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暴风雨中的访客
路家屋外的大路边,一些自生自长的苦楝树、杨柳树、桑树、刺槐树,零零星星地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此刻,它们庞大的头,在暴风雨的肆意侵犯下,无奈至极地摇晃着。它们的脚丫儿使劲抓住地脉深处,胳膊也非常非常艰难地支撑着:努力保证自己的头和躯体,不要四分五裂地分开。它们这种求生**,和咱们人类期待自己的生命,能够健康长寿的心理是:毫无区别啊!
但是,它们却不可能知道:此刻,路家堂屋里,两张四节长的粮柜边,站着女主人朱玉,和她的姐姐朱银、姐夫陈海峰。这三人拿着各自点着的一把香,鞠躬膜拜一会,就依次将香插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的遗像前,六个紫铜色香炉中。
粮柜旁边,一个里面被熏得黑乎乎的陶瓷缸里,正频频冒出灰白色的浓烟。一小扎、一小扎的冥票、宝钞、元宝,被缠绕在水缸里面的火龙、火蛇们,肆无忌惮地吞噬着。
此刻,路志毅、路雅、路志明、路丽围在陶瓷缸边,时不时地扔下一小扎冥票之类的纸钱。四个孩子看着:三个大人在长辈们的遗像前,点香膜拜了,又把香插在:遗像前面的香炉中。
他们禁不住相互对望了一眼,窃窃私语着:咦,大人们又在祭拜咱们的祖宗,我们不如也参加吧!说着话,相继走到粮柜前面,对着柴油灯点着了香,依次站成一排向长辈们的遗像膜拜----
路志浩带着小妹路遥,依靠在房门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大人们,和哥哥姐姐们做着一切,他不理解的事儿:大人们做这些事,咱已经见过无数次啦。咦,他们为什么点着了香,向着长辈们的遗像,双手伸举齐胸频频作揖呢?(四岁时,他听爸爸说过,大人们双手伸举齐胸时所做的动作,叫做作揖。但是,爸爸忙得还没有时间,给他讲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向着死人的像子作揖呢?)
可是,路遥和他的想法一点都不同哦。她觉得:大人们做这些事,一定都是必须做的事。肯定都是正确无误哦!要不然,哥哥姐姐们也不会去做的。既然不是错事,那么咱也一定要去做哦!
于是,还没有等到四个大孩子,把手中的一把香插进香炉中。路遥就拉着路志浩的手,奔到粮柜上柴油灯的旁边。望着路志浩说:小哥哥,咱们也把香点着吧。(她压根就想不到:只比她大两岁的小哥哥,其实,个头比她也高不了多少哦。)
六岁的路志浩,听了妹妹的话,望着自己根本够不着的柴油灯,无奈至极地摇头叹气。朱玉闻言,立即跑过来,点着了两把香递给两个小孩,无奈至极地说:哎,妈妈和姨妈、姨父费尽心机,也劝不住你们的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这个家以后的命运,到底会咋样?我帮你们把香插好,你们就给祖宗们多磕几个头吧。但愿你们的膜拜,能够惊动祖宗们显灵,助你们郝叔叔一把力哦!
路志浩、路遥两个孩子,还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他俩当然就不会明白:妈妈口中的“但愿你们的膜拜,能够惊动祖宗们显灵,助你们郝叔叔一把力哦。”,到底是啥意思?他俩只是听着妈妈的话,不住地向着粮柜上面的画像,作揖磕头。
但是,路家其余四个大孩子,却一句不落地听明白了。路志明闻言惊呼:哎呀,原来你们大人刚才点香向祖宗们膜拜,竟然是希望祖宗显灵,帮助可恶的坏蛋叔叔,对付咱们的爸爸哦。大事不妙至极呀!
路志明的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和大人们想法,截然不同的念头:哎,今天早晨,大姨妈把那只信封交给我,还说是一封“邀请信”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大姨妈想邀请郝叔叔夫妻俩,去邳县游玩。完完全全可以自己穿上雨衣,去郝家向郝叔叔夫妻俩,发出她的邀请。为什么偏偏让我去送信呢?
路志明暗自埋怨着:自己穿着妈妈的雨靴,艰难地撑着伞奔走在去郝家的路上时,为什么没有考虑一下:咦,大姨妈早不邀请、晚不邀请,郝叔叔夫妻俩去邳县游玩。为什么偏偏要选在:风狂雨暴的今天,让我去送信呢?
路志明自幼,不论是面貌,还是身材,全随了他的爸爸。他的一颗心呢,竟然也巧合地随了爸爸的耿直、豪爽、善良。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为人在世,一定要时时刻刻拥有“良心”二字。爸爸凭良心所做的一切,绝对都是正确无误啊!
因此,路志明是越想越不能自谅,他懊恼至极地挥手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稚嫩的脸颊。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我,真的不该去郝家送信哦。我真是混账至极呀!
一会儿,路家其余三个大孩子,就看见了:路志明脸上,渐渐现出浓厚的鲜红色手掌印。路志毅烦闷地说:哼,志明,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和郝艳分手。真是不可思议至极啊!说着话,他愤怒至极地瞪视着路志明。
路雅轻轻拽动路志毅的衣袖,万分不解地说:哥哥,志明已经把信送到了郝家,大人们也为郝叔叔祈祷了,你还担心什么呢?其实,在她的心中,也不赞同:郝叔叔那样毫无人道地对待李阿姨。她也是绝对赞同:爸爸帮助李阿姨彻彻底底逃脱,郝叔叔毫无止境的纠缠。但是,她明白:这些想法,统统不能说出来,只能让它们“全烂在自己的肚里”哦!
眼下,最为关键的是:哥哥和弟弟之间的矛盾,绝对不能再加深加浓哦!于是,路雅对路志毅说:哥哥,距离中考只剩下二十几天了。你还是赶紧去复习迎考吧!
说着话,路雅就急忙把路志毅推出堂屋,然后回来把路志明拥进自己的怀中,轻声劝慰着:弟弟,大人们的事情,由不得我们做孩子的想法。你就别再折磨自己啦!
然后,路雅拉起路丽的手,对跪着地上磕头的路志浩、路遥说:小弟、小妹,大人们在此办正事。咱们别在这里碍事了,你们也跟我们走吧!
路志浩、路遥闻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发源地。她俩看见:大姐拉着二哥、二姐,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她俩。路志浩闻言心里一阵暗喜:哎呀,咱作揖呀磕头的忙活好长时间,腰儿累得都快岔气啦。大姐这一声,真是太及时啦!
路志浩心里暗喜着,他幼小的身躯早就站立起来,快步奔到路雅的身边。路遥却转过自己的小脑袋,望着那只黑乎乎、尚且冒着烟气的陶瓷缸,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它边上的长条板凳上,还放着很多纸钱。她的心中禁不住纳闷至极:以前,哥哥姐姐们总是把纸钱点完了,过一会儿才离开。今天,他们为什么没有点完纸钱,就全都离开了呢?
路遥眉头紧皱地望着妈妈和大姐,心中悠然升起一种十分不安的情绪:哎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惹得路志浩万分不解地冲着她喊:小妹,大姐叫你起来。你没有听到吗?说着话,就走过来拉起了路遥。
站起身的路遥,抬起头望着大姐路雅,刚想发出他们心中的责疑时,门外却响起一个女人的询问声:玉姐,你们今天点化冥票、宝钞之类的纸钱,这是你们家哪一个老人过周年吗?哎呀,你们怎么也不透点风儿给我家郝建呢?
随着话声,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就在堂屋地面上敲击着,冲澈着堂屋内所有人的耳朵。不用回头看,大人们和孩子们就都知道:是郝艳的二姨娘蔡雨露,奔进了路家堂屋内。
路雅不明白:外面,仍然是一片风狂雨暴的天地,蔡婶子为何此时来家中呢?于是,她尴尬地冲着进入堂屋的女人一笑,轻声招呼了一声:蔡婶子,你好。然后,就拉着小弟、小妹的手,招呼路志明、路丽一起离开堂屋。
望着路雅领着弟弟妹妹们离开的背影,朱玉的心里,犹如大海长江似的,泛起了一波胜于一波的巨浪:路雅、志明,妈妈的心也不是石头做成的。妈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这样“助纣为虐”帮着郝建,去陷害侯卫东。是对李月娥极其不仁不义哦!可是,如果我们不这样昧着良心去做。又怎么能够挽回,路志毅和郝艳的“娃娃亲”呢?
陈海峰看见:路雅带着弟弟妹妹们,已经奔进厨房里面,朱玉竟然仍然没有顾及到:未来亲家母蔡雨露的存在呢!最为严峻的问题,就是她的思绪,依然还在不可思议地漫游着呀!他心中一凛:哎呀,朱玉这种态度,一定会让蔡雨露误会。以为朱玉冷落她哦!
想到这,他赶紧拽着朱银的手,望着蔡雨露笑容满面地说:雨露妹妹,我昨晚睡不着觉,就让建华哥和玉妹,陪着我们夫妻俩打了一宿的牌。惹得建华哥到现在,还没有起床;玉妹的意识,到现在还总是迷迷糊糊着。还望你千万不要怪罪他俩哦!
其实,路建华压根就不在家里。(中午十二点钟,刚丢下中饭碗,他就默不作声地离开饭桌,穿上雨衣牵出自行车,偏腿一跃跨上自行车,就头也不回地骑进暴风雨中。)朱银、陈海峰、朱玉都知道:此刻的建华哥,应该已经端坐在侯卫东的家里。刚才,陈海峰那样对蔡雨露说,真的是:及其无奈至极呀!
面对自己的来访,朱玉竟然“视若无睹”哦。蔡雨露的脑海中,不禁又泛起郝建说的话:哼,我永远永远只是一个副级,而路建华却一直都是正级。老天爷呀,凭什么这样啊?她心中不禁一凛:哎呀,看玉姐这幅模样,郝建说的话,肯定都是真的啰。哎,郝建和建华哥的矛盾,咱可怎样才能化解掉呢?
蔡雨露这边心中急速翻腾着,那边朱银已经走到玉妹身边,伸出双手扳回她的头。朱玉这才看见了,眼前的蔡雨露双手环抱着,低着头在屋内踱来踱去。她的眉头紧皱着,时不时还摇头叹气。
朱玉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只顾望着路雅的背影出神,忘记招呼蔡雨露啦。想到这里,她走上前万分愧欠地说:哎呀,雨露妹妹,瞧我刚才的表现,真是让你受了冷落啦。还望你千万不要见怪呀!
朱玉说着话,就转身吹熄了柴油灯,把供桌上的点心收拾起来。就奔到粮柜前,翻起粮柜盖子。从里面拽出两个白色的布袋子,来到供桌边打开袋口,倾斜着倒下里面的花生和葵花籽。立时,一股股诱人的清香味,“唰”地一下溜进屋内所有人的鼻子里。刺激着:这些人的胃口哦!
朱玉赶忙拉过蔡雨露坐在桌子边,顺手就捧起一捧花生放在她的面前。热切地说:雨露妹妹,自家长的花生、葵花籽。顺口着呢!蔡雨露剥了两颗花生,放进嘴里边嚼边说:玉姐,你可知道,建华哥和郝建的矛盾,是因为什么事情闹起来呢?
蔡雨露的话,让屋内其他三人明白了:她已经知道,建华哥和郝建之间有矛盾。但是,她却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矛盾所在。今天,她冒雨来路家,就是要问清楚原因。但是,三人都知道:如果让她知道,郝建为了霸占李月娥为红颜知己,欲借建华哥的名义,毁掉侯卫东的人生。她肯定会被气昏倒在路家哦!
这下,轮到这三人犯起晕乎来:哎呀,建华哥和郝建之间闹矛盾的原因,绝对是不能让蔡雨露知道的事情。可是,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题,蔡雨露竟然首先就提及到了。这到底如何向她解释呢?
朱玉无奈至极地望向朱银,她认为:银姐从小聪明、伶俐,满脑子鬼点子。她一定会想到好的解释,来应对蔡雨露哦。可是,她却看到了:朱银一个劲地苦着脸摇头。她真的没有想到:今天,连银姐都没有招数,对付蔡雨露这个问题啦。哎呀,咱到底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个问题呢?想不出来说什么的朱玉,把求援的眼光又抛向了姐夫陈海峰。
也许,男人的脑子永远永远都比女人要活络。只见,陈海峰望着蔡雨露,真挚地说:雨露妹妹,我们都不知道,建华哥和郝兄之间,闹矛盾的原因。我觉得,男人之间的事情,还是留待男人们自己去解决吧。你不知道,才不会跟着烦恼呀。你就考虑一下我的话吧!
按说,陈海峰这番话儿,说的也算有理有据。对于蔡雨露的问题,也绝对应该可以搪塞一下哦。可是,今天的蔡雨露脑子里频繁想着:刚才,她刚进路家堂屋门时,路雅就尴尬至极地急于回避她;朱玉姐姐恍恍惚惚的神情异常陌生。让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郝建和建华哥之间,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究竟因为什么事情哦?
这间屋内,三个人脸上的神情,让蔡雨露坚信:郝建和建华哥之间的矛盾,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职称级别的问题。眼前这三人一定都知道,郝建和建华哥之间闹矛盾的真正原因。陈海峰刚才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搪塞她而已哦!可见,他们只是全都不想,让她知道而已。这个原因肯定是非常非常严重哦!哎,看来咱只有再去侯家,向侯卫东、李月娥问清楚,事情原委啦!
想到这里,蔡雨露就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着朱玉说:玉姐,咱真的想不到,竟然连你们也不知道,建华哥和郝建之间的矛盾所在。那咱就告辞回家啦!
朱玉尴尬至极地说:雨露妹妹,关于这个问题,咱真的是不知道。咱们一家都非常非常抱歉哦!说到这里,她突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就禁不住望向蔡雨露说:哎呀,现在还没到一点,雨露妹妹就到了我们家里了。恐怕还没吃中饭吧!
她这么一提呀,蔡雨露这才想到:自己早饭没吃,就追着郝建到了新林学校;折腾一阵从学校出来了,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路家。哎呀,自己已经两顿没吃饭啰!
蔡雨露这么一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此时正在“咕噜、咕噜”地,和自己闹着“空城计”呢。这时,一股股饭菜的香味,悠然飘进她的鼻孔里。这种香味的**,对于一个早就饥饿的人来说,确确实实是无法抗拒呀!!!
蔡雨露感激万分地望着朱玉说了一声:玉姐,咱确实是还没有吃中饭。你竟然都猜到啦。咱真是非常非常感谢哦!!!说着话,她面带羞涩地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快速地吃喝着。此刻,蔡雨露吃饭的模样,真的能够冠以:形容词“狼吞虎咽”啰!
这间屋内,其他三人全都惊讶至极地看着:蔡雨露的嘴巴,飞快地席卷着饭菜。朱玉的心里,不由得暗想:哎呀,瞧雨露妹妹这种吃饭的模样,她呀,八成连早饭都没吃呢。咦,今天早晨,郝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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