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放过他们？”

    黑凤对夏无双的举动十分不能理解。黑金那几个人，扔在烂尾楼等他们自生自灭已经是十足的恩惠。夏无双却花大力气将他们送到白菟所在的同济附医进行救治，并且还通过黑凤的关系，联络苏州黑金的人过来照顾。

    夏无双淡淡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愿意杀生啊。”再说，这些人扎根黑金内部，没准儿哪天能排上大用场。

    好在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黑凤准备回去补觉。夏无双见他脸上很平静，问道：“你对黑金内部的变动，真的无动于衷？现在梁非才取代了你的位置，成了新任战略副总；连一直被你踩在加下的金钱豹，都成了特殊关系战略执行官，你心里就没点波动？”

    梁振华能把黑金集团做这么大，全苏州都知道里面有黑凤多少功劳。这就像你费尽心思把儿子养大，到最后突然冒出来个孩子生父，硬生生将他从你身边夺走一般。夏无双道：“黑金集团一屁股烂账，却还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现在跟他们硬碰硬没什么好果子，你不会是在暗中打他们的注意吧？”

    黑凤微微一笑。

    夏无双道：“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黑凤：“那得问你啊。”

    夏无双叹了口气，说道：“千万别自己往人家枪口上撞，有事我们一起扛。”他盯着黑凤，严肃道：“别做孤胆英雄！”

    黑凤耸耸肩，笑道：“啰嗦。”

    “走了木头！”他丢下这一句，打了个哈欠走了。花羽怒瞪他的背影，说道：“黑炭！”

    ——

    花羽也准备离开，被夏无双叫住了，夏无双道：“清琳说，让你今晚跟我一起，青羽也在。”

    花羽听说青羽也在，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这一双兄妹自从他们爷爷去世了，已经成为彼此唯一的亲人。

    “现在去哪？”花羽问道。

    夏无双：“你先回我那里去补觉，下午我过去接你。”

    花羽道：“那不行。”他立刻拉开架势，夏无双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自己那个宝贝妹妹肯定跟他没完。

    夏无双：“放心吧，我今天去报社，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叫了辆出租车，花羽临上车前，夏无双悄悄在他兜里塞了一万块钱。原来那晚花羽出现在聚会上，所有人都瞧见他一身寒酸，夏无双不是傻子，知道他的处境不是很好。

    安顿好花羽，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

    夏无双跟上官清琳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将昨晚的事情轻描淡写说了一遍。上官清琳也对那个一身车技的尤胖子十分感兴趣，说道：“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见识那个死胖子。他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跟他学学车也不错。”

    夏无双也有同样的心思。

    夏无双道：“今晚的活动是几点的？”

    上官清琳：“李宗棠那边通知我，说活动在下午七点半，你七点一刻到就行了。”二人约定好时间，各自挂了电话。

    人潮涌动的地铁口，夏无双抬头看见楼体上“风云报社”几个巨大的烫金logo。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拉了一车新鲜的进口车厘子，应该是圣诞节给员工准备的礼物之一。他点了一根烟，脑海里将这几天的事情过了一遍。黑金集团根基在苏州，他们在sh那些半吊子人手根本不足为虑。但他们既然能找上夏无双私人住所，这件事让夏无双不得不担忧。他思想前后，唯一有可能泄密的只有报社的同事！

    “难道是他？”

    夏无双第一时间给主任刘睿打了个电话，意料之中，刘睿迅速接了起来，跟往常一样声音略带磁性亲切而低沉道：“小夏，你找我？”

    夏无双笑道：“哥，好久没向您汇报工作了，我今天想来报社一趟，当面向您汇报黑金及东海的相关情报。”

    “好，那你先到工位上等等，上班时间我办公室谈。”刘睿挂断电话，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异常。

    夏无双微微一笑，他给刘睿发了条短信，上面写着：“对了哥，忘了谢谢您，报社快递的车厘子我收到了。哥，我刚进报社的时候，还住在大学城那边，所以地址也是那边。您是帮着我把住址了吗？”

    刘睿赶紧把被窝里睡的正香的女人摇醒，那女人正睡得迷糊，不耐烦道：“要死啊，你那一分钟缴枪的玩意儿，大清早的别折腾了。”刘睿脸上一黑，问道：“你们行政最近给员工准备礼物了？”

    “澳大利亚进口的车厘子。”被窝里女人嘀咕一声，钻进被窝继续睡。

    刘睿听说报社最近果真有这个福利，立即给夏无双回了条消息：“对，我最近在帮你安排复职的事情。人资那边要求进行背景调查，我就把你的相关信息了。”

    “谢谢哥，等下见面谈。”

    夏无双立即给蒲峪打了个电话，蒲峪正在睡梦里，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夏无双道：“最近人资是不是在咱们组搞背调了？”

    蒲峪骂道：“听风就是雨，你小子在哪里听说这些不靠谱的事情。咱们组里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记者，还搞背调，人资那帮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夏无双道：“我的住址被泄露了，昨晚有人闯进我屋里。”剩下的事情他没细说，蒲峪已经听出来，他立即从被窝里坐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下一刻，他意识到夏无双没事儿才能给他打这个电话，语气严肃道：“整个报社，知道你住址的只有三个人，我、莫小雨、刘睿，你小心点！”

    “挂了！”夏无双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微微一笑。

    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刘睿既然把升职的宝押在夏无双身上，却亲手毁掉他跟夏无双之间薄如蝉翼的香火情。

    你不仁，我不义。

    ——

    报社门前，一个天命之年的老头衣着讲究，头发丝不乱。他守在报社入口，如同门神。

    送车厘子的快递公司员工抬着大箱子，匆匆忙忙准备从正门往里进。此时逐渐临近上班点，大批员工陆陆续续走出地铁站进入报社大厦，很容易造成堵塞。

    几个快递公司员工抬着箱子混进人群，被眼神犀利的老头厉声喝止。

    “你们几个，出来！”

    一声厉喝，将过往行人吓了一跳，很难想象一个天命之年的老头居然如此中气十足。说完，老头抓住其中一个快递员的衣袖，硬生生将人拉回来。

    “大爷，我们赶时间，还有好几个公司要送呢！”

    快递员也是懂礼貌的年轻人，对这守门的老人说明原因。

    “不行！大厦有规定，货物从地上车库走货梯，大厦大堂不允许走货！”然而那老头油盐不进，彼此僵持在那里。

    夏无双远远看见这一幕，快递小哥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栋楼构造特殊，夏无双清楚，如果从地下车库绕行，不仅需要额外耽误十五分钟以上，快递员还需要徒手抬着大箱子走远路。对于这种时效性很强的工作而言，耽误一分钟都不得了。

    “老社长！”

    夏无双笑嘻嘻迎上去，手里也很勤快，给守门的老头嘴里塞了一支南京，接着就替他点上。之老头个性刚正不阿，平时也是滴酒不沾，却唯独喜欢抽烟，这是年轻的时候落下来的毛病。

    老头一看是夏无双，高兴道：“你个小崽子，有日子没见你了，怎么，工作上犯了错误，被罚停职思过了？”

    夏无双附在他耳边，神秘道：“秘密调查黑金集团金山岛项目、东海公司违规经营的问题。”

    “真的？”老头一听见这个消息，脸上立刻挂满笑容。他仿佛听见一件天大的喜事，单手叉腰道：“咱风云报社，终于出了几个眼睛不瞎的记者。他娘的东海为祸一方多少年，不少媒体正想歌功颂德，真是文明社会之奇耻大辱。”

    这位老人，就是风云报社曾经的前任社长。不过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如今老人早就退休了，因为年轻时就是一位敢说真话、热爱媒体工作的记者，所以一直在报社做门岗。用他的话说，只要他还能站起来，就要为报社奉献一生。

    夏无双赶紧朝几个快递员招了招手，他们趁机溜了进去。

    老社长关切看着夏无双，问道：“小崽子，你是不是因为调查东海，被上面给停职了？”他义愤填膺，怒道：“他陈雨堂干什么吃的，他们要敢这么对你，我跟你上去怼他们！”

    夏无双立即解释道：“哪有，咱们报社是什么单位您老还不清楚，这可是您一手打出的天下，您还不信自己手底下的兵？”虽然老社长的力挺，对他而言无比珍贵，可他怎么忍心，让一位如此年纪的老人家，为了他跟那些在高位上浸淫多年的人来场争斗。

    老社长，作为上一代宝贵精神财富的代表，是夏无双的心头肉。

    而年轻有为的夏无双，何尝不是老社长的心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