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双跟花羽抵达烂尾楼，四周一片漆黑。

    夏无双掏出火机，打着火照了一照，一个鬼影都没看见。头上一轮残月，光亮依稀洒下来。他看见旁边有一株槐树，上次来的时候并不记得有这么一棵树。

    “咕咕~”

    一只类似乌鸦的黑鸟蹲在槐树枝丫上，叫声略微阴寒。夏无双灭掉火机，身边花羽早已不见踪迹，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人，所以先绕了进去。夏无双悄悄放下单车，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靠向墙根。

    “身手不错嘛。”

    夏无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黑凤。

    他打开手机，借着亮光，看见黑凤从烂尾楼一处角落里退出来。他左手指尖不停颤抖，看来刚才跟人对了一掌，而且还处于下风。黑凤脖颈不远处，一根约莫二十公分长的烂木头伺机而动，木头的主人却是花羽。

    夏无双了然，原来花羽刚才绕进去，把黑凤打了个措手不及。

    “哈哈~”夏无双笑道：“黑凤，你那‘掘坟者’的名号谁给你取的，这不是变着法嘲笑你嘛，占了先手还打不过。”黑凤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花羽手中虽然只拿着一根烂木头，但他若是发力，区区一根烂木头也能成为杀人利器。

    夏无双火上浇油，笑道：“我说，那些关于你的传说不会也是假的吧，黑金集团前二把手就这点能耐？”

    “你大爷！”黑凤被夏无双调笑了，立马还口，岂料花羽手腕稍稍用力，他立刻噤若寒蝉。

    在绝对实力面前，所有的脾气得烟消云散。

    “好了，别闹了，里面怎么样了？”

    调笑完毕，夏无双打头往里走。

    黑凤瞅了花羽一眼，低声道：“木头！”

    花羽理都不理他，径直跟着夏无双进了楼里面。黑凤知道自己打不过花羽，骂他他又不还口，极为无奈跟了进去。

    ——

    老式小区里，陈云出完警，正准备收队。

    出于本能，他隐约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自己，尽管他吩咐手下人将前前后后翻了个遍，还是毛都没发现。

    “收队！”

    他下了命令，警车打着火准备离开。陈云悄悄隐匿身形，再度潜回楼上。他蹑手蹑脚打开夏无双的门，手枪已经上膛。陈云悄悄靠近卧室，猛然踢开卧室门。

    “不许动！”

    他踢开门的同时，双手握抢，对着门后。

    门后的黑暗里安安静静，只能听见陈云自己的呼吸。

    陈云等了大约一分钟，他打开灯，才发现夏无双卧室里空空如也。他皱了皱眉头，心道难道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此时对讲机里传来其他警员的呼叫，说是车子正在门口等，问他还得多久。

    “我马上下来。”陈云回了一句，他带上门出去，下了楼梯。

    他刚走下楼，窗帘动了动，一个身影翻窗进来，正是兵王陈三。原来他刚才一直把自己吊在窗户外面。陈三用低沉的嗓音给上官清琳打了个电话，将情况简要汇报一下，大意就是黑金的人果然来过了，但夏无双早有准备，他现在安然无恙，跟一个少言寡语的年轻人打上菲使馆的大门，不知道如何。

    上官清琳道：“无双没事就行，三哥你回来吧。”

    ——

    烂尾楼内部，夏无双蹲下身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他面前七八个人，已经被打的精神错乱，瞳孔涣散。

    黑凤道：“还不是怪那根木头出手太重，我见到这些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没多少气了。”

    夏无双道：“难道不是你动的手？”

    黑凤笑道：“他们嘴硬，我就是顺便修理了一下。”夏无双看向花羽，后者一直话不多，此刻更是缄口不言，对黑凤的指责漠不关心。

    夏无双收到陈云的短信，上面说道：“那几个人，我已经替你修理过了，别弄出人命，处理好该放赶紧放了。还有，你屋子里有个真正的高手，我没敢跟他交火，如果这是你自己人，当我没说。如果不是你的人，你得小心了，他一出手，你肯定凶多吉少。”

    夏无双合上手机，笑道：“怎么能怪你们俩，陈警官那边也帮忙教训了他们一顿。”

    黑凤咂咂嘴，骂道：“娘的，那帮穿制服的下手也挺狠。”他瞥了眼花羽，花羽冷脸道：“看什么看，黑炭！”

    “死木头！”

    “黑炭！”

    这二人险些又要打起来。

    夏无双极为无语，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审讯。黑金的打手被金钱豹丢弃，就已经注定是这种悲惨的结果。八个人里面，仅有两个人嘴硬攻不破，其他人都乖乖招了，说是他们此行奉的是集团少董事长梁非才的命令，具体执行是公司新任特殊关系战略执行官金钱豹。夏无双将过程都录了下来，准备发布在社交网站上，彻底将上一篇报道坐实。

    不仅如此，他还准备写一篇推文，关于黑金集团如何恼羞成怒暗杀记者。

    在网络时代，媒体就是公众的发音渠道，因此很多弱势群体的事件都是先被媒体曝光，吸引了全国上下的舆论，才得到有关部门重视，因而最后得到良好解决。所以尽管很多人看不惯记者的所作所为，但大部分人都明白记者对于现代社会公平正义的推动作用，暗杀记者，意味着滔天的黑暗。

    推文的名字夏无双都想好了，就叫《金山岛系列报道之三-涉黑企业不思悔改，对新闻记者痛下杀手》。如果说之前那篇报道出来，黑金集团还有机会组织公关公司洗白，那么这次的新闻配合视频，绝对难以反转，除非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动用绝对权利封杀消息。

    做好一切准备，夏无双走向墙角那两个始终攻不破的人。

    “叫什么名字？”

    “张黄毛。”

    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眼睛里写满了无力，却有一股不屈的精气神。看见夏无双过来，他甚至艰难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

    “张黄毛？”夏无双蹲下来，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军刀，在张黄毛脸上划拉一下，一条血线呼之欲出。他向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懂因果报应慈悲为怀。夏无双只知道对这个世界要心存敬畏，最大的敬畏就是敬畏一切该敬畏的，；反之，它算个屁。

    夏无双道：“我知道你是个汉子，真正的男人恩怨分明，你为什么要杀我？”

    张黄毛把头偏向一边，说道：“因为你低贱！”

    夏无双笑了笑，：“是啊，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很低贱。”

    张黄毛没有说话，他这辈子，这条烂命原本就不属于自己。欠人太多，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还的清。但听见夏无双的话，他心里又有些悲哀，都是活在底层的人，相煎何太急？

    张黄毛看了看身边的二牛，这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小兄弟，为了他的兄弟义气铁骨铮铮。刚才黑凤一顿狠揍，除了二牛，其他六个人全部怂了。他心底有一丝感动，对夏无双道：“我要是能说清楚为什么要杀你，你能放过我这个小兄弟？”

    夏无双收起军刀，答道：“你说说看。”

    ——

    张黄毛讲了两个故事，故事很冗长。

    一个故事是关于数九寒天，进城谋生计的少年，身无分文躺在臭水沟里等死。耳朵旁边是鞭炮齐鸣的热闹景象，他一想到死就万念俱灰，再也看不见村头那个，眼含泪说我等你回来的女人。然而他却得救了，救他的人叫做金钱豹。

    第二段故事，时间更早一些，关于这段故事，千言万语难以说清楚那种滋味。夏无双只知道村口有个等他的女人，她说，一年后你没回来，我就去跳水库。

    张黄毛说了很久，东方有晨曦出现的时候，他终于说完了。他说道：“夏无双，你我并无死仇，可我为了自己那心头二两肉，不得不杀你。同样，我为了心头那二两肉，更不可能出卖豹哥。杀不了你，那就是我死，没什么大不了了，只是你要记得，放过我这个小兄弟。”

    “送他们上路。”

    夏无双淡淡说出这句话。

    花羽与黑凤皆是用不解的眼神看向夏无双，夏无双耸耸肩，说道：“谁的心头，还没个二两肉？”

    将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