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郎有情
是夜,孟灵酒正在酣睡,忽然察觉什么东西在拍自己的脸,孟灵酒睁开眼睛猛一坐起身。“哎呀。”百里鸣额头被撞,一声吃痛。
“是你?”孟灵酒认出眼前人正是前些日子碰到的怪人,叫百里什么的,“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嘘…”百里做了个噤声之势,“走。”说完不由分说搂住孟灵酒的腰,飞出了窗外。
“你要带我去哪儿?”深更半夜的,还没睡够呢。
百里鸣搂着孟灵酒落在客栈对面的屋顶上,随后凑近孟灵酒用力嗅了嗅,“香。”
孟灵酒往后仰了仰,“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自己看。”孟灵酒顺手望去,见十几个黑衣人偷偷摸摸地向客栈潜去。“他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聚宝庄的人,来抓你。”百里鸣言简意赅。
“你怎么知道?”
百里鸣悠悠道:“你亲口告诉他们你住在这里,赢了钱还把人打了一顿,他们能善罢甘休吗?”
“你都看见了?”孟灵酒问,百里鸣未置可否。
“挨了打还没学乖,竟然还敢来。”孟灵酒挽起衣袖。
“你做什么去?”百里鸣问。
“当然是去教训他们了。”
“你可知聚宝庄的老板是何来头?”
“什么来头?”孟灵酒问。
“聚宝庄老板名范二狗,是尚书令傅亮的小舅子,否则大宋禁赌,他又怎敢在天子脚下开赌坊。”
“范二狗?哈哈哈哈,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孟灵酒捂着嘴笑。
百里鸣十分无奈地看着她,太抓不住重点了。
孟灵酒笑完,问道:“尚书令官很大吗?”
百里鸣一听,难怪她刚才还笑得出来,敢情她根本不知道尚书令三个字意味着什么。百里鸣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你要是再去招惹他们,就不只是通缉犯这么简单了。”
孟灵酒收住笑,是啊,自己还是通缉犯呢,得低调点才行。思及此,孟灵酒放下衣袖,一个起身,“又要做什么?”百里鸣阻止她。
“我去给他们留个字条。”说完向自己的房间飞去,百里鸣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范二狗带人摸到了孟灵酒房间门口,一人用手捅破纸,将装着迷香的竹筒小心伸了进去。过了片刻,范二狗带头冲了进去,一看,房内空空如也,只有窗户开得老大。“妈的,又被她溜了。”
“二爷,您瞧,这儿有张字条。”
范二狗拿起字条一看:从今往后,无钱自会上门去取。“妈的,小丫头片子,敢来看老子不剁了你。”范二狗狰狞地骂道。
孟灵酒随百里鸣来到一处地方,抬头一看:仙林院。“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饮酒作乐的地方。”百里鸣直言道。
“妓院?”孟灵酒惊道。
百里鸣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俗。”随后领着孟灵酒径直走了进去,就像自己家一样,边走边解释道:“这里的姑娘能歌善舞,色艺双绝,有些还能作上几首诗,她们只卖艺不卖身,来这里的都是些风流雅客。”
“哦,金陵人真会玩。”孟灵酒感叹一声。
“不必赚钱养家,不必忧心国事,不玩还能做什么?”百里鸣玩味地看着她。
孟灵酒心想也是,随百里鸣走进大堂,只见正中一群女子正伴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两边放置着数十张矮几,三三两两的客人盘腿坐在矮几边,每位客人身旁都陪着一个姑娘,或倒酒或谈笑。没有浓郁的脂粉味,只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百里公子,你来了。”一入后堂,金露便迎了上来。
“秦姑娘呢?”百里鸣问。
“在屋里,百里公子请随我来。”金露领着二人来到秦桑的房间。
“百里公子。”秦桑一见百里鸣起身相迎。
“这位是我的朋友,叫孟灵酒,麻烦秦姑娘腾个屋子让她住下。”百里鸣直抒来意。
“既是百里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秦桑的朋友,孟姑娘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你好,叫我灵酒就可以了。”孟灵酒也不见外。
“玉露,去收拾间干净屋子,给孟姑娘住。”秦桑吩咐。
“姑娘,她…她是”玉露一看见孟灵酒嘴巴哆嗦起来。
秦桑不解,看着玉露问:“怎么了?”玉露附上秦桑耳朵低语几句。秦桑听后明了,怎么朝廷通缉犯扎堆来了我仙林苑。
“秦姑娘有难处?”百里鸣见秦桑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
“没有。”秦桑笑了笑,“玉露,快去吧。”又对百里鸣言道:“百里公子既然来了,就在此歇下吧。”
“不了,明日国子学开课,我要回去准备一下。”百里鸣拒绝道。
“既如此,秦桑就不挽留了。”
百里鸣随即对孟灵酒言道:“你安心在此住下,不可给秦姑娘添麻烦。”
“我向来都很乖的。”孟灵酒保证道。
百里鸣嗤笑一声离去。
世子府,
“玲珑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刘义敏问。
“回公子,郡主这几日只是到处逛逛,吃吃买买,晚上都会准时回来,没惹什么麻烦。”龙井回道。
“那就好。”
“世子,徐公子来了。”门外响起家丁的声音。
“请他进来。”
孟家庄,
孟灵酒迟迟没有回家,连书信也没有一封,孟云开始着急了,酒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思及此,孟云决定去问问云中剑,看看他是否知道灵酒的下落。
“云云,你来了。”云中剑看见孟云热情打招呼,“酒丫头呢,她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是不是又溜出去玩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酒儿去了何处?”孟云着急道。
“怎么?酒丫头没写信回来?”云中剑问。
“没有,所以我才来问你,以往都会写信回来报平安,这次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一封信也没寄回来,你说会不会是出事了?”孟云十分担忧。
云中剑见此,宽慰道:“云云,你别着急,酒丫头聪明伶俐,又会武功,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从来也没吃过亏,兴许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孟云听云中剑如此说稍稍安心,可眉头依然卷起。眼看美人愁眉,云中剑心生怜爱,道:“你要还不放心的话,我即刻去找她,酒丫头往日爱去的几个地方我都知道,一定把她找回来。”
孟云一听这才展颜:“那我就放心了。”
敢情云云早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呢,云中剑苦笑,不过美人展颜,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饴。
翌日,孟灵酒用完早膳前去看望秦桑。
“孟姑娘。”秦桑见礼。
“孟姑娘听着多见外,叫我灵酒好了,我就叫你秦姐姐可以吗?”孟灵酒是个自来熟,也不客套。
“当然可以。”秦桑浅笑。
“秦姐姐,这仙林院是你开的呀?”孟灵酒问。
“准确来说仙林院由我与百里公子共有,若没有百里公子资助,我也开不起来。只是百里公子向来率性而为,不愿被俗事缠身,这才由我全权打理。”秦桑言道。
“难怪他来这里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想起昨夜百里鸣熟门熟路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
“听口音,灵酒不像金陵人。”秦桑问。
“我家在安陆郡。”
“那你来京所为何事?”秦桑依次问道。
“我是”不行,不能说是来送信的,孟灵酒想了想,笑笑说道:“我娘要给我说亲,我不愿意,就溜出来了,顺便增加点阅历。”
“哦?你孤身一人不远千里从安陆来金陵只为增加阅历?”秦桑觉得匪夷所思。
“是啊。”孟灵酒神情相当诚恳,诚恳地连秦桑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不过她既然也是通缉犯,想必与林司晴一般,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与林司晴相比,这个孟灵酒看上去十分单纯,不像藏得住太多心思之人,这倒让秦桑不知从何处入手,“你与百里公子如何相识?”
“你说百里…他叫百里什么来着?”孟灵酒一时想不起百里鸣的名字,问道。
“百里鸣。”
“哦对,百里鸣,我刚到金陵的时候,因为嘴馋掉进一个坑里面,是百里鸣把我救出来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又在客栈救了我,然后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孟灵酒的话秦桑只听懂一半,不过以秦桑所知,百里鸣向来不爱管闲事,只是为何偏偏对这个孟灵酒特别关心?
“秦姐姐,你有没有觉得百里鸣挺奇怪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孟灵酒问。
“百里公子是国子学的一名学生。”
“国子学?是私塾吗?”孟灵酒问。
“是国家的私塾,全国各地的读书人经过考核,都能去国子学读书。”秦桑解释道。
“那一定很大吧?”孟灵酒心想哪天得让百里鸣带她去见识见识。
“我也未曾见过,不过我想比一般的书院应该要大些。”
“对了,秦姐姐,我旁边屋子里住的人怎么都不出门?里面住的不是仙林院里的姑娘吗?”孟灵酒天生好奇心强,忍不住问道。
秦桑心想林司晴的事不宜让外人知晓,遂道:“里面住的是我一个朋友,她有些惧生,所以平时不怎么出门。”
原来如此,孟灵酒点点头。
“姑娘,苏公子又来了。”金露进来回禀。
秦桑立刻不悦道:“将他打发走。”
“奴婢赶了,可是苏公子不听,非要见你。”金露为难道。
“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是,奴婢再去赶赶。”
金露出去之后,孟灵酒问道:“秦姐姐,苏公子是谁啊?”
“一个缠人的家伙。”
孟灵酒正要开口只听门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秦姑娘,你身子怎么样了?金露说你身子不舒服,我甚是担心。”
“苏公子,我家姑娘现在不便见客,你还是走吧。”金露的声音响起。
“秦姑娘,你快把门开开,我只想看看你。”苏锦里不依不饶。
秦桑眉头深皱,起身前去将门一开。
“秦姑娘你没事,那就好,刚才金露姑娘跟我说你身子不舒服,可把我担心坏了。”苏锦里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孟灵酒侧身望去,是个白白净净的公子,书生气十足,看上去有点呆头愣脑。
秦桑摆下脸:“苏公子,既然看到了,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秦姑娘,上回我拿来的药你试过了吗?有没有用?腹痛可有减轻?”苏公子不理会秦桑的逐客令,自顾问道。
秦桑不胜其烦,道:“那些药都被我扔了,以后也请你不要再送来了。”
“扔了?那些药都是专门治腹痛的,怎能不吃呢,是不好喝还是没有效果?那我再去太医院求些药来。”苏锦里不等秦桑回话就着急的向外走去。
“秦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吗?”孟灵酒听苏锦里刚才之言问道。
“一点小病,不妨事。”秦桑回到屋内坐下。
“我看那个苏公子挺不错的,可秦姐姐你好像不太喜欢他。”孟灵酒试探着问。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不愿与无关之人纠缠罢了。”秦桑感叹道。
是夜,百里鸣来到仙林院,一见到孟灵酒,二话不说,先靠近她嗅了一口,秦桑站在一旁都看得惊呆了,百里鸣旁若无人道:“你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为何如此香醇?”
“你说这个呀?”孟灵酒指指自己腰间的葫芦,“这酒叫作蛟龙醉。”
“蛟龙醉?我自问饮酒无数,为何从未听说过此酒?”百里鸣问。
孟灵酒一脸得意,道:“你当然没有听过,蛟龙醉只有我家才有,别的地方是买不到的。”
“如此说来,此酒是你家中独家秘方所制?”百里鸣嗜酒如命,此酒光是闻着已经令他心痒难耐,自然不会错过。
“是啊。”孟灵酒点头。
“蛟龙醉?”百里鸣思虑片刻,道:“可是取自刘伶醉酒的典故: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盅海底眠?”
孟灵酒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你很聪明嘛,不过我家的蛟龙醉比起杜康酒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天下第一酒庄的大小姐,孟灵酒完全有资格说此话。
百里鸣一听兴趣大起,道:“可否借我一品?”
“可以啊。”孟灵酒爽快回道,说完就去解腰间的玉葫芦。
“等等,”百里鸣伸手阻止她,“如此美酒,当以清风为伴,浩月为伍,走。”说完不等孟灵酒向秦桑辞别,拉起她的手就向外飞去。
两人来到城外百里鸣居住的竹林,百里鸣进屋取出两只酒樽,飞上屋顶,置于似乎早已在屋顶扎根的矮几上,对着屋下的孟灵酒道:“上来。”好好的总上房顶做什么?怪人,心里虽这么想,依然顺从地跳了上去。孟灵酒解下玉葫芦为百里鸣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百里鸣拿起酒樽,放在鼻间嗅了嗅,浓郁醇香四溢,轻品一口,烈酒入喉只觉热辣如火,随即气血冲顶,片刻后唇齿留香,回甘悠长,“好酒,好酒!”百里鸣放下酒樽,将束冠一松,宽衣一解,又回到孟灵酒初见他时的模样:披头散发,敞胸露臂!
“诶诶,别脱了。”孟灵酒伸伸手阻止。
百里鸣邪魅一笑,一杯下肚,“再来。”
孟灵酒又为他满上,问:“秦姐姐为什么不喜欢苏公子,我看他好像很关心秦姐姐。”
百里鸣言:“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原来如此,可怜那苏公子了。”孟灵酒感叹,忽然想起什么,道:“听说你在国子学读书,明日带我去见识一下可好?”
“好。”言语之间,已三杯下肚,百里鸣气血翻涌,燥热难耐,凌空折下一根竹枝,在屋顶挥舞起来,“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看着挥舞着竹枝,吟着诗的百里鸣,孟灵酒忽然体会到一种孤寂,他就像高高悬挂在夜空的那轮明月,那样耀眼明亮,却无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