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虞姬
虞子期这话也没有真诓昭娖,但是眼下的训练越发严格根本就没有什么空余时间可以偷偷溜去小酌一杯了。雅*文*言*情*首*发
楚地的太阳格外毒辣,昭娖顶着被太阳烤的滚烫的甲胄站在太阳下面。汗珠子沿着她的脸颊一路流下去,合甲里的深衣就算不脱也知道已经湿透了。
即使夏日已经过去了大半,但是日头任然毒辣。
“左,左!”龙且已经叫喊到喉咙嘶哑,控制骑兵的总体阵型真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和马必须要高度统一。一不小心就会出疏漏。
昭娖紧拉着缰绳,短靿靴轻轻朝马肚子上一拍,催促马儿调整方向跟上大队伍。君子六艺中有御,御即御术。昭娖御术不差,对马的习性也能摸准一些。因此她和胯*下的马配合起来也并没多少太大的难度。
“快!”龙且嘶哑的吼叫声在众多马蹄的奔腾声中显得格外渺小,昭娖都要为他的嗓子同情一把。这实在是不一般的体力活儿。
训练借宿昭娖拉住缰绳,跳下马来。骑兵们也各自下马休息。龙且跳下马从腰间取下水囊扭开盖子刚要朝嘴里倒结果发现水囊里竟然一滴水都倒不出来了。嗓子因为刚刚一个多时辰的嘶吼早已经痛的和被烈日烤干裂的土一样。
没有预期的甘泉流入喉咙缓解一下干渴的疼痛,龙且眨眨眼有些懵,还不死心的把水囊继续朝地上倒了倒。似乎他觉得里面多少都能被他倒出一点的。
结果一滴水都没有出来。
天热,人脾气容易暴躁。只要给个火星就能炸开一片。
“给。”正在他大为光火的当从旁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里拿着一只鼓囊囊的水囊。在手臂上的铜护手衬托的那只手比其他男子格外的纤细和白皙。龙且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昭娖面上带笑。见龙且没动把手里的水囊向他送进了一些。
“水囊没水了吧,给你。”
龙且颇有些不自在的嘴角一扯,伸手接了过来。拧开瓶盖仰头清凉的水冲刷过喉咙,就连体内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凉凉的溪流流过,从内至外都畅快之至。
即使想将这清流全部吞占干净,但好歹龙且压抑住了只喝了一半,就将水囊还给昭娖。
昭娖仰脖将水囊里剩下的水一口气喝个干净。
“你骑术不错。”突然龙且出声道。
昭娖刚灌下去的的水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口呛的她咳嗽不已,话都说不出来。雅*文*言*情*首*发甲胄下的系束丝带早已经被汗水给沁的透湿。都能看见凝结在丝带下的水珠。
龙且因为她的长相和她不太对付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些叫她大大的意外。
昭娖的面容在甲胄下格外白皙,面对她投过来的视线。龙且有些别扭的别过眼去,不和她有直接的视线接触。
“丈夫在世,以勇武立身。自然不能和妇人似的柔软无力。”龙且双眼平视前方,要是有个路过的都不知道他这话是在对谁说的。
昭娖手指“啪”一声掐进水囊中,龙且说这话到底是在损她还是损她呢?
“但若是勇武,即使容貌似妇人也无甚要紧。”龙且双眼盯着前方,一口气说完也不管昭娖如何,径自走开了。
昭娖一个人留在那里,半饷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她可以把龙且这话当做是安慰吗???怎么这话听起来有一种微妙感?
这种日日训练的日子也没过多久。项梁决定攻打亢父。项籍立即整顿队伍跟上叔父项梁的脚步。
这不是昭娖第一次随军了,甚至有一次还是跟着刘邦和秦军作战。
赤色的大纛旗在七月的风中飒飒作响。昭娖策马跟在虞子期身旁。亢父原本属于春秋鲁国的城池,鲁后来被楚所灭。亢父也从此划入楚国的境内。
亢父历泗水、曲阜、滋阳、鱼台为南北交通要道,更是兵家险地。昭娖在刘邦军中路遇到的是章邯手下的司马军。当时刘邦是下定决心与之死战到底血战三日取胜。如今项梁对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当时刘邦遇上的相提并论。
大军下令驻扎埋釜造饭休整。
昭娖牵着自己的马,走到溪边喝水。马慢悠悠的将脑袋凑在流水潺潺的溪边喝水。昭娖解开甲胄下的丝带,取下青铜甲胄弯下腰双手掬起一捧清水就向脸上洗去。
“子瑜。”身边一阵髹漆甲磨动的声响,昭娖顶着一脸水回头正好看见虞子期年轻俊朗的侧脸。
“嗯。”她应了一声,伸手将脸上滴落的水珠一把给抹了去。
“子瑜心中可还怕?”虞子期问道。他蹲在溪边却没多少洗脸的意思。问了一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话一说出口,虞子期自己都觉得太突兀了。身在军营却问这种问题,多少都有些不合时宜,更有些看不起对方的味道。
“我并非是轻视子瑜……”虞子期赶紧朝昭娖解释。
虞子期是楚人脾气,心里有话一般会直接说。并不会想半天在肚子窝久了才说出来。
“无事。”昭娖笑笑。“我当初也随沛公迎战过秦军。怕并无多少。何况……在秦军之前我也并非没杀过人。”
“我听将军说过你年十二便能杀人。这份胆量非平常人所及。”虞子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甚至还有着嘉许之意。好像杀人并不是什么罪过,反而是一件特别彰显男人身份的事情。至于被杀的那个人便被人忘记了。
昭娖当年杀人也真的是失手。而且她内心里把这件事情适当做自己的黑历史看得。这会被虞子期一提她便呆了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秦舞阳十二也能杀人……可还是刺秦失败了。”还是在高耸巍峨的秦王宫前双腿一软,再也前进无能。刺秦只能由荆轲一人去。
“子瑜何必灭自己的威风。”虞子期道。他也摘下头上的青铜甲胄。为了方便戴铜胄,头发都是用丝带绑成竖条固定在后脑上。虞子期后脑上赤色丝带在青丝中格外醒目。“年少便是有此等胆气,非常人也。”
他俯着身子,脸上的水珠凝结在鼻尖上。在夕阳下折射出别样的光彩来。
“匹夫之勇不足一提。”昭娖胡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笑道。虞子期的容貌被水打湿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帅气。
虞子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也坐在石头上。此时燥热的炎热已经渐渐淡去,从山谷间吹送来凉爽的风。
远处人声嘈杂人马走动。倒是显得这边的宁静格外的难得。昭娖和虞子期两人再也没说话。坐在那里安静的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晚间休息的营帐除非是高级别,不然都是几个人睡一个帐篷。就是看人多人少臭脚丫子味浓不浓。幸好龙且虞子期都是正经的大族出身,即使跟随项籍金戈铁马,也没掉价到浑身臭气难闻沦为真正的“臭男人”。相反他们还比较风雅,在营帐里有兰草,味道怡人。昭娖这么些日子下来也没见什么不适应。
昭娖和虞子期从项籍营帐前经过时,听见帐内传来娇柔悦耳的歌声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女音低婉娇媚,听来别有一番风味。
昭娖一愣,这里怎么还会有女人?等到走远,昭娖这才暗里指了指项籍那边的营帐。
“怎会有妇人?”
虞子期笑笑,“那是服侍将军的女姬,虞姬。”说罢,嘴角的笑又有些讽意,“方才那歌她唱着虽然悦耳但不合她身份。”
摽有梅,其实是说的是一个少女渴求爱人的欲*望,希望有良人前来迎娶她。以姬妾的身份唱这种歌,的确不符身份。
“女姬?”昭娖有些难以置信,她惊讶的微微瞪大了眼。那么有名的虞姬竟然是个姬妾?!话说虞子期自己就不是有个妹妹么?难道此虞姬非彼虞姬?
“子瑜,”虞子期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了昭娖面上的吃惊表情既奇怪又好笑。觉得这种事情她不可能不清楚。
“正妻,掌家耳。若是带出来,后院子嗣之事谁来管?”正妻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是掌管内务延续子嗣的。就算家主兵事在身,也是需要正妻内主掌家的。把正经妻子带出来父母谁来侍奉,孩子谁来照顾,后院里的一堆事情谁来管?
正妻掌内务是内主,轻易不能随便带出来。但是姬妾们就没有这个顾虑。左右只是个以色娱人,通买卖的贱人类属。就算真的在战乱中死了被人掳走了,男人们也没有什么压力。不过就是个玩物,死了没了再买一个就是。
昭娖被虞子期这么一说,原本想再问虞姬会剑舞之类的,能被这么培养的女孩子总归有身份吧怎么只是姬妾?可是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幼年时候昭座府中的那些美人们,哪个不是身姿妙曼舞技出群花了心血培养的。甚至还有几个为了增加身价还会认得几个字。
可是,那又怎么样!
当年七国贵女中,多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娇娇。这些娇娇们无论是舞技甚至是容貌都比不上那些姬妾们。
可是会有人会说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贵女们是出身低贱,那些姬妾们身份高贵适合做妻?
笑话!
虞姬,虞姬。意思就是叫虞的美女。昭娖想起以虞子期的身份还真的不可能把自己妹妹送给项籍做妾侍,真要那样整个虞氏一族都要反天了。士族心气很高,没人会觉得做一个姬妾的亲戚很光荣。
昭娖回首看了一眼项籍的营帐里面的歌声顺着晚间的凉风吹过来。里面的柔顺令人怜惜。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述说少女求爱之情的歌声在营帐里传出,如同一颗落进了石子的平静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然后渐渐的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