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

    凌晨的医院走廊，唯一醒着的只有灯。尤俊辰拖着慵懒的身躯在走廊的木质座椅上坐下，懒得唤醒玻璃窗口里的小护士。不知道她几点才忙完，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一双好看的眸子忽闪忽闪，估计是睡得浅。尤俊辰小心翼翼侧过身子，臀部的伤痛此刻全然显现出来，他自己咬了咬牙，不知道为何，只觉得这点小伤忍一忍就罢了，别打扰那个忙碌到深夜的孩子。

    “掀起你的头盖骨来~”

    一段突兀的铃声响起，尤俊辰一个激灵从座椅上站起来，赶紧找到侧门钻进楼梯间。他关上门，电话那头一个阴翳的声音问道：“怎么，今晚是不是很有趣？”

    尤俊辰苦笑一声，心道该来的逃也逃不掉。

    他据实回答道：“看见了，确实是两个有趣的年轻人。”他极力隐藏心里的愤怒，原本今晚只是他在东海待得无聊，所以找大堂经理借了辆车出去透风。谁料到这种小事也在对方的严密控制之下，他能碰上夏无双与花羽，定然也不是他原以为的偶然。

    电话那头对他心中的不满十分清楚，不过那边似乎对此毫不在意，问道：“说出你对那两个人的评价。”

    尤俊辰答道：“夏无双心思缜密，胆量与智计皆是上品；花羽拳脚功夫十分了得，在这个年纪已经是非常难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作主张加了一句：“不过与根基深厚的东海比起来，他们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电话那头，阴翳的声音笑起来，听在耳朵里无比阴森，就像是孤身一人置身于黄泉之下。

    尤俊辰挂掉电话，他失魂落魄回到走廊里。

    值夜的小护士已经被他那不拘一格的电话铃声吵醒，正出了休息室东张西望。见到尤俊辰，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立马喜笑颜开，同时有一丝怯生生道：“先生，您哪里不舒服？”

    如沐春风。

    小护士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连额头青丝都能映衬眼里的纯洁如水。

    尤俊辰忽然涨红了脸，扭扭捏捏道：“pigu。”

    “噗嗤！”小护士掩嘴轻笑，虽然没有万种风情，却有万中无一的吸引力。她款款走到尤俊辰身边扶着他，温柔道：“没事，我帮你处理。”她似乎感受到尤俊辰的不自在，一板正经道：“你是病人，我是医护，别忘其他的地方想。”

    她说这句的时候，眸子清灵，尤俊辰不敢与之对视。

    “好！”

    东海附属刘家最臭名昭著的管家，素有浪里白条之称的尤胖子，对待刘家之外的人从来都是一句话：“滚你妈的！”今晚，臭名昭著的刘胖子连破两戒，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尤俊辰在小护士的精心处理之后，恋恋不舍穿上裤子。

    “你这个人，想什么呢？”

    小护士见他似乎动了歪念头，纯净如水的眸子隐约有些怒气。尤俊辰背过身穿好衣服，他略微有些局促，脸上却淡淡一笑，对小护士郑重道：“谢谢你！”

    “谢谢我？”

    小护士面露疑惑，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何这么奇怪。

    尤俊辰没有解释，而是接着说出了一句更加令人不解的话：“谢谢你们让我知道自己还是个人。”

    小护士直接懵掉。

    尤俊辰一瘸一拐走出了医院，这么些年，他在刘家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总算到了今晚才发觉自己还是个人，尤其是个男人，尽管他裤裆里一泻千里。

    东海乙等贵宾室，刘金山、刘银山两兄弟搂着女人从里间出来，刘金山打着哈欠，笑道：“最近有点虚，让尤胖子去弄些虎鞭、海马什么的。”他左拥右抱，怀里两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调笑道：“大公子还说自己虚，刚才那一番龙腾四海，把我们两姐妹折腾的够呛。”

    “懂事，分别赏两万。”

    刘金山心情大好，加了一句：“美金。”

    刘银山在一旁皱了皱眉，提醒道：“大哥，咱们这回出来可没带那么多现金。”

    刘金山眉头一挑，笑道：“笑话，我刘金山何时为钱发过愁，先从东海的账上支。”

    侍立一旁的服务生听见了，立刻脸色苍白，刘家公子过来消费本来就不需缴纳现金。此刻要是反过来从东海的账上支钱，虽说他们刘家是东海的附属，但这么做已然不合规矩。服务生要是将这事报上去，丢了工作都是轻的；他要是不报，惹上几位公子，更是有可能被当场活活打死。

    “还不去？”

    刘金山见服务生迟迟没有动作，答应怀里女人的奖励无法兑现，这无异于啪啪啪打他的脸。

    “哎呀，不就是四万美金？”

    老三刘白山正在一旁跟两位绝色女子聊明史，此刻正讲到海瑞居然敢大逆不道上疏斥责嘉靖帝，一位女子摇头道：“嘉靖者，家净也，硬生生把那位嗑药修炼的皇帝气的吐血。”刘白山听罢哈哈大笑，将头埋进那女子胸脯里，感慨此处风景大好。听了两位兄长大煞风景的话，他丢过去自己那个古驰的背包，对刘金山道：“大哥，这包里十万美金，你都拿去花吧。”

    说完，他们继续聊起明史，以及明朝那一年严嵩党与东林党之间的你来我往。

    刘银山拿起弟弟丢过来的背包，一打开，里面果然有十万美金。

    刘金山与刘银山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不言而喻。这老三自打出生起，名字就与他二人的含义不同，此刻更能瞧出他们那位父亲的偏心。

    大纨绔刘金山不知如何，成功压制了对三弟的浓烈杀意，冷静道：“尤胖子呢，准备回家。”

    服务生道：“回大公子，尤生开车出去溜达，还没回来。”

    刘金山道：“不等了，你安排车送我们回家。”

    刘白山并未跟两位哥哥一起回去，而是继续留在东海聊明史。

    老大老二刚出去，与刘白山聊天的女子立刻正襟危坐，忍不住提醒道：“三公子，你这么高调，似乎不合适。”

    “我高调吗？”

    刘白山笑道：“他们四处搞基玩女人，欺男霸女，将父亲的脸丢的一点都不剩，反倒嫌弃我高调不合群，真是笑话。”

    他躺着的那个温软怀中，女子道：“三公子，水至清则无鱼。”

    刘白山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

    其实如果有得选，他才不想生在这种家庭。有时候，他反倒希望能来一场风暴，将这所谓“上层社会”虚伪丑陋的一切全部摧毁，片瓦不剩。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享乐的动作，骨子里带着劣根性，刘白山自己也做不了圣人。

    刘白山捏住女子姣好的面庞，肆无忌惮盯着她胸口里的一片春光，还有下半身丰腴的肉体，翻身上去。

    一阵疯狂肆虐，他瘫倒在女子身上。

    刘白山眼神空洞，即使他尽全力表现出跟家族不一样的地方，即使他附庸风雅、钻研古文历史，也改不不了他骨子里同样很注重享乐、很没有底线这一现实。

    他眼神有一刹那空洞，喃喃道：“这世上没有圣人，也不会有圣人。”

    ——

    尤俊辰拦了辆车回到东海，正好碰上从乙等贵宾室出来的刘金山、刘银山两兄弟。

    刘金山一看见尤胖子，舔了一下嘴唇，笑道：“胖子，抓紧时间给我弄些壮阳的东西。”

    他走到尤俊辰旁边，掏出自己裤兜的角。

    尤俊辰有些迟疑，他做断袖癖、不人不鬼、甚至做狗已经很久。

    但他突然觉得这样很恶心，很肮脏。

    尤胖子还是闭上眼睛，上了刘金山的车。

    他闭上眼的一瞬间，看见夏无双无比真诚的笑脸，还有医院小护士那能掐出水的面容。

    “真干净啊。”

    他在心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