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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听说韩红星被调到机关已让人意外,更何况是放贷款的岗位!颜主任打电话向韩红星祝贺的同时也感慨:自己干了数年主任,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想去机关里当一般办事员尚不能够,没想到老弟你一个不慎就一鸣惊人,用的是什么手段也教教我?韩红星心知他当面尽说些恭维的话,背后定会说如今的世道尽是些胡搅蛮缠、不上路子的人走时。

    调动小放假!往上坡路上走的人更容易得到额外的眷顾,行里还没通知去报到,处里颜主任已替韩红星着想,让早点将班交了,舒舒服服地在家玩两天。

    想给老婆一个惊喜,却故意不将好消息告诉她,等王书玲忙完中午的生意回家,见韩红星仍躺在床上睡,赶忙来叫:

    “不想上班了?三点钟还不起床。”

    “对!就是不想上了。”韩红星故意用闹情绪的口气作答,并解释不上班的原因:“该发我十万元考核,他姓费的只给一千五,我怎可能答应?拿不到这笔钱就别想我再上班!”

    “你傻了么?就是不给你钱也不能不上班啊!万一他说你违反了工作纪律怎么办?”王书玲气恼道:“这么大的岁了还淘神,就怕你发驴脾气,咬住个死理不放,凭想象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给你,不上班被开除了怎么办?赶紧起来上班,除非你不想跟我将日子往下过!”

    “不跟你过我也要钱!一辈子已四十岁的人,我真的穷够了,该用钱时连可儿上学的集资款都得去借,该得考核工资时凭什么任他克扣?”

    “别人拿一千五怎么都能受?就你会逞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家能受你就能受!”王书玲数落的同时也表态:“穷日子穷过,借你二嫂的钱年底归我还,只要你肯去上班,什么话都好说,还不行吗?”

    “那你上床来服侍我!”韩红星提条件。

    “得花痴了还怎的?班不上要做那种事?”王书玲只想让对方上班:“这个时候肯定不行,先去上班,等晚上一定将你服侍好,还不行么。”

    “不行,我现在就要!”韩红星边揽她上床边交代:“放心,你老公没不肯上班,是走好运了,等将我服侍好,告诉你好消息。”

    听说不上班不碍事,王书玲不再拒绝要求,韩红星已到了能将床上事做得游刃有余的年龄,从动手开始慢慢将情节往下走,直到让她性情高涨。

    两口子颠来倒去过足了瘾,躺到床上又开始聊,王书玲发问:

    “说,你能走什么好运?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你老公进机关了,由蓝领变成白领了,用十万元考核工资换了个放贷款的岗位,正在调动,所以这两天不用上班。”

    “真能拿到十万元考核工资?你傻啊?什么机关岗这么值钱,肯拿这么多钱去换?”王书玲不明就里,一连串地发问。

    “你以为用钱就能换来么!班上小赵一听说是我被调到这个岗位,立即到费行长那哭闹,说是已答应将这个岗位给她了,传言自从走了王美女,小赵为达到调回机关的目的,情愿主动送给费行长,看来这回又被白玩了。”韩红星将与费行长谈判以及费行长为了捞大家的考核工资才用好岗位买通自己的情况向王书玲汇报,临了算自己的账:“用一个很难争到手的一万元利益,换一个小赵用身体都换不来的岗位,值!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下次千万不要再说什么人家能受你能受,如果我真老老实实做人,只能一辈子在柜面上,他费行长可能会看我一眼?可能会主动用好处来笼络?”

    “你们行长做尽谋财劫色的恶事,不是早就该枪毙了么?小赵就该告他强奸,让这种欺侮女人的人没好果子吃!”王书玲打抱不平。

    “大家都在一个单位谁不要个脸面,他知道小赵翻不了泡才敢欺侮她。”

    “换着我就告他强奸。”王书玲忿忿不平。

    “你嘴上说得轻巧,当年钱镇长睡你,你怎不告他强奸?怎不准我拿刀去砍?”

    “他跟你们行长同吗?至少他得哄着我,至少他在你老婆身上花了不少代价!”

    “有什么不同?你个傻货,被人家当玩物还帮人家说话!知道的就有姜师娘,谁知道他还玩过多少女人?那么多年前他就能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同样够枪毙!”听王书玲夸钱镇长,韩红星不爽。

    “你知道吗,姜师娘家现在住城里才开发的城中别墅群里。”王书玲听到姜师娘名才突然提起个事来:“前两天姜师娘被客人请到饭店去吃饭,跟她聊了好久,她说她老公现在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这个干部大吗?”

    “开发区的姜主任就是他?”韩红星听得震惊,因为虽没见过这个人,但他的名气在黄海县城仅次于县委书记h县长,没想到此姜主任竟是姜师娘家的姜主任!便用难以置信的口气告诉王书玲:“开发区是正科级单位,主任是副处级。”

    “什么科级、处级我不懂。”王书玲换种方法了解:“你就告诉我他有没有你们行长大。”

    “行长请他吃饭得先约后请,他随时请行长吃饭都是给面子,就这么大干部,你懂了么?”韩红星仍处在听到这么个消息的意外中。

    “怪不得姜师娘往五十上去的人了,还穿得珠光宝气,看起来就是个阔太太的样,不过再怎么打扮也不中看。”王书玲如实评价。

    “我不关心她姜师娘好看不好看,只关心你们难姐难妹碰头有没有彼此难为情,有没有提起你们共同的钱镇长。”

    “有什么难为情?就提到钱镇长了又怎样?”王书玲真的往下说:“是姜师娘主动提的,说钱镇长将当干部捞的钱去gd做生意,结果亏光了本钱,没了钱与权只能缩回老家去,现在老两口在农村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等有机会去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样。”

    “你敢!”韩红星胀红着脸道:“总威胁我如果哪天他成了千万富翁还去投怀送抱,现在他破产了你仍不死心,想干什么?”

    “你个傻子!如果真想投怀送抱还可能让你知道?刚才还要替我找,这会儿大方劲怎么变成醋劲了?”王书玲笑话过老公后告诫:“就让你吃醋!看你总信不过我!谁还是当年的村姑任你逞强?有本事你来,我又想要了,我们再开始。”

    “刚才用了多大的劲你没看到?想要等会儿。”

    “等会儿还算什么本事?等会儿谁还理你?”王书玲揭示她这样说的目的:“我比你厉害,我是家长,是你跟着我过日子,懂了么!”

    过完两天的假期到行里报到,由费行长亲自送韩红星到公司部报到,接待的是掌总经理。从几年前在城南分理处被掌主任贬到南环储蓄所,直到今天两个人才又有机会对话,有费行长在旁边,掌总的开口辞是:

    “d行就这么大,转一圈我们又同事了。”

    韩红星赶忙回答:

    “哪里能这样说,是我又有机会做你手下听你指挥,怎敢叫同事!”

    费行长交代掌总:“将韩经理与嵇红安排到同一个办公室,今后所有的个人贷款由他们两个人一起做。”

    机关里上班着实舒服,往办公桌边一坐,手里捧两本已做好的贷款档案,依葫芦画瓢地学习贷款该怎样做,不知不觉半天就过去,竟然没一个客户来!哪似在网点上班,每到业务高峰期,客户如赶集般往班上聚,每个人都忙得陀螺转,一个班下来腰酸背痛。

    两相比较,韩红星很快能理解为什么机关里人情愿当员工也不愿意下去当主任;为什么小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回到机关来。正各处想,嵇红告知有客户请晚饭,让韩红星一起参加。

    已听到太多关于这方面的负面传闻,自己也求过嵇红办贷款,当然知道请客人的心态,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被他们要吃要喝要包烟地宰!哪个请客的人没在心里骂他们!韩红星找出借口来不参加晚上的饭局,并决定今后所有的这类活动概不参加。

    到新的岗位逐渐熟悉了新的业务,晓得了d行的个人贷款有住房贷款和经营贷款两类,经掌总分工,韩红星经办住房贷款,嵇红经办经营贷款。这两类贷款的差别在于办住房贷款是政策性贷款,只要客户是真实购房,有偿还贷款的能力,符合国家的信贷政策,就得无条件发放,分到营销任务还得去求楼盘将贷款送过来做,说到底,房贷是“面朝外”的业务;办经营贷款得有一定的身份和“相当”的条件才行,正因为有个“相当”的因素在里面,导致不按规则办事就很难符合这“相当”的条件,就没法将贷款求到手,因此,经营贷款是“面朝里”的业务。

    闻此分工,费行长将掌总及两个经办人员叫到位,再提他的要求:“两个人一起做个人类,不分工。”

    韩红星当然能明白费行长的一片好意,不过总认索、拿、卡、要的人定会遭报应,也自知练不出敲诈客户的本领,便婉言谢绝道:“谢谢行长的好意,我是后来者本该落后,再加上愚钝,能做好房贷业务就已经不错了。”

    见韩红星如此表态,费行长只得作罢。

    在机关里上班能听到很多传言,新鲜的传言是费行长对解行长正恼火,起因是肖玉英。自从她调到机关来,每天花一样地在费行长眼里过,惹得费行长欲火中烧,却苦于她总是不苟言笑、严谨认真,越是这样就越让费行长垂涎欲滴,心想在这个大楼里只可以有他不想玩的女人,不可以有他办不上手的女人,更何况都说她跟解行长关系特殊,反将他个大老板晾到一边去,成何体统!

    越是无缝的蛋越要叮!通过暗中观察,费行长发现肖玉英的确对解行长情有独钟,每次吃饭只在有解行长出席时她才有可能参加。发现这个规律后,便单独约他们两个人到包厢去喝酒,哪曾想没当行长时宁愿献出老婆的解行长,这会儿却再不肯灵活,在包厢里与肖玉英寸步不离,像看贼一样看着费行长,让费行长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

    一招不成再用一招,费行长拿出对待大楼里女职工的惯用套路,待到肖玉英单独送报纸进行长室时,留下她谈话,无非是威逼利诱的内容,谈的次数多了也敢动手试探。不过肖玉英严把底线,根本不让他得逞,遭骚扰后经与解行长商量想出办法,将个带录音的手机备在身上,等到费行长再骚扰时,将过程都录了下来作为他骚扰女职工的证据,费行长情知肖玉英不至于将这种事宣扬,却再不敢骚扰她,更不敢排挤、报复她,怕将她惹急。

    心知是解行长在背后替她出的点子,便将满腔的妒火发到费行长身上,凡事不让他管,连吃一顿工作餐的费用都不给报销,让他只有个副行长的虚名。即便这样,费行长对肖玉英仍不死心,每遇她和解行长同时不在班,就估计两个人可能躲在哪个宾馆或者包厢里私会,亲自到可能的地方去查找,指望能抓住两个人私通的证据,就可以逼迫肖玉英就范。

    想不通解行长贵为行长,为什么会对一个劣迹斑斑的费行长如此屈服?他虽没权,但行里重大事务的决策都少不了他这个副行长参与,该掌握着更多有关于费行长的贪腐的黑材料,被欺侮成这样怎就不抗争?

    带着这个疑问同大家探讨,得出的结论是:人家解行长有涵养、懂隐忍,拿土话说叫上路子,只有具备这种优良品质的人,才能在当今的社会中寻得发展的空间,才能有今天这么高的地位,离当上行长、大权独揽还只差一步之遥,此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成功的人尚如此,普通职工更哪有资格遇事不忍,因此大家都认为“别人能受我能受”。国人都聪明,遇到不公正待遇时都想维权,不过更想的是在不牺牲自己的前提下维权,最好的方法是想方设法让别人出面去维权,失败了遭罪的是别人,胜利了好处有自己一份,正因为个中道理,大家才都具备“别人能受我能受”的优良品质,都去比拼谁更能忍受。

    每个单位里或多或少都会有忍不住的人,这些人只能被定性为刺儿头的角色,本登不了大雅之堂,利用领导涵养高、懒得与其一般见识,整天夸夸其谈别人不屑的歪理,不要说领导看到这些人皱眉头,同志们如果不为某件事想利用这些人出头露面时,也会视这些人为黑五类,并心生鄙视。

    韩红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黄海d行正属于这种角色,不过却能凭此角色混到机关上班,让同事们大跌眼镜的同时也免不了感慨:这年头死猫死狗倒能混得好,有素质的同志倒吃亏,领导怎就肯眷顾一个没有真本事,只会瞎嚷嚷的刺儿头?

    有了这种感慨,大家自然会生出一个“凭什么”的问题:我在行长面前想方设法讨好,那么恭恭敬敬、诺诺唯唯反不被重用,他个吆五喝六的却能占了好岗位,凭什么?

    能从大家异样的眼光中读出这种质问,因此,韩红星甚觉愧疚,不过也自我解嘲:当自己敢于做一个刺儿头时,反而能在d行混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