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宝嘉觉得周小青这一去，没个好几年不可能回来，想给她一个信物好留作纪念。镇上有个老玉匠，应该还藏了几块好玉，过会去求过来。

    “我先回家一趟，等会儿我们在村口碰面，一起去镇上。”

    周小青大眼睛骨碌一转，调侃道：“拍照留念？你又小又丑和我拍照肯定黯淡无光啊，等我发了达寄好东西给你吃胖了，再拍吧。”

    常宝嘉调皮地说：“脸小才是真正的美人儿，等我长开了，甩你几条街。”

    “是哦。”周小青比了个兰花指，用戏腔唱道：“小美人儿，来抬头给爷笑个。”

    “没正经。”常宝嘉拍掉周小青的手，“赶快吃饭去，一个小时后村口见。”说完，就要蹬脚踏板上车了。

    周小青忙拉住她，“等等，我拿个大碗装饭和你一起吃，今天我继母把肉票都买了，有好多肉。”

    “我吃过了。”常宝嘉拍拍周小青的手，笑道：“不见不散。”

    周小青有些焦急，“有肉吃呢，你真的不吃吗？还是吃点吧。对了，你男人呢？”

    常宝嘉一语带过：“回部队了。”说完利落地上车，头也没回，转瞬已经踩出好几米。

    周小青担心常宝嘉自己一个人回去会被黄有娣为难，连忙飞奔回家吃饭。

    今天太阳一直很好，远处的乌云仿佛怎么飘都飘不到这儿来。

    常宝嘉想把自行车停在郭小英家，站门口往里面问：“三婶，我回来了。这是我借来的自行车，先放你这里好吗？”

    “你们家没地方放吗？”常美娟不客气地说，突然一笑，“对哦，你现在是外姓人了，常家就不是你家了，当然没地方放啦。”

    常宝嘉也没恼，笑着说，“亲戚呢。”

    常宝文放下饭碗，“是啊姐姐，我们是亲戚呢。保家姐，你吃饭没有？”

    “宝文，你再敢罗嗦，小心我不教你功课！”常美娟生气地瞪着自己弟弟，很讨厌他每次吃饭时看到常宝嘉都要招呼一声。

    一直板着脸的郭小英，这才站了起来，冲两个孩子道：“食不言、寝不语，赶快吃饭。”

    她并没说要请常宝嘉进屋一起吃，只道：“就停在葡萄树下面吧。要锁上啊。没东西没贼惦记，这辆车可是能卖好几个钱呢。”

    和昨日的热情判若两人。

    常宝嘉没往心里去，把自行车停好用铁链锁上后，才往常大牛家走去。

    他们已经吃饱饭了。

    常宝嘉还能闻到浓郁的肉香味，今天伙食可真不赖，平时黄有娣就让她剁点咸肉末儿炒菜，再用鱼炖点汤吃。

    就这么好伙食供养着，还是养了两个不成气候的驻虫。

    常宝嘉心底有些不屑，不过这回，那两个女人别指望还能嫁给常宝国和常宝星，赌.徒式败家女人。

    以后，这屋里所有人的命运，她说了算，顺昌，逆败。

    笑了笑，常宝嘉道：“阿妈，我回来了。”

    黄有娣一听到常宝嘉的声音就有气，真是丢光了她的颜面，怒冲冲地说：“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没饭了。”

    两妯娌态度同出一辙，可想而知李红香那张嘴造谣的能力有多强了，然而这些人道听途说，往细了说还是因为常宝嘉本身没有说服力。

    大家都以为常宝嘉给抛弃了。

    “阿妈，你有饭没饭有什么要紧的，我又不是乞丐，不是来讨饭的。”常宝嘉往里面望去，常大牛板个丧门脸，常宝国、宝星两兄弟正在讨论一道数学题，怎么都解不出来。

    常宝嘉倒是想到后院看看，要不要把那块阿公一直舍不得扔掉的五指石带走。

    据说是阿婆留下来的，阿公应该很希罕。

    可是常宝嘉才踏进门坎一步，就被常宝国喝住，“常宝嘉，外面风传你都被弃了，还没三日，这个门你不方便进。”

    “对啊，破鞋还想进我们家门，真是不知廉耻。”常宝星一向补刀补得杠杠的。

    黄有娣看到两个儿子因为常宝嘉的到来而分心，心头才平息的怒火又雄雄燃烧，拿起门口的竹叉子，指着常宝嘉道：“快滚，不然抽死你！”想她自己阿婶，生了七个女儿，哪个不是厉害角色，自己生的女儿呢，到手的肥肉就这么丢了，真没用！

    常宝嘉平静而隐忍，“阿公在哪里？”

    “船上面，看的什么破大夫，躺那儿不晓得动了。”黄有娣啐了一口，“还要老娘花钱买棺材，呸。”

    “阿妈，你以后要讨儿媳妇呢，你不怕她们也这样呸你？”常宝嘉笑了笑，扭头往河边走去。

    身后呼啦一声，常宝嘉后脑像长了眼睛，轻易躲开，然后把竹叉子捡起来放到门口，“阿妈，今年竹子可能长得不会太好，你好生用，不然没竹叉晾衣服了。”

    乡下现在盖的房子，全都长屋檐，方便用来晾衣服。在屋檐角落还会留下一根铁枝或者老竹杆，方便燕子筑巢。

    黄有娣嫌有鸟屎，没留。

    “你又知道！”黄有娣觉得常宝嘉越来越厉害了，这么容易就避开自己掷过去的东西。

    “看笋的长势就看出来了。”常宝嘉不想和她纠缠，转身走向河边，下了台阶，扶着竹篙将船拉近，再扯着绳子，攀上船头。

    “阿公，我回来了，你见怎么样？”常宝嘉明白自己阿公身体毛病多，因自己被扔到坑里伤了心脉，接着又闪了腰，刚开始做针灸、吃药，人肯定会很疲累的。

    过几天就好了。

    “宝嘉，是你回来了？真的是你？”常关大奋力爬起来，打开船舱门，真真切切看到自己大孙女后，双眼湿润，“宝嘉，建国真的……”

    “嘘。”常宝嘉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温婉地道：“阿公，我长大了，婚姻大事我自己操心就好。你吃饭没？”

    常关大抹了抹眼睛，“还没呢，我躺了一天，你阿妈还没叫我吃饭。”

    就知道！刻薄得要死。

    常宝嘉心里有气，但没显露出来，“阿公，你的腰现在这样，搬运站是不能去了，我帮你在镇上找了份工，你愿意跟我到镇上住吗？”

    “我当然愿意了，可是我现在身体不好，只会拖累你呀。”常关大是最不愿意连累这个懂事又孝顺的大孙女。

    “阿公，你旁的不要管，只管和我一起到镇上，到了我会给你说清楚的。”常宝嘉进了船舱，想收拾两套换洗衣服，可是都破破烂烂的，看着就嫌弃，也就全都不要。

    常关大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特地换上的好衣裳，看到常宝嘉发恼，劝道：“你别丢这些衣裳，时道艰难啊，熬熬就过了。”

    接着又把衣裳一件一件叠好。

    常宝嘉觉得自己要强势些，将衣裳全部扔进河里，硬气道：“你只管听我的。现在我们一起走。”

    爷孙俩互相扶持着，上了岸。

    征求黄有娣的意见后，就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