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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45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45部分阅读

    ”司马道福拿着马鞭在谢玄眼前晃了晃,好奇的问道。

    “大人的事儿,小屁孩儿一边去”谢玄把谢道韫经常说的这句话学的极顺溜,语气力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如同谢道韫的复读般。

    “喂你说谁是小屁孩?我分明比你高好不好?”司马道福小嘴一撅,气哼哼的双手掐腰。

    谢玄一见急忙摆手,道:“你、你好生拽着马缰,可千万别掉下来。”

    司马道福闻言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暖意,想笑又偏生要忍着,一时间的面色十分耐人寻味。

    “我偏不拽着,就不拽着,你奈我何?”司马道福吐了吐小舌头,却发觉自己的面颊莫名其妙的有些发热,害怕被某人发现,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急忙打马跑了。

    小谢玄被弄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后,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后被谢道韫听到,自然少不了挨了一个暴栗。

    揉着脑袋,谢玄看着阿姐的脸色,急忙附加了一句:“依我看,孔丘这话绝对是胡言乱语”

    士族子弟重玄而轻儒者多矣,这样的话说起来,倒也不会如何的惊世骇俗。但若是在一千年之后说出这话来,却是要被万千读书人唾骂了。

    谢家一府不知共有多少人,一旦全府出动,真是热闹的可以。

    早已有仆从下人先一步去打点一切,而后谢安和一些邀请而来的男子先行,女眷们的牛车便跟在后面。

    葛师极为难得的参与了这次踏青,如今正与谢安同车而行,随意的说些话。

    “谢家有安石,有玄儿,有韫儿,无忧。”葛洪从来不吝夸赞自己的徒弟,每次说起来,他也会不由自主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谢安对葛洪无疑是尊敬的,不仅在府中奉为上宾,偶尔与葛洪清谈论道,所执的也都是晚辈礼。

    面对着葛洪对自己的夸奖,谢安只是微微躬身受下,并不娇柔造作的否决,也不喜笑颜开的谢过。

    “玄儿聪颖,好学不厌。韫儿天才,但,却有些喜欢在琐事上耗费时间。”谢安如此评说。

    葛洪麈尾一挥,笑着道:“安石玄儒双通,难道不知所谓道者,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么?天下分合是为道,山谷溪流是为道,清谈文章是为道,营营苟苟亦为道啊”

    谢安微叹,而后笑着点头,表示受教。

    数不清的牛车行驶在官路上,司马道福一人一马前前后后的到处跑,倒像是撒欢儿一般。打着照顾妹妹旗号的司马方此时却不在司马道福身边,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此时他必定打马在谢道菱的车窗外,隔着布帘,不知说着什么情话。

    春日的阳光极是舒服,照到身上恰到好处。谢道韫坐在马上,看着眼前平坦的官道,也有了一种纵马狂奔的冲动。谢玄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道韫身旁,与后者说些天南地北的话。

    远方有嫩绿充目,进出有明黄耀眼。车队行驶时激扬起一些泥土,让这初春的气息愈加浓厚起来。

    入目处有农户春播耕种,水牛懒洋洋的挥着尾巴,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同类们站成一排向远处行去。

    一切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只须丹青一点便尽数的活络开来,入眼后竟画作鼻下的清香。

    远处有一人背着包袱逆行而来,似乎是被谢府牛车车队的阵仗吓了一跳,索性将身后的大包袱往路边一扔,一面歇脚,一面好奇的看这大队的游人。

    谢道韫打马从他身边走过,目光扫过他仍在地上的包袱时却微微一怔。

    “你认识谢无奕?”谢道韫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走到那人身边。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娘子会与自己说话,愣了半晌后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蹭了蹭双手,道:“谢无奕?无奕公?不、不认识。”

    “哦?”谢道韫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那人身边的包袱,问道:“不认识,你干嘛送东西给他?”

    “啊?我……小人……啊”那人一脸的纳罕,却在最后说出那个“啊”字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似乎是恍然大悟。

    看着对方这种反应,反倒是谢道韫愈加不解起来。

    “阿姐,怎么了?”小谢玄也打马了过来,好奇的询问。他看了看眼前从未见过的男子后,目光也扫到了那硕大的包袱上,同样也是一愣,开口问那人道:“你认识我爹?”

    那人像是证实了什么一般,愈加紧张无错起来。他的目光开始犹疑,时不时的又瞄一眼自己的包袱,像是想要就此跑路,又舍不得自己的东西。

    “说实话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道韫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在手心里敲打着马鞭。

    “唔,你这东西是要往我爹哪里送的,真的么?这是什么东西呀,这么大的个。”谢玄同样是一头雾水,只是看着那大大的包袱,一脸的好奇。

    那人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多时,他已然汗如雨下,双腿都开始打起颤来。

    “说”谢道韫找准时机,猛地将手中马鞭往地上一甩,伴着“啪”的一声,吐字如雷。

    那人本就胆颤,如今又猛地受惊,竟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正文 唔,说说明后两天更新的问题

    最近忙的厉害,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堆到了一起,体能严重不足。

    若是精神不好,影子就不能保证文的质量。所以,影子今天好好睡上一个懒觉,明天上完课之后,再乖乖的码一章出来。三千保底,若是状态好的话还会继续加更,要是没缓过来乏,就堆到后天更九千。

    嗯,就这样,期盼放假啊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书于绢布上的字

    二月春风处,山水墨点,青衫入画。

    青衫的手上甩着马鞭,一下下的轻打在身前的地面上,让跪在她前面的男子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身子。

    “小娘子饶命小郎君饶命”男子说话时已经带了哭腔,声音也都变了调子。他有些后悔自己听了朋友的招数,更加埋怨起老天爷,心想自己到底是倒霉到了何种地步,今日竟然能在会稽的地界上遇到正主。

    装作给谢奕送东西,却在路上遇到了谢奕的儿子和女儿,这样的几率实在太小,这样的事情也很让人头疼。

    “小娘子,何事?”郗弓见到了这面的状况,打马带着几个护卫前来看看。

    车队自然还是慢慢的向前走着,只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了这面的事情,有些女眷、丫鬟们也都好奇的掀起了车帘。

    “说说吧,看样子你也急着赶路的。”谢道韫先对郗弓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事,又问起身前跪着的男子来。

    男子受惊后正在肝颤,战战兢兢的开口,十分费力的才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他本是上虞人,想要带着家乡的特产的织锦拿到晋陵去买卖。但若是按照正常规矩来,他背着这么大的包袱去晋陵,路上不知要路过多少大小城池,这税是怎么也少不了的。可若是不走官路,如今这乱世匪徒横行,也实在是不怎么安全。正为此发愁,一位同乡为他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听人说谢无奕正在晋陵做太守,你干脆在包袱上贴个字条,上面写上‘上虞祝氏送晋陵谢府君白绢十匹’。这样一来,每次路过城门官家要向你收税时,你就把这个字条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不会再收你税了。”

    这人闻言一喜,权衡之下,便特意找人在布条上写了这么几个大字,贴到了自己包袱的显眼处。

    而一路走来,这字条果然有奇效。城墙的守卫一听说他是为士族的大人们跑腿的,不但不向他讨税,还多了几分笑模样,觉得都是出公差的,十分亲切。

    今日出门后春风熏人,往前再走不远就到了会稽城内,男子自然心情大好。谁知如今这心思竟是急转直下,莫名其妙的遇到了谢家的正主,一时间惊慌莫名。

    谢道韫闻言摇头笑了笑,本以为是什么人暗中鼓弄出来的阴谋,结果却只是一件太过机缘巧合的好玩事儿。谢道韫心想自己如今也有些胆小,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心神紧绷了,护着谢家不出一丝差错。

    若是细细说来,这也不是谢道韫杞人忧天,实在是近日种种有些不寻常。虽说粮帮对谢府的窥视以及对自己的跟踪,都在那日自己闯入梅三郎房中后撤下,但谢道韫非但没有觉得舒爽,心神反而愈加紧绷起来。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绝对不会有没有目的的示好。梅三郎如今摆出这么一个姿态来,到底是想做些什么?一个江湖上的粮帮帮主,和一个堂堂正正的会稽王,他们两个人的联袂,又代表着什么?这个联盟的目的为何?除了他们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在其中?这些都是谢道韫不知晓的问题。

    如今对谢道韫来说,梅三郎和会稽王就是面前的一座巫山。只是这巫山被厚厚的遮了,偶尔露出一些不疼不痒的倩影来,但关键部位却丝毫不显,着实有些折腾人。

    “最恐怖的敌人从来都不会反穿着内裤在你面前晃荡,只有那些隐藏在黑暗里,让你看不清、摸不明的杀人者,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

    这是谢道韫前世刚入行时大叔对她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

    而如今在谢道韫面前,梅三郎与会稽王所谋之事便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所图谋的是什么,便如同你明明知道黑夜中有一把枪,却不知道这把枪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所指的方向一般。

    就是因为如此,谢道韫最近有些静不下心来。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急着让李兴从粮帮消失。

    “小娘子,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小的吧,千万别拉小的见官啊”

    小手段被拆穿的男子不住的叩着头,瘦弱的身体在春风里颤颤巍巍,丝毫没有感觉到光的和煦。

    谢玄听得好笑,倒也不觉得这衣衫破烂的男子的行为如何不妥,反而觉得出了这个主意的人的确有些小聪明。他对那男子道:“你那同乡倒也聪慧,竟想出了这么一个逃税的主意。可是看来你还不知,我爹爹已经不在晋陵当太守了。离得远些的州郡守卫或许不知,但出了会稽再往晋陵去,那些守卫就不可能不知道了。就算如今你没有被我们碰个正着,再往前走,怕是也难以逃脱。”

    男子闻言一惊,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一个劲儿的磕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郗弓见没有危险,便也懒得理会,向后退了半步,闭目养神,只是身子仍旧挺得笔直。

    “阿姐,饶了他吧。”谢玄看男子可怜,伸手牵了牵谢道韫的衣袖。

    谢道韫揉了揉谢玄的脑袋,对那男子道:“别跪着了,起来吧,这种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只是……你得稍等一会儿。”

    说罢,谢道韫转身向郗弓吩咐了什么,郗弓点头应下,翻身上马向着牛车车队的前方追去。

    谢玄在一旁听到了阿姐吩咐的事情,也不明白谢道韫要做些什么,歪着脑袋挠头。

    男子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他似乎听到方才这位小娘子说不追究了,可是为啥他们还不放自己走呢?男子想问又不敢问,便只好顺着谢道韫的意思站起身来,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两只手都不知该如何放着。偶尔眼角瞄向那仍旧贴着布条的包袱,看到那明晃晃的、自己压根儿不认识的几个大字,男子就觉得自己的胆一阵突突,焦躁的不行。

    还好这漫长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郗弓就带着砚台、笔墨打马而回。

    “小娘子,您要的东西。”郗弓低头双手奉上,又吩咐身后的人磨墨。

    都是护卫出身,连带着郗弓,谁都没做过磨墨的活计,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人动弹。

    “我来吧”谢玄此时猜到了谢道韫的用意,很是开心的掳了掳宽大的袖子,向护卫们讨来了牛皮带里的水后,蹲下身子开始磨墨。

    谢道韫笑了笑,问那男子道:“你那包袱里是绢布?”

    男子一怔,还以为谢道韫的意思是让自己拿出来点白绢做买路钱,虽然心疼,但总要比抓去见官的好。一念至此,男子便急忙点头。

    谢道韫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一把就撕下了那包袱上写了字的白布,随手扔至一边,又命男子取出了一丈白绢。

    男子正纳闷谢道韫怎么只要这么点绢布,便听谢玄在一旁道:“阿姐,墨磨好了。”

    “嗯。”谢道韫接过谢玄递来的笔,略微沉吟后,在那一丈白绢上随手写了几个字。

    “阿姐,你的字又有进步了耶为什么我每天都练习,却怎么也赶不上你呢?”谢玄看着白绢上的字,撅着嘴郁闷的道。

    “最近习武,忽然对书道上有些了悟。今日试着写一写,的确还算不错,正好路上给你讲讲。”笑着说了,谢道韫便将笔随手交给身旁的郗弓,也不再赘言,这便上马与谢玄离开了。

    郗弓拿着笔,看着谢道韫打马追上牛车车队的背影,眸中似乎有些隐隐的闪动。

    “各位、各位郎君……”男子被弄了一头雾水,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别我们只是护卫罢了,可不是什么郎君。”小娘子离开了,这几名护卫便也不再不苟言笑,笑着与那名不知名的男子打起了哈哈。

    “小子,你走了大运了这回可是我们小娘子亲手给你开道,以我们小娘子的名声,就单单这幅字就顶的上你那十匹绢布的价钱了”有护卫拍着那男子的肩膀道。

    见男子仍是伸着脖子,一脸迷茫之色,有护卫便解释道:“小子,不识字吧。这上面写的是‘上虞祝氏送晋陵顾长康绢布十匹’你想想,有了这个东西,就连晋陵城的守卫也不会再收你的税了,你大可以好好做你的生意。而且啊,我跟你说,到了晋陵之后,你把这张写了字的布条往街上一摆,说是谢家道韫小娘子亲手手书,还可以再赚上十贯八贯的。我家小娘子在晋陵的名声可是极好的”

    男子一拍脑门,这才明白方才那为小娘子为自己做了什么,一时间立在那里迷迷糊糊的,竟不知到该说些什么了。

    郗弓见这些护卫聊得开心,却也根本不参与到其中,拿了砚台和笔墨打马便走,一句话未说。护卫们见郗弓的背影,以及牛车车队远远的尾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急忙一个个上了马,向前面赶去。

    男子看了看不远处扬起的尘沙,又看了看包袱上那张新的布条,挠着头叨咕道:“顾长康又是谁?”

    ——

    (下一章影子会尽力码,但是即便今天出来,恐怕也会很晚了,不建议等,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那你便轻薄回来

    影子鞠躬感谢仪婉、冉伶、风樱翠铃的粉红票

    大家假期快乐啦~

    ——

    顾长康自然就是顾恺之,如今还是那个说话奶声奶气,没事儿拿着一根毛笔在别人的衣服上到处乱画的小屁孩儿。

    自打谢府搬离晋陵,顾恺之就没少拽着娘亲的衣角,满脸无辜的询问“思儿妹妹哪去了”。而当他得到了“思儿妹妹以后会很少来的”回答后,他便会经常偷偷的溜出家门,屁颠屁颠的跑到晋陵太守府的府衙门口,仰着脑袋让门口站着的护卫去唤思儿妹妹来。

    这一来一回的,自然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谢道韫随手书了顾长康的名字,也只是因为晋陵顾家令他印象最深的,只有顾长康这小屁孩儿一人而已。反正只是借用一个名头,守城的护卫们自然不会去深究,也不会耽误那卖绢布之人的逃税之行。

    她自然不知道,那个卖布人真的依照着谢家护卫的说法,将谢道韫手书的字迹拿到晋陵去卖。而这绢布几经辗转后,最终也机缘巧合的流传到了顾恺之的手里。而多年以后,这位痴绝少年,竟真的拿着那块破布,去上虞祝家很是认真的询问道:“你们那时候给我的绢布我没有收到,如今我人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再给我十匹?”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笑料,现下不提也罢……

    东风着意,先上小桃枝。如今的会稽山的好山好水都被谢家人霸占着,一壶浊酒,半分桃花,满座衣冠胜雪。

    主人客人随意而坐,不分主次,不谈俗物。三两句风月宝事,一二篇玄妙文章,开口闭口都是精深玄妙又无处不在的道之为道,睁眼闭眼便是复归自然的惬意与悠然自得的名士风流。

    谢安正随意的坐在溪边的大石上,有些舒服的半眯着凤目,听着身后的仆从向自己汇报路上的事情。

    “哦,这么说,韫儿借了笔墨过去,竟是为了帮那人逃税?”谢安听着有趣,睁开的眼眸中带了笑意。

    旁边的客人问他笑些什么,谢安微笑着答道:“小孩子家胡闹。胡闹的紧了。”

    谢道韫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在胡闹,她如今正与谢玄在一处,拿着嫩枝充当毛笔,在河畔的细沙上一面划着文字,一面向谢玄讲解着这几日她领悟到的东西。

    书画一途到得一定程度后,便不再是单单依靠勤奋苦练便可以继续进步的了。每到这个时候,天分与顿悟往往就成了推动书画层次前进的主角。一迈步便是一个进境,若是达到了便豁然开朗,若是迈不出这步便只能望其项背,说到底,这也是一种残酷。

    天分在己,但顿悟却可以在他人。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话语并非全错,自然也并非全对。有些东西是需要引导的,比方说顿悟一途。

    “武功中有势,书法中亦有势。内功中的势要积累后方能磅礴大气,不发则已,一发便如同江河奔流入海,波澜壮阔,其实书法也一样。你看,这个竖便是如此,在此积力,在此卸力,积力如山,卸力如瀑。便如同那起承转合的美感,都在这一积一卸之间。”枝叶与细沙最可模仿毛笔的手感,谢道韫一面讲解着一面随手写出几个字来,又道:“不过说起来,这一积一卸的这时机也是要准确把握住的。其实这就像是出招伤人,你这一拳打出去,若是早了,敌人还没步入你的攻击范围内,杀伤力自然减小,可若是晚了,很有可能敌人的拳头已经率先打中了你的身子,你就会受伤。写字也一样,若是积力太过,则不免显得赘余,可若是积力不足,又显得柔弱,卸力自然也是一样的……”

    谢玄在一旁细细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很是认真的模样。

    春水最是怨春迟,几处早莺叽叽喳喳的闹着春色,不远处主客的朗笑声时时传来,一旁女眷们的欢声笑语未曾停歇。泉水倥偬,拍打在小石上便迸出几滴清亮的水滴,溅到肌肤上,舒爽宜人。

    “其实布局也是一样的。人体的七经八脉早已固定,这是不可改动的,但人却可以使用内力,让内力在经脉中按照自己的意向来行动。这样一来,简单的通道就拥有了多种多样的可能。就像是笛子,一共只有那么几个孔,但却可以奏出万万首不同的调子来。写字也一样,”谢道韫接着道:“横竖撇捺便是经脉,不可变动,但如何组合便是书写者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谢道韫不由得摇了摇头,笑道:“说到底,这些也都是一些废话,都是宇宙间最基本的道理,就算是不与武功相联系,也是能够想的明白的。只是我这些日子练功,总觉得内力在体内运行的线路是带着一种美感的。该走哪条经脉就走哪条经脉,一旦走错了,这美感便也会消失无踪。若是真的让我说,我也说不明白那种隐隐约约的美感是什么,若是说的玄妙且恶俗些,那便是‘和谐’二字了吧。”

    谢玄眨了眨眼睛,明显是有些听不明白。

    谢道韫要偷笑了笑,道:“你且慢慢的想,慢慢的明白就是。我说的这些也不一定对,只是一些自己的感悟。不过话也说回来,这艺术一道,哪里有什么对错之分?咱们北方士族欣赏不了南方士族所书文字的所谓古朴拙素,他们也欣赏不了咱们北方书法的潇洒自如。这又该如何比较?”

    这话谢玄倒听得十分明白,百家争鸣嘛,正常正常。点了点头,谢玄想起了一个早就想要问的问题:“阿姐,到底什么是内力啊?”

    “内力?内力其实就是身体细胞之间的作用力。”谢道韫说着自己这些日子修习内功的体验,“而内功,就是疏导这些作用力,使之为我所用的法门。”

    谢玄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道:“啊是不是就如同治水一般,不可堵之,而须导之?”

    “真聪明”谢道韫笑着揉了揉谢玄的脑袋。

    得了阿姐的夸奖,谢玄便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像是赢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十丈开外,跟着过来的王凝之看着这一幕,不知缘何也笑了起来。

    “凝之哥,你是不是喜欢韫儿姐?”司马道福的声音忽然在王凝之身旁响起。突然性的被人点破心思,王凝之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捂说话人的嘴。转身到一半儿才反应过来说话人是司马道福,只好循着礼法收了手。

    “郡主别乱说话,王谢两家是世交,有的时候当然要多关心几分。”王凝之将拳头握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的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谎话。

    “哦——”司马道福长长的回应着这个答案,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凝之,忽然起了些耍玩他的心思。

    之前刚刚骑马撒欢儿了半晌,到达目的地后,司马道福又不顾劝阻的玩了一会儿尚且有些凉的溪水,此时的司马道福算是休息时间。

    “凝之哥,你想知道韫儿姐喜不喜欢你不?”眼珠一转,司马道福又想出了一个鬼主意。

    王凝之闻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急忙摇头摆手的出言掩饰道:“不是都说了么,我没有那个心思的。”

    司马道福十分灿烂的笑了笑,给了王凝之一个且安心吧的眼神,便向着谢道韫那边跑去。

    “师父”二话不说,司马道福带着哭腔的扑到了谢道韫怀中。

    谢道韫见这个冲着自己飞来的物体是个人物,也不敢侧身避让,只好用身子接住,谁知却接住了一个鼻涕虫。

    “这是怎么了?”大部分的女眷们都在林子里,谢道韫这边也算清静,所以司马道福可以随便胡闹,并不害怕被大人们发现。

    “师父”司马道福如同一个眼泪袋子般抬起了头,双眼通红,脸上也是两片酡红,“王凝之,王凝之他……他轻薄我”

    谢玄从司马道福刚刚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头疼,看到司马道福哭出眼泪时就已然惊愕,此时听到这句话,便直接转为了石化状态。

    王凝之还处在半迷糊状态,他没有想到司马道福二话不说的就撞到了谢道韫的怀中,而且以他如今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司马道福在谢道韫怀中,并看不出二人正在做些什么,也听不到二人的对话。

    “说什么呢?”谢道韫皱眉,有些无奈的询问着。

    “他,他摸我脸,还想要解我衣带来着。”司马道福这个年纪,又哪里会知道所谓男女之别,他只是说着那日他在母亲房外偷看到的一些东西,面色的红晕倒也不是完全的伪装。

    “哦。”谢道韫微微蹙眉,像是已经信任了司马道福的说法,并且正在十分认真的为司马道福想主意。

    “这样吧,”谢道韫打了个响指,拍了拍司马道福的后背,认真的道:“他王凝之敢轻薄你,你便也轻薄回来吧”

    这回轮到司马道福发愣,她呆在那里半晌,直直等到王凝之已经走到了谢道韫身边,并且带着十分风度的行了礼。

    “师父,”司马道福继续开动她的小脑筋,“我什么都不会啊师父啊,方才你说的那个提议,你现在就帮我演示一下可好?”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乱世中的和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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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道韫当然不会那么无聊的去轻薄王凝之,小孩牙子的胡闹又何必去理会?

    司马道福见无人理她,便也恹恹的没了兴致,转而开始鼓弄起谢玄的衣角来。谢玄尴尬,说了几句,司马道福自然不听,反倒揪着谢玄的衣服,玩的更加起兴了。

    “兄长信奉天师道?”谢道韫看着身边的王凝之,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的问道。

    “家父信奉,且时常拜祭,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便跟在身边,倒也说不上什么信或不信的。”王凝之并不知道司马道福与谢道韫之前所说的、有关轻薄的话题,所以倒也不至于如何尴尬。

    清风在耳,溪水在侧,光在眼,陌上花开。这样的时节总是太过温婉了些,软腻的让人想起旖旎的春情,慢相思,慢了相思。

    王凝之如今对谢道韫的感情,倒也说不上爱或是不爱,只是保持在男女故有的界限内,时常得见又愿意相见罢了。

    其实说起来,古人最为可悲的不是物质生活的匮乏,而是精神生活的空虚。所谓婚姻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便嫁了,娶便娶了,又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说法,只要差不多,不闹死闹活的,便也将就着过了。所谓爱情,不过是《诗经》中那关关雎鸠的吟唱,不过是那《上邪》里冬雷震震夏雨雪的壮烈,但诗文终究只是诗文,谁有能当真呢?

    也许在某个时光中,会有一位异性进入自己心房,为这平平淡淡的生活里增添一抹亮色,隐隐约约的感知到某些酸酸甜甜的存在,若存若亡。但那毕竟是朦胧的,就仿佛老子笔下的道之为物,惟恍惟惚而已。

    没有经验便不会感知。王凝之每每见到谢道韫时便会有些欢喜,又会在偶尔神游的时候想到她的行状,他自然不知道,这样便叫做喜欢了。

    往日,他细细想来,也觉得有些影影绰绰的念想,但每每深加考究,这些东西又那样不翼而飞了。这些事情让他费解,但也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欢。

    司马方也曾经因这件事情调侃过王凝之,还说什么若是有意,便知会一下建康的家中,让长辈们张罗一下。王凝之当时表面上淡淡一笑,但内心中却是颇为不屑的。他只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小心思,哪里到得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虽然偶尔找着借口接近她,也只是慰藉一下心中的念想罢了,哪里有什么婚嫁的心思?

    直到今日被司马道福的一句“喜欢”点破,王凝之才有些恍然大悟,心想原来自己如今这缱绻莫名的心思,便叫做喜欢了么?

    偏头去瞧,便看见谢道韫那一张一合的嘴唇,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有些慌乱的收敛心神去听,这才听到谢道韫所问的问题。随意的答了,心思仍旧纷乱。

    王凝之看到谢道韫微微偏头,问向自己道:“若是兄长你守一城池,府衙兵役、兵器全备,你是积极应战,还是带着全城百姓祈祷,期盼三清道尊派兵来救?嗯,是自救,还是祈求?”

    “怎么?”王凝之微怔,“韫儿妹子对兵事感兴趣么?”

    谢道韫笑着摇头,道:“兵事我不懂的,只是好奇,随意问问。”

    这么一问又如何能够随意,毕竟史书上的王凝之就是因此死的,而历史上的谢道韫也是因此才最后孀居于会稽,孤苦终生。

    王凝之略微沉吟,蹙了眉头道:“对方兵力几何?我城内兵力又如何?我方是孤城独立否?周遭有己方军队能救援乎?敌方是有道之主乎?我这一城内,百姓们对待敌军的态度又如何?韫儿妹子你这假设给的太过宽泛,实在是不好回答。”

    谢道韫微微愕然。王凝之这接连的几个问题虽然看似随意,毫无章法,但又一句句的问在了实处。的确,守城何其难也,当然不是随便把兵力往城墙上一堆就可以继续的,还有敌我等多方面因素需要考虑。只要一个细微处的条件改变,就很有可能成为整个战役的突破口。

    摇了摇头,谢道韫反问道:“且先放了那些条件不提,只说若是兵临城下,你是守还是不守?守还有生路,不守便只能寄希望与鬼神,你当如何?”

    此时王凝之却笑了起来,他道:“守城便还有生路?这生路难道不是拿百姓的性命换来的么?以千人之命换我一人苟活,那又有什么意义?”

    谢道韫哑然,她怎么也没想到,生于如此乱世,满目皆是疮痍的王凝之,骨子里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和平主义者。

    就听王凝之微叹一声,接着道:“夫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非圣人,安敢持如此利器?老子说战胜应以丧礼处之,何其明智也。其实我一直都不大明白,人与人何必争来夺去,什么开疆拓土,不世之功,还不都是用一条条的人命换来的?虫豸尚且苟活,为人者何不贪欢?”说到这里,王凝之又是一声叹息,竟蹲下身子,皱着眉头看着身前的流水,细细思索起来。

    谢道韫愕然,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将这位同学引向了宇宙的终极问题去。

    见王凝之那皱眉苦思的模样,谢道韫知道中国不可能就这样被自己激发出一个马克思来,只好蹲到了王凝之身旁,开解道:“其实哪有那么多可想。为何要争,那是因为不得不争。你想,若是你与一友人都饿极了,再不吃东西便要死,这时候,你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馒头,你当如何?”

    王凝之眨了眨眼睛,很是诚恳的回答道:“一人一半。”

    谢道韫绝倒,捂着自己的脑门继续道:“只能一个人吃,吃的人便能活下去,吃不到的人便会立即死去。”

    王凝之沉默下来,眉头深皱,明显是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谢道韫微笑,知道人性是终究不能改变的东西。即便老子口口声声的说着“不争”的好处,可问题是,老子“不争”的目的还是为了“争”。只是方法不同,利用了一下曲线救国罢了。

    “我不知道。”这是王凝之最终的答案,“可若是为利而互伤,人之异于禽兽者几何?”

    “仓廪实方能知礼节。”谢道韫回答。

    王凝之起身,慨然一叹,又向着谢道韫一揖表示受教。他笑着道:“韫儿妹子果然聪慧,如此年纪便可以引玄入儒,又是文武双全,日后前程必定不可限量。”

    谢道韫尴尬的挠头,急忙表示自己只是粗通皮毛而已。

    此时,谢玄和司马道福早已胡闹着跑的远了。

    谢道韫自己郁闷着,心想自己明明想要问一下那个关乎生死的大问题,却被他七拐八折的绕到这里来,此时若是再问,却也无趣了。

    二人闲着无聊,便沿着溪流漫步,郗氏和刘氏在一旁的林子里休息,远远的看见了二人的身影。

    “韫儿和凝之,若是真的能成,倒也是一段好姻缘。”刘氏状似无意的随口说着,一面注意着郗氏的表情。

    “你也知道的,人家都说王谢、王谢,就好像咱们谢家和王家真的亲密的如何如何。但局外人看着热闹,咱们局内人却是明白的……哎,现在这溪水还凉着,可别让思儿乱泼,凉着了可怎么办。”后一句话是郗氏对身旁丫鬟说的,丫鬟闻言急忙应下,前去传达主母的吩咐去了。

    见思儿恹恹的被从溪水旁领回来,郗氏才安下了心,接着道:“乌衣巷是个太辉煌的地方,前东吴的人才不知有多少从那里走出去。但即便是在厉害的人物,也免不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当然了,咱们这些女人自然用不着担心这些东西,朝堂上是男人们的天下,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且由他们耍着。但问题是,把朝政二字说到底去,不外乎就是‘人情’二字。这朝政我虽然不懂,但这一天天东一句西一句的听着,也知道咱们谢家在朝廷上做官的人有多少,做的官位又有多大……但这只是开始,咱们谢家还在慢慢的往朝堂中渗透。咱们谢家这条船太大,大到一旦倾覆便是泼天的灾难,只有把持了朝政,才能防患于未然。但问题是,争这个东西不单单是咱们谢家,还有南方的顾陆朱张,还有庾家,自然还有王家。争得人太多,可权利这种东西,终究是有限的……”

    笑着理了理思儿身上的衣服,又挑了一个果子给她,郗氏便让丫鬟带着她下去玩。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郗氏微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韫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有的时候有些太聪明了……甘罗十二岁拜相,十六岁早夭。王弼少年英才,二十三岁而亡。我这做母亲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聪慧未尝不喜,但,终究还是害怕的……王家、谢家便是一个泥潭,表面上没有一丝风浪,可一旦踩进去了,便将永远拔不出来。我只希望她轻轻松松的活着,寄情山水也好,沉迷武道也罢,只要离了这勾心斗角,离了这杀人不用刀的泥沼。我以前就想过,若是她喜欢,哪怕找一个入赘的夫婿,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依她。”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泡了水的五石散

    坐在溪水旁,谢道韫和王凝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不远处的谢道菱却是羞红着脸,一袭白衣飘飘的司马方微笑的站在一旁,微微躬身向着谢道菱的方向,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情之一字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魔力,其中一个方面,就是可以让人感觉不到这春风里零星的料峭春寒。

    谢道韫看着谢道菱那娇羞的模样,忽然间有些恍惚起来。不是为了情爱之事,也不是因为这门政治联姻,只是有些突兀的想起历史,想起眼前的这一对璧人,都是史书上不曾提及到的小人物。

    人就是这样,活的时候极富生气,但若是用了历史的眼光去看,便全都淡漠成了不曾被描绘的背景。

    谢道韫想到了什么,低头去看自己腰间的玉佩,心想,这个男子终究是没有改变过什么的。

    是啊,几乎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历史仍旧按照它原本的进程发展着,按部就班的如同一台机器,让人感觉到一丝冰冷。若是这样下去,自己是不是还会嫁给王凝之?王凝之是不是还会傻乎乎的死去?桓温是不是还会野心不减?郗超是不是还会抑郁而终?

    若说这些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那眼前呢?那个为自己加冕的冉闵呢?若是按照史书记载,他去年秋天便已经死了,但他如今还活着,可是这个状态又能保持多久?

    曾经有人走过自己这条路,谢道韫不知道那位前辈有没有改变历史的意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这种意愿付诸过实践,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历史并没有因为他而改变。

    那么,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会不会是意味着,一切的努力,终究只是徒然?

    谢道韫握了握袖子里的拳头,目光有些担忧的望向北边。

    如今李兴已经被自己撤回来了,也就是说,今年便无法再为冉闵提供军粮。这样一来,冉闵想要继续战斗,只能寄希望于他手下的那一干大臣,希望他们在去年粮食丰富的情况下,曾做过未雨绸缪的规划。但若是没有的话……

    谢道韫揉了揉眉心,不敢再多想什么。

    “怎么了?”王凝之看出了谢道韫的不自然,有些担心的问着。

    “没事,昨夜睡得不大好。”谢道韫笑了笑,随口敷衍。

    “我那里有种熏香,安眠最是好用,你……要不要试试看。”王凝之有些小意的询问。

    “嗯,也好。”谢道韫笑着回应。

    王?br /gt;

    晋显风流第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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