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吗？”

    看着姜荧神色变化，神情十分挣扎，纪淡没忍住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如果自己还有很多时间，他绝对不会这么早就让姜荧明白这个道理。

    她应该像一朵花一样被好好的栽培着，而不是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明白这些残酷的道理。

    但是如果不趁这个时候赶快教好她，或许之后就没机会了。

    “师父，我想清楚了。”

    良久之后，姜荧才抬起头，脸上挣扎犹豫的神色已经一扫而空，眼神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清澈明净。“以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我会先考量自己的能力范围，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外，我绝不会多管闲事，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话……我一定以大局为重。”

    说到“大局为重”四个字的时候，尽管姜荧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坚定，可是纪淡还是敏锐的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不忍。

    她究竟还是个孩子啊。

    不过能说出这样的话，纪淡已经十分知足了---再说她身上不是还有“那一位”在保护着她吗？一旦那一天到来，只要提前让她赶快逃走，加上有那一位的援助，还有战斗力超绝的炽焰龙吟草作本命灵植，相信她的安全是无忧的。

    见纪淡没有再说别的，姜荧心里估摸着师父对自己的这个回答应该还是满意的，于是看着纪淡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父，我的事情我都说完了，我能不能再多问点……”

    “就知道你想问。”纪淡挑了挑眉，伸出手收拾着桌子上被拍成齑粉的茶杯残骸，一边收拾一边开口说道。“想问什么？只今天这一次，今天之后你要是想再问，我就不会再回答你了。”

    没想到纪淡这么轻易的就松口了，姜荧当然不会浪费这好机会，酝酿了半天，这才开口问道。

    “千鹤殿真的已经做好准备吞掉我们这块肥肉了吗。”

    “是。”

    “越霄真人说的三个月以内，意思就是说，三个月之内他就要对我们动手了，是吗？”

    “是。”

    “掌门师兄……真的和他们有所勾连，里应外合的准备卖掉门派吗？”

    “……是。”纪淡深吸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荧。“以后不要叫他掌门师兄，我纪淡没有他这种徒弟。”

    姜荧默然了半晌，点了点头，这才开口继续问道。

    “他们与明心阁完全勾连这件事情我猜到了，但是昆仑剑宗不是我们的盟友吗？为什么这件事昆仑剑宗也掺和进去了？”

    “你又忘了我刚才告诉你的。”纪淡抬起头，淡淡的瞥了姜荧一眼。“这世界上不是绝对的黑和白，所谓的盟友，一旦失去了让他们缔结的理由之后就会土崩瓦解，而敌人也不会是永远的敌人。”

    说完之后，纪淡就低下头去，不再看姜荧的表情。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吗……”姜荧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怔忪了半晌，抬起头，声音很轻的问了一句。

    “那……他们说的已经找到了对付师父你的办法，也是真的吗。”

    “应该……是吧。”纪淡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略微苦涩的笑意，只不过因为低了头，鬓边花白的长发垂了下来，姜荧看不到就是了。

    “其实就算他们不特意去找的话，也有办法对付我。”纪淡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方法也很简单，不过人海战术罢了。”

    “我虽身为三劫散仙，听起来实力比他们高出几个大境界，应该绝不会被他们所伤……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没了你师娘之后我的实力是要大打折扣的，再加上以前历劫时伤及根本……真的要折算起来的话，我的实力大概和一劫散仙差不多。这样的实力，只要多一些渡劫期和大乘期的修真者一起围攻我，将我牵制住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克制我的办法，也真是被我吓怕了吧。”纪淡哂笑一声，眼角带着一抹轻蔑之意。

    “师父，要不，要不你去月火界吧，你现在留下来不是给他们当活靶子吗？”听到纪淡亲口肯定了这件事，虽然姜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十分着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门派没了还可以重建，人没了，可真就什么都没了呀！”

    说出这些显得有些自私的话，姜荧已经做好了被纪淡责骂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纪淡却根本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淡淡的笑了起来。

    “小荧。”

    姜荧抬起头来看着纪淡，他的笑容是那么平和而慈蔼。

    姜荧从来没有见过纪淡这个表情，她反而开始觉得有些恐慌了。

    “翳影门上下所有的弟子都可以逃跑，唯独我不行。”

    “我是翳影门的太上长老，曲景泽勾连外门叛变门派，我就是这门派里唯一的支柱，我走了，翳影门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反正都已经要被人吞并了不是吗！！”看着纪淡平静的神色，姜荧实在是忍不住手脚并用的爬到了纪淡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不停的晃着。“师父，你就算不想着自己，你想想旋复师兄啊，没有你了，他要怎么办？还有我，你难道要丢下我不管吗？”

    纪淡的面上掠过的一丝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姜荧气急的又说了一句话。

    “行，师父，就算你不管我了、不管旋复师兄了，你都不想想师娘吗？你知道师娘在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有多开心吗？你知道她有多盼着你能去月火界吗？你真的忍心连见都不见她一面，就死在所谓的道义和阴谋之下吗！”

    “够了！”

    纪淡浑身涌出一股气劲，抓着他胳膊的姜荧猝不及防直接被推了出去，在矮榻上滚了两滚这才稳住身形，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纪淡。

    “如果我想，我有一万种办法能够让他们找不到我……但是我不能。”

    “因为我是这个门派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