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能稳定的情绪
要不是季王爷及时出手制止,萧肃非得让二皇子在马背上颠到吐血不可。
绣着四爪蟒的黄色旗帜迎风招展,二皇子兴致正高,萧肃不与他比试,还有别人。
季王爷安排了自己的锦衣卫去陪他赛马,自然这名锦衣卫一定会让二皇子赢得天衣无缝。
萧肃看着和他同龄的侄子渐渐跑远的身影,真不知道这小子如此急于证明自己,究竟是为何?他那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像是一戳就破的气球,看着十足十的充盈,不过一层薄薄的皮罢了。
“太着急了。”他低声自语道。
今天,这一队人马走的正是昨晚他走过的路,白天看风景自是和夜晚不同。
道路两旁的白桦树覆着雪,笔挺的树干上睁开一只只大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它们身旁经过。
萧肃骑在暴风雨上,慢慢地跟在季王爷的车辇旁。
季王爷哪里是有话要说,萧肃瞥了眼车辇的小窗户,窗户被厚实的帘子遮着,他看不见里面,但偶尔泄露出来的声音,不难猜到此时车辇内一定是春色无边。
萧肃正值懵懂的青春期,哪里能听得了这些。
“二哥,我去前面看看。”说完,不等季王爷回话,他便趱马向前,远远地躲开了季王爷的车辇。
风花雪月的事情,萧肃倒不是一点不懂,他也去青楼喝过酒、听过曲、看过选花魁,只不过虽已十八,却仍未经过男女之事。
萧肃从不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也并非出于洁身自好,他只是单纯的讨厌别人触碰他,特别是那些浑身脂粉香,一味示好谄媚的女人。
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他下意识摸向从前挂着龙牙的地方,现在龙牙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寒月簪。
他昨晚回到狩猎小屋,觉都顾不上睡,在小屋里找到现成的皮料,连夜做了一个大小刚好能放下簪子的皮囊,这个皮囊此时就挂在腰带上。
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那上面,冷若冰霜的面庞上出现了难得的笑意。我的眼光不至于如此奇特吧?就那个蓝眼矮丫头哪里有女人的模样?
他比队伍先到达营地,刚到大门,就听见二皇子在对那名锦衣卫大呼小叫。
“本宫赢了!你,亲自带本宫的马去马厩休息,给它梳洗一下,路上的泥泞都把它弄脏了。”
这可不是锦衣卫该做的事。萧肃正要过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九王爷,将军让属下等在此处恭候大驾,将军让我给九王爷带个话,他有些事要跟王爷您私下商谈。”
萧肃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正是昨晚跟在朱元尚身边叫李晋然的人。
他想朱元尚这会儿要见他,恐怕和诈尸的事有关,也就没心思管二皇子了,他仰仰下巴示意李晋然带路。
整个驻军营地旌旗招展,官兵们早早列好队,朱元尚的将军楼也插了彩旗装饰。
这些看在萧肃眼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就像把一匹战马拉进杂耍班似的。
李晋然并没有引领萧肃进到将军楼里面,因为朱元尚就站在楼门口的石狮旁,眼睛看向二皇子所在的方向,撇着嘴,一脸嫌弃的表情。
“别这样。”萧肃摆手让李晋然不用继续陪同了。他独自走到朱元尚近前,“等下可别让尊贵的皇子看见你这张臭脸。”
“哼。”朱元尚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萧肃,“尸体不见了。”
“都砍成块了还能跑?”
“不是说那具。”朱元尚往前上了一步,附在萧肃耳旁说,“昨天发生那场遭遇战的地方被人清理过了,连根毛都没剩。”
萧肃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对方动作挺快呀。那具呢?放回去了?”
“嗯,属下也在周围部署好了,一旦有人靠近尸体,必会将其活擒。”
“希望有鱼咬饵。”
萧肃双手叉腰,手指在腰间轻轻敲着,思忖是否真能把大鱼引诱过来。
他意识到那些横尸在荒野的异族人确有古怪,否则不会有人抢在他们之前,将尸体转移走。
他还没听说过,会有人在交战后打扫战场的呢,何况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遭遇战。
他甚至怀疑朱元尚的手下,有人里通外敌,把他们要运回尸体的消息出卖给了对方。
萧肃垂着眼皮陷在沉思中,直到朱元尚大声的清清嗓子,他才抬起头。
“怎么了?”他因为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耐烦地问。
朱元尚朝大门那里努努嘴。
他回过头,只见季王爷的车辇在侍卫地拥簇下驶进了营地。
“此事要向季王爷禀明吗?”
“等有了眉目再说。”
显然朱元尚也是这个打算,他欣然地点点头,表情放松了许多。
萧肃冷眼瞧着朱元尚大笑着去迎王爷和皇子。
他觉得朱元尚的笑十有八九是装的,但装得不错。想着,他撂下句:“你带着季王爷和皇子阅兵吧,小王进去等。”说完,便抬腿进了将军楼,完全不给朱元尚留多话的余地。
将军楼的内部结构非常硬派,完全是北境的建筑风格。粗旷而厚实的中空墙壁,兽皮缝制的地毯,鹿角做成的灯。
屋里的陈设异常简单,所有物品都是具有实用功能的。房间内几乎没有装饰,除了成架的兵器和立着的盔甲,假如这也算是装饰的话。
萧肃深吸口气,周围全是燃烧着的气味,有劈柴,也有煤油。这种气味不好闻,却令人感觉十分温暖。
走进正堂,他也不管主位是不是要留给季王爷,就一屁股坐进那张铺着熊皮的太师椅上。
他歪依身体,胳膊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看向下面其他空着的座位,心想,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视野能比此时强多少,为何那么多人都想坐上去?
萧昊虽然居于龙椅之上,可他一天都没感到过安稳,怀疑着每一个人,不累吗?如果换作是他,他会怎么样?
萧肃深黑色的眸子里闪着黑暗的光,额角一缕发丝滑下来正好挡在眼前,可依旧无法遮盖他心底那股总是无故就升起的杀气。
换作是他,既然无法信任,就绝不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