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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还恩

      丹青还在房门外津津有味吃着青梅饯,明明有竹签,他偏要用手拿。

    绿宜出来时,他正抱着装青梅饯的小碗儿,吧唧吧唧吃的好起劲,一张小萌脸,吃得跟大花猫似的,鼻子两颊,蹭得到处都是。

    见二师姐推开了门,他还仰头笑了笑。

    绿宜嫌弃的瞪了他两眼,拿着手帕,使劲在他脸上搓了搓。

    “师姐……轻点……疼……好疼。”丹青反抗。

    绿宜用另外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小肩膀,又使劲搓了搓:“小馋鬼,又没人跟你抢,至于吃成这样吗?难怪这么大了,还脱牙。你看水墨跟你差不多大,他就不会。你呀你,明明比水墨大,却总跟孩子似的。”

    “大师姐说能吃是福来着,水墨那是不喜欢吃葱糖和青梅饯,碰到他喜欢吃的,还不是各种流口水。而且,我脱牙,不正说明小丹青在往大丹青的路上狂奔吗?我的二师姐,伦家本来就是孩子啊!”

    绿宜没想到自己随便扯了一句,就让丹青说了这么多。好像还句句占理,蛮有根据的。

    她收回帕子,又戳了戳丹青的额头,笑骂道:“兔崽子,跟谁学的,居然顶二师姐的嘴!”

    丹青咧嘴一笑:“自学成才。”

    绿宜瞧着他门牙上的两个大缺口,忍不住扑哧一笑,掰着他的肩膀往前一拧,推着就往沁巍苑走。

    “吃也吃饱了,说也说够了,二师姐带你去找大师姐玩儿。”

    “好呀好,等我吃完最后这颗再说。”

    “吃吃吃,就真成小胖墩了。”绿宜说归说,还是牵住搂住了丹青的肩膀。

    她抿嘴笑了笑,边走边觉得高兴。这崔掌柜来得实在太巧了,她在云崖都快憋出病来了,正想拾掇着师姐去风赤找师傅师兄,就是苦于找不到借口。

    师姐总把她当成弱不禁风的小草。不过是场小风寒,就紧张成这样。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做,她可是快乐的小喜鹊。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再这样‘被照顾’下去,她觉得自个儿会从头再病一次。

    崔掌柜来云崖取药,她恰好可以趁此机会,替他跑这趟腿。离开困了闷了好几天的云崖,那是多么欣慰的一件事啊!况且,师姐肯定也担心师傅师兄的,只是嘴上不说,隐藏的好。帮师姐说出心里的话,由师姐出面跟崔掌柜说,这事儿就成了!

    她一路胡乱想着,很快就到了沁巍苑。

    “崔叔叔!”绿宜娇笑着喊了一声。

    “是绿宜小姐。听说你病了,现下可好些了?”崔掌柜名崔叶森,平日里来往云崖密切。阿素这些小辈都唤他一声‘崔叔叔’。

    “已经完全好了!”绿宜笑嘻嘻向前,亲手奉了茶,端给崔叶森。

    声音甜甜的:“叔叔,喝茶。”

    陆素绾给了她一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无奈眼神。

    陆绿宜吐吐舌头,拉过一张椅子,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

    崔叶森摇摇头,手只放在杯盖上,却没喝。

    阿素还是太娇惯这个师妹了。

    云崖的事物如今由她暂管,他要说的事不见得有多重要。可绿宜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明显失了规矩,阿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崔叶森并没将这丝失望当面表露出来,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陆素绾坐在对面。似乎对绿宜的贸然闯进不在意。她穿着一袭茜素青色芊纱裙,梳着垂头鬓,仅戴着一支朱华簪,身上再无其他饰物。

    她眉似青山远黛,眼清亮无垠,脸恍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白凝无暇,有着一层无法言喻的荧光。

    师姐可真美,绿宜叹道。从前师姐不怎么注重打扮,常以男装示人,极少像现在这般,收拾得清爽动人。

    沉静的气质,配着姣好的面容,只是闲闲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说,就是一副娇花照水的美人图。以前没注意看,方才只是一个眼神,绿宜就觉得美妙无比。

    “师父让崔叔叔来取药吗?可有说取多少?”陆素绾开口。

    她盯着手里的杯盏,心里微微露疑。取药该在回春堂,怎会来云崖呢?

    她很快联想到两日前苏大哥的事来,莫不是?

    崔叶森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是,风赤的情况不容乐观,已爆发了小范围的疫病。你师父带过去的药不够,还不小心倒掉一瓶,你师兄急得不得了。他让阿青给我传信,叫来云崖取药。”

    陆素绾脸色一变,崔叶森忙安慰道:“他们没事,人好好的,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那位张将军情况如何?可好些了?风赤城内居然爆发了疫病,这反噬的效果果然惊人!”阿素心里想道。

    她站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急:“崔叔叔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取药来。”

    师父下山前,曾嘱咐过那批药。阿素知道它们的重要性,炼药房柜子里的钥匙贴身带着。倒不是怕有人盗药,只是为了让闹腾的丹青别撞碎了它们而已。

    自从师兄提出要水墨,丹青开始学着炼药习医后,他们两个有了出入炼药房的资格。丹青性子活泼好动,经常惹怒水墨,两人常追追跑跑,百无禁忌。

    师兄去了风赤,炼药房基本停了下来。陆素绾向来不在乎这些小节,也就任由他们打闹。但放置师父精心配制出的,专门针对反噬的药水,则锁了起来。

    师姐一走,绿宜一个纵步,就蹦到了崔叶森面前。

    “崔叔叔,你给师兄送药,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这,恐怕不行。刚不是说了,风赤爆发了疫病,那儿很危险的。而且,你风寒才好,再病一场可是好玩的事。”崔叶森看着揪着自己半边袖子的绿宜,有些头疼。

    她的撒娇功,他可是领教过的。若是不答应,今天就可能走不成了。

    “我可是陆延博的徒弟,陆渐风的师妹。有师父师兄在。我哪就那么脆弱了。我会熬药,还特别会照顾人,去了一定能帮他们忙的!最最重要的,崔叔叔!师兄他们以身犯险。我又怎能在云崖安然若素呢?”

    “我知道绿宜小姐事事厉害,可风赤城戒备森严,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你刚才也说了,两位陆大夫能力高,有他们在。你还担心什么呢?还是好好在云崖养病要紧。”

    崔叶森话还没落音,门口就响起了另外一把声音:“绿宜,别闹你崔叔叔。他们做的都是正经事,你别瞎凑热闹。”

    落音拿着个托盘,走了近来。

    “音姨,连你也欺负我!我哪有闹了,人家明明说的是正经事来着!”绿宜跺了跺脚,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就有了一番计较。

    落音将盘子里的黄色吃食拿出来,递给崔叶森:“这是刚做的吉祥果。你尝尝看。”

    “崔某还真走运,回回来,都能撞上你做新糕点。这吉祥果外酥里嫩,又香又脆,好吃,真好吃。”

    崔叶森赞不绝口,落音用围裙抹了抹手,声音含着谦虚:“好吃您就多吃些。”

    绿宜飞快从碟子里拿过两块吉祥果,再急冲冲往外走去。

    “我拿去给师姐尝尝,嘿嘿。马上回来。”

    绿宜提着裙子跑出去时,不忘拉着一直在门口站着的丹青。

    她有胆子进沁巍苑,丹青可不敢。

    绿宜一走,沁巍苑就只剩下了落音和崔叶森。

    崔叶森放下手里的筷子。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绿丫头肯定去做阿素的思想工作了。这鬼机灵!”

    落音笑笑:“她们一起长大,素绾是姐姐,凡是都让着绿宜,绿宜有想要又做不到的事时,都会拉上素绾。这事儿就能成功一半。”

    “风赤那么危险,阿素的病正是紧要关头,我可不会让她出云崖。这事儿说什么都得拦着,风赤已经有那么多感染,这会儿去跟送死无异。绿宜好玩,可这不是好玩的事。”

    “阿音。”崔叶森的声音忽然重了起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落音手里捏着一块吉祥果,却不着急吃。

    “你是在怪我没好好教导素绾?你不觉得现在的陆素绾,很好很快乐吗?”落音眼里涌出了泪。

    “夫人拼死将她生下来,为的不是替姜府复仇,是要她好好活下去。你我都清楚素绾的病情,短短不过20年,她受了那么多苦,我不想她再背负不该背负的东西。所以,我没教她千金小姐的闺阁礼仪,由着她的喜好习琴,学医,做她想做的事,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我相信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也喜欢这样的素绾,这样的小女儿。”

    落音努力将眼泪逼回去,声音也平静了不少:“如果你因为这个怪我恼我,我绝对不多说一句。我觉得我完成了夫人最后的嘱托,只是……若素绾的寒疾能彻底治好,像平常女子那样,我落音就是死了,也无任何怨言。”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如今我们还活着,不就是为了她吗?咱们本就该随将军和夫人去的,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就是为姜家保下这点骨血,不让姜家绝了后。唯有如此,我到了黄泉路上,才有脸面见将军和夫人。”

    似乎都想起了往事,落音和崔叶森都有些哽咽。

    从抱上云崖那刻起,落音就说服了崔叶森,终这一生,也不把姜家的事告诉阿素。她活得已经这么辛苦了,不能让那些悲伤的事压垮她羸弱的身子。

    “上回阿素犯病,陆先生跟我提过。那可能不是寒疾引起的,究竟是何原因,陆先生也还没查出来。眼下风起云涌,就是北梁风赤这些天发生的事,就透出了丝丝不寻常。我隐约觉得跟当年的事有关……”

    崔叶森顿顿,转换了话题:“阿音,你知道我在风赤见到了谁吗?我见到了将军的挚友,许裴放。真没想到会在这西北荒凉之地遇到故人。”

    “许公子被贬到了风赤,模样和性情大变样,要不是看到他身边的陈励,我差点没认出来。”

    “许大公子?陈公子?”落音愣了愣,脑海里有了两个人的剪影。

    许裴放,陈励,是悲剧还没发生前,将军府的常客。他们与将军年纪相仿,是铭枫城曾经最出名的年轻人。陈励是许裴放的跟班,许裴放是将军的好友,他们常在将军府的梅园里比武斗棋,喝酒望月,是最肆意的拜把兄弟。

    “是他们。当日我们带着二小姐,随陆先生仓皇逃出铭枫,根本没顾上其他人。不过他没认出我来,20年过去了,大家都变了好多。世事难料,那样骄傲的许公子,竟然只是一名小小的郡尉。”

    落音抹了抹眼里的泪,扯了丝笑出来:“20年前,你卖身葬父,将军帮了忙却不收你的卖身契,这事许大公子虽也出了力。可他是何许人,怎会记得你。就是我,他也未必记得起来。我虽是将军屋内的丫鬟,也曾多次给他奉茶,可许公子的眼睛一直都是往上看的,他未必会注意那些小事。”

    陡然提起旧事,两人都有些唏嘘。

    落音摸了摸衣衫下的那块丑陋又狰狞的伤疤,眼里似乎漫过了姜府那场漫天大火。眼角又现了泪。

    她是姜霄翎的丫鬟,是他在路边捡来的弃婴。

    说是丫鬟,其实算半个义妹。少爷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捡她回来也不是当丫鬟的。她感念他的相救之恩,做了他半个妹妹,半个丫鬟。

    后来的十几年,她照料着他的起居。等他成了亲,她帮他照顾着新迎进门的夫人。等他们的孩子出世,她就帮他们照顾孩子……

    姜家是她第一个家,也是永远的家。

    崔叶森家破人亡,不得已在街上卖身葬父。夫人拔下了头上的金钗相赠,后又知道他要考科举,暗中资助他念书。

    当年的善心,最终还在了阿素身上。

    姜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一夜全被砍了头,连四岁的大小姐也不能幸免。是他们没有能力,无法再救下大小姐,只能抱着二小姐出逃。

    要不是崔叶森后面的帮忙,她与陆大夫根本没办法出城。

    16年过去了,过去种种似一个遥远的梦。姜家覆亡,她没有了家,崔叶森也舍弃了铭枫的一切,心甘情愿与她一起,守着姜府唯一的血脉。

    ps:上班的时候码了部分,嘿嘿,所以能早更些。谢谢吴千语同学的平安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