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初遇
而在那个贫瘠的小山村,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她只是一个姑娘,还是一个除了农活之外,什么,也不会做的姑娘。
那一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初初露出了征兆。
小山村里,经常降雨,那漫天的水啊,不断地降落着。
这场景很美,可是,她却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这一切。
在那段时间里,野草所听到最多的,就是父亲的谩骂以及母亲那有些悲哀的哭声。
她小小的心中,也因此充满了阴影。
野草儿日日都在祈祷着:老天爷啊,不要在下雨了吧。留给小草儿一点活路,好不好?小草儿已经够苦的了。
她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这些话,不断地祈求着。
甚至,就连在梦里她也是在呢喃着,这些话。
似乎是上天垂怜于她,舍不得再让这一株可怜可爱的小草儿再受这样的悲惨命运了。
这雨,终于还是停了。
而野草儿的爹娘脸上,也即将要露出笑颜。
可是,天不曾随人愿。
大雨过后,便是大旱。
那真是一个人间地狱啊。
樊夫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丝有些凄美的惨笑。
这是灾难,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有的饿死了,有的病死了。
还有的,吃了死人肉,也得了病,死了。
而她,总算还是命大,竟然就在别人的屠刀已经砍向她的时候,逃了出来。
可是她哪里还有什么指望啊。
一个身无长物,只会卖点力气的小女孩,想要活下来,该怎么办啊。
她偷过,抢过,也被打过。
她伤痕累累,饥寒交迫。
她很多次,都差点要死了,可是却又活了下来。
她也以为她永远都会如此,做一个扒手,或者是做一个乞儿。
可是...
那一天,她实在是饿极了。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弄来的几个干硬的馒头,硬得就像是砖块一样的的馒头,被几个老乞丐给抢走了。
他们不顾她的哭喊,也不管她的求饶,就那样打了她一顿,便走了。
本来,他们还有更加龌蹉的念头的。
但是,当她发现他们有些不对劲儿时,她便疯了。
长期的街头乞讨,摸爬滚打的生活,让她早早的,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他们刚刚一有那个意思,她就明白了。
她朝他们露出很是凶狠的表情,她要同他们拼命!
她那时的眼睛里,大概是露出了如同野狼一般,很是凶狠的光吧。
周围自然是没有可以供她看一看自己神情的铜镜。
她是从那几个表情有些恐惧的老乞丐身上所看出来的。
他们愣了一下,便是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她呢?
她疲累地躺在了那里,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眼前出现了有些明亮的光,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隐隐看到了,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他弯腰抱起了她,好温暖啊,是神仙吗?
她有些费力地想要睁大眼睛,但是却是徒劳无功。
好累啊,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刚刚睁开了一条缝。
模模糊糊的,她看到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少年。
真是宛如神仙一般,她有些幸福地闭上了眼。
他一定是个神仙吧?得知她生前不幸,所以在她死后才来接她?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了?”
她就像是躺在云端一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向四周。
她的身下真软啊,舒服得,她都不想动弹了。
“唔。”
不对,是谁,是谁在说话?
她四下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一个美少年,就这样,径直地,撞入了她的心底。
他面容妖娆,却是不显得女气。
他浑身上下,都缭绕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贵气。
高贵,神秘。
这是她对于东方成最初的评价。
“你是谁?”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是刚才抱着她的那一位男子吗?
她现在已经发现了自己还没有死,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去救她呢?
“我是你的主子。”
那少年面色沉静,朝着她微微地一笑。
“主子?”
“对,主子。”
她笑了:“主子,你既然救了我的命,那么,奴婢这条贱命,就是您的了。要生要死,都是您说了算。”
“你很聪明。”
东方成笑了。
他就是看中了她的聪明,狡黠,擅辩。
以及,那非常高的学习天赋。
“我要你嫁人。”
东方成的眼中闪过了一道野草儿,直到现在也没有能够看得懂的光芒。
“嫁给谁?”
她有些懵懂地问道。
此时在她的心中,还并没有去想到什么拒绝。
她现在,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到要去报答这个男人。
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一种暖洋洋的涩然。
这是一种她当时所不明白的感觉。
她的年纪还太小了,才不过十三而已,她读不懂此时,自己心里的感觉。
可是东方成却是并没有立即就去回答她,也并未因着她的爽快而有所惊讶,他只是平静地向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东方成的声音很温柔,他的声线本就华丽。
此时这么柔柔地问了她,在这并不太华丽的小屋中,却是无端地,就多了一靡靡的绮丽。
她霎时间就红了脸,低下了头,有些羞涩地回答着他:“野草儿。”
随即,她的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了。
在这地方流浪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了一些官府小姐的闺名。
她们的名字都很好听,都叫什么“兰仙啊,凤凌啊”什么的,
她也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是很土气的,很上不得台面的。
是旁人口中的贱名。
她也因此,在脱口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有些害怕了。
他会不会,会不会嫌弃她的名字太过难听,不肯留下她当奴才了?
“很好听。”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笑了,笑得很是温和,很是动听,这笑声,比她家门口,每天都在不停叫着的百灵鸟儿的歌声,还要好听。
“这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名字。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希望你,像是野草儿一样,生命力顽强。无论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够很好地活下来。”
是吗?听到他这话,她实在是有些欢喜。
可是同时,她的眼中却也有些涩然。
她有些闷闷地低下了头,心里有些委屈。
她的爹爹,给她取这个名儿,不过是希望将她给卖个好价钱而已,好给她的小弟弟娶媳妇。
可是,她爹一定没有想到吧。
他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可是却违背了他的初衷。
他的宝贝疙瘩,拿来传宗接代的儿子死了,可是他那卑贱的女儿,却是活了下来。
而东方成虽然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可是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仍旧那样温和地笑着,很直接地,就进入了正题:“我给你改一个名字吧。这名儿虽好,可却是并不大合适。”
说到这里,东方成却又微微地停顿了一下,温和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而她很快地就察觉到了他的灼灼目光,抬头朝他看去。
而在触及到他的目光后,她的脸更红了,声音细若蚊吟:“可以,都听主子的。”
东方成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猜到了,这个姑娘,一定不会去拒绝他。
“就叫,嗯,就叫,殷络吧。”
“殷络?”她开心地笑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真好听。”
而东方成的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起来:“接下来,我要给你详细解释这一次要交给你的任务了。你可要听好了。”
“是。”
野草儿,不!现在应该叫她殷络。
殷络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回忆渐渐地变得模糊了,仿佛眼前充满了泪光一般,对现在的一切都看得隐隐约约的。
时辰不早了。
冰冷却又美艳的樊夫人看向了窗外的天色,微微地蹙起了她那两天秀美的娥眉。
她该去做事了。
而这时,在杭州境内的一家名为“花弄影”的青楼包厢里,有着一对皆是世间杰出的男子在谈话。
其中一位男子,面容秀美,浑身都是透出一股温和的气质。
看样子,他应该是一位极为温和的,善良的人。
而另外一人的面容,却是有些邪气。
他生就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薄唇红润,却显得有些薄情。
此时他开口说话了:“樊心,我告诉你啊,女人这东西,你就不能去宠啊。这一宠,她就会登鼻子上脸了。你看看,你看看你,非要去抱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日日瞅着,还不给你碰。你说说你,你拿她是来做什么的啊?”
樊心闻言,苦笑了一声,沉默不语。
他默默地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有几滴酒液,沿着他的深蓝色的衣襟,流进了他白皙的锁骨,带着几分性感,和荼靡。
“你就只会喝酒?”
看樊心不理睬他,这男子怒极反笑。
“洛九,”樊心平静地开口了,“你天天都换一张新的脸,就不觉得累吗?如此游戏花丛,就不会有一天,最终厌倦了吗?”
而洛九却是有些不屑:“总比你死死地吊在一个女人身上,要来得好。你不肯放弃她,我也就不拦你了。省得呢,你还觉得我多管闲事,平白地去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
说罢,洛九随手,就招过了在一旁伺候着的身段丰满,样貌清秀的侍女,一把就将她搂入了怀中。
两人不断地互相调笑着,带着几分男女之间特有的那种暧昧的情爱气息。
而一旁的樊心,看见这一幕,却只是笑着,带着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兀自地拿着一旁的酒壶,自斟自饮,显得别有一番乐趣。
洛九怎么会明白他的心呢?
樊心摇着头,淡淡地笑了。
当他初见到她的那一刻,结局便已经都注定了。
洛九从来都是游戏花丛,过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他不懂去爱,也不会去爱。
而他不同。
当年,他才刚刚十五岁,一直在山中跟随着师父学艺。
他的师父是一位老人,精通医术和毒术,也很会采药。
他便自小就跟随着师父学习这些。
而在那一年,他刚刚满了十五岁,自己在山上,给自己捉了一只野兔子,烤了半只,做了半只兔子汤的那一年,殷络来了。
樊心自小命运坎坷,遇上了战乱,父母双亡。
他是被师父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被师父带到山里,用着山里的野味野菜来将他给养大。
他从未出过山,也从未见过世外的繁华。
虽然是有着师父的疼爱,但是师父毕竟是师父,再疼爱他,对他也总是一副严厉的面孔。
每当他有了苦楚和委屈之时,便总是无人诉说。
只能将这些痛苦,吞进心里,咽下肚里。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
也因此,当年仅十三岁的殷络,被师父带到他的身边,并且向他介绍,这是他的小师妹的时候,他的心情是雀跃欢喜的。
从今以后,便有人陪着他了吧。他这样想着。
其实,他那时,对于殷络,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身边的人就只有师父一个,而师父的年纪,又大了。
哪里还会跟他说起这些来?
也因此,他对于男女间所会产生的感情,一直都是懵懂无知的状态。
他那时只是单纯地觉得,他的小师妹很漂亮,很可爱,看上去很聪慧,仅此而已。
而殷络则是走上前去,有些害羞的,却也是很温柔地就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他的心中尚且还没有男女大妨的概念,可是在那一霎那间,他的脸就红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羞涩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想要挣脱眼前的这位新师妹的手。
可是他却又胆怯了,他舍不得,舍不得去放开她的手。
这么暖暖的,软软的手。
好舒服啊,他想。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想到,当年,从她一握住他的手开始,他当时没有挣脱,便就永远也挣脱不掉了。
他爱上了她。
在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在那么多回的艰苦学习里,在那么多的同甘共苦中,他爱上了她,
爱上了这个聪明伶俐的漂亮师妹。
自此,一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