬头轻说:“席伯父好,小女心黎,是家父最小的女儿,今次父亲受的风寒颇重,实在是不能亲到给伯父祝寿,在这先行替父亲给伯父赔个礼。”
席老扶起跪着的池心黎,慈祥的笑着,“说的什么话,池兄微恙,我还没去看望的,倒让他挂念着我寿辰的日子,快起来吧。”
“谢谢伯父。”池心黎就近坐在右手第一座上和席老攀谈了起来。
马场。
席清漪找到了自己饲养的那匹白马,轻轻摸摸马脖子,“小白,我回来了,想我吗?”说完拍拍马脖子,顺势蹬着马鞍就上了马背。
动物都很有灵性,凭气味就认出是曾经的小主人,“吁……”的叫着,似乎用自己的叫声表示开心。
席清漪也很兴奋,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可人爱的宝贝了,想着当时自己驯服它可是花了些力气的,心里对它的感情更是多了几分,
坐在马上熟悉了一下,清漪赛马的兴趣就提了起来,躬身对着小白的耳朵说:“小白,好久没跑了吧,我带你去遛一遛,驾……”嗖的,清漪并着白马就冲了出去,只留下还在和马“谈心”的席清卓和一地灰尘。
席清卓惊的心都提到嗓子了,立刻上马,也不磨叽,骑马快速冲上去。
“你慢点,这么久不碰,你要是控制不住怎么办啊?”听着身后的哥哥叫的如此惨烈,清漪心中暗爽,你很怕吗?我就让你再害怕点。
心里刚想好的计谋就实施了出来,清漪突然加快了速度,然后假意害怕的抓着缰绳,有些惊恐的喊道“乖小白,慢点啊,我抓不住了。”
席清卓一看情势不对啊,这妹子可不能伤了,扬鞭赶追上前,大喊着,“你抱紧马脖子,小白会减速的,快啊,清漪。”
眼看哥哥的速度快赶上自己,抱着马脖子的清漪瞬即支起身子,拉着缰绳,猛的加速,把快抓住自己的哥哥又甩在身后了,回身对着哥哥笑道“呵呵,我的马术可比你好多了,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啊,快,我们来比赛。”
清卓看着笑颜如花的妹妹,一股子火气直冒,敢吓唬我,等我抓着你,就知道好看了。对着前面的人大叫道“清漪,你给我抓紧了,被超过了就等着哥哥收拾你吧。”
很快,马场就看不见两人的影子,只听见一阵阵的欢笑声和策马声飘荡在白亮的天空。
马场里,正在喂马的人听着这银铃般的声音,面色阴冷,嘴角噙着一丝蔑笑,唤过身边站着的保镖,“去,做点手脚,好戏要开始了。”
“是。”一脸酷意的人转身朝着马场的林子跑去。
“疾风,你说,她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很让人嫉妒啊。”正在吃草的马没有丝毫反应,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拍拍马鬃,男人回身走向马场的休息室。
留下一地冷冽。
席宅。
池心黎和席老聊得很是投机,席老平时看些个天文地理的东西,久而久之也存了不少疑问,一直想再出门游历一番,无奈身体不佳,只能断了念头。
可这池心黎,从12岁开始跟在池家主母的弟弟身边,早就走遍了全国,还去过好几个欧洲国家,对当地的风俗民情也是甚为了解,解开了不少席老之前的存疑,而且说话风趣幽默,逗得席老很是畅怀。
“席伯伯,这是舅舅从西洋带回来的望远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递了过去。
席老对于西洋的这些洋玩意一直心有所念,自然是高兴的收下。
这边席老心里早有了如意算盘,想着怎么把清卓那孩子的终身大事定在这个女子身上,就看见管家急匆匆进来,对着池心黎微微弯腰表示歉意,即刻靠在席老耳畔,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看着席老脸上笑意渐渐的不在,随之是愈发凝重的表情,池心黎自然知道是时候告辞了,话到嘴边就听见席老的声音。
丝毫没有刚才的和蔼可亲,整个人陷入一种阴寒中,命令似的口气“心黎啊,伯父突然有点事,你就在家里住下,等过几日我们再好好聊。”
还不等池心黎回复,对着旁边的福叔吩咐道“老福,叫几个人去客栈把池家小姐的东西收拾过来,安排在清漪旁边的厢房住下。”
“是,老爷。池小姐请跟我来。”福叔侧身引着池心黎去往内居室,心黎看着席老不甚好看的脸色也不敢反驳,当下谢过,跟着去了。
席老起身,招手过小厮,说到,“去,把夫人叫到书房,我有事跟她说。”说完,脸色上有种山雨欲来的沉重,走向书房。
清卓兄妹是吃了早饭才回来的,刚到家就遇到福叔神色匆匆的走去书房,清卓很多年没见过这老管家的这般神色了,微微拧拧眉,心下有些奇怪,碍着清漪在,也就没多问,径直和清漪进来正厅。
“哥,怎么爸妈不在呀?”清漪好奇的问了问。
席清卓也没多说,“可能有事吧,你也玩累了,快去休息吧。”
清漪看正厅里也没人,就回自己的庭院。
刚进了院子,就听见旁边的一房间里传来阵阵笑声,这院子只有自己住,怎会有人在笑闹呢?
难道是哪家的小姐来拜访就住下了?
清末年时期,军阀混战,国权倾轧,在一片民怨沸腾之中,洛安镇却显得异常热闹,各色人流纷纷涌向一个地方,席宅。
“左边,再左点,挂个灯笼也挂不好”。
“你们几个,擦干净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眼见说话的是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微胖的脸蛋上有一双精明的眼睛,额间细细地冒着汗,可也顾不上擦,来来回回地四处指挥着,将偌大的院子布置的喜气洋洋。
要问为什么,就因着这洛安镇席宅的当家老爷过50大寿。
“大管家,大管家,夫人和五小姐回府了。”身穿青灰色衣服的小厮站在门口对着正指挥挂灯笼的管家喊道。
话声刚停,管家转身就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跃然眼前。
白色蕾丝的洋伞下,清秀中带几分俏皮的鹅蛋脸上嵌着双弯弯的桃花眼,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满呈笑意的看着管家,说道“福伯,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唠叨啊”。
侧身同丫鬟扶住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福伯笑眯眯地看着这去了省城大半年的五小姐,心中有些激动,“五小姐回来了。”
“夫人好,五小姐好。”下人们都停下手里整弄的活儿,齐齐说道。
“老福,招呼大家各忙各的吧。”说话的是夫人霍瑜宁。
“是。”
说起这席宅的女主人,当年也是洛安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年过四十的她看上去保养得当,面容姣好又气质出众,乌发绾成髻,斜插根玉簪,耳边点缀着一样的玉饰,一身绣有暗红牡丹的沃裙,四周沿边细细缀着点金软丝线,月白丝线,在端庄中显出自然的素净来。
福伯让门口打扫的小厮把车上的行李拿下来,又嘱咐小心搬动的时候,母女两已缓步过了走廊。
“清漪啊,去看看你父亲,他挺想你的。”席母道。
清漪笑笑,“不忙,送您回屋了我再去。”
后院,硕大的榕树下,茂密的树叶挡着蜜色的阳光,透出点细细的余阳,荫凉出的藤椅上躺着个人,拿了卷《中庸》,静静地读着。
旁边石桌上的茶香,徐徐飘进清漪的鼻尖。
“父亲,我回来了”刚说完,清漪便小跑着拥入那温暖的怀抱。
还是那股淡淡的书墨味儿,是那阔别已久的父亲,从小对自己宠爱备至的父亲。
放下下手中的在看的书,席父轻轻地拢了拢手,“你这个小东西,在省城这么久,也不想着回来,你啊。若不是我的寿辰将至,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舍得回来呢!”
“呵呵,怎么可能嘛,我一回来就看你来了”清漪腻腻的黏在席父身上。
静谧的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溢出满满的幸福。
八月初八,天刚朦朦亮,席宅里就是一片忙碌,贴寿字对联的,做早饭的,整理厢房的,人人脚不沾地,管家更是希望能有分身之术,尽早把宅子里弄规整些,看着隆重喜庆些。
早间,清漪刚起身,就有个小丫头进门伺候梳洗。
换上身桃粉色的旗袍,亮银丝的滚边上是白兰花的盘扣,白化细腻的玉颈上戴着块玉佩,将卷卷的头发拢在肩后,用细钻满布的发卡箍住,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更显得整个人清丽许多。
打扮完以后,对着在整理衣角的丫鬟说道:“走吧,去看看父亲母亲准备的怎么样了。”
主卧里,几个丫头忙着给老爷夫人着装。
只见席繁那略显瘦长的身上穿了件绣有暗龙纹的长衫,外搭件黑底红云的马褂,蹬着双深蓝的棉底长靴,整个人精神抖擞。
一旁的夫人着了身杏仁黄的百褶裙,脚边坠了些细宝络,看上去轻盈了许多。
身上穿了件秋叶褐的中袖裳,随意搭上条白的精致的兔毛披肩,富态中带几分淡雅,衬得人比花娇。
“啧啧,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呀,儿子拜见两老,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母亲貌若桃花,青春永驻”刚进门的席清卓就忍不住的夸赞道。
“这孩子,多大了还没个正经,既然来了就快准备准备,去接你的姐姐姐夫们。”霍母边照镜子边吩咐道。
席宅大门口,停满的马车,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大小姐,大姑爷,小少爷,小小姐到”门口的家丁喊道。
“快,大姐,姐夫,里面边请。小昶,小央,快给舅舅抱抱,想死舅舅了。”说罢,清卓就迎进了席家的大小姐和姑爷---席清妍和霍思毅。
几步快走,刚好迎上从廊下走来的霍母。
看见大女儿的霍母,心里高兴的紧,拉着清妍的手,并着侄儿霍思毅,进了正堂。
一身水蓝色的长裙点着些白梨花纹,嫩黄色的襟口上坠了几粒小珍珠,把清妍身为母亲的庄重贤惠和女儿的乖巧融合的极妙。
一旁的霍思毅,一脸正气,长得不很俊美,却带着阳朔之气。
藏青色的暗云纹长褂,外罩个米白的开衫,手上的血玉扳指就是身份的证明。
出身商贾世家,几代经营金铺,是洛安镇的商会的见习会长,年轻有为,长得也端正刚毅,对清妍也是相诚以待,席家两老很是满意这个女婿。
刚坐定下来,就听门口招呼的小厮喊道“二小姐,二姑爷到。”
走到回廊的清漪一听,忙赶着去了门口,接过襁褓中的小侄儿连连亲到,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你这鬼灵精,还不拜见姐姐姐夫,怎的只同那奶娃娃说笑。”席家二小姐说道。
二姐席清娅一身石榴红的滚乳白边旗袍把那玲珑身材显得更是凹凸有致,披着条外洋的驼毛围巾,大波浪卷的头发显得分外妖娆。
白净的脸上有着双潋滟的桃花眼,尖尖的下巴把整个人衬得精神十足。
而身旁的晏博文却稳重儒雅的多,暗红福禄呈祥纹上绣有鎏金圆点,墨绿色的玉佩挂在腰间,架了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的很滑顺,白净的脸上总带着几分笑意,任谁看去都是书里说的弱书生。
可若是被他的表相所迷惑,那你就等着被玩儿了。
他从小精通各种商道战术,年纪轻轻就跻身当地的名流富贾,自己一手创建的“流苏衣坊”在全国都是有分号了,经营各种绣坊,布料,衣裳。
其身家底气是很多世袭家庭没有的。
晏博文说道:“行了行了,听你二姐跟你贫吧,都是孩子的母亲了,还那么说话不饶人。”
一旁的清娅听见就忙说:“好好好,只要你别一天就是把我关在家补这补那的,都听你的,快进去看看父亲母亲吧,从我生了安安以后,还是第一次回来呢!”
说罢,一行人就朝大厅走去。
在同清漪说话的霍母看见了自家的二女儿,眼角的笑意也多添了了几分。
这个清娅,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十分调皮,本来还说恐怕世上找不到能治她的人,好在还有这么个女婿。
略一晃神,就见清娅已经上前来挽住自己的胳膊,十分感慨的说道“原来还不知这母亲当的这般辛苦,挨,我这才一个小祖宗就把我弄得精疲力尽了,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把我们几兄妹给拉扯大的呀。”
“总算是长大了,看看你以前的作风,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了吧。”清漪也围过来低低地笑道。
“得了吧,在座的除了你,可都是当娘的人,你个丫头片子,来凑什么热闹。”
“这三妹和三妹夫怎么还没到,这都快开始了呀。”
清娅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小丫鬟跑进来笑着说“三小姐和三姑爷来了”。
姐妹几人都快走几步出去迎接。
刚到院里,就看见个大腹便便的女子依着身旁的男人缓缓地走进来了。
“我说三妹呀,这妹夫也太小心了吧,这还没生就紧张成这样,那要是生了,他是该紧张大的还是小的呀”清雅打趣道。
“二姐,她这可是头胎啊,我不得好好伺候着,要有点什么,你还不撕了我?”裴连穆笑着说。
“敢情我成孙二娘了?”
“你不是孙二娘,你是母大虫。”清漪调皮的说着。
清娅作势要打,“你个小妮子,几天不管,要上房揭瓦了。”
一旁的大姐清妍拉开了清漪,并着清娅两人接过三妹的手,扶着进了门,嘴里还在劝诫“二妹,你是姐姐,让着点她。”
“我跟她说笑呢,怎么可能真打呀。”
这时,一旁玩闹的霍央跑了过来,圆碌碌的眼睛满是好奇,嘟着小嘴就问清妍“妈妈,三姨姨肚子里住着小弟弟吗?”众人大笑。
清妍慈爱的看着霍央,说,“那央央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
霍央歪着脑袋想了想,“喜欢妹妹,我可以把我的漂亮衣服都给她穿,让她和我一样漂亮。”
一旁的裴连穆闻言打趣道,“那要是央央的漂亮衣服都给妹妹穿了,那央央岂不是没有衣服咯?”
“二叔叔说,他要给央央做好多好多漂亮衣服,到时候央央就不怕没有衣服穿了。”
清娅笑了起来,“吃瘪了吧。”
进了厅堂,扶着椅把坐下来,裴连穆解掉清舒系在肩头的兔毛披肩,露出一身清淡的服饰来,素白底红丝绣了几支梅,朵朵傲然,配上兰色的百褶裙,为那肚子平添了喜气。
微胖的脸颊上只抹了点樱桃红的脂粉,看着舒服极了。
随即裴连穆上前同岳父母请罪。
“岳父岳母,小婿请罪了,清舒这样子,我也不敢让车开得快,只能是晚到了,还望二老见谅啊”,说完鞠了一躬。
席老看着眼前孝顺的孩子,心中颇为安慰“安全重要,不打紧。”
话刚落,席母就让各自坐好,招呼了管家来,吩咐道“福叔,差不多就开始吧”。
“是,夫人。”
管家转身朝外面喊道“快快快,点鞭炮,寿宴开始了。”
不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宅子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想看看这洛安镇第一的席家大宴。
“今天是我家老爷的寿辰,所以开仓赈济六千担大米。”一个仆人说道。
在宅子的右侧门,开始排起了长长的队列,等着领米。
正门口,络绎不绝的,贺寿的人开始涌进了。
“南门李老爷送玉如意一对,恭祝老爷平安如意。”
“东坊王员外送白玉观音一尊,恭祝老爷全家幸福。”
“福旅馆陈老爷送太湖石一块,恭祝老爷福禄双至。”
“白家白老夫人送楠木手杖一根,恭祝老爷长寿万福”
……
这次的宴席,家里人都坐在正堂,其余人坐在大院里,看着满院的张灯结彩,上好的酒席,来贺寿的人都各怀心思。
谁不知道着席家在洛安镇的地位,再加上几位姑爷的势力,那可真是不容人小觑。
大院里,管家忙着张罗各种事情,个个仆人也有序的在招呼来访者,因着席老爷喜清净,所以来贺寿的人都是随礼后就落座吃饭,也省下了面贺,正堂里的席家人反倒落得个清闲,转而到了后庭较安静的地方,一家人其乐融融坐着说说话。
几个小辈见两位老人都端坐于堂前,就会了个意,起身站好,恭敬地向二老鞠躬。
清妍一家最先开始,“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携昶儿,央儿给您二老拜寿了,恭祝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就同清妍跪在垫子上拜了几拜,又招呼两个孩子上前说了堆吉祥话,逗得二老眉开眼笑的。
清妍上前一步,献上贺礼,精致的盒子打开是一尊璀璨的鎏金佛,神色安详和蔼,曲线流畅,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席母信佛,对这样的礼物最是喜欢,笑意满满的接下了。
“这姐姐姐夫可真对上母亲的喜好了,那我就和博文对父亲的喜好了。父亲母亲大人,小女在这给您二老磕头了,望父亲老当益壮,母亲青春永驻”。
清娅抱着熟睡的小安安,并着晏博文跪着又拜了几拜。
起身,将带来的礼物送上,是一套宋代名家的文房四宝,古朴中不失雅气,清贵中带几分洒脱。
“这不是我前就同几位友人说遗憾没能收藏的砚台嘛,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它”席老接过手来,往复抚摸,爱不释手。
一旁的晏博文恭敬地说道“前段时间听说这个收藏家要脱手,就赶去买下了,知道父亲最爱这些个古董,就大着胆子送了,还望父亲大人能喜欢。”
“喜欢喜欢,就知道二丫头心思多。”席老点头说笑道。
眼见清舒起身,席母赶忙说道,“清舒就不要跪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不碍事,我就带着他给您二老祝寿了。”清舒甜甜地说。
“岳父岳母大人,小婿恭祝二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裴连穆弯腰一拜,躬身起来,递上贺礼。
薄薄的几张纸却价值非凡,上面写着的是镇上一处环境极好的院子的地契。
清舒解释道“上次听母亲说,父亲想开个义教的私塾,教授一些没钱上学的孩子,但是地点还没选,这不,几日前,这宅子的主人要回乡了,就说要卖这个宅子,我和连穆商量了就买下来,看过里面的格局了,做私塾很是不错的。”
清卓上前一步,接过三姐的话就说:“这三姐三姐夫可真真解急了,我还愁没地儿给父亲置办这事情呢。”
“父亲喜欢就好。”裴连穆不卑不亢的说。
席清卓摇摇头说,“这些礼物这么有心思,我都不好意思拿出自己的了。还是妹妹先送吧。”
“恩,那我就先恭祝父母吉祥如意,每天都笑口常开,晚年幸福。这个礼物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不是什么精品,但还望父亲母亲笑纳。”
清漪说完就递上两套精致的衣服,男的那套浑然大气,仙风道骨的。女的那套端庄雅致,富态百盛。
到底是最小的女儿,送的礼物也最贴心意,当即就把席母哄得眼眶发红,眼泪打转。
席父也是老怀安慰的。
一旁站着的席清卓顿时更垮了“怎么一个比一个更有心思啊,看来,今年啊,我的贺礼还真是拿不出手了。方正都是要送的,你们可不许笑啊。”
这清娅一听,想捣乱的心思又动了,狡猾的笑着对自个自幼爱护很好的弟弟说“呵呵,你这鬼精灵,要是礼物不让爸妈喜欢,你就等着二姐收拾你吧。”
席清卓一听,想着怎么着也都是要丢人了,就把之前准备好的贺礼拿来出来。
“这是我从省城洗回来的照片,我把它们分了分,按顺序都弄在这个相册里,前面还空着一个白的框,就等今天这全家福了,我把照相的人也叫来了。”
“你这孩子,还说自个没新意,这不是挺好的嘛,也是,今儿人齐,我们就拍一张吧”席母发话道。
不一会,镜头中就记录下了这个大家庭。
后庭里来了些丫鬟给各个人都准备好了饭菜,都是都是大家爱吃的,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加上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更显得一家子和睦极了。
吃过饭,清舒挺着个肚子,由裴连穆送着,回房间休息了。
两位老人则是跟两个成家的孩子们谈的很是开心,厅堂里时不时的传出笑声。
清漪呆了会儿,觉得撑了,就约上清卓出门去散散步。
清漪有些疑虑的朝那房间走去。
“小姐,这个铃铛可真好玩,说的这些个笑话可逗人了,改天我和她闲聊,再挑些好笑的段子说给你听。”这声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听过一样,清漪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吱一声,门打开来,看见在门口的清漪,池心黎有些惊讶,竟是偶遇的那女子,微微欠身,身后的小桃红也恭敬地行礼。
池心黎得体的说道“小女自三苏镇来,家父池墨,因父染病,故遣小女子前来拜访席伯伯,恭贺大寿,得伯父照顾,今次要叨扰几日了,若有何处不是,望小姐见谅。”
清漪自然也是认出了她,很是激动,也朝她行了个礼。
“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心黎姐姐,这下可好,有人陪我说说话了。”清漪很是高兴的和池心黎攀谈起来,才知道,原来那日遇到之时,池心黎才刚到,听说洛安镇的长风街很是有名就前去逛逛,不巧和清漪不撞不相识。
两人相见恨晚,不知不觉的,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两人交谈中度过了,等到清卓找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