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入营
昭娖举起双手持在身前,“承蒙武信君不弃。雅*文*言*情*首*发成自当从命。”
项梁笑了笑,昭氏是旧楚老氏族,不管怎么说在一个沛县亭长出身的刘季手下做事。心里都觉得这不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项梁回想起那个刘季一身痞子气息就鄙夷万分。虽然
他内心里对这个沛县亭长能拉着三千沛县子弟打出这么一番成就还是有些佩服。
“子瑜离楚五年,可还记得我楚国风物?”项梁笑道。楚国地广人稀,特产众多。要是全部记得显然不可能。
昭娖笑“岂敢忘?”
笑谈一阵后,昭娖便随着陈缺起身告辞。走在长道上见着一白发银须的老者向这边走来。陈缺停了脚步,示意身后的昭娖也停下来,举手作揖。
老者停下脚步举行双手向两人回礼之后,视线直接从两人面上略了过去。
一直到出门登上马车,昭娖才开口问“刚才那位老者……”
陈缺一笑“老范增耳!居鄛人士,年七十居家不仕,武信君会稽起事后,前来投奔。”突然陈缺的声音压低了稍许“听说前几日,还令子羽拜他为亚父。想来也应是有些本事。”区区一名老者,能得到如此礼遇。没有几分真本事是不可能的。
说罢,陈缺看向昭娖“孺子当真要留在项公军中?”
昭娖双手拢在袖中笑答“武信君不弃,为何不留?”她面上笑意浅淡,似有似无。陈缺笑笑也不再说话。
没过几日,便有人给她送来了盔甲等物。入项籍麾下的飞骑营。
昭娖将髹漆合甲穿在身上,绑好铜护臂,戴上铜护臂再套上铁胄。往铜镜前一凑就连她都不认识自己了。申深看着一身铁甲的昭娖不免有些羡慕。昭娖一回头就瞧见他活似饿了许久的人瞧见吃食的眼神。
申深大骇赶紧跪趴在地。
“你喜欢这身盔甲?”昭娖出声问道。吴丫闻言大惊,转头看向跪趴在地的申深。奴隶羡慕主人的东西还被看出来,不要命了么!
“奴、奴”申深觳觫趴伏在地,颤声不已,“奴、不敢!”
昭娖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些年来她倒是真的没有亏待过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一会吓成这个样子。
“你若是羡慕,我央人将你编入项公军?”这时间战乱四起,青壮男人们往往只要加入了这些诸侯军中便能得一碗饭吃。还有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
此言一出,申深和吴丫立刻就楞在那里。
“可……”申深喉咙里卡出一个声响。他一个奴隶真的没问题吗?
“申深…….”昭娖道。
跪伏的申深身上一颤,对着昭娖就是一个叩首“奴谢主大恩!”奴隶无姓,随便阿猫阿狗的叫就可以了。昭娖这么做,算是去掉了他的奴隶身份。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多少奴隶都是等到自己已经年老体衰才被主人放良,可那时候即使被放良了又能去哪里。被赶出主家到最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原本奴隶放良若是担心日后会扰乱自家血统,主人甚至还会将自己的姓氏赐给奴隶。可是昭娖可不敢这么做。只管以他原来的名字赐姓就是。
“奴谢主大恩!”申深趴在地上双泪直流,嘴里只剩下了这句话。
吴丫惊讶于申深这样的好运气,不得掩了口,随即又随着申深伏身于地。
大战在即,各路诸侯都在招兵买马。申深这样的少年完全不愁去处。
昭娖乘车来到郊外练兵之处,张扬的土黄色旗帜在风中飘动。楚国乃土德,服色为土黄色。故军服等为此色。
三五一列的楚兵手持九尺的长矛操练,昭娖随意瞟了一眼见其中多为青壮。楚国地广人稀,男少女多。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招募起一支军队是非常不容易的。
昭娖径直走到项籍飞骑营的营帐前,刚撩起帐前的垂布立即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她撩起的动作定格在那里。呼啸的风刹那间停在她耳畔。
一只长戟的尖端直直对着她的脸。长戟上的弯钩近在咫尺。昭娖甚至都能转眼看见戟上的楚系铭文。
“有些胆气。”持戟的青年见昭娖不躲也不怕口中称赞一声。长戟一收,投遮的阴影瞬间撤去,昭娖弯唇一笑。
“阿且!”在后面的虞子期出声唤道。“莫要过头了。”
被虞子期称作阿且的青年将手中长戟放置到一旁,拿起一块布擦了擦手,“原本听说今日来的是个面若美妇的丈夫。美若好妇……”那名青年转过身来对着已经走进来的昭娖打量一下,“的确如此。不过也亏得没有妇人那般鼠胆。”
“某昭成,拜见诸位君子。”昭娖抱拳冲营帐内众人一揖。
“昭氏?”那青年眉头疑惑皱起,“可是与楚王同姓的昭氏?”
“正是。”昭娖话语里也没见多少自豪,她笑道。
“在下龙且,此乃项将军之亲兵营。望君日后勇猛才好。”这名叫做龙且的青年抱拳道。
昭娖明白是嫌弃自己长得过于柔和,她面上也不恼,更没有要拔剑和对方决斗的冲动。
“敬诺。”她微微低了一□子应了。便直起腰。放下双手。
虞子期走了上来,对昭娖轻声道“阿且一贯如此,子瑜莫要往心中去。”贵族一向是讲究说话一绕三绕。就算话说的难听也不会直白,而是绵里藏针。
昭娖自然也不会真的为了那两句话和一开始的长戟迎面而当面发火。她知道在男人里过于阴柔的长相根本是得不到任何好的评价。
“直来直往,想必定是心胸豁达之人。”昭娖笑道。眼角瞟过营中众人。在这个地方必须要靠自己的武力和功绩来证明自己。而不是守着自己的家世指望得到他人的敬重。
“与心胸豁达之人交往,乃成之幸。”说罢昭娖冲着众人露出一个贵族的标准笑容。
“来,子瑜我且带你去选马。”虞子期说完便带着昭娖出了营帐。
此时行军作战多以步兵为主,用到马的大多是战车。骑兵虽然已经投入使用但多数是刺探消息的斥候。楚地里大量用骑兵的,项籍倒算是罕见的了。
“这么多年,子期还记得成。成受宠若惊。”昭娖跟着虞子期走出帐外,走向马厩。
“一别五年,子瑜可是无恙?当年子瑜一人单独留在齐地。之后回到会稽也渺无音讯。右司马甚是担忧。”说起当年的事情,虞子期颇有些怀念少年时光。
“此乃成之过。在齐地五年也未托人送信帛。是成之过。”
两人走到马厩外。立即看到一排列的马站在马厩内,军马的挑选极其严格,必要要求体高体格大体一致。而且不能以次充好。一旦发现连带着厩将责罚。
“我不通伯乐之术。”昭娖的视线从那些马上一路瞟过去,根本就看不出那些马的好坏。都一个样子。
虞子期咧嘴一笑,让一个兵卒牵出一匹棕色的马来。查看了马的牙齿,再查看一下马蹄。
“不错。子瑜可愿一试?”马背上没马鞍,完全靠人跳上去。昭娖没有推辞,直接伸手牵过马匹在马头上轻轻拍了拍,让马处于一种比较安静平稳的状态之后。身子轻轻一跃已经跨上了马背上。
马之前被昭娖安抚好了,乖顺得很没有半点不适焦躁的样子。
短靿靴轻轻一夹马肚子,来回走了一下。昭娖勒住马翻身下马。
“子瑜感觉如何?”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骑马。怎么上马,怎么安慰马匹的情绪,要是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只会被摔下来要是运气再差些被马踩上几脚。直接没命。
“不错。”昭娖拍了拍马身愉悦笑道。想着就要从哪里寻来些盐巴来给马儿。
“听说子瑜之前是在沛公军中?”虞子期问道。
“嗯。”昭娖应了一声。四处寻不到盐巴只得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兵卒。
虞子期蹙眉,“子瑜不是在齐地么?怎么……”
“一言难尽。”昭娖脸上一滞,很快缓过来露出笑容。
初入营并没有得到多少悠闲时间很快立即投进训练中。对于骑兵来言,骑术和灵敏的反应力至关重要。所幸昭娖的骑术也过关,之前也随刘邦对秦一战中多多少少得到些益处。项籍手下的这支骑兵旅根本就不是仅仅用于刺探情报上头,更是要求能野*战甚至能突破步兵的战车阵。
幸好昭娖吸取了之前的经验,让吴丫缝制了护腿绑在大腿内侧。不然这会恐怕早趴在地上都起不来。
这一呆,昭娖便是呆了差不多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昭娖算是吃尽了苦头,她没有多少特权可言的,做一些私密的事情都要偷偷摸摸。所幸没人察觉。
项籍对这只他手下这些子弟兵格外重视。经常过来巡视。
前面几个人都已经骑马射箭样样比过了,昭娖拍拍马头。夹了马腹走上前几步。双手抓紧马缰,突然大喝一声,踢打一下马肚子。
在距离箭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昭娖手指抽出身侧箭袋中的羽箭,搭在弓箭上。
“啾——”一瞬间昭娖在马上将箭射出。直中靶心。
远处观看的项籍嘴边露出一抹笑,对身边的龙且道,“我少时与子瑜相识。那时见他貌似女子,觉得未免太失昭子之后的气势。如今算是有丈夫之气。”
昭子便是在楚威王时期赫赫有名的令尹昭阳。和昭娖是祖宗和后代的关系。
“如此倒也能依叔父之言,跟随一起见楚王了。”项籍谈及楚王没有半点尊敬,本来这就是他叔父项梁拥立的楚王,被找到的时候正在给人牧羊。对于这位牧羊少年,项籍心里只有轻视。
待到巡视完毕,项籍让人唤来昭娖。
昭娖进账低头叉手道“拜见将军!”
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没有让昭娖黑多少。她低下眼让自己看起来格外恭谨。
“几日后,随我一起觐见楚王。”项籍从羊皮地图前转过身道。
“楚王?成……只是……觐见君上……这”昭娖踟蹰道。
“你出身老氏族,见楚王也无失礼之处。”项籍走到昭娖昭娖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手力之大差点没叫昭娖身形一个踉跄。
昭娖稳住身子,心中发苦。项籍该不是把她当石头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