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真凶 1
第二天早晨,牢房的门打开。奥古斯塔王子走进来。
他的脸色阴郁,大概一夜未睡,两眼布满血丝,额头显出几道深深的皱纹,让他一下子显老了好几岁。
我迎上去问:“西尔维亚怎么样?”
“为什么你要关心西尔维亚?你在盼望什么?“王子愤怒问,我第一次看到他完全失去冷静,控制不住脾气。
我退后一步,沉默下去。我盼望西尔维亚母子平安,但如果我这么回答,在他眼里恐怕会认为我虚伪吧?
“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王子的声音嘶哑,“孩子没了。”
我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忍不住想要安慰他,但是我却没有说出口,什么也没有做,似乎有一道可怕的天堑突然横在我和他中间,向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我看向他的眼睛,灰色的眼眸中此时没有壮丽的山川,阴森森、雾蒙蒙一片。我的心脏猛然一缩,在他眼中我看到了怀疑。
“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紧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的问:“你有没有刺杀娜塔丽?西尔维亚?”
我感到不可思议!真凶凯撒小姐已经死去,而他却在质问我是不是凶手!一股巨大的悲愤排山倒海般涌上来,我的眼前一黑,脚一软,摔倒下去。
“我的女士没有做!”可可扶住我,坚决的说:“李女士才不会做那种事!”
王子权威的声音命令:“你退下。我要辛德埃拉?李亲口回答。”
我没有回答。如果他信任我、了解我,就不会冤枉我,如果没有信任,我怎么辩解都没用,而我不屑于辩解,我太过于高傲。胸口中仿佛有什么正在咔嚓粉碎,我清楚知道,那是我的心脏。我大口呼吸,想要吸入一点新鲜的空气,却只是引起肺部一阵剧烈的抽搐,让我猛烈的大咳,窒息。
王子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他用如同审讯囚犯一样的口吻道:“骷髅会的前任首领是谁?谁把骷髅会委托给你?有什么目的?”
我闻言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站直身体,挺直背,坚硬的回答:“我不能说,你也不应该问。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件事需要我坚持到死,那就是忠诚。”
王子伸出手,命令:“给我,骷髅会首领的信物。”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要一件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
我望着他,希望在他眼中看到信任和宽容,但是没有,他的眼中闪烁着黑色的火焰,那是一种名为“野心”的可怕东西。我不禁畏惧后退。
“您能赦免正在狱中的所有救国会兄弟吗?”我怀着一点希冀柔软的问。
“不可能。”他立即否决,“你知道他们杀了多少贵族吗?”
我讥笑反问:“你知道贵族们杀了多少无辜平民吗?”
他沉默垂下眼睑。隐约,一丝羞愧闪过他的脸庞,这让我坚硬的意志软弱下来:“殿下,如果您同意签署大赦,我就把救国会交给您。”我期待的望着他,恳求,等待。
他指责道:“你完全不懂政治,贵族们会因此立即起兵造反,而且我无权签署大赦令,除非我有一天登基为帝。”他叹了口气,劝说:“但是,我可以向你许诺,将来有一天我得权后,一定会赦免救国会,君无戏言。”他非常肯定的说,向我伸出手,重新亲切唤起我的小名:“辛迪,救国会是一件凶器,不该掌握在小女孩手中。”
我退后一步,瑟缩地远离他,他眼中的黑色火焰让我害怕,那么陌生。“谢谢。等到您签署大赦令的那天,我一定会把救国会交在您手中,由您支配。”
他的脸闪过一丝恼怒:“你根本不明白它的危险!它不能给你带来保护,只能让你陷入无穷无尽的危机。你一向愚蠢,把退伍军人俱乐部当慈善机构,把骷髅会的一群刺客看作需要庇护的难民,你以为你能庇护他们吗?”
我不能。我从来不认为我能,我只是个小镇子长大的十七岁女孩,风云际会中背上了责任。但是,“我竭尽全力。”我用力说。
王子什么都没再说,迅速转身迈出牢房。背影渐渐远去。
忽然的,一股冲动从我胸口涌出来,我几步追过去,却被铁栅栏阻挡,我大声叫道:“奥古斯塔,你还会有孩子出生的,你会有许多王子和公主,别难过!”
那背影停下,转过身来。他望着我,目不转睛的望着我,一秒、两秒……寂静的牢房甬道……
“你不该无礼的直呼我的名字。”他说,但声音里没有责备,某种坚硬的壳破碎后,蛋清一样的柔软在他脸颊上浮现,在牢房昏暗的灯光下闪烁银白色的光辉,精灵般璀璨。原来,我仍然爱他啊,哪怕他刚刚击碎了我的心。
脚步声远去。我已经耗尽全部精神,疲惫的跌倒。
可可立刻抓住我的手臂,扶我坐下来。她猫一样的眼睛在昏暗中发出明亮的光芒,带着仰慕望着我,让我感觉她很陌生。“辛迪,我一向喜欢你,把你当做好朋友,因为你毫无偏见的接纳我。但是现在,你让我无比敬佩!”可可的声音非常激动,泪光在她眼中闪烁,“我们救国会在许多人眼中是恐怖的杀手集团,但我们有骨气,我们决不作为当权者卖命的鹰犬。您刚才的勇气深深折服了我!我的女士,请您接受我的效忠,我愿侍奉您一生一世!”可可向我深深鞠下一躬。
过了一小会儿,卫兵打开牢门,告知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间。
奥古斯塔王子下达了封口令,禁止将我的骷髅会首领身份向外传播,他在用他的宫殿保护我。
我被泪水涟涟的雷斯特夫人迎进屋里,洗过澡,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开始吃丰盛的早餐。
“王妃身体怎么样了?”我问。
“已经苏醒了,医生说会康复的。但是,皇子没有了,而且,”雷斯特唏嘘,“以后不能怀孩子了。”雷斯特夫人没有因此兴奋,她露出同为女性感同身受的伤感,雷斯特夫人是位非常善良的女士。
雷斯特夫人很担心我:“不知道王子能不能护得住您?虽然王子禁止消息外传,但皇帝陛下肯定会立即知道您的身份,毕竟,温泉宫曾经是皇帝陛下登基前经营多年的宫殿,现在这宫里,还不知有多少人明面上效忠王子、实际却是陛下的密探呢?”她立即谨慎的住嘴,然后忧心忡忡的叹气。
我提心吊胆等了几天,夜里不停的做噩梦,梦见一队皇家卫兵突然冲进我的房间,把我和可可抓走。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只有一位美神宫的女官授命带着一些名贵的补品来慰问西尔维亚。
西尔维亚一直躺在床上修养。我每天询问服侍她的侍女,得知她的身体正在好转,不禁松了口气。一个星期以后,听说西尔维亚已经能坐起来会客了,艾洛蒂便建议说一起去看望西尔维亚。虽然孩子没了,但西尔维亚仍然是准王妃,王子还是会娶她,君无戏言。于是,我们带着鲜花和礼物一起去看望西尔维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