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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二)

      清末年时期,军阀混战,国权倾轧,在一片民怨沸腾之中,洛安镇却显得异常热闹,各色人流纷纷涌向一个地方,席宅。

    “左边,再左点,挂个灯笼也挂不好”。

    “你们几个,擦干净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眼见说话的是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微胖的脸蛋上有一双精明的眼睛,额间细细地冒着汗,可也顾不上擦,来来回回地四处指挥着,将偌大的院子布置的喜气洋洋。

    要问为什么,就因着这洛安镇席宅的当家老爷过50大寿。

    “大管家,大管家,夫人和五小姐回府了。”身穿青灰色衣服的小厮站在门口对着正指挥挂灯笼的管家喊道。

    话声刚停,管家转身就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跃然眼前。

    白色蕾丝的洋伞下,清秀中带几分俏皮的鹅蛋脸上嵌着双弯弯的桃花眼,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满呈笑意的看着管家,说道“福伯,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唠叨啊”。

    侧身同丫鬟扶住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福伯笑眯眯地看着这去了省城大半年的五小姐,心中有些激动,“五小姐回来了。”

    “夫人好,五小姐好。”下人们都停下手里整弄的活儿,齐齐说道。

    “老福,招呼大家各忙各的吧。”说话的是夫人霍瑜宁。

    “是。”

    说起这席宅的女主人,当年也是洛安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年过四十的她看上去保养得当,面容姣好又气质出众,乌发绾成髻,斜插根玉簪,耳边点缀着一样的玉饰,一身绣有暗红牡丹的沃裙,四周沿边细细缀着点金软丝线,月白丝线,在端庄中显出自然的素净来。

    福伯让门口打扫的小厮把车上的行李拿下来,又嘱咐小心搬动的时候,母女两已缓步过了走廊。

    “清漪啊,去看看你父亲,他挺想你的。”席母道。

    清漪笑笑,“不忙,送您回屋了我再去。”

    后院,硕大的榕树下,茂密的树叶挡着蜜色的阳光,透出点细细的余阳,荫凉出的藤椅上躺着个人,拿了卷《中庸》,静静地读着。

    旁边石桌上的茶香,徐徐飘进清漪的鼻尖。

    “父亲,我回来了”刚说完,清漪便小跑着拥入那温暖的怀抱。

    还是那股淡淡的书墨味儿,是那阔别已久的父亲,从小对自己宠爱备至的父亲。

    放下下手中的在看的书,席父轻轻地拢了拢手,“你这个小东西,在省城这么久,也不想着回来,你啊。若不是我的寿辰将至,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舍得回来呢!”

    “呵呵,怎么可能嘛,我一回来就看你来了”清漪腻腻的黏在席父身上。

    静谧的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溢出满满的幸福。

    八月初八,天刚朦朦亮,席宅里就是一片忙碌,贴寿字对联的,做早饭的,整理厢房的,人人脚不沾地,管家更是希望能有分身之术,尽早把宅子里弄规整些,看着隆重喜庆些。

    早间,清漪刚起身,就有个小丫头进门伺候梳洗。

    换上身桃粉色的旗袍,亮银丝的滚边上是白兰花的盘扣,白化细腻的玉颈上戴着块玉佩,将卷卷的头发拢在肩后,用细钻满布的发卡箍住,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更显得整个人清丽许多。

    打扮完以后,对着在整理衣角的丫鬟说道:“走吧,去看看父亲母亲准备的怎么样了。”

    主卧里,几个丫头忙着给老爷夫人着装。

    只见席繁那略显瘦长的身上穿了件绣有暗龙纹的长衫,外搭件黑底红云的马褂,蹬着双深蓝的棉底长靴,整个人精神抖擞。

    一旁的夫人着了身杏仁黄的百褶裙,脚边坠了些细宝络,看上去轻盈了许多。

    身上穿了件秋叶褐的中袖裳,随意搭上条白的精致的兔毛披肩,富态中带几分淡雅,衬得人比花娇。

    “啧啧,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呀,儿子拜见两老,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母亲貌若桃花,青春永驻”刚进门的席清卓就忍不住的夸赞道。

    “这孩子,多大了还没个正经,既然来了就快准备准备,去接你的姐姐姐夫们。”霍母边照镜子边吩咐道。

    席宅大门口,停满的马车,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大小姐,大姑爷,小少爷,小小姐到”门口的家丁喊道。

    “快,大姐,姐夫,里面边请。小昶,小央,快给舅舅抱抱,想死舅舅了。”说罢,清卓就迎进了席家的大小姐和姑爷---席清妍和霍思毅。

    几步快走,刚好迎上从廊下走来的霍母。

    看见大女儿的霍母,心里高兴的紧,拉着清妍的手,并着侄儿霍思毅,进了正堂。

    一身水蓝色的长裙点着些白梨花纹,嫩黄色的襟口上坠了几粒小珍珠,把清妍身为母亲的庄重贤惠和女儿的乖巧融合的极妙。

    一旁的霍思毅,一脸正气,长得不很俊美,却带着阳朔之气。

    藏青色的暗云纹长褂,外罩个米白的开衫,手上的血玉扳指就是身份的证明。

    出身商贾世家,几代经营金铺,是洛安镇的商会的见习会长,年轻有为,长得也端正刚毅,对清妍也是相诚以待,席家两老很是满意这个女婿。

    刚坐定下来,就听门口招呼的小厮喊道“二小姐,二姑爷到。”

    走到回廊的清漪一听,忙赶着去了门口,接过襁褓中的小侄儿连连亲到,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你这鬼灵精,还不拜见姐姐姐夫,怎的只同那奶娃娃说笑。”席家二小姐说道。

    二姐席清娅一身石榴红的滚乳白边旗袍把那玲珑身材显得更是凹凸有致,披着条外洋的驼毛围巾,大波浪卷的头发显得分外妖娆。

    白净的脸上有着双潋滟的桃花眼,尖尖的下巴把整个人衬得精神十足。

    而身旁的晏博文却稳重儒雅的多,暗红福禄呈祥纹上绣有鎏金圆点,墨绿色的玉佩挂在腰间,架了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的很滑顺,白净的脸上总带着几分笑意,任谁看去都是书里说的弱书生。

    可若是被他的表相所迷惑,那你就等着被玩儿了。

    他从小精通各种商道战术,年纪轻轻就跻身当地的名流富贾,自己一手创建的“流苏衣坊”在全国都是有分号了,经营各种绣坊,布料,衣裳。

    其身家底气是很多世袭家庭没有的。

    晏博文说道:“行了行了,听你二姐跟你贫吧,都是孩子的母亲了,还那么说话不饶人。”

    一旁的清娅听见就忙说:“好好好,只要你别一天就是把我关在家补这补那的,都听你的,快进去看看父亲母亲吧,从我生了安安以后,还是第一次回来呢!”

    说罢,一行人就朝大厅走去。

    在同清漪说话的霍母看见了自家的二女儿,眼角的笑意也多添了了几分。

    这个清娅,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十分调皮,本来还说恐怕世上找不到能治她的人,好在还有这么个女婿。

    略一晃神,就见清娅已经上前来挽住自己的胳膊,十分感慨的说道“原来还不知这母亲当的这般辛苦,挨,我这才一个小祖宗就把我弄得精疲力尽了,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把我们几兄妹给拉扯大的呀。”

    “总算是长大了,看看你以前的作风,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了吧。”清漪也围过来低低地笑道。

    “得了吧,在座的除了你,可都是当娘的人,你个丫头片子,来凑什么热闹。”

    “这三妹和三妹夫怎么还没到,这都快开始了呀。”

    清娅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小丫鬟跑进来笑着说“三小姐和三姑爷来了”。

    姐妹几人都快走几步出去迎接。

    刚到院里,就看见个大腹便便的女子依着身旁的男人缓缓地走进来了。

    “我说三妹呀,这妹夫也太小心了吧,这还没生就紧张成这样,那要是生了,他是该紧张大的还是小的呀”清雅打趣道。

    “二姐,她这可是头胎啊,我不得好好伺候着,要有点什么,你还不撕了我?”裴连穆笑着说。

    “敢情我成孙二娘了?”

    “你不是孙二娘,你是母大虫。”清漪调皮的说着。

    清娅作势要打,“你个小妮子,几天不管,要上房揭瓦了。”

    一旁的大姐清妍拉开了清漪,并着清娅两人接过三妹的手,扶着进了门,嘴里还在劝诫“二妹,你是姐姐,让着点她。”

    “我跟她说笑呢,怎么可能真打呀。”

    这时,一旁玩闹的霍央跑了过来,圆碌碌的眼睛满是好奇,嘟着小嘴就问清妍“妈妈,三姨姨肚子里住着小弟弟吗?”众人大笑。

    清妍慈爱的看着霍央,说,“那央央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

    霍央歪着脑袋想了想,“喜欢妹妹,我可以把我的漂亮衣服都给她穿,让她和我一样漂亮。”

    一旁的裴连穆闻言打趣道,“那要是央央的漂亮衣服都给妹妹穿了,那央央岂不是没有衣服咯?”

    “二叔叔说,他要给央央做好多好多漂亮衣服,到时候央央就不怕没有衣服穿了。”

    清娅笑了起来,“吃瘪了吧。”

    进了厅堂,扶着椅把坐下来,裴连穆解掉清舒系在肩头的兔毛披肩,露出一身清淡的服饰来,素白底红丝绣了几支梅,朵朵傲然,配上兰色的百褶裙,为那肚子平添了喜气。

    微胖的脸颊上只抹了点樱桃红的脂粉,看着舒服极了。

    随即裴连穆上前同岳父母请罪。

    “岳父岳母,小婿请罪了,清舒这样子,我也不敢让车开得快,只能是晚到了,还望二老见谅啊”,说完鞠了一躬。

    席老看着眼前孝顺的孩子,心中颇为安慰“安全重要,不打紧。”

    话刚落,席母就让各自坐好,招呼了管家来,吩咐道“福叔,差不多就开始吧”。

    “是,夫人。”

    管家转身朝外面喊道“快快快,点鞭炮,寿宴开始了。”

    不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宅子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想看看这洛安镇第一的席家大宴。

    “今天是我家老爷的寿辰,所以开仓赈济六千担大米。”一个仆人说道。

    在宅子的右侧门,开始排起了长长的队列,等着领米。

    正门口,络绎不绝的,贺寿的人开始涌进了。

    “南门李老爷送玉如意一对,恭祝老爷平安如意。”

    “东坊王员外送白玉观音一尊,恭祝老爷全家幸福。”

    “福旅馆陈老爷送太湖石一块,恭祝老爷福禄双至。”

    “白家白老夫人送楠木手杖一根,恭祝老爷长寿万福”

    ……

    这次的宴席,家里人都坐在正堂,其余人坐在大院里,看着满院的张灯结彩,上好的酒席,来贺寿的人都各怀心思。

    谁不知道着席家在洛安镇的地位,再加上几位姑爷的势力,那可真是不容人小觑。

    大院里,管家忙着张罗各种事情,个个仆人也有序的在招呼来访者,因着席老爷喜清净,所以来贺寿的人都是随礼后就落座吃饭,也省下了面贺,正堂里的席家人反倒落得个清闲,转而到了后庭较安静的地方,一家人其乐融融坐着说说话。

    几个小辈见两位老人都端坐于堂前,就会了个意,起身站好,恭敬地向二老鞠躬。

    清妍一家最先开始,“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携昶儿,央儿给您二老拜寿了,恭祝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就同清妍跪在垫子上拜了几拜,又招呼两个孩子上前说了堆吉祥话,逗得二老眉开眼笑的。

    清妍上前一步,献上贺礼,精致的盒子打开是一尊璀璨的鎏金佛,神色安详和蔼,曲线流畅,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席母信佛,对这样的礼物最是喜欢,笑意满满的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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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姐姐姐夫可真对上母亲的喜好了,那我就和博文对父亲的喜好了。父亲母亲大人,小女在这给您二老磕头了,望父亲老当益壮,母亲青春永驻”。

    清娅抱着熟睡的小安安,并着晏博文跪着又拜了几拜。

    起身,将带来的礼物送上,是一套宋代名家的文房四宝,古朴中不失雅气,清贵中带几分洒脱。

    “这不是我前就同几位友人说遗憾没能收藏的砚台嘛,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它”席老接过手来,往复抚摸,爱不释手。

    一旁的晏博文恭敬地说道“前段时间听说这个收藏家要脱手,就赶去买下了,知道父亲最爱这些个古董,就大着胆子送了,还望父亲大人能喜欢。”

    “喜欢喜欢,就知道二丫头心思多。”席老点头说笑道。

    眼见清舒起身,席母赶忙说道,“清舒就不要跪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不碍事,我就带着他给您二老祝寿了。”清舒甜甜地说。

    “岳父岳母大人,小婿恭祝二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裴连穆弯腰一拜,躬身起来,递上贺礼。

    薄薄的几张纸却价值非凡,上面写着的是镇上一处环境极好的院子的地契。

    清舒解释道“上次听母亲说,父亲想开个义教的私塾,教授一些没钱上学的孩子,但是地点还没选,这不,几日前,这宅子的主人要回乡了,就说要卖这个宅子,我和连穆商量了就买下来,看过里面的格局了,做私塾很是不错的。”

    清卓上前一步,接过三姐的话就说:“这三姐三姐夫可真真解急了,我还愁没地儿给父亲置办这事情呢。”

    “父亲喜欢就好。”裴连穆不卑不亢的说。

    席清卓摇摇头说,“这些礼物这么有心思,我都不好意思拿出自己的了。还是妹妹先送吧。”

    “恩,那我就先恭祝父母吉祥如意,每天都笑口常开,晚年幸福。这个礼物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不是什么精品,但还望父亲母亲笑纳。”

    清漪说完就递上两套精致的衣服,男的那套浑然大气,仙风道骨的。女的那套端庄雅致,富态百盛。

    到底是最小的女儿,送的礼物也最贴心意,当即就把席母哄得眼眶发红,眼泪打转。

    席父也是老怀安慰的。

    一旁站着的席清卓顿时更垮了“怎么一个比一个更有心思啊,看来,今年啊,我的贺礼还真是拿不出手了。方正都是要送的,你们可不许笑啊。”

    这清娅一听,想捣乱的心思又动了,狡猾的笑着对自个自幼爱护很好的弟弟说“呵呵,你这鬼精灵,要是礼物不让爸妈喜欢,你就等着二姐收拾你吧。”

    席清卓一听,想着怎么着也都是要丢人了,就把之前准备好的贺礼拿来出来。

    “这是我从省城洗回来的照片,我把它们分了分,按顺序都弄在这个相册里,前面还空着一个白的框,就等今天这全家福了,我把照相的人也叫来了。”

    “你这孩子,还说自个没新意,这不是挺好的嘛,也是,今儿人齐,我们就拍一张吧”席母发话道。

    不一会,镜头中就记录下了这个大家庭。

    后庭里来了些丫鬟给各个人都准备好了饭菜,都是都是大家爱吃的,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加上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更显得一家子和睦极了。

    吃过饭,清舒挺着个肚子,由裴连穆送着,回房间休息了。

    两位老人则是跟两个成家的孩子们谈的很是开心,厅堂里时不时的传出笑声。

    清漪呆了会儿,觉得撑了,就约上清卓出门去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