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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抱紧

      阿素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大声的哭过了。

    是在房门背后听到了师父对师兄说,自己的病再也治不好时,还是看到绿宜拽着师兄的衣角,时而撒娇,时而低语的笑颜?抑或是查遍了医书,确定自己确实活不过20岁的苍凉?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她很少大声的哭,大声的笑。用绿宜的话来说,就是她长着一个16岁姑娘的身板,却拥有一颗60岁老妪般的内心。

    她一直觉得,喜或悲,只要看淡看轻,它们就会慢慢没了痕迹。她没想到,酣畅淋漓的哭一场,竟然这般容易,这般畅快。

    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滴在了地上,晕成了一朵又一朵暗色的花。又滴进了高镜澄原本冰冷的心,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躲在他衣袖的鱼白‘蹭’的一声蹦了出来,落在阿素身上却轻盈无比。

    它扭动着,用白色的身子蹭着阿素的手,试图引起阿素的注意。

    阿素浑然不觉,它又不死心,又往后跳了一步,两只爪子自然屈下,伸出舌头一下下舔着阿素额头上的伤口。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额头蔓延到了心上,也将阿素暂时从悲伤的世界抽离。

    一抬头,阿素就能看到鱼白璀璨至极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担忧,以及心疼。

    还来不及反应,耳边便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得罪了。”

    说完这三个字,高镜澄往前一步,一手搭在了阿素的颈上,一手放在了阿素的腰上,略略使劲,就把阿素抱了起来。

    阿素感觉身子一轻,惊呼声还没呼出口,抬眼就看到了无限逼近的,高镜澄的俊颜。

    距离这样近,两人鼻息可闻。

    阿素轻轻侧开头。却牵动了伤口,她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她忍着痛,顾不得害羞,忙问。

    “你……”

    阿素本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风赤。又出现在郡县府的厨房的,话还没说完,高镜澄收紧了手,打断了她。

    “你失血过多,先别说话。别这样仰着头。仰久了头会晕。你稍微靠在我怀里,会好受许多的。有什么要问我的话,等我帮你处理了伤口再说。”

    略略停顿,阿素还没动作,她就听到极轻的一声低笑:“你竟然这样轻,我都感觉鱼白都要比你重!”

    鱼白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不满的‘嗷’了一句。

    接着,它扭身将头埋进主人与阿素怀里空出的缝隙里,一副‘主人又说我坏话,当面诽谤我’的委屈样。

    阿素仍朝外微仰着头。像没听到高镜澄的话似的。

    高镜澄没废话,好心帮了阿素一把。

    阿素的头便不受控制,准确无误扎进了高镜澄的怀里。

    “……”

    高镜澄的一双手都搂得很紧,阿素就是想保持刚才那个动作也不能了。

    只是,鼻尖都是高镜澄的气息。她从未跟男人这么近距离挨着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很不安分的在高镜澄怀里动来动去。

    “……听话,别动了。”

    话刚落音,阿素就像被点了穴似的,再也不敢动了。

    感觉到阿素的僵硬。高镜澄低头看了近在眼前的、被血糊住的眼睛,他心底无端闪过一丝心疼。

    “我是老虎吗?让你这么局促。若是觉得累,就窝着睡会儿。”

    哪里可能睡得着!阿素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乖乖靠在他怀里。再也没出声。

    靠着靠着,疼痛渐渐散去,阿素又累又乏。高镜澄的怀抱,好似一个温暖又僻静的港湾,让她放下了戒备,放下了害羞。慢慢睡了过去。

    高镜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下巴下两条轻轻颤动的睫毛,就像看到了两只停在了树叶上的夜蝴蝶。

    他的脚步迈得又快又稳,不落一点声音。

    出了厨房,往右拐,再向左走一段路,就到了郡县府的后院。

    这里很安静,有一处荒废的房间。

    高镜澄推门而进,又轻轻带上了门,将阿素放在了右侧的一张高脚木椅上。

    一放下阿素,阿素便醒了。

    她静静坐在椅子上,没说话,只看着高镜澄。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在门后边找到一个小油灯。

    油灯晕出了昏黄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又拉长。

    高镜澄:“你别害怕,出去一下,让鱼白陪你。”

    他把鱼白放到阿素手里,还轻轻摸了摸阿素的头。

    ……

    阿素看着朝自己展示完了左胖爪子的鱼白,又接着兴致勃勃的展示着右爪子,好似这是一个很好玩很好玩的游戏。

    阿素伸出手点了点鱼白的鼻子,又搂紧了它。

    她望着跳动的烛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顷,高镜澄回来了。

    他端着一盆水,还找来了一块毛巾。

    “来,仰头,我帮你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我尽量快一点。”

    阿素伸手去抓毛巾,支支吾吾:“我……我自己……来。”

    高镜澄静静看了阿素一眼,没说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无形的威严,让阿素不自觉有些害怕,伸出的手只能垂下。

    高镜澄将鱼白抱开,毛巾轻蘸了点水,沿着伤口小心清洗着。

    随着他的动作,阿素的手握紧了椅子的边沿,却一声不吭。

    “疼得话就喊出来,没事的。我不笑话你。”

    阿素依旧不言不语。

    高镜澄深深看了她一眼。立刻想到了第一次见时,她病情发作,明明那样疼,她无声又缄默的样子。

    明明那样单薄,却迸发出令人钦佩的能量。

    被血糊住的眼睛清洗干净了,伤口周边也清理干净了。

    高镜澄又掏出一瓶金疮药,仔细查看了伤势后,语气有些轻,“伤口有点深,可能会留疤。”

    阿素表情依旧:“没摔傻就是万幸了。长相只是皮囊,留不留疤,又有什么关系。”

    “你小小年纪,倒看得开,想得通透。你这个年纪,不是最爱惜容貌的时候吗?你倒是洒脱,话语暗含禅意。平常信佛?”

    “不,我不信的。”

    说话间,药就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