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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49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49部分阅读

    的已经聚了不少人。刘氏与郗氏都在这里,正在谢道菱身边嘱咐着什么。就连西院子里的谢玄小郎君都站在一旁,偶尔笑嘻嘻的说一句“菱儿姐”真好看的话。

    “就一张嘴甜”郗氏微嗔了谢玄一句,又问道:“你阿姐呢?她这又是跑到何处去了?”

    “呃……”谢玄挠头,开始编瞎话,“好像是葛师那里有些什么事情,很早就把阿姐叫去了。”

    “哦。”郗氏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但看旁边人多,也不好再在谢道韫的问题上做什么文章。

    谢玄吁了一口气,开始在心里犯嘀咕。这个阿姐,自己稀里糊涂的玩消失,还得让我帮着遮盖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

    ……

    谢道韫虽然有时混蛋了些,但她毕竟是疼爱这个弟弟的,若是真的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她总不至于把谢玄撇下,自己出去胡闹。

    没有前去谢道菱那里凑热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谢道韫如今正在胖子的房间里,在后者的帮助下运气,微微的皱着眉头。

    对于那名妇人的调查进行的还算不错,终归是让她找出了几处可以的地方来,顺藤摸瓜,总算是又拔除了几根背上的芒刺。

    疗伤疗的也顺心,在胖子的精心照料下,谢道韫经脉的损伤已经好了七八成,估摸着再过一两日,就可以重新恢复到往日的训练中去了。

    经历了那么一场风暴,谢道韫不免想到了不少事情。趁着无事,便翻出了那位穿越前辈留下的宝贵文献,翻查着里面的东西。

    果然,还真被她找到一些关于远洋航船的记录,虽然不是很系统,而且动辄造船的材料就是高科技化的合金,但里面多多少少有些实用理念,可以应用到现在这落后的造船技术中来。

    梳理了一番后,谢道韫提笔将其写成了文言文,便将其交到了葛洪手中。

    葛洪这几日正与胖子聊得热络,但相谈的自然不是什么吃喝,而是关乎经脉、内力的一些问题。葛洪医术高明但不知内力为何物,胖子的内力勉强算作高深,但对人体经脉似懂非懂,二人互通有无,竟也都有了些了悟,皆受益匪浅。

    谢道韫受了这自己搞出来的伤势后,葛洪也免不了帮忙开药针灸,所以这伤情倒也好的极快。

    虽然受了伤,但功课仍旧不能扔下。这几日谢道韫和谢玄仍旧像往常一样读书听课,临帖抄书,虽然难免觉得有些无趣,但也是习惯成自然了。

    而这几日每次谢道韫要去葛洪那里听课时,心中不免都有些惴惴,十分害怕葛洪如同胖子一般,将自己再反反复复的教训几顿。

    好在葛洪并不是那样的性子,而是依老子的理念“行不言之教”。每次为谢道韫把脉时只是深深的看她几眼,几乎要将谢道韫弄得无地自容。

    谢道韫不由得感慨,沉默有时候比语言更有力量。

    如今拿了这造船的条条框框去,谢道韫潜意识里便存了几分讨好葛洪的心思。自己的师父可是十分在意这些制造工艺的,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多多少少能够让葛洪惊喜几分吧。

    说起来,那穿越前辈给自己留下的还真是一个宝库,只是杂乱了些,看来以后有时间,一定要那些将东西好好梳理一下,分门别类。

    还真不出谢道韫所料,当葛师看到谢道韫拿来的那些条陈时,满脸皆是惊喜之色,急忙问谢道韫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没有更加详尽的记录。

    葛师与胖子相谈多日,也早就知道了墨门中的那些玄虚,所以谢道韫也不隐瞒什么,而是一五一十的将这东西的来源说了出来。

    “师父,这东西可比我那本什么《茅山术》好多了,等我有时间把有用的东西全都理出来。至于我那本乱七八糟的,咱还是扔了吧。”谢道韫想起了自己的“大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

    “那怎么成?”葛洪见猎心喜,拿着谢道韫抄写出的造船术手不释卷,一面品读着,一面浑不在意的道:“你那东西也是辛苦而来,哪里是说扔就能扔的?哎,想不到古人智慧竟已至斯,春秋时期便已到如此化境了么?这么好的东西,竟然直到如今才重见天日,韫儿啊,你快些带我见见原稿去。”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骑红尘,踏碎桃花

    影子鞠躬感谢阿亮是我、逍遥【兰】、byblos童鞋的粉红票

    哈今天的第三更哦九千字啦,影子很是有底气的朝大家要票噢哈哈~

    ——

    建康的石头城本是个极美的地方,只是经了多次的战乱,便成就了它“潮打空城寂寞回”的凄婉。

    隔岸远眺便不再是大晋朝的江山,书生齐子免捧着怀中的包袱,走进了一家酒肆,看着不远处晋朝的守军,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身为晋人,又何尝不想着光复山河,打回北边去。可是自己毕竟只是一个落魄庶族子弟,若不是帮人抄书赚些银钱,怕是不知何时便要饿死街头了。

    想到这里,齐子免便想起了今日听来的消息。听说那北面的魏国皇帝大军被困,而占了兵力优势的燕国皇帝颇有围而打援的架势,并不急着绞杀,甚至还联系了其他几个胡族,似乎是想要将大魏连锅端掉。

    听说消息传来之后,晋朝朝廷为此起了一场大争辩。有欲救者,自然也有欲隔岸观火者。但当朝的皇帝早已安逸惯了,觉得没有必要像他们说的,趁此机会谋求什么北征,这日子虽然不宽裕,但也是过的安逸,何必去搅乱这一滩浑水?

    怀抱着如此想法的不单是皇帝一人,许多士族也都如此看待。再说,咱们晋朝原就是将那冉闵当成了逆贼,如今若是再出兵相救,岂不是成了朝令夕改,贻笑大方了么?

    谢尚的想法却与他们不同。他觉得,那冉闵虽然另立朝廷,但这几年的军事行动也打的胡人们闻风丧胆,不敢随意向晋朝挑衅,终究是帮了晋朝一个大忙的。

    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了半晌,却是孤掌难鸣,叹息之后,只能落落而归。

    虽然还是上午,但酒肆仍旧有些热闹,不断的有人买醉,闹闹哄哄的说着天南地北的话。

    有些馋,齐子免给自己要了一小壶酒,坐到一个食案前,将包袱放到上面,一面等人,一面自酌自饮了起来。

    想到这些事情,齐子免又是一口气叹了出去。他心想,那魏国皇帝怎么说也是汉人,虽然另立了政权,但也从来没有与晋朝做过对。相反,自他登基之后,领着当地的汉人百姓忧愤而起,刀枪直指胡人。据传说,死在大魏手下的胡人已逾百万之众。这个数字虽然听着血腥,但也令多少汉人拍着桌子喊着痛快。尤其是曾经逃难渡江的北人,更是恨不得就此渡江入魏,参军当兵,杀他丫的。

    齐子免在头脑中勾画着这样的壮举,又看了看自己那瘦弱的小胳膊小腿儿,可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他今日来到石头城,自然不是单单为了吃酒,也不是为了伤春悲秋的空畅叹,而是循例带了自己誊抄好的书卷,准备交到主家的手中。

    拍了拍案上的包袱,齐子免有些感慨于之前自己誊抄出的东西。这可都是尚未传世的妙论啊,自打自己家族渡江衰败之后,他又何曾听过名师教诲。可是如今,自己竟然有幸帮忙誊抄葛稚川葛仙翁的妙笔文章,古人所谓三生有幸,指的便是如此了吧。

    齐子免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如何能与葛洪牵扯上干系?这事说起来,还要追溯到谢道韫身在晋陵的时候。

    那时谢道韫也是心思一动,起了些为后人保存文物的难得的道德心。与父亲谢奕、叔父谢安商量后,便将葛洪这些年在罗浮山潜心所著的《抱朴子》拿出来誊抄若干份,又将这些手抄本拿出去,让那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帮忙誊抄。

    这本是为了书籍的流传和保存,但慢慢的,却让谢道韫发现了另一处妙用。

    最开始,这些书籍只是在晋陵一地传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随着发散出去的书籍量的增多,一些临近的地区的贫寒士子变也都不辞辛劳的前来询问,想要帮忙抄书。

    其实这也难怪,毕竟是这样一个年代,一个家境还算殷实的庶族读书人,都很难将儒家的四书五经凑全,往往是一本《论语》翻来覆去的读,韦编三绝、倒背如流,并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而是真有其事,并且现象普遍。而那些家境贫寒,又想着依靠读书出头的士子,条件则更是艰苦。别说是书了,他们往往连写字的佐伯纸都买不起,只能拿着枝条在沙地上来回书写,偶尔见到一本书,更是会欣喜若狂。

    可是如今,听说晋陵太守家找人抄书,给工钱不说,而且还免费提供纸张。这等好事,哪里找去?

    晋陵城外八里坡的赵某某听闻了此事,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再去问自己的邻居、同是读书人的林某某,证明消息竟然属实如此好事,怎能不去?哦隔壁村儿的兄台你也要去?很好很好,同去同去于是同去。

    就这样,加入抄书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不单单是晋陵附近地区,就连建康、华亭等地都纷纷有贫寒学子慕名而来。而晋陵太守府西北角的偏门,自然也开始日日人满为患起来。

    这就像是伺服器,人多了自然要想办法分流。谢道韫出的主意很简单,既然人多,不妨就在各地都设置一个分理处,负责书籍的分散与收回。这样一来,这些远地的学子便可以在当地拿书誊抄,而没有必要负藉远游了。

    如此想,便如此做了,而那另一处妙用,却是出现在一个偶然的失误上。

    有人犯了迷糊,将誊抄完的书籍送回时,竟是不小心拿错了,将自己往日记录的妙事奇闻交回了谢府。谢道韫是个挨累的命,这收回书籍的校对之事虽然用不着她做,但却也是她负责着。那校对之人打开这满是奇闻异事的书卷一看,乐了,在众人间一顿传看,最终又传到了谢道韫的手中。

    谢道韫却从中看出几分有利可图的地方,便以自己喜欢看这些趣事为由,让所有帮忙誊抄书卷的人都可以记录些杂闻在其中,若是应了自己的心意,下次是可以多给些银钱的。

    随手写些耳闻的故事便又有钱可赚,这些士子自然是乐于接受的。他们哪里知道,谢道韫这一举动,却是用了一种极为隐蔽的方式,让天下事极快的传递到自己这里。在这个信息传递极慢,且容易失真的时代中,谢道韫此举无疑是一种创举,只是这中创举的重要性无人能知罢了。

    有人说信息的分配不公产生阶级,谢道韫从来不想做被压迫的那一拨人,所以她并不介意每天像浏览新闻一样,浏览这些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的消息。

    甚至,她还下了一个令许多人不解的命令:所有誊抄好的书卷,必须在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自己手中。

    信息的时效性,古人们必然不懂,所以谢道韫也懒得解释什么。

    如今,身在建康石头城的齐子免便在等着将书卷传回,而这一次,他在书末写上的耳闻,便是刚刚在建康流传开来的大魏皇帝被大军围困之事。

    一壶酒下肚,齐子免已经微醺,而他也等到了谢家在建康负责誊抄书卷的人。有些开心的用手掂了掂将誊抄书赚来的银钱,齐子免小心隐隐的将其揣入怀中,如同心肝宝贝般的拍了拍。

    真好,这半个月不用饿肚子了。

    他自然不知道,这个时候,谢尚已经有些忧郁的回到了乌衣巷谢府,磨墨提笔,准备给远在会稽的族弟谢安写信,想要听听谢安对此事的看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交上去的书卷,会立刻被人飞马送到会稽,一刻都不会停息。

    相比之下,谢尚的书信也许会在今天晚上写成,送到会稽的时间怕是要比那书卷慢上一整天。

    而朝廷对待此事,不过是当做一场敌人们的闹剧来看,自然也不会下达什么公文命令。这个消息若是传到会稽,怕是要足足五六日的时间。

    一骑红尘,踏破桃花。

    此时,在江的那边,冉闵已经率军苦战整整一天。粮草已缺,人马已顿,连刀剑都因为砍杀了太多的次数,而便的不再锋利,只有那一双持刀的手,稳定依然。魏军抢占了一个高地,却因为人数的关系,根本无法利用地形的优势,将下面的敌军冲垮。冉闵看着四周的燕国大旗,看着自家兵士们一个个衣甲残破却纪律俨然,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感佩。

    举刀前指,便是冲锋。无所谓胜负,无所谓生死,只为多杀几个毁我家园的胡人。

    此时,在会稽东山,谢道菱已经穿好了喜庆的嫁衣,在四个丫鬟七手八脚的照顾下,对着铜镜,细细的画着眉。

    此时,刘氏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忽而有些悲感于怀,强压了几滴眼泪。

    此时,郗氏正在刘氏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今天的谢道菱,就像是看着明日的谢道韫。

    此时,谢安正看着局促的坐在自己对面的司马方,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十分平和的道:“要是你敢欺负我家菱儿,我会叫韫儿偷偷的揍你。”

    此时,谢道韫正被谢安叨咕的打了一个喷嚏,看着葛师面对着一堆简体字和公式一头雾水的模样,极有虚荣感的揉了揉鼻子。

    此时,已过了晌午,快至黄昏,将要入夜。

    正文 第五十章 汉人汉人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够早吧所以,看在影子如此勤劳的份儿上,大家要支持哦

    ——

    会稽王世子婚宴,整个会稽的气氛都被带动的活络了起来。司马昱很是高兴,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一挥手,便在王府门前的那条宽阔的大道上摆起了流水宴。听说吩咐下去的命令是大摆三天三夜,怕是不知有多少在生死线上徘徊的穷苦人,得了几日的好生活。

    司马方和谢道菱的婚宴已经在昨天傍晚摆完,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王府对此是下了大功夫的,宴席上的食案全换成了珍贵的金丝楠木,盛菜的盘子都是官窑奉上的贡品,产自蜀州的竹席上又垫了舒软的垫子,而垫子上皆是鸳鸯戏水、出水芙蓉之类的吉祥刺绣,听说是王府转找了一批苏绣了得的行家,接连半个月赶制的。

    听说就连喜欢刺绣的王妃都亲自动了手,绣了一副七子图,做成了新房锦被的面子。

    总之,一应流程已然尽了此时之极致,若想再奢华些,怕是只有皇帝、王爷纳正妻才能企及了。但毕竟是讲究尊卑的年代,这些东西终是不能逾礼的。

    小谢玄昨日便睡在了王府,做为姐姐、姐夫压床的童子。瞧他晚宴时那迷迷糊糊的样子,便知晓他并没有睡好觉了。

    谢道韫那时还不晓得北面的事情,只是继续着有些无聊的饮宴,心想自己这位姐姐嫁入王府,也不知是福是祸。

    谢安在宴席上一派云淡风轻的与会稽王对饮,那平和中正的眸子只是在偶尔望向司马方时才会迸发出几丝光芒来。司马方显然是得了自己新婚妻子的数落,酒宴至半时,忙端着酒盏恭恭敬敬的给谢安敬酒,只是二人偶尔对视,司马方还是难免会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好在王羲之今日也在场,坐在谢安身边说上几句话,却也替司马方分担了不少压力。王家在会稽也有一座宅院,在会稽城西的一处妙址,却是前年新置办的。王羲之昨日方至会稽,听他的意思,怕是有些厌倦于都城建康的浮华,有些想要搬到这里来常住了。

    士族、皇族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联姻的关系,不论王羲之是以那方的身份来参加这席宴,自然都不算是逾礼。再说,有逸少公如此名士参加,司马昱只会是更加觉得长脸而已。

    对于这样的热闹,谢道韫并不如何喜欢,但毕竟是自家族姐嫁人,她也不好搞什么特例,便意兴阑珊的数着手指头过日。

    司马道福自然是极喜欢这样的场面的,一夜间之间东往西来的笑闹着,极是开怀。

    作为王府的椽吏,王凝之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只是宴席上依旧是男女宾客相隔,隔着厚重的帘子也看不到那边的模样,他只好百无聊赖的跪坐在父亲身旁,帮忙挡酒。

    让谢道韫觉着有些奇怪的是,当宴席已毕,众宾客离开,作为新郎官的司马方站在门口送客的时候,为何这位新婚燕尔的世子爷,在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那么复杂的情绪?

    她自然不知道,谢安早就在司马方面前把她塑造成了一个暴力执法者的形象。而今不免一头雾水,何其悲催?

    在纷繁的热闹中度过了一夜,谢家人在子夜前乘着牛车回程,各自安歇。

    第二日一早,谢道韫仍旧按时按点的起床,像往常一样雷打不动的练拳、练气。她的伤几乎快要好的完全,按照胖子的嘱咐,她如今也学着自行调节。

    陪着郗氏、刘氏用了早饭,谢道韫发现刘氏的眼眶有些发红,想是一早起来又偷偷的掉了眼泪了。但这话头也不好提起,郗氏和谢道韫对视一眼,便笑着说起昨日婚宴的风光来。谢玄也在一旁插科打诨,说些自己压床那日与司马方同床而眠的趣事,颇有些笑料。

    用罢早饭,距离葛师授课还有一段时间,谢道韫便回了房,随手拿起了各地的“新闻”翻看,只是这一看,便怔了起来。

    但这怔便也只持续了两秒,下一刻,她便立即起了身子,在青杏儿满是诧异的目光中,飞奔而出。

    ……

    ……

    “就算是我讨个人情,这人情终究会还你。”

    谢道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前的地面,发现王府的地面虽然也是普通的泥砖铺就,但却格外的平整。

    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自己这个时候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谢道韫自己也开始佩服起自己来。

    她刚刚从谢府打马狂奔而来,不为别的,只是让梅三郎帮着安排过江的事宜。

    由于与北岸的几个国家都是敌对状态,所以晋朝对船只管理的格外严苛。但不论是在任何时候,总有些例外的存在,尤其是粮帮这种牵扯到各方利益的畸形组织,自然拥有者旁人无法拥有的门路。

    与那回在船上相比,梅三郎的身子已然好了不少,但他的面色仍旧苍白。有趣的是,他的身子和眼神一直向外透露着截然相反的气息,前者是无力,后者却是透着冷漠的刚强。

    谢道韫并不是容易头脑发热的人,在她得到消息,发怔的那两秒钟内,她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想了个清楚。如何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冉闵被围困的遏陉山?那她便需要很多好马、通关文牒、以及渡江的船。

    这种类似于物流的东西,自然需要这些靠东买西卖赚钱的人。所以,谢道韫来找他。

    海涛天站在一旁,虽然左手仍旧握着刀柄,但身子却有些放松了下来,对谢道韫并不如何紧张。

    这一点其实令谢道韫微觉诧异,虽说自己那日帮了梅三郎一次,但终归只是一种普普通通的利益交换,为何他会对自己有如此之大的改观?

    虽说这个疑问在心头涌出,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做,而且时间紧迫,她便也不再顾忌。

    但如今海涛天看着谢道韫,仍旧是有些诧异,因为他不明白,王府的墙这么高,这又是艳阳高照的大白天,为何谢道韫还能悄无声息的翻墙进来,直到她现身于大门外,才被他手下的护卫们发现。

    他更为诧异的谢道韫提出的要求,要马、要船、要通关文牒,她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谢道韫看着陷入沉默的梅三郎,在心中盘算着自己应该加上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他觉得有了足够的利益,从而答应的自己这一要求。

    只是如今自己又处于被动的一方,一面赶着要救人,一面又要顾及到谢家的利益,不能让他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这场谈判便显得有些艰难了。

    但心中这样的两难并没有持续的太久,因为几乎就在谢道韫提出要求的一秒钟后,面部没什么变化的梅三郎,便很是随意的说了一个字——给。

    谢道韫豁然抬头,觉得梅三郎这个人的性子,实在让自己有些拿捏不住。他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到底又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

    很难得的看到了谢道韫这样的表情,梅三郎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原想过了上巳节请你喝茶,说说故旧,但既然你有急事,这邀约就延后吧。帮小娘子准备,备人备马,跟到建康去安排。”

    后一句话自然是对海涛天说的。而海涛天当下竟是毫无迟疑的应下,转身便出了门安排。

    只留谢道韫与梅三郎独处一室,他海涛天就不害怕自己闲着无聊把梅三郎杀了?

    谢道韫皱了皱眉头,发现整件事情似乎有些自己所不知的隐秘,而梅三郎口中的故旧,所指的又是什么?

    但事到如今,又如何由着谢道韫多想?

    冉闵被围的消息自千里之外传来,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到得自己手上,最起码也需要整整两天。战场上的两天能够拥有多少变故,这是谁都估算不了的。也许……就在自己想方设法的往那边赶的这时,他便已然战死疆场了吧。

    皱了皱眉,谢道韫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情绪在一时间有些复杂。

    没有时间多想什么,她冲着梅三郎抱了抱拳,转身而出。

    看着谢道韫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梅三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微笑的想到,这人的心果然是软的。

    海涛天离开又回来,向梅三郎报告说,一切都准备的妥当,而谢道韫也已经一刻不肯耽误的上马出发。

    “那冉闵终归是一条硬汉子,那一道‘杀胡令’执行下去,也让咱们汉人扬眉吐气了一回。如今被围,也不知能够挺多久,着实有些可惜了。”海涛天微微叹气,“谢道韫这人也真是个恩怨分明的,前些年为了帮冉闵筹军粮,竟也不惜做到那步田地。如今冉闵有难,生死不明,她竟也敢以身犯险,长途去救……只是,她虽然武艺在身,也终究只是一个人,又如何救得?”

    梅三郎并没有回答海涛天最后提出的问题,闻言反而是微微冷笑了一下,微有动容的道:“那石虎是蠢货一个,被杀也是活该。那慕容儁……呵,慕容儁这些年过的倒是挺好,把燕国疆域不知扩了多少倍。如今想着祛除大魏这个绊脚石,怕是下一步就要联合着其他胡族南下了吧杀胡令?咱们汉人?嘿”

    海涛天听着梅三郎的语气,竟是猛地怔了怔。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自己何曾见到他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这话语里的满腔恨意,到底又是向着何处?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以血洗刀

    第二更看样子,今天还是可以继续三更滴啊~影子果然很勤奋

    大家的支持不给力啊,影子会怨念滴~对食指……

    ——

    待得谢道韫出门,那粮帮派出的人手已然等在那里。

    前世虽然对御马之术不精,但这几年的浸y,谢道韫对此也有了些经验,尤其是好马坏马,终归是分得出的。

    长途奔走,恐怕又是日夜兼程,粮帮派出的人也经常如此跑动,故而是颇有些经验的。

    向谢道韫抱了抱拳,这看样子二十多岁精壮男子道:“按常理,一人三匹马,轮换着用,只是不知一共有多少人。”

    谢道韫看了一眼街角,微微笑了笑,道:“加上你,五个人。”

    这男子并不知道谢道韫是何人,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渡江是为了何事,但既然帮主吩咐了下来,他照做便是。

    就在那男子吩咐身后人选马的时候,街角驶出了三人三骑来。三人都将马鞭扬的极高,马速极快的在建康的街道中驰骋。还好王府附近的行人不多,否则怕是要重演上元夜司马道福的闹事来。

    远观这三骑还不觉如何,可是待得他们到了近处,却显现出几分喜感来。前头的两人一人腰间佩刀,一人背后背弓,一脸的肃穆之意。可是远远落在后放的那位,却是一个体积庞大的胖子,整个身上的肥肉随着马匹的颠簸一抖一抖,远远观之,就像是一座会移动的肉山。而最为可怜的莫过于他身下的马,被那胖子整个身体的重量压的抬不起脖子。它一面跑一面不停的打着鼻响,估计在心中纳罕着:这城里不是不让超载么?

    这三人目标明确的向着谢道韫这里行来,最前方那人利落的翻身下马,一脸忧色的问道:“小娘子,出什么事了?”

    “大事。”谢道韫低头轻声回答。

    永和九年三月初二,有五人从会稽城的北门纵马飞奔而去,方向——西北偏北。

    ……

    ……

    此时,千里之外的陈留步兵山上,冉闵的万人军队已经被山下的二十万大军,围困了两天一夜。

    冉闵正在临时搭起的营帐中闭目养神,外间的兵戈之声此时并不如何热络。这些鲜卑人,除了白日每两个时辰大肆攻打一番之外,其余的时间便只是修整部队,似乎并没有一鼓作气将自己剿灭的意思。

    兵法有云,围城打援。这个慕容恪,看样子是想要围敌打援了。

    冉闵微微冷笑了一下,心中有些惦念那些邺城的手下。他们可千万别冲动之下率军来救,否则的话,非要被这些以逸待劳的鲜卑大军一锅端了不可。

    可是自己顶着皇帝的头衔,手下那帮人也都是侠肝义胆的仁人志士,就连那些文吏在胡人面前都敢拿刀就砍,想让他们不来救援,何其难也。

    无论如何都难以成眠,冉闵心想自己若是真的死在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好。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而今自己多多少少做了些事,也杀了不少人,连皇帝都做了几年。人生能做之事,怕是也被自己做的差不多了吧。

    步兵山,步兵山。听说此山之所以叫此名字,是因为先贤阮籍阮步兵家住陈留。而阮籍喜欢驾车出行,行至路尽穷途,便大声嚎哭。这步兵山下有一条路直通陈留城内,想来,阮籍就曾在这山脚下哭过不止一回吧。

    穷途之哭啊,如今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冉闵摇头笑了笑,拿起一旁的长刀走到营帐外。

    每每掀开帐帘,入目的便只剩下嫩绿与血红。帐前的那条溪流已经没有了往日清澈见底的波光,只剩下无论如何都冲不走的血色嫣然,那是受伤的将士们多在此洗伤口的缘故。

    冉闵沉默着走到溪流旁,蹲到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旁,开始沉默的磨刀。偶尔从溪中拢出一些水来,泼在刀面上,那刀身便开始泛起浓浓的血色。

    这都是自家兄弟的血,以血洗刀。

    这几日,步兵山的山后多了许多的土包,那是士兵们将战死同袍的尸体埋在了其中。只是没有立碑,也没有禽畜祭拜,更加没有洋洋洒洒的悼文。有的只是无数的沉默与发红的眼圈,而后这些压抑着的心情,又会变成提刀冲锋的狠劲儿。

    率领鲜卑大军的人是慕容恪,他如今也在自己的大营中负手来来回回的走动,面色并不如何的轻松。

    以二十万对一万,这是绝对不可能输掉的战争。可是他如今看着眼前并不高的步兵山,却只觉得自己像是对着刺猬无处下口的老虎。

    冉闵带出来的兵原本就足够强悍,每个人的骨子里都透露着不怕死的狠劲儿。俗话说的好,狗急了也要跳墙,更何况,如今自己所面对的,是一群被逼到了绝境上的恶狼。

    慕容恪曾经亲自到前线看过一眼。他眼看着十丈之外,那个全身上下插了五枝羽箭,身上流血不止的汉人,是如何的瞪着浑圆的双目,挥动着手中的长刀,如同收割杂草一般收割掉了五个鲜卑步卒的生命,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这里紧逼而来。而当那个汉人真的如同刺猬一般被乱箭射死的时候,那人竟然仍旧死死的盯着自己,那一双眸子里没有悲怆,也没有愤恨,只是一味的执着与坚韧。

    想起那一双眼,慕容恪会止不住身上涌起的鸡皮疙瘩,后背也有些凉飕飕的发麻。

    不是他胆子小,而是他忽然想起那双眸子有些熟悉,似乎曾就有那么一个人,一双眼,就那样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是要将自己的样貌永远的铭刻在灵魂中一般。

    “全他是贱人”慕容恪猛地一拍书案,其上用来推演战术的沙盘瞬间凌乱不堪。代表着步兵山的小沙堆铺散下来,竟是将四周代表着自家兵力的小石子全部掩盖住。

    慕容恪看着那沙盘,忽然觉得那已然不存在的小沙堆成了胸口极沉的重量,压抑的自己喘不过起来。

    恼怒的伸出手去将沙盘完全拨乱,让其上代表着所有城池、地势的标志都乱成一片,慕容恪才像是撕破了诅咒的幸存者,快速且极深的吸了几口气。

    一个拳头砸在案上,慕容恪从牙缝里挤出低吼:“胆敢那样看我的两个人都死了,冉闵,我要你死在我的手上我要你的魏国灭在我的手上”

    此时的冉闵仍在溪旁磨刀,一下下的声音极富节奏感,平稳而有力。

    有人走上前,张了张口,想要继续前两日的话题,又不知该何处开口。

    “不用再劝了。”冉闵没有抬头,但他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自己的亲信大将。他仍旧稳定的磨着刀,撩水,来来回回打磨九下,再撩水,再打磨九下,那沉稳有力的双手似乎千年万年都不会有丝毫的颤抖。

    “你若是再劝我一个人逃跑,我便会反过来劝剩下的三千士卒,索性将我捆了送到慕容恪身前,还能保住你们这三千人的性命。”冉闵的声音有些暗哑,接连两日的战斗实在太过耗费体力,而军粮辎重早就被打丢,只有每个人随身携带的口粮,还能帮助这三千人多支撑几日。但也只是几日罢了,人没了吃的,终究还是要不行的。

    那些鲜卑人也学得精明了,不敢弃同伴的尸首于不顾。他们并不害怕自己的族人被山上的走兽吃掉,而是害怕这些尸首会变成魏军的口粮。人吃人,总是有些毛骨悚然的。

    “陛下”听到冉闵的说法,那将领明显全身一僵,沉声道:“陛下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一样的,”冉闵觉得刀磨的满意了,便停下了动作,举起刀冲着阳光,眯着眼睛看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他说:“我也不可能做出你说的那种事情来。”

    称帝多年,他却还是没有在非正式场合自称朕的习惯,尤其是在这些旧部面前,更是随意的可以。

    “可您是陛下,若是您不在了,咱们魏国怎么办?邺城的百姓怎么办?陛下您不能因小失大啊”

    “别跟我说什么牺牲小部分以换取大部分的屁话,”冉闵将刀收入鞘中,低沉但坚定的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什么放眼大局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如今被围困在这山上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把兄弟推入火坑的事情我以前不会做,现在不会做,以后更不会做。”

    “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军中,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所谓运筹于帷幄之中的将领。没见过血的人,从来都不会知道血的颜色,也不知道看着自己袍泽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无力与茫然。那些将领不是超脱,他们只是不敢正视鲜血的胆小鬼”冉闵说得有些口渴,双手捧了发红的溪水来喝,有些腥甜的味道在嘴里荡开,惊心动魄。

    “我也读过《老子》,但那‘不出户,知天下。不窥镛,见天道’,在别处或许有道理,但放到战场上,那就是狗屁不通的歪理不见刀兵,不知战之为物不见头颅,焉知争字何为?打仗打到最后你就会发现,其他的东西都是虚妄的,只有飘在身边的血腥味,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那将领明显有些发懵,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方才探讨的问题,会最终转化到老子《道德经》的深度。

    “别小瞧我,我的祖先可是孔子的高徒”冉闵笑了笑,抬手拍打着那将领的肩膀,“老子也是很有学问的,就是跟你们这些大老粗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变得不再细腻了。”

    说起“大老粗”三个字,冉闵忽然想起了什么,偏着头笑道:“哦,按照那年那个小姑娘的说法,你们这些人应该叫做‘文盲’。”

    ——

    (第三更,应该在八点左右。)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一屁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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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官路上,五人打马飞驰而过。

    在田间耕作的老人听到了这一阵马蹄声,有些好奇了抬起了早已佝偻的腰脊,将锄头立在身前当做拐棍儿,眯着眼睛,逆着太阳的方向,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那一行人行的极快,从只能看黄沙中的影子,到得进出,也不过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老人将遮阳的草帽拿了下来,一面远远的望着,一面将那帽子当做蒲扇,舒服的煽动起来。

    咦,真是奇怪。不过五个人,怎么竟有那么多的马匹跟着?再细细看去,却见那五人皆衣着不凡,到底不凡在哪里,老人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自打那年过江之后,他就再没看过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儿这番模样,他倒是几十年来头一回见着。又瞧见那五人中有人拿刀带箭,老人自言自语的咂摸道:“不会是那个大户的人家出门打猎吧?”

    可打猎都是在秋季,这刚开春的时候,能有什么好打?

    真是越看越觉得蹊跷,老人又在那五人中看到一个模样不大的女孩儿,和一个满身是肉的胖子来。

    “我的乖乖,这不是玩杂耍的吧?可是玩杂耍的,也不能有这么多银钱,能买这么多马啊。”老人舔了舔干裂的唇,无意识的说着,看着他们远去绝尘。

    那一行五人自然是谢道韫、郗路郗弓、胖子以及粮帮派出帮忙的人手。

    当时谢道韫看完书报后拔腿便走,却在院中被郗路看了个正着。郗路有些诧异的看着谢道韫离去的身影,急忙去问远远跟来的青杏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杏儿对此也是不知缘由的,但也说了有关那书报之事。郗路隐约间抓住了什么,急忙与青杏儿一同回谢道韫的房中,翻找那份书报。

    没过多久,青杏儿在一天之内,再次经历了旁人一言不发,黑着脸从自己身边跑开的事情。

    诧异的微张了嘴,青杏儿看着郗路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而后便拿起那书报自己看了起来。

    “大魏皇帝被燕国十四万大军围困……”

    青杏儿并不是很懂北边那些翻来覆去的政权,但也知道魏国的国君是一个汉人,而且是一个在胡人面前大杀四方的汉人。

    “大魏皇帝,冉公……”青杏儿还是一头雾水,只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似乎原来小娘子提过的,那年在北边,她是被一名男子送回来的,而那名男子似乎便是姓冉的……

    “啊?”想到这里,青杏儿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收起那书报,快步向着主母的房间跑去。

    可跑到半路,青杏儿又转了心思。

    小娘子如今出去,无非就是想办法救那冉公去了。若是将此事告于郗氏知道,非但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换得郗氏白白担心罢了,这可怎生是好?

    轻抿了唇,青杏儿微蹙着眉头思付了一会儿,跺了跺脚,转身往安石公所住的院子去了。

    就在这时,郗路已经叫上了郗弓,甚至还为了保险,顺便叫上了在阁楼中吃饭吃的正香的胖子。

    依照胖子的疏懒性子,他自然是不愿意去的,但却因为郗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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