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晋显风流第53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53部分阅读

    怠了。更何况腹间那隐隐约约又不曾停歇的腹痛,实在是让她极为疲惫。

    郗路也看出了谢道韫的面色不好,便起身退出,让谢道韫早些休息。

    谢道韫笑着应了,吹熄了灯,过得片刻后,却又起身出门,想要摸去胖子的房间,让胖子帮忙看看自己的伤势。

    但这一出门,还没迈出去三步,便看到了一个蹲在墙角的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畏畏缩缩的挤在墙角,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膝,像是已经睡着了。

    谢道韫微微偏头,四顾无人,便自己走了上去,蹲到小男孩面前。那小男孩儿倒也警醒,此时便也浑身一抖,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瞪着大眼睛,警惕的看向谢道韫。

    “你,你是什么人?”小男孩儿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有些虚张声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抖动。

    谢道韫此时已经换下了那满是血污的衣衫,只穿了一身借来的襦裙,洗去脸上的灰尘,便也恢复了些温婉舒宁的气息。

    “我是这里的客人。你呢?为什么躲在这里?”眼前的男孩儿有些像小时候的谢玄,谢道韫起了些爱怜的心思,温柔的笑了笑。

    小男孩儿想是经历了一夜的慌乱,此时被这样的温声细语一问,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黏在长长的睫毛上,一上一下,呼扇呼扇。

    “智哥哥死了,胤哥哥也死了,就连裕弟弟、小晶妹妹也都被他们杀死了。爹爹也不回来……我问他们,他们还说、说……爹爹他回不来了……他们还说要我当皇帝,不再当彭城王了,要当皇帝……姐姐我好怕,为什么要皇帝?爹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了呢?姐姐你说你是这的客人,那你是不是跟齐太傅很熟的?姐姐你能不能跟齐太傅说一声,就说明儿不想当皇帝,只想当彭城王,向要爹爹回来,要哥哥、弟弟、妹妹都回来……”

    小男孩儿的声音哽咽着,豆大的泪珠滴落到蜷缩起来的膝盖上,慢慢的浸润成一整片。

    谢道韫微微沉默,转而坐到小男孩儿身边,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让他微凉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中。

    “你叫冉明是不是?”谢道韫轻声问着。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眼泪不止。

    谢道韫觉得胸口有些隐隐的疼,那是因为心脏在微微抽痛的缘故。抬头看那弯成了笑眼的月,总觉得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大殿上有人守灵,皇宫中某个角落里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小男孩儿的泪水还未断过。

    “要坚强哦,”谢道韫紧紧的抱着小男孩儿,温柔却坚定的对他说,“你爹爹若是看到你哭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冉明闻言急忙擦了眼泪,扭头看向谢道韫,哽咽着问道:“爹爹不是走了么?他能看到么?”男孩儿虽小,又怎能不理解现在的情形?

    “龙殡归天啊,所以你爹爹可在天上看着你那。”谢道韫抬手指了指西北那颗天狼,心想果然还是这颗星,才最衬他。

    冉明看着那颗整个天幕上最亮最亮的星,脸上又有泪痕,狠狠的点了点头。

    第一章 华亭有荷

    三月春光好。

    虽有一夜梨雪压枝,但第二日便是天晴,温润的阳光升起后便都化却了,一时如若雨后新润。

    阁楼的窗子被推开,谢玄趴着窗户看到了外间角落处的残雪,不由诧异的怔了怔,但下一刻就被人拉了衣带,拖回房间来。

    “这都多大了?一早起来还光着脚丫子满地跑?我的小祖宗,您就不能让奴婢有一天的清闲?”芙蓉把谢玄按到了榻上,半打着哈欠为他穿袜子,嘴里那麻溜儿的劲儿根本就没有因为哈欠而受到半点的影响。

    谢玄笑着打趣道:“芙蓉姐,若是哪天你累的说不出话来,那才真是说明你没了清闲。”

    芙蓉闻言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普通大家下人的敬畏模样,反而佯怒着道:“小郎君您可真是没心没肺的,还真想让我当牛做马不成?还是瞧着以后红樱就不在身边伺候了,便也想把我这老人也打发了,换些旁的小丫头来?”

    “芙蓉姐,我可不是这意思。”谢玄自然是说不过芙蓉那张嘴的,一时便笑着解释了几句。

    芙蓉倒也不再较真,又蘀谢玄换着衣衫,一面道:“红樱也是个好福气的,那谢德虽然没有小郎君这样满腹经纶,但终究也是读了不少书,人又温柔体贴,又得安石公的信任。今天是下聘的日子了,谢德是管家的长子,聘礼什么定然少不了的,一会儿我也得凑趣去瞧瞧,帮着红樱数落数落他,怎么也不能让他灭了咱们院子里的威风。”

    “又不是打仗,讲什么威风来着?”谢玄听得好笑,又道:“你且去闹着,我若是得了空闲,没准儿也过去凑凑热闹。这么久没见红樱了,她要嫁人,我这个做主子的,总得舀出些像样的东西来。”

    “小郎君您年纪还小,当然不知道,这嫁娶之事其实和打仗差不多,谁先赢了脸面,谁的腰板儿就能在后日里挺的直些。”说到这里,红樱又偷瞧了谢玄的面色一眼,心中微叹,但又如往常一样跳脱道:“今儿您可别去,这下聘的日子,小郎君您若是去了,又算是个什么事儿?要去也得待到红樱婚宴的时候,那时候过去喝上一杯水酒,也算是给红樱张脸面了。”

    先前一番有关婚嫁的论调,难免听得谢玄有些云里雾里,再听后言便也当即应下了,并未做他想。

    芙蓉为谢玄系着腰间宽带,却是微微一叹,心想红樱如今之幸,未尝不能说成是不幸的。

    想到这些不免自伤,芙蓉转了话题,又道:“小郎君也是的,如今小娘子、路爷他们都不在,无人看管着,您又何必天天起这么早,出去做什么晨练,倒是连累奴婢还得跟着起早。”

    一提到谢道韫,谢玄却是神色微黯,只是乍显便收,并未有多少流露。

    “这么多年,这种事情都习惯了。”谢玄笑着对芙蓉道:“知道你这话是心疼我。其实你平素起的更早,每回我还半睡半醒着,就听到你在外间洗漱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又哪里是那么懒得人。”

    芙蓉闻言面色不由得微红,又有些慌乱的道:“奴婢洗漱吵到小郎君了?小郎君您也不早些说,下次奴婢一定小意些。”

    谢玄微微愕然,不免又劝慰了几句,这才最终笑闹着出了房门,往演武的场地间走去。

    看着未得阳光照耀处那抹白,谢玄不由得喃喃道:“前天夜里这雪下的真大,竟是到得现在都未化完全。”

    有些纳闷儿的向前走着,到得郗氏房前,听着里面轻轻的响动,知道是母亲已经起来,怕是正在洗漱,他便也不去打搅,只准备先去打一通拳,再来向母亲请安。

    会稽谢府自然不同于建康,并未有一片专门的演武场地。待得谢道韫他们过来住了,便将府门外的一片跑马场当成了演武场,反正这谢府是在一空旷处,旁边并无什么人家,倒也不会扰民。

    出了谢府大门,眼见演武的场地有些空荡,谢玄的心思不由得微晃。娘亲他们现在,怕是仍旧以为阿姐他们是去了华亭那边,找什么高人去了吧。只是这话能骗得了娘亲,又如何能够骗得了自己?

    若非大事,阿姐怎么会离去的如此匆忙?若非险事,阿姐又怎么会不带着自己?虽说自己从小就在阿姐身边赖着,但若是说起来,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帮过阿姐什么忙的。可偏偏阿姐从来不因为自己年纪小便轻视自己,甚至那时都曾经告诉过那贩粮的事情,这当是多大的信任?可这次阿姐却匆匆离开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阿姐才不带着自己吧。若是自己也能够像阿姐一样厉害,如今必定会在阿姐身边了吧。

    一想到这些,谢玄不觉有些恼怒于平常的松懈。微咬了下唇,他有些倔强的开始打拳,一下一下,倒也是虎虎生威。

    这套拳法是谢道韫特地为谢玄打造的,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杀伤力,但若是练好了,用来自保绝无问题。谢道韫并不想将谢玄也培养成如同自己一般的杀器,善泳者溺于水,谢道韫心疼这个弟弟,自然不会让他步入任何危险的境况中,所以能够强身健体、用来自保便足够了。

    谢玄专心致志的打着拳,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十分标准。阿姐曾经说过的,一拳打出去,可以轻飘飘的如同柳絮,也可以力带万钧的如同奔雷。若是每练一拳都如同前者,那即便是练上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有什么进境。但若是每一拳都如同后者,那三两个月便有进步可观。

    放在以前,谢玄都是半偷着懒的,十拳中有六七拳实打实便已不错,剩下的则是能懒则懒,经常耍着小聪明。其实谢玄也知道,对于自己这一点,阿姐是清楚的。但每回,阿姐都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并不会真的冷下脸来说自己什么,除非自己真的偷懒出五成来,阿姐才会冷眼看自己两下。这一来二去的,谢玄便也养成了习惯,偶尔小懒怡情。

    但是今天,谢玄每一拳都打的极为用力,似乎是想要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一般。这样一通拳下来,谢玄不由已经大汗淋漓,弯着腰,扶着膝盖喘息了。

    “打拳打拳,也不能是这么个打法,你倒是不怕伤了自己。”

    谢玄正瞧着眼前的地面发晕,听到这说话声却是一愣,寻声望去,却是牵着马缰的谢道韫正在不远处笑着望向自己,她身后便是郗弓郗路等风尘仆仆的一行人。

    “阿姐!”

    谢玄直起了身子,笑了起来。

    阳光此时完全脱离了山尖的束缚,十分跳脱的耀眼着,照的世间暖洋洋。

    ……

    ……

    “回来了好,看看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一个十三岁的士族小娘子,平日里不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偏偏出去舞蹈弄枪,小心你以后找不到婆家,没有人敢要你。”

    换下了风尘仆仆的衣衫,去给谢安和刘氏请了安,谢道韫和谢玄便陪着郗氏在房里用起早餐来。

    郗氏多日未见谢道韫,如今不由得端着碗筷数落起来:“这一眨眼,说跑出去就跑出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你从小到的学的诗书礼仪都学进哪里去了?郗路、郗弓也是,这种事情不阻着你,竟然还陪着你胡闹,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们两个,若是气得急了,非得把他们打发回老家不可。”

    去谢安那边请安的时候,谢道韫已经和他串了供,所以此时倒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只是这事情实在是大了些,他们心中也都清楚,虽说如今瞒着,但终究瞒不了太久,怕是再过些日子,别说是郗氏了,就怕整个晋朝都会知道这件事情来。但终是拖一拖的好,慢慢的让郗氏知道,总能让她少些担心。

    “你去华亭,也不知道去看看你那些舅舅、舅母,我也是好久没回娘家了,若是早知你要回去,带封书信回去也好。”郗氏微微叹息,想是有些想家。

    谢道韫闻言自然是不住的赔罪,又说着何时陪着郗氏回娘家看看云云。

    “对了,”郗氏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谢道韫问道:“如今华亭正是观荷的好时候,刚进华亭的官道右手旁便又一处极好的荷池。小时常在那处玩的,你去的时候,那里的荷花可开了么?”

    “开了,”谢道韫笑着答道:“开得极盛那,等过些日子,便陪着母亲回去瞧瞧。”

    郗氏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微微叹息,道:“为娘的确很像回家看看,只是那官路旁,根本就没有荷池的。”

    谢道韫怔住,忙放下筷子向着郗氏膝行了两步,唤了声“娘亲”。

    “为娘累了,”郗氏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也累了,看你这面色发白,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吧。别在这满口胡说了,快回去好生歇歇,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娘亲这里把话说明白。”

    谢道韫苦笑着应下,与谢玄一同退下。

    “阿姐……”谢玄如同小时一般,拽了拽谢道韫的袖子。

    “其实奔波了这么多天,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做成。想要救人,还让那人死了。”谢道韫揉了揉谢玄的脑袋,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玄儿竟然已经长高了不少。

    “玄儿也成了翩翩佳公子了那。”谢道韫笑着说。

    第三十一章 给你看样好东西

    梁涛的事情过去后,葛师少不了劝了谢道韫几句,都是些劝她不要再自责的话,谢道韫在面上自然是都应了的。

    “师傅你多虑了,我这个人向来神经粗,从来都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林氏我会好好照顾,李兴留下的儿子我也会帮他照看,自责什么的词汇,向来是用不到我头上的。”

    谢道韫这样淡笑着说着,倒像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葛师微微叹了气,便也不再多言。

    至于梁涛口中那个赌坊中的人,谢道韫自然是少不得派人去找。但是她也没抱什么希望,都是拍出来打听消息的小旗子,如今大功告成,怕是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件事怪不得人,你也别自责。”

    这日郗超与谢道韫在园中的亭子里闲坐,郗超听了李兴过世的因果,便出演安慰。

    “你们一个个的都叫我别自责?我难道就那么像是喜欢自责的人吗?”谢道韫摆出一副好笑的表情。

    郗超也不回答,只是转了话题:“不管怎么说,虽然你找不到这个想要对付谢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但是好在李兴没有泄密,谢家暂时也就安全着。”

    他在谢道韫身边已经这么长时间,后者的许多事情,他都已经知道,这其中一般是谢道韫自己说的,还有一大半却是郗超自己才出来的。

    有的时候谢道韫不免赞叹与郗超看局势的眼光,心想他也不愧是商业帝国的少爷,看事情总是比常人多了几分高瞻远瞩。前世他一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里,而如今眼前的郗超,却是静了这已是家族的责任,就如同被雕琢过的不予一般,渐渐的散发出光彩来。

    但有些真正机密的事情,谢道韫是无法跟他说的,虽然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两个相近的灵魂,他们两人会下意识的与对方走在一起,但是他前世终究是死在谢道韫手里,这个画面一旦被他想起来,后果会如何,她也猜不到。

    自责什么的不是没有,谢道韫也曾经想过如是前世他们两人若是换一种关系,如今生活在一起又该是如何如何。但是这种自责自是瞬间而似地,如今如此,前世也是如此。

    依着谢道韫的性子,反正做的事情已经做主了,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她便懒的再去完什么自责与反思,而是向前看去,要么解决问题,要么动手报仇才好。这样的原则适用在郗超身上,自然也适用在李兴身上。

    “敌在暗我在明,他若是不想出来,我们当然不好找。不过好在有本事与会稽王一争皇位的人不多,顺着这条线,可以摸一摸。”郗超分析者道:“如今再未的那位皇帝,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顽童,朝政全然把持在楮太后所领导的外戚,以及各大士族手中,其中士族的实力又以王家,和你们谢家为最盛”

    “我这人历史学的不太好,但是好歹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几年,对于如今的事情,多少有些请粗,说起来如今司马家的皇帝一个个也都是短命鬼,在位不过两三年就死掉的,现在数起来也有好几个了。就想上一位靖康帝,在位不过两年就驾鹤西归了”

    郗超这话说得不假,整个魏晋南北朝之所以让人觉得烦乱,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是的皇帝更换的太过频繁,政权心衰的也太过频繁。

    只拿这最近几位皇帝说是。谢道韫出声那年,是晋城帝司马炎在位。他算是一个比较好命的皇帝,多少做了十七年的皇帝。而在他过世之后,皇位却成了兄终弟及,晋康帝司马越当了皇帝,这其中是北方士族家的冰与翼谋划的结果,这位晋康帝能够登临帝位,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喜从天降。但这人终究没有当皇帝的福气,在位不过两年,就一病不起了。

    只是晋康帝死时不过二十三岁,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便是如今在位的皇帝司马。司马被抚上帝位时,不过将将两岁,怕是连母后两个字都叫不顺。以如此年幼之身接受万人朝拜,晋朝到得此时,再现东汉末年的胜景了。

    郗超想了想,接着说:“就像我方才说的,我历史学的不好。但是我知道一点,司马衍死后虽然是兄终弟及,但他是有儿子的”

    “你是说琅邪王司马怌?还是说东海王司马奕?”谢道韫挑了眉,点出司马衍身后两个儿子的姓名。

    郗超笑着道:“司马奕如今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知道些司马?到时琅邪王这个人,我曾经见过一面的”说道这里,郗超却渐渐陷入曾思。

    谢道韫微微偏头。

    正文 第二章 于阳光下打水的少年

    这世上总会有些事情让人觉得悻悻然,谢道韫那日从郗氏的房中退了出来后,不免叹了一口气,如此作想。

    前因后果已然讲完,但这已经是在谢道韫归家后的第三日。也不知是她所讲述的东西太过铺垫、细碎,还是因为顾及着某人的心思,每每讲出一句来都要先在脑中思索再三。

    反正不论如何,郗氏终于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虽然心里也明白那故事里一些危险的段子早已被隐去,但偶尔想起还是会觉得心口一阵猛跳,入夜难寐。

    与郗氏所知晓的不同,那街传巷议、说书人嘴里的故事却是细致非常,以至于将谢家小娘子都神话成了一个飞天遁地、摘叶飞花亦可伤人的人物,而那千里奔波的缘由,自然也被说的曲折离奇、含情脉脉。

    “听人家说,韫儿你与冉公是前世姻缘,只是今生未成眷属,如今却又换得两处。”

    故事听多了,不免也觉得有些好笑,葛师一面为谢道韫开着药方,一面也开口打趣起来。

    谢道韫原本正用纱布缠着自己的右手,闻言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懒得回嘴,却由这话想到另一个前生今世的人来。

    葛师笑了笑,将书完的药方递给一旁的小涛子,道:“大火煎服,记着,火一定要大,但时间不可过长,半柱香便够了。”

    一直在葛师身边伺候的小涛子躬身接过,眼睛瞥见角落中的那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不由得撇了撇嘴,露出几分不屑来。

    谢道韫将他那表情尽收眼底,再去看一直跪坐在角落中的沉默少年,便又想起北边已经殡天的那个人儿,心中不觉有几分痛楚。

    “可别再做傻事。”葛洪像是看出了什么,指着谢道韫受了伤的右手,对她道:“觉得心思郁结,静坐冥想才是正途,非要去摆弄什么弓箭。”

    便是方才一早,谢道韫梦中梦到那人雪葬的模样,心中抑郁,便去了演武场射箭。一石的弓连开三十四次,直到郗弓冷着脸夺下了谢道韫手中的弓,后者才笑着摇了摇头。

    弓弦上有血,血中有愁。

    握了握已经包扎好的右手,谢道韫笑着应下了葛师的劝慰,又问起收徒的事情来。

    葛师看了看那个沉默的少年,笑道:“且不说是你的面子,子归自己也是有能力的,即便为师不收他做徒弟,他在我这里看上几年,也会比为师高明上不少。”

    葛师口中的“子归”自然是指周子归。冉闵一死,他在魏国也已经疏无留恋之意,再加上他原本跟随的黄老也已经叹惋着归了乡,周子归便跟着谢道韫一行人渡江南下。

    周子归如今便住在谢府这里,谢道韫一方面也派人打听,看看能不能帮忙找到周子归的族人。只是颍川周家渡江后族人散乱,又没有什么朝中显贵,自身已是没有什么余力。再加上听周子归说,自家三福以内人丁多已亡逝,想要寻亲可谓是困难重重。

    谢道韫见周子归医术不错,便让他来到葛师身边伺候。虽说葛师身边原本就有周涛,但周涛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性子又有些浮夸,平素怕是有些照顾不周的,若是周子归肯来,自然也能让谢道韫安心。

    但毕竟周子归也是士族出身,虽说现在没落了,但终归有些旁人不能侵犯的骄傲。谢道韫生怕周子归不答应,那天亲自去问,谁知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小娘子口中的葛稚川,可是指丹阳句容的葛洪葛稚川,号称葛仙翁的那位?”

    待得谢道韫点了头,周子归便立即道了声“我去”,并且眼中闪着光芒的道:“当牛做马我都去。”

    在葛洪这里待了不过两天,周子归几乎把一切杂七杂八的活都包下了,倒是小涛子让乐得清闲,心想小娘子又是从哪里捡来了这么个傻蛋。

    但第三日,这就是这一日,梁涛总算是品咂过来不对劲儿来,不免暗地里狠狠的剜了周子归几剂眼刀,但都被后者那宛若一堵墙般的沉默无视了回来。

    “师父若是收下周子归,也算是让您的医术有了传人。”谢道韫笑着道:“师父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舞刀弄枪的还行,写字画画算是恰能一观,谈玄论道便有些凝滞了,至于师父您肚子里的墨水,我能学个十之二三便是不错的了。”

    葛师笑着捋了捋胡子,道:“你也莫要自矜,为师也不过能教你些宇宙天地的道理,若是真的说到应用上,还是你的鬼点子多。嗯,依照的你手上那典籍造的模型已经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些症结。你这几日先好好治伤,过几天来帮忙看看。”

    谢道韫点头应下,又无意间瞥见沉默着的周子归正暗自搓动着双手,不由得扑哧一笑,道:“师父,咱们得说正题。正说着收周子归当徒弟那,怎么又扯到了我身上?”

    周子归微红了脸,只是依旧低着头沉默。

    葛师倒是笑了笑,手中麈尾一挥,道:“方才便已经表明态度了,还要再说什么?”

    周子归猛地怔了怔,抬头便瞧见葛洪和谢道韫都微笑着看着自己,便忙起身冲着葛师行了拜师的大礼,伏在地上的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葛师扶着他起来,笑着拍了拍周子归的肩膀,有些满意这个徒弟。

    “师父您算算哪日是拜师的黄道吉日,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束脩之礼,改日便正式拜师。”谢道韫笑着道。

    周子归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谢道韫会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刚想作揖推辞,便听葛洪道:“备礼的话便备下两份,子归一份,你弟弟一份。”

    这回轮到谢道韫发怔,但只是一时,下一刻她便明白过来,忙向葛洪深深一揖,欣喜道:“多谢师父愿意收下玄儿为徒”

    葛洪见谢道韫那难得的高兴模样,也不免失笑,挥着麈尾道:“你这个小丫头也是早有这个心思吧。其实你若是早些求为师一声,为师又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非要嘴硬着,就不觉难受?”

    谢道韫笑着道:“这时人论事,能传开的都是些有趣的事情不是?若是徒弟开口相求,才让师父您勉强收了玄儿,那最多不过是个‘年少聪慧’的风评。但若是师父您先开了口,那可就是‘玄儿为学刻苦,寒暑不改,又因天才英博,终得葛仙翁赞叹,收之为徒’的佳话了。”

    “这倒不是假话,”葛师闻言笑着点头,“玄儿的确称得上是天才英博,日后可堪大用的。你这个当姐姐的,的确是心疼弟弟。”

    谢道韫又与葛洪说笑了几句,又将梁涛送来的刚刚熬好的药喝下了肚,这才起身告辞。

    “多谢小娘子了,那束脩之礼的花销,子归来日必当奉上。”

    出了房屋们,周子归便向着谢道韫一揖到地。

    “可别,”谢道韫微笑着抬手将他扶了,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声‘小娘子’的称呼,你又不是我家的仆从,这么唤着又算是个什么事儿。至于那些拜师礼你更不必放在心上,我以后就是你师姐了,师姐帮师弟,天经地义。”说着,谢道韫还伸手拍了拍周子归的头。

    只是这顺手的一拍,却让两个人全都尴尬在那里。原本谢道韫是下意识的将周子归当成小孩子,但这一伸手才发现,这位“师弟”分明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还多。而且周子归原本的皮肤是发黄的,但想是这几日吃的好,营养供应的不错,让他的肤色略显白皙起来。而且离近了看,这人长得,似乎还不错……

    周子归的面色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只是习惯性的沉默让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谢道韫便也只好将错就错,并没有迅速的收回左手,反而还像揉小狗一样揉了揉周子归的头,这才大大咧咧的转了身子,随意的道了声:“回吧,师弟,不用送了。”而后便一摇三晃的走出了葛师的庭院。

    看着谢道韫出了门,周子归沉默的直起了身子,抬起手来一丝不苟的将自己被拨乱的头发重新理顺下来,而后又有些坦荡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想要走回葛师的房间。

    “你凭什么你能当葛仙翁的徒弟,我就只能当个小仆?”

    一步还未迈出,周子归便见到了旁边的卷着袖子,手拿木桶的梁涛。看梁涛那满脸涨得通红,眼角也发红的模样,便知是委屈大于愤怒了。

    周子归知道自己这时候怎么劝慰都只能是火上浇油,便保持着习惯性的沉默,目光微垂看自己的鞋尖。

    见对方如此模样,梁涛怒气更胜,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木桶摔倒地上,吼着道:“你来打水你比我大的,凭什么这些事情非要我一个人做?”

    周子归看了他一眼,终于不再沉默,简单的答了一声“好”,随即便真的上前拿起木桶,走到一旁的井边,转起水井的轱辘来。

    一桶水倒入木桶,溅起几滴水珠,沉默着的少年露出了半截瘦削的手臂,衣衫的前襟分明被溅的半湿,却硬生生的流露出了几分磊落坦荡的味道来。

    梁涛越看越是气愤,狠狠的跺了跺脚,扭头跑了出去。

    ——

    (偶们学校滴游泳馆死人了,淹死的……

    听说救生员是个老头儿,而且当时木有在场……

    忽然就在想那个童鞋被淹死的时候是个多么恐怖的场景……

    浮尸。第一个发现他的人就那样游上前去,伸手拍拍他,发现他的身子有些凉,而且还没有了反应……

    那时候,那个尸体摸起来会不会有些不同寻常的肿胀?脸是不是冲着水下,而当被人翻起来时候,就十分突兀的瞪着游泳池泛着波光的棚顶?紧攥着的双手是不是怎么都掰不开……

    好的,我不想了起鸡皮疙瘩了这实在是对死者的不尊敬我去找个板砖儿拍脑袋)

    正文 第三章 有关白条与饥荒

    正午的阳光压过了树枝,在细密的柳叶间,带着仿若实质一般流动的触感。风吹动柳梢折叠成斑驳的影,偶尔落在树枝上,倒像是某种鸟儿极喜欢的虫儿。

    一只燕子好奇的踩到了“虫儿”上,用爪子抓了抓,发现这虫儿并不会动,而且硬的可以。莫名其妙的用嘴敲敲,似乎,是不能吃的东西。

    有些丧气的歪了歪脑袋,燕儿看到了旁边小楼中的景象。窗子里面似乎有两个人,但是都一动不动着,燕儿自然不明白他们正在做些什么事情。

    一炷香过去了,燕子懒懒的扑扇了一下翅膀。两柱香过去了,燕子扭了扭发麻的脖子。三炷香过去了,燕子实在懒得再等,“吱”的叫了一声,表示了一下小鸟的愤怒,而后便呼啦啦的弃枝头而去,只剩下不停晃动的柳枝依旧。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小楼窗子里的人终于动了动。

    身着素白色襦裙的女孩儿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长时间未动的腰背,发现它们并没有什么发酸、发麻的难受感觉,反倒是有些久违的舒爽。

    将右手放到丹田之上,闭上眼睛吸气去感知,那原本混混沌沌的气流如今也仿若有了实质,似乎有了生命一般。

    这感觉,估计和怀孕差不多……

    谢道韫这样想着,低头看了看,确定自己的小腹还是平平坦坦,并没有什么危险信号。

    “你奶奶的,别以为你真的有多天才,想当年老子练功的时候,入第二层的时间也不过只比你晚了几天而已”胖子仍旧坐在那个小胡凳上,一脸愤愤然的不爽表情。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这刚入了三月的天,怎么就热成了这个样子。

    谢道韫咧嘴笑了笑,急忙点头应着:“是啊是啊,你是什么天分,我又是什么天分,当然是不能和你比的。”

    “那当然”胖子翻了个白眼,毫不含糊的说着,却也觉得谢道韫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总觉得像是有什么自己没反应过来的阴谋在其中。

    谢道韫自然不会给他机会让他细想,而是出言问道:“如今如了第二层,我再打坐练气,就用不着来你这里了是吧。”

    “是啊”胖子点了点头,十分感慨的道:“你终于不用再来烦我了。”

    “哦。”谢道韫亦点头,表情纯真的道:“那你也不用再待在谢府混吃混合了吧。”

    胖子被这句话噎住,一时间额上的汗水流淌的更加细密起来,他故作风雅的拿着蒲扇可劲儿扇动着,抽了抽鼻子,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练气这种事情终归是有风险的。你这府上又没有什么懂得内功的人,若是我不再这里,你一不小心练叉了,来个走火入魔,怕是都没人救呀。”

    “葛师懂的。”谢道韫眨着眼睛道。

    胖子眯缝的让人看不见的眼睛瞪了瞪,手里的蒲扇也停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身子便如同肉球一般弹跳了起来,落在谢道韫眼里,让她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个出名的撒尿牛丸。

    “你奶奶的,老子在你府上又出脑袋又出力的,你他娘的这就像赶我走?好啊,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念完了经就不要和尚了是吧”

    谢道韫伸了袖子去挡扑面而来的吐沫星子,心想这似乎是胖子第一次连着说出了两个四字成语,果然人的潜能要在逼迫之下才能发掘的出来。

    胖子劈头盖脸的骂了半晌,愤怒的时候胖子的声音更为尖锐。那尖细的嗓音如同指甲在墙壁上刮过一般,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兜了一圈回来的燕子闻声浑身发颤,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差点从柳梢上摔下去。正无聊的在自家院子里闲逛的谢安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有些好奇的往这边小楼看了一眼,又见四下无人,便极不雅的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揉着鼻子离开。

    玄儿此时正在和新来的子归哥哥谈论王弼提出的“有生于无”的论调,旁边的葛师一面听着,一面拿着细毛笔在佐伯纸上勾勒着什么,偶尔抬头看向他们二人,点一点头。

    郗氏和刘氏凑到了一起,在后院池边的亭子里吹着让人微醺的春风,一边进行着不伤和气的手谈,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

    春日便当是慵懒时节,谢道韫用两只手的食指塞住耳朵,看着窗外的光景,心想自己来到此间竟已经足足十三年。

    不知过了多久,胖子那让人抓心挠肝的言语攻势终于停歇下来,谢道韫承认自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十分犯嫌。

    “胖子,你说咱们墨门加上我一共只有八个人,那另外的六个人都在做些什么?”转了话题,谢道韫好奇的问道。

    胖子翘着兰花指从身旁捏来了一个枇杷,狠狠的咬了一口,学着谢道韫的样子耸了耸肩,含糊不清的答道:“每年年关的时候见一次面儿,互相确定一下谁都没死后便又各自修行了,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谢道韫偏着头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没事便出了胖子的门,反正看胖子吃东西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谢道韫回了房,随手翻起各地送上来的奇闻异事来。

    自打从这里面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后,谢道韫便愈加重视起这东西来。虽说这里只是些零零散散的消息,庞杂繁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乱七八糟,但它的宝贵便在于时效性。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得到冉闵被围的消息,虽然事到如今,那也已经毫无用处了……

    但她仍旧将这事看的极重,甚至下了规矩,让以后这些誊抄完抄本一日三次送到自己这里来。早中晚她分三次翻阅,天南地北的消息就这样毫无凝滞的向她涌来,谢道韫终于有了些信息时代的感触。

    谢安有时无聊也会拿起这些东西来看,并且形象的管它叫做白条,因为它们只是几句话的小道消息,虽然不排除有些话唠写起来也有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文章。

    此白条自非彼白条,谢道韫每次看白条的时候,都有种看报纸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这白条的确是有些意思的。因为记录者得不同,白条上对一件事情的看法也会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谢道韫就曾经看过二人对时政的看法,可谓是南辕北辙,差异万千。而白条上记录最多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时政要闻,而多是一些小道消息,比方说司徒大人又娶了第几房妾室,吴郡陆家的大郎在服了五石散后,又做出了什么惊骇绝俗的行径。

    这些东西看多了,谢道韫发现自己对如今朝堂上的官职任命倒是一清二楚,尤其是一些隐私丑闻,似乎都进了自己的脑袋。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真是假,若都是真事儿,以后倒可以利用这些东西要挟他们一番,顺便榨出点儿油水来。”谢道韫耸了耸肩膀,毫不负责任的自言自语着。

    当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的喜欢民间八卦。再者,也许当某个书生正兴致勃勃的想要书下‘宣州狄世光,服五石散后可连御五女,翌日仍精神奕奕’时,忽而想起看自己手书的只是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士族小娘子,这才脸红脖子粗的咳了两声,一拂袖,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悬腕开始书起‘宣州三月忽逢霜降,恐今夏收成欠佳,粮食不足,百姓难安’来。

    而看着这张白条的谢道韫不免会叹息一声,想到那夜的雪,有些难受。

    只是接连几日,记录着内容相似的白条不住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江夏三月大雪,深可及膝,陌上春播之数十余一二,百姓恸哭。”

    “永嘉霜降,一夜之间门庭皆白,出门见桃树欺雪,疑似梨花,怪之怪之。”

    “据闻降雪当日乃冉公殇逝之时,苍天此举,为祭冉公乎?若天怜冉公,何不早早助之,而今先令其死而后怜之,此之谓无情乎?”

    “今,冉公逝而三月雪飞。明,胡虏破则天公作美。我辈焉能坐视北胡猖狂,若不将其赶于昆仑之北,则苍天不愿降我以雨顺风调。需战需战”

    ……

    类似于这样的文字不住的出现在谢道韫的眼前,谢道韫只觉心中有股郁结之气难舒,字里行间那有些鼓动的言语,也让她的心有了些悸动。只是……

    天下百姓的死活,与我何干?

    谢道韫自嘲的笑了笑,在心中一字字的说着这句话。

    “小娘子怎么了?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青杏儿瞧着谢道韫有些奇怪,上前问道。

    “没事儿,”谢道韫摇了摇头,随口道:“只是在想,今年怕是会有一场大饥荒了,咱们府上的存粮可足够?”

    “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青杏儿微笑着道:“不过咱们府上有那么多的土地,每年下来的余粮不知有多少。听说饥荒这事儿是?br /gt;

    晋显风流第5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