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苏铭
女人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玩物而已,高兴的时候宠宠就是了。
什么东西,也配去指挥着她自己的男人?
东方成冷笑了一声,他对黄尚书有些鄙夷。
明明就可以依靠自己,可是偏偏要依附一个女人。
真是平白给让人笑话了去!
接着,东方成却又是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低下头,沉思良久,才又开口问道:“你可是打探清楚了?那苏铭,当真是要准备投诚?”
听见他这样说,那属下便是显得有些支支吾吾的,迟疑着,似乎有些拿不准。
东方成的目光立刻就变得严厉了起来:“说,他的态度到底如何?”
他的声音中充满着冷意,丝毫都未曾因为眼前这位男子是跟随着他多年的属下,而温和半分。
而这属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之后才有些小心和胆怯地开了口:“主子恕罪,先前,属下还并未细想,只是,只是当属下说明来意之后,那苏铭便是对主子大肆夸赞。属下就以为...而眼下,听得主子这么一说,才发现那苏铭的态度,好像确实是有些暧昧不明。还请主子恕罪。”
说到这里,那属下便是立即就跪倒在了东方成的面前不住地颤抖着,浑身战栗着。
东方成有些漠然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一片冰冷的气息,在不断地流动着。
而在半响之后,那属下的灰色衣服都已经是被汗水给湿透了,颜色变得越发的深了起来。
“无事。”
东方成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虽然仍旧是那般的漠然和冰冷。
但是比起之前,这语气中却是多了几分温和的色彩。
“秦深,你跟随本王,也已经有十年了吧。这么多年来,即使没有功劳,也有着苦劳。更别提,还和本王有着多年的朋友之谊。本王虽然是气极了,因着你差点就误了本王的大事。也因着你辜负了本王的厚望。可本王却还是,舍不得去加罪于你。本王,到底,是信你的啊。”
东方成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眼神诚恳而认真。
只是他那深邃双眼中,不时闪过的寒光,却是暴露了他的真正的心思。
“起来吧。”
“是。”
秦深因为跪在冰冷的地上太久,整个人又处于一种紧张疲累的状态,以至于刚一站起身来,便是就打了个趔趄。
东方成见状,便立即伸出手来扶了他一把。
而这秦深也不知道到底心中是做何心思。
反正在这时候,他朝着东方成露出了有些感动和敬佩的目光。
而东方成却是并未因着他面上的神情而有着什么其他的反应。
他只是将手背在身后,神色平静,可眼神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而秦深则是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看,似乎是在等着东方成去给他什么戴罪立功的机会。
而大约在一刻钟之后,东方成终于是开口了:“樊夫人可是在那里?”
“是。夫人在完成主子您之前所交给她的任务。我碰到夫人时,还听她说了。说是任务已经有了些眉目。不久之后,应该就能完成了。”
秦深微微地俯下身,语气中满是恭敬地开口说道。
“嗯。”
东方成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背着双手在这狭窄的小屋中走了走。
之后,才又慢慢地停在了屋子中央,朝着秦深淡淡地开口说道:“那便叫樊夫人先停止她现在的任务。叫她去,叫...”。
东方成又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叫她去将那苏铭说服。而且,还是彻底地说服。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
听闻他此话,秦深立即恭敬地答应了。
可是随即,他又是有些迟疑地开口:“敢问主子,是立即送信给夫人吗?还是...”。
东方成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立即送信给她!”
“是!”
秦深应一边行礼,一边恭敬地回答到,随即,他便要走出房间,去给樊夫人送信。
可是...
“慢着!”
就在秦深快要走出房门时,东方成却突然叫住了他。
秦深依言停了下来,可是眼中却有些疑惑不解:“主子?”
他开口问道。
“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了。”东方成朝着他挥了挥手。
“我自会亲自写信给她。至于你,秦深。你就先留在京城。本王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秦深听见他这句话,却是眼中一亮,闪过了精光。
东方成突然就将自称给换成了“本王”,那想必就一定是会有宫中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了。
而宫中的事嘛。
秦深低下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虽说是伴君如伴虎,在宫中做事的风险极大。
可是风险大,这收益也就更大嘛。
有的是油水可以去捞。
更何况,秦深极为相信东方成,他知道东方成既然让他去做事,那想必就已经是有了十分的把握。
更别提还有他秦深在了。
而东方成注意到秦深嘴角那得意的笑容,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以后再想要有这般的休息时间,可就不容易了呢。
东方成脸色漠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森冷的光。
可是那秦深却是并没有看到。
他只朝着东方成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忽明忽暗了,马上,这天,就要亮了。
可是东方成,却是仍旧留在屋子里。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有些温柔的光。
“扑扑扑”的声音突然传来,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飞到了东方成的面前,不停地盘旋着。
而东方成这时候也已经收回了他眼中的那几分难得出现的温情。
他神色冰冷地任由那鸽子“咯咯”叫着,在他面前飞了一回儿之后,才缓缓地伸出手,让那鸽子停下。
这鸽子的左脚上面绑了一个铜圈,而这铜圈上又系了一张用红色丝带绑着的小小的纸条。
东方成平静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它取下,又轻轻地展开了。
这纸条是淡黄色的,仿若是有些年代了一般。
可是这纸条上面的字迹,却还是新的,娟秀,清丽。
还隐约透着些淡淡的墨香。
“事未明,无人还。”
看到这行字,东方成微微皱起了他那好看了眉头。
可是随即,便又是立刻就松开了。
他随手撒了一把鸽子吃食在一旁的地上后,任由那鸽子兴奋地跳来跳去地啄食,并不再管。
东方成转身走进另外一间屋子,这里有一张小小的黑色木桌子,以及一些最为平常的笔墨纸砚。
东方成磨了墨,又新取了一张早已裁好的,淡紫色的特制纸条。
在上面极快地写下了几行字,又飞快地将它给卷好了,这才疾步走出了这房间。
而在刚才那房间,那鸽子已经将这些鸽子专属的吃食给啄食完毕了。
这时东方成走了进来。
这鸽子便是歪着脑袋,鼓着它那双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东方成。
而东方成却是渐渐地走近了这鸽子,用手,毫不客气地,一把就抓住了它。
那鸽子被他抓得都是掉下了几片羽毛,可是它仿佛是害怕东方成似的。
即便是很是难受,也不敢在他的手中有着丝毫的动弹。
而东方成迅速地给它的腿上绑上了纸条后,便将这鸽子随手一扔,任由它飞走。
而这鸽子飞了差不多几个时辰的时间,直飞得天都已经大亮了,才飞到它该飞去的地方。
一位紫衣女子伸出纤细的,白嫩如玉石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接住了它。
在安顿好这鸽子之后,这紫衣女子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嘴角带着有些甜蜜的微笑,小心翼翼地将这纸条打开。
她的双手指甲上,涂着红色的豆蔻,艳丽非常,就如同她的容貌一般。
而她的容貌却是冰冷的,她长得美艳,一双勾魂大眼,一只小巧的琼鼻,嘴唇红润性感。
这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仿佛是冰山美人,可是她却是又有着万众风情,一举手,一抬足,都是充满着风韵。
她的身上有着沧桑之气,可是面容却还是极为年轻,仿佛还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一般。
而这般的神采,却不是一般的世家闺秀能够具备的。
而她的皮肤却又是白嫩异常,隐隐的,还有几分冷硬之色透出。
从这里便是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极为坚毅的,心志很是强大的女子。
而她此时就将那纸条小心翼翼地地托在她那白嫩的手心上面。
那纸条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多多是些关心她的话,这女子看到这里,眼神渐渐地,就变得十分温柔了,仿佛轻轻一触碰,就能够滴出水来
而她显然又是极为了解东方成的,知道他不会将特意地给她发来这么几句关切的话。
果然,当她看到最后一行时,那人的命令终于出现了:苏铭,说服归顺。
她笑了,带着些小小的得意和甜蜜。
而这得意却也并不是一般的因着东方成重用她而出现的自豪。
而是一种小小的,隐秘的喜悦:因着这男人需要她帮忙的,有些自豪的喜悦。
她总还能够帮助她所爱慕的男人,而他,用还是需要她的。
她不求在他的心里,能够占得一席之地,只求,他能够记住她。
哪怕,这记住里面,隐含了许多,他对于她的利用。
因为啊,自从那年开始,她这条性命,就是他的了啊。
而她,也是深深地爱上了他。
那一年。
那一年,她所在的小村里,突然气氛就开始变化了。
而她那时才不过五岁左右,连一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
有人就看不过去了,告诉她爹说,不知道该怎样去称呼她。
而当时,当时...
事隔多年,她还依旧记得她爹看她的那个眼神。
那里面没有疼爱,没有关切,没有愧疚,也,没有一点点的怜悯。
她爹只是平静地,仿佛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淡淡地看着她。
而那眼神让她害怕。
于是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躲在了家中草垛的阴影里。
这样,爹就该看不到她了吧?
小小的她这样想着。
而相应的,她也看不清她爹了,
远远的,太模糊了。
只能够隐隐地听见,她爹和那村中的女人谈话的声音。
这是她爹嘶哑粗重的声音,她爹就是这样,庄稼汉子,骨子里就没有一点点的诗情画意,和温柔气息:“野丫头一个,贱命一条。能滚得下来,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还需要给她取什么名字?我一天忙得很,哪里来的这个闲工夫?”
而这是村子里女人的声音,同样也是粗声粗气,满满的,都是乡野凡俗的土气,粗野着:“那你总得给这丫头取个名儿吧。花儿草儿的,倒是都无所谓,可总得要有一个来用着,这姑娘,以后了也是要嫁人的。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好的模样,真是跟那天仙儿一般。我给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啊:你这闺女啊,我细细地瞧着,可是比那村头张大贵人家里的千金小姐,都还要生得好呢。”
“当真?”
这是她爹的声音,语气中充满着怀疑和不信任。
他是真的不相信这普普通通的山野丫头,能有这么大的出息,生得比那大财主家里的大小姐还要长得好。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女人有些气急,声音也越发的显得粗犷。
“那,”她爹有些信了,随后似乎是一咬牙,又大声气地说着,“那,就,就给她取个名儿,叫草儿。野草儿,像这杂草一样,到处都是,落在哪里都能活。活下来了,以后也能给我那小儿子多换些娶媳妇的钱,以后好生孙子!”
说到这儿,她爹便“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而那村里的女人,也是连声笑着,不断地附和着“好好好”之类的话。
而她,就那样静悄悄地待在草垛下的阴影里。
这里面有些凉,直直地,就渗透到了她的心里。
她爹要把她给卖了吗?
小小的她,虽然是懵懂,但是仍然听明白了“换钱”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