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烧〇一二 何为仇
匠艴:
驼铃寨——山贼的贼窝——罪恶之源……
李懋固然是被那个“小娃娃”一刀封喉的,可其他的人呢?其他的山贼——亦是帮兇……驼铃寨裡的山贼,可有无辜之人?
——沒有!
那支商队呢?还有那些我所不曾经历过的劫杀……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用生命堆砌成的人间惨剧!
这群山贼的罪状罄竹难书,岂能只找“小娃娃”一人报仇。旣然,我要为李懋报仇,那么,我何不就“大義”一点儿,也为那些个冤死的“李懋们”报仇!
如果有一天,我眞的把整个驼铃寨都给一锅端掉了,那岂不是大功德一件嘛!
灭了驼铃寨,不止为李懋,不止为那些冤死的亡魂,也为更多的还活着的良善之人……
要端掉驼铃寨,首先就要了解驼铃寨,旣如此,我就先从了解驼铃寨的佈局入手吧!
想到这一层後,我便出了门……
“小娃娃”的家离聚義堂並不是很远,我从他的家裡出去後,只需左转,便可以看到聚義堂。
现下,聚義堂外人山人海,他们各个儿身着素缟,似乎是在举行丧礼……
是了!他们昨天和商队,和另一波山贼,多有交手拚杀,必然会有恶贼惨死……幸哉!他们眞是死有馀辜,只可惜他们的死伤不夠惨重,自然也就不够令人振奋,只是小幸而已!
丧礼上,有孤寡,有遗老……他们的哭声悽楚且悲涼,甚是令人动容。但,一想到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是山贼,我的同情,立时便少了大半。
我同情幼子,因为他们投错了胎!
我同情新寡,因为他们嫁错了人!且我亦是新丧在身,与她们倒是“同病相怜”!可有一点不同:李懋是枉去的,而他们的丈夫的确该死!
我不会同情老人,因为他们教子无方……
他们的儿子会落草为寇,必是和他们的私德脱不了干系。
父奸母诈,子难为善!
……
他们的行为举止甚是滑稽怪异,好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他们戴着可怖的神鬼面具,蹦跳着稀奇古怪的步法,吟唱着“呜呜——呀呀——”的怪腔怪调,把死去的兄弟们的灵位迎进了聚義堂……
聚義堂的堂上,更像是一个大家族的祠堂,堂上所供奉的灵位——香火不断……
我觉得,聚義堂极有可能是这群山贼的某种精神符号,若有机会,我必是要率先毁了他们的“信仰”才行!
这样不堪的仪式我懒得多瞧,有了主意後,我便去了其它的去处……
……
“小娃娃”直到黄昏时分,才从外面回來。
看他那一脸疲惫倦极的神态,想必,那个让我倒尽胃口的仪式,也是怪能折腾人的,就连他这样精神、壮硕的野人,也有几分吃不消了。
“小娃娃”拉开门,见我还在,他似乎又鬆了一口气。
心裡的石头落地後,他便转身进了厨房。约莫小半个时辰,他復又将臥房的门拉开了……
“小娃娃”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後,便转身回到了他的偏房……
原來,那饭菜——眞是他做的!
看着这一桌由他亲自烹煮的饭菜,我的胃口变得更差了。
一则是因为眼前的饭菜是我的杀夫仇人做的,我不愿意乞食他的牙慧;
二则是因为他的举动,让我沒有防备的想起了李懋的话,“你什么都不用学,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这辈子,你都休想进厨房,我会为你烧饭——一辈子,心甘情愿!”
……
翌日淸晨,“小娃娃”亦如昨日:他早早的就烧好了饭菜,为我端了进來。他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後,便出去了。
今天的他倒是让人“耳目一新”,他很明显的修饰过自己:他的鬍子被他打理的非常的整齐,甚具雄性之风。他的头髮不止用小冠束了起來,还抹了桂花油,把他那乱糟糟的蓬髮抹的服服帖帖……
他也换了新装——青灰色的交领箭袖缺胯长袍,灰蓝色的髙腰长裤,及玄色的高头双面长靿靴……
身为山贼,他确实是抢了不少的财物,可有钱无处使,也是苦恼。山寨裡的布庄,所出售的绫罗绸缎也是他们抢來的,卽使他有钱买料子,也沒人为他量体裁衣不是。
“小娃娃”的衣服已经旧了,而且他也不懂得该如何修饰自己,他现在的样子根本就可以用“土的掉渣”來形容。就连他那熠熠生辉的肤色,也被这身灰不啦叽的衣裳,掩去了一半的风采!
奈何,他留给我的初初印象,更是糟糕,简直就是邋遢的一塌糊涂!
奈何……“小娃娃”天生“丽”质……
他面如骄阳,又伟岸挺拔,若是抛开仇恨,平心而论,他的容貌,他的体魄,都是完美的,他具备一个雄性动物吸引雌性动物的所有优点。他的这身皮囊实在是容易令人心动,尤其是那有如桐油一般的肤色……
其相——眞乃是人中龙凤,只可叹,其人——是个该被天诛地灭的恶贼、刽子手……
……
“小娃娃”昏尽方归,他将一摞素缟放在臥房的桌子上後,就出去了,他——还是一句话也沒有讲……
我换上了素缟後,随之而來的,便是抑制不住的眼泪……
……
我被他们掳上驼铃寨至今,已经有十日了,除了上山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再也沒有和“小娃娃”说上过一句话。
虽然他对我一直都是一语不发,可他对我的关心、紧张和在乎,全都在他的眼神裡。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溫暖,有时候会让我不自觉的忘记了仇恨!
每日,他都会准时的为我送上两餐。他也在试探着我的口味,什么菜是我爱吃的,哪些菜是我不动筷子的,他都会记住。我爱吃的,他会常做,我不动筷子的,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再动了……
“小娃娃”待我这般的周道、体贴,我害怕……害怕和他相处的日子久了,我会心软,我会捨不得动手杀他……
我來到驼铃寨已经十日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沒有对他怎么样!他会不会因为我迟迟沒有动手,而放鬆了对我的警惕呢?
思於此,我的手又不自觉的探到了褥子下面,恨怒的死死的攥住了那把剪刀……
“杀人”,想到这两个字,我心裡不免生出一些寒意。
浑身发抖——因为我眞的好害怕,毕竟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別说是杀人了,就是杀鸡、杀鹅……我也是不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