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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56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56部分阅读

    ”

    “没什么为什么,我懒得去。”谢道韫回答的很是简单,而后又打量了男子一下,道:“再说,桓大将军您想要杀人的刀,江湖上多得是,干嘛非要用我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

    “因为你这个小女孩儿要比江湖草莽厉害的多,”桓温微微一笑,倒是也直言不讳,“再说,你父亲因为你的关系辞官离开了我将军府,你们谢家若是再不派出一个人来放到我这儿,朝中怕是有人要猜测一下谢家的用意动向了。”

    桓温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如今桓温越做越大,这些士族大家纷纷派自家的子弟去他府上谋一个职务,仕宦倒是其次,表明一种支持的态度才是真。

    朝堂便是一锅粥,谁都不知道在那些沸腾着的泡泡低下,各个势力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实力,也不知道到得水干薪尽之时,又是哪方的势力会一枝独秀。士族之所以能够延续数百年而屹立不倒,并不是因为他们在每一次的政治风暴中都能够独具慧眼,选择准确最终胜利的一方。只是因为他们懂得分散投资,懂得将自己手中的筹码加注到不同的势力之上。就如同三国时的诸葛家,一方面有诸葛亮效命于西蜀,另一方面却又诸葛瑾效力于东吴。分散投资这门学问,古人要比所谓的西哲玩的通透的多。

    如今的朝局,桓温可谓是大军在手,可进可退。如今的皇上并没有多少能力,只能依附于士族的发展,而朝堂之上最有发言权的士族,自然是王导之后的王家。而谢家,虽然这几年来分量愈渐庞大,但仍然不能和王家同日而语,毕竟王导是有建国之功的。

    之前谢奕的辞官归隐看似寻常,但在士族的政治旋涡中,还是引起了一些波澜的。人们不禁开始怀疑谢家的意图,如此表明态度是为了什么?谢家若是不支持桓温,那又是要支持何人?谢家在谢奕之后,会不会再派一个人去征西大将军府表明态度?很多的问题夹杂在其中,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政治立场中的蝴蝶效应波及的半径只会更广。

    家族的事,谢道韫不可能不上心,但是她也知道,虽然自己很早以前就已经“心智成熟”,但家族中的长辈们仍旧无法将她当做真正的大人来看,更加不会与自己讨论什么家族的大事。

    若是一些小事,她或许可以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个大概出来,但涉及到这种宗族大事,便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了。可不管怎么说,即便家族准备再派人去桓温府上表露态度,也不会跟谢道韫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些大事我是不懂的,我只是个孩子。”谢道韫十分天真的笑着,继续摆弄起她手上的小树枝来,“这种事情需要找家长的。”

    桓温一时被噎的无语,心想你杀人打人的时候,怎么不像个孩子?

    “桓大将军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总不是只为了到我这里来吃张油饼吧。”谢道韫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身旁快要醒来的妇人,“王府素来清静,而且听家姐说,西厢房有间屋子可谓是冬暖夏凉,住起来很舒服,桓大将军不如去试一试。”说到这里,谢道韫抬头看着桓温微微放出寒光的眸子,笑容微邪,“很久没去见粮帮帮主了,大将军既然去见他,多少帮我带个好。”

    桓温霍然起身,身上的肃杀之气大放而出,那股睥睨千军万马的气势终于汹涌开来,那双黑的发紫的眸子也死死的盯着谢道韫,散发着丝丝的寒意。

    谢道韫无所谓得看了桓温腰间一眼,她知道那里有刀。

    正文 更新可能会晚点儿

    我是瓜皮,写了半天也没写出来多少字,估计是得了进行性失语症~

    偶现在去做实验,回来之后立刻继续,不过更新估计会晚点了,米娜桑见谅咩~

    正文 第十二章 王府一位送冰人

    挥小手帕以感谢七娜、萧峰8、邀月青旋童鞋的粉红票~(影子最近跟小手帕玩上了)

    ——

    官路有沙,树下有荫。眼前有人,腰间有刃。

    百战之将的杀气很足,周遭的夏热之气似乎也不那么热了,谢道韫一时不觉有些哑然失笑,心想若是能时时如此,自己或许也用不着那么思念空调。

    桓温微皱了眉头,被人戳破的怒意仍旧在眉间聚集着,只是这时看到谢道韫脸上浮现出的细微的笑容,竟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小丫头来。

    谢道韫明显没有身在局中的自觉,不是倚持着什么强大的自信,只是她相信桓温的智力而已。

    不过如今周围的杀气凝的很重,谢道韫甚至能够嗅到桓温身上释放而出的淡淡血腥气。她渐渐的陷入沉思之中,心想这个会稽王、梅三郎与桓温的联盟,到底意图何在。

    远处有渐渐的人马声传来,桓温敛了身上的杀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仍旧蹲在地上摆弄树枝的小姑娘。

    “我上当了。”桓温似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失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来意,却偏偏说了这么一番话来试探我。可笑的是,我竟然上当了。”

    谢道韫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多智易夭,尤其你只是一个小姑娘,有些相夫教子的小手段就足够了,何必如此聪明。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又是如何认识粮帮帮主的?”

    谢道韫睁着眼睛信口开河:“他追求过我。”

    桓温再度哑然,心想那句话说的真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的。

    看了一眼官路的方向,桓温开口道:“糖饼不错,的确比军粮好吃些。下回我请。”说罢,桓温再不耽搁,信步向着会稽城的方向去了。

    赶来的人马自是郗超唤来的官差衙役,他们与步行的桓温擦肩而过。后者并没有抬头去看郗超,而郗超却仿似察觉到了什么,在恢复成普通百姓样貌的桓温的身上多看了几眼。

    微黄的叶子被热风吹得哗哗响动,桓温佝偻着背脊踩着官路上的黄沙,微微一笑。

    “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到蹲在地上的谢道韫,以及她身旁昏迷中的两个大人以及一个小孩儿,郗超急忙翻身下马,赶到谢道韫身边询问。

    “他要抢她钱,被我打晕了,结果她也被吓晕了。至于这个小孩子,要么是吓晕的,要么是哭晕的。”谢道韫站起身来,扔掉手中的小树枝,树枝在沙土上一划,形成一道既尖锐又突兀的印记。

    会稽城的官差又如何不识得谢家这位小娘子,他们虽然觉得大热天儿被叫来办案很是郁闷,但此时也一个个赔上了笑脸儿,丝毫没有盘问谢道韫经过的打算,而是很麻利的绑住了那名晕厥的男子,又试着将那名妇人叫醒。

    郗超却微微蹙了眉,看了一眼自己打马而来的那条官路,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刚才那个人是谁?”

    “嗯?什么是谁?”谢道韫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也有些诧异于郗超的敏感。

    “别跟我装糊涂”郗超不知为何似是有些生气,他的语气仍旧淡然,只是一双眸子盯住谢道韫的双眼,宛如实质,“刚才走过去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总不可能是路人甲。他到底是谁,值得你这么用心的防备。”说到后一句话的时候,郗超指着身旁的那截树枝。

    “哦,那个人啊。”谢道韫笑了笑,“不是路人甲,那就是路人乙呗。”

    ……

    ……

    一座府邸能够储存的冰量自然有限,再说,任谁也未曾想到,今年的炎炎夏日竟可以来的这样早,而且还高温不断。藏冰少了便需要从别处调用,所以近日的王府便多了些送冰的人。

    送冰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若是冰块太大则不好运输,若是过小又容易融化。可就算是费尽心思,被严密的包裹了七层的冰块送进王府的冰窖时,也已经十去其五六。

    运送的路途会经过会稽太守府的门口,融化的冰水便沿着车辙稀稀拉拉的流淌下来。即便是已经融化,这水的温度也要比井水舒爽几分。按照老人的说法,今年怕是土地公发了怒的,才让井水都温热了起来。

    躲在屋檐下的难民们此时会涌上前去用手沾些凉水,要么用双手捧起饮下,去滋润一下干热的喉咙,要么便拍在自己干裂的肌肤上,舒缓一下太过难受的烦闷。母亲轻轻的将凉水擦在孩子的头上,希望孩子发热的身子可以好上一些。

    送冰的车子拐进王府的角门,运冰的苦力开始进进出出,这些冰将会被运到王府的冰窖中,然后便会被制成一碗又一碗的可口冰镇酸梅汤、小孩子喜欢贴身子而放的冰袋,或是任何一种解热的东西。

    这些运冰的苦力显然不怎么幸运,虽然他们沿途得以靠在冰块上以解暑,但此时也只是汗流浃背的搬运着沉沉的重物,背灼炎天光。

    有一名苦力大概是喝水喝多了,向着王府里的仆从告罪问了出恭之所。王府的仆从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告知了他茅房的方向,并指着他的鼻子嘱咐他千万别乱走,否则小心自己的小命。

    那人唯唯诺诺的应下了,那模样便像是最恭谦的小人物。

    小人物冲着那王府仆从指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时的四处看看,就像是从未见过大世面的乡下人,眼中满是好奇的神色。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这人被府上一切的光鲜之物晃花了眼,稀里糊涂的如若妄入仙境,华丽丽的走差了路。

    若是普通人,在王府走差了路自然会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但这人此时却如同进了自家的园子,双手在后面一背,闲庭信步起来。

    “王爷在前厅跟下人发了脾气,所以让妾身先来待客。”

    云鬓花颜金步摇,王妃施施然的站在后院曲折的小路边,淡淡一笑,福身一礼。

    “小人物”受了大人物的礼数,倒也只是抱了抱拳,笑着道:“几月不见,王妃的美貌倒是更胜从前。”

    王妃微微斜睥了“小人物”一眼,这一眼魅惑中带着几分矜持,温软中似乎又带着几丝自怜身世之意。

    “桓大将军真会说笑话,妾身这年老色衰之人,平素能得王爷正眼瞧上一眼便觉是万幸,又哪里敢求什么美貌,求什么更胜从前?”这说话之声丝丝柔媚之意已入骨髓,听来没有丝毫做做。

    扮了一整日小人物的桓大将军动了动身后的手指,心想若是说起我见犹怜,这位王妃倒是与自家那宠妾不分上下了。

    假咳了两声,桓温转移话题道:“南康前些日子托人带了些东西来,不知王爷王妃有没有收到。”

    “收到了,那绢帛刺绣的针脚细密的紧了,却是把我这个整日做女红的比下去了。”王妃抬袖轻笑,看着桓温道:“听说是蜀地的绣法,果然与这边大为不同。”

    说到这里,王妃忽然想起了什么,嫣然一笑道:“瞧我,桓大将军是心怀天下的人,又哪里关心这些小儿女手头的事情,这针针线线的,等哪日南康妹子过来做客,妾身在同她细聊。对了,妹子她过得可好?”

    南康公主是桓温的发妻,本名叫做司马兴男。这个名字却是极其符合她的喜欢舞刀弄枪的性子的,不论是在皇家还是在庐陵当地,一提起南康公主四个大字,那些喜欢在外面风流的男子无不闻风丧胆。无他,只是因为这位南康公主有个极为正义的癖好,特别喜欢为女人们打抱不平。若是听得谁家的男人有沾花惹草的事,甭管是三更还是半夜,必定会立时抄家伙踹开人家的大门,拉出那名男子一顿好打。打断一条腿属于正常,打断一双腿属于买一送一,若是再遇上个张牙舞爪死不悔改的,不打个半死不活,她就不叫司马兴男

    想到自己的发妻,一身豪迈之气的桓温都忍不住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微微苦笑道:“挺好的,没事儿踹踹东家门,砸砸西家窗户,倒也乐呵。”

    王妃扑哧一笑,忙用袖子掩了,又拿勾魂摄魄的眸子在桓温身上一剜,倒是弄得桓温微蹙了眉头。

    “南康在家中也是时常念叨嫂子的,嫂子若是哪日在府中待得闷了,不若跟王爷说一声,去庐陵那里散散心。庐陵虽然比不上建康、会稽,但也算是个好地方,风景也是秀丽的。”桓温说这话,不再去瞧王妃的眼,只是口口声声的说着“嫂子”二字,其中婉言提醒之意呼之欲出。

    王妃是何等人物,又如何能听不出来,既然这美人计无用,她自然也不会再去硬贴,做那无聊功夫。

    “桓大将军治军严明,妾身也是一直想要见识见识的。”王妃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收了通身上下那柔媚之态,露出几分女主人的高贵来,“大将军长途跋涉,也不好在这里说话。妾身已经备好了房间,只是为了保密,只好委屈大将军一下了。”

    “无碍,”桓温微笑道:“粮帮帮主也在府上吧,他住在哪里,我便住在哪里吧。”

    ——

    (嘎~竟然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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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十三章 近日天气不大好

    雨是从两日前开始下起的,只是这一旦开始便成了没完没了的淅淅沥沥。

    雨水初落时,城内城外的灾民还觉得有些高兴,以为那等酷热终究过去,之前的灾祸也得以停止了。但这样的想法并没有维持的太久,尤其是当城外的官路上都形成了浅浅的沟渠,当周身的潮气不住的往骨头缝子里钻,当不远处入海口的朝面越长越高时,世人终于意识到,这场灾难还未曾远离,甚至更加严重了些。

    城外的难民越涌越多,会稽那位太守大人离开之后,朝廷派来的继任还未到来。若非城中还有会稽王司马昱坐镇,怕是那些已经饿得有些发慌的灾民,早就已经闹起事来。

    谢家佘粥的场子仍旧在那里,用茅草竹节搭起了临时的棚子,只是偶尔那雨水扔回顺着茅草的缝隙浸润而来,不时的滴落到熬粥的锅中。对于此,灾民们倒是不以为意的,有吃的便已经很好,谁还在乎什么食品质量。

    如今,谢家佘粥的场子前面已经没有往日那样多的人,不是因为灾民少了,而是因为当地的一些士族大家也学起了谢家的模样,陆续开起佘粥的场子来。不为积德也为积名,终究是有些好处的事情,这些士族总是不能放过的。

    人少了事情就少,看场子的事情交给了郗路去管理,谢道韫和郗超便趁着空闲满城的溜达,看着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心中不知多了些什么样的感慨。

    谢玄那个小家伙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最近也不再总粘着谢道韫,每天很是勤奋的去葛师那里求学,只是偶尔一双满是精神的眼就落在谢道韫和郗超身上滴溜溜的转,像是他什么都明白一般。

    对于谢道韫和郗超最近走的近便这一点,郗氏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她甚至还曾经旁敲侧击的试探过谢道韫的意思,毕竟已经是十四岁的年纪了,若是有结婚早的女儿家,如今怕是已成了妇人。

    对于这些试探,谢道韫自然是假装不懂闪烁其词的就过去了,结果郗氏在意了一个多月,也到底没问出什么长短来。

    有时郗氏不免也在谢奕身前抱怨,“若是放到旁人家里,这十四岁的年纪怎么也该定下婚约了。你瞧瞧咱家韫儿被你教成了什么模样,整日里也从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你这个做爹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王家还是我们郗家,又或者是皇族,你总得给个方向才好物色。若是这样下去,我怕韫儿和超儿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这瓜田李下的,终归会传出些流言飞语来。”

    “不容易定下的事情,你催我也没用。”那日夫妻两个同榻而眠,谢奕回答起郗氏的这个问题,“你也清楚的,韫儿毕竟是谢家的人,婚姻之事总是代表着一些态度。咱们家不比王家,他们家的权柄已经到了鼎盛之时,就算是将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寒门庶族,也只可能在外流传成一段佳话。但是咱们不行,咱们要看,要等,要好好认清楚如今的朝局……这事情哪里单单是为韫儿挑夫婿这么简单,若是一步走错了,虽然说不上让整个谢家震上三震,但终究是要耽误韫儿的幸福的。”

    “我就是不希望韫儿成为那种无谓的牺牲品,”郗氏叹着气说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有谁忍心把她当成一个物件儿般的送出去。再说了,依照韫儿的性子,她也是不肯的。要不……”说到这里,郗氏翻了个身,冲着谢奕有些迟疑的道:“要不,就超儿罢。我看着他长大,知根知底的。而且他人品才学都是好的,再说一句对不起我娘家的话,如今郗家的确是有些衰落了,整个郗家的俊秀之才也不过只有超儿一个。我那兄长,也就是超儿他父亲,看样子也终究会在太守任上终老,而郗家其他人,更没有能够在朝堂之上说上话的……不是我说什么长短,只是韫儿这样子,若是嫁到王家去,怕是难免会受些闲气,若是嫁到我们郗家,总能仗着娘家的权势,腰板儿硬上几分……”

    “这事儿着不得急。”谢奕闻言摇了摇头,“过一段时间吧,最近与谢尚兄长通信,听风声,似乎是朝局上有些乱,浑水一般,有些叫人摸不到头绪。等一等吧,等这浑水澄澈下来,咱们在慢慢的寻思着。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怎么也是我谢奕的宝贝女儿,总不能去受旁人的闲气去。但逸少的几个儿子还是不错的。我和安石也商量过,皇家是不可能再嫁的,毕竟我和安石谢氏一支两兄弟,若是女儿都嫁给了他司马家,未免有些跌份儿了。王家……凝之那孩子你也见过,跟韫儿也是能够说得上话的。是了,还有徽之,哈那小子原来还曾经给咱家韫儿写了不少情诗的”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小孩子家家胡闹,你这个当爹的还真当回事儿了不成?”郗氏轻轻推了谢奕一把,白了他一眼,道:“就像你说的,先等等看吧。只是,这朝局混乱,又是怎么一回事?”

    “混乱两字倒也说不上,只是谢尚兄长隐隐约约觉察出了些什么,而且听说……”说到这里,谢奕特意压低了声音,凑到郗氏耳旁用极小的声音道:“听说,会稽当地官仓的余粮,已经完全空了。”

    “啊?”郗氏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又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惊恐的望着谢奕。她让自己的心思平复了一下,这才用气声问道:“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真的假的?会不会只是讹传?”郗氏虽然只是一个不怎么关心朝政的妇道人家,但她毕竟是士族出身,虽然不喜欢进入这摊浑水将自己搅得一身污秽,但对那摊浑水,终究是明白一些的。

    “不知真假,只是看样子,像是有人在刻意的宣扬这件事情。”谢奕微微沉吟了一下,“听说陛下的身子不大好。而且你也知道,会稽王一直有些不安分的心思。陛下一直都没有子嗣,而陛下的弟弟司马奕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看似东一撇西一捺的三句话,落在聪明人的耳中却足以雷霆万钧。郗氏自然是聪明人,她闻言轻抿了嘴唇,有些忐忑的道:“最近天气不好,的确不是谈婚论嫁的日子。”

    “是啊,最近天气的确不大好。”谢奕笑了笑,有些爱怜的将郗氏搂在了怀里。

    ……

    ……

    先是干热,而后又成了降雨不停,这天气确实是好不到哪里去。

    谢道韫和郗超一路闲逛,最终逛上了城墙。

    城墙这种地方,其实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来的。毕竟是用来守卫的城防地段,平时一直都有不少人轮流驻守,普通百姓一律不得入内。

    但谢道韫和郗超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留守的士兵们看到谢道韫时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反倒是有些高兴的迎了上来。

    “小娘子怎么今日有闲工夫来这里逛?”

    面对着城门官儿这如同客栈店小二般的热情,走在后面右手揣兜、左手为谢道韫和自己撑着油纸伞,两脚拖拉着地面积水的郗超不觉抬起头来,有些诧异。

    “从乡下来的小子,没见过世面,我带他来城墙上瞧瞧什么叫做大城市的地大物博。”谢道韫反手指了指郗超。

    郗超翻了个白眼儿,倒也不予追究,只在心中腹诽。

    “哦。”城门官儿打量了郗超一眼,心想这位乡下来的人倒也长得俊俏,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读书人。只是这通身的气度倒是有些意思,一方面是读书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风雅,另一方面却又带着几分整日混吃混合的二世祖的拖沓来。如此人物,啧啧,还真是第一次得见。

    谢道韫没有介绍姓名,城门官儿便也没法称呼,只能想着郗超抱了抱拳,便不再与他多言。郗超也不以为意,只是有些好奇谢道韫和这些人怎么混的如此熟稔。

    “我们头儿前两日还念叨着,说是已经想出了小娘子你那招数的破解之法,这回一定能在小娘子的拳脚下多坚持一会子。”城门官儿挥手让手下放行,又赔笑着与谢道韫说话。

    “好啊,我就在这里等他,反正我也无事,陪他练练。”谢道韫微笑着回应,这便于郗超一同上了城墙。

    城门官儿已经识趣的退下。毕竟不是战时,城墙上也没有多少守卫,只是各个角楼里有人值勤,又有一队士兵来回巡逻罢了。

    天空中的雨丝细密如同牛毛,洒在人的脸上有些微痒,但多少有些舒服。只是这样舒服时间长了,总能让人怀念起有阳光的温暖来。

    “不用那么诧异,我没有亲民的好习惯。是有一回进城,那个城门守军的头儿特意来找我,说是要向我请教请教,我就随意指点了两下。”谢道韫向郗超解释着那位城门官儿热情的缘故,“从北边儿回来后恶名传的太凶,在那说书人的嘴里,我都摘叶飞花亦可伤人了。”

    “哦,”郗超偏头看她的侧脸,“那你到底会不会?”

    “我会摘叶,也会飞花,也会伤人,只是三者合成一起,就得琢磨琢磨了。”

    ——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夜不能寐,就在想“家长里短”这四个字的意思。想来想去恍然发现,这四个字说起来,分明就是“自家长,邻里短”的意思嘛于是有些喟然,原来这虚荣之心自古皆然啊

    以上,当然是废话……)

    正文 第十四章 一晃便是来生

    若是当得太平盛世,这从城墙上极目望去,便是百里人烟袅袅处,一支流水一弯舟了。更何论这是会稽也算得上是江左风流之名地,一朝迷蒙烟雨的空蒙眷恋,洒洒然的铺展开去,低头是雨打城头洗旧梦,抬头又是一蓑烟雨望春愁了。

    只可惜如今这光景,既无千里烟波渔舟唱晚,也无炊烟缱绻暮雨悠然,攀上城头向下望去,只得延绵近百里的稻草破屋,只有些衣衫褴褛的灾民在其间一脸麻木的徘徊着。

    “你也醒了两个月,难道还没想明白要做些什么?”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时不时的聚到一起,凝成一滴水珠,啪嗒一声掉落到城头上。谢道韫看着城头上的坑坑洼洼,头也不抬的问着。

    “做什么?”郗超上前一步与谢道韫并排站了,手中的伞往谢道韫那里侧了侧,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右肩被淋湿了些。

    细雨敲伞的声音很好听,慢悠悠的,有种让人心静的味道。

    谢道韫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开始为她的婚事细细考虑,也不知道会稽城官仓中那些余粮的数量,她这些日子只是过着很平凡但又充实的生活。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葛师身边,只是时而来城里看看佘粥的场子,时而在啜着酸梅汤懒懒的望天。

    新型的攻城器模型已经做好,葛师的脸上多了不少喜色。谢道韫向葛师咨询了些意见,后者思考了两天三夜,终究给了她答复。

    “韫儿你说的对,都是汉人,一旦到了对外的时候,又何必去管什么你我他。忠君忠君,也得在攘了外乱得前提之下。”葛师在说出这句话时是有些叹惋的。

    谢道韫谢了又谢,将图纸用佐伯纸细细誊画了,这才安排着郗弓和李兴,让他们出趟远门,去一次北边,将这张图纸交到北边儿那个小家伙的手中。反正之前是跑过这条路的,郗弓李兴他们两个倒也走的方便。

    怎么说也是冉闵留下的儿子,谢道韫抱过的小孩子,能帮上忙的话总要帮上一把。更何况魏国的国情和晋朝又大不相同,它就如同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而四周有都是虎视眈眈的狼。晋朝不可能去帮助它,它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兵力和国力,而谢道韫能做的,只是给这个孩子的手里添上一把刀罢了。

    其实也挺残忍的,只能这样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的看着,旁观。

    “人生在世,非得知道自己做什么么?”郗超被谢道韫的问题问的有些困惑,他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上辈子就从来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这辈子就一定要知道?那你呢?你又想做些什么?”

    “我?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谢道韫随口回答。

    “你这是一句很潇洒的废话。”郗超翻了个白眼儿。

    谢道韫笑了笑,下巴冲着城墙外的人扬了扬,道:“的确是一句废话,但却是一句不容易实现的废话。就像他们,只能图个温饱罢了。人生若是连活着都成了强求,又谈什么做事?再说,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那些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事情,是你们男人追求的东西,我倒是没有多少兴致的。更何况,我从不相信超越于时空就能够超越于命运,什么翻云覆雨,手掌乾坤的穿越故事,都是无谓的意y罢了。命运这种东西,我或是不信的,但我相信充斥在四周的一种格局,一种绝对可以将人的一生困在其中的格局。这是谁都无法打破的东西,你我不行,孔圣人不行,就连这天地怕是也不行。这格局或大或小,但却能一直将人心困在其间,逼着一个人走上一条路。你或喜欢,或厌恶,终究只是个人的意愿罢了,可是路就在那里,就像是火车的铁轨,要么继续走下去,要么就是冲出轨道,车毁人亡……”

    郗超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揉了揉耳朵,道:“怎么感觉……你这话,似乎是话中有话啊。”

    谢道韫偏头去看他,微微一笑,心想:“可不是话中有话,自己分明是想给自己前世的行为,找一个比较贴切的借口罢了。”

    “被雨淋的,人都变酸了。估计这场雨是酸雨。”谢道韫笑了笑,明媚的有些像多日不见的阳光。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的听着雨声,看着城下的难民,想着前世,想着今生。

    “我,最近想起了一些事。”郗超有些突兀的开口,低头去看谢道韫垂在身侧的手。

    “嗯?”谢道韫的心神微颤,唇边那抹浅笑倒是无甚变化的。

    郗超微微向谢道韫这边侧身,换用右手拿了油纸伞,左手状似随意的垂了下来,目光仍是离不开谢道韫的右手。

    谢道韫的心在颤,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听得有些清楚。

    “我想起来,”郗超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咱们两个,应该是恋爱关系。”

    郗超屏气凝神,左手慢慢的向谢道韫的右手凑去,只是还没等他得偿所愿,谢道韫就已然背过手去。

    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郗超重新将伞换到了左手,毫无精神的继续看城下的“难民营”,暗暗的狠骂了自己一顿:“郗嘉宾啊郗嘉宾,想你前世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泡妞高手,所谓身在花丛,叶不沾身,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泡妞天才啊可今世怎么就偏偏托了这么一个破烂身子,除了长的好看点之外,在这方面只知道讲求什么淡然,我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竟然会被这么一个破身体影响?嗯?”

    “你记错了,咱们两个前世没什么关系。”谢道韫轻声说着。

    她记得方才的那一幕,就像是好久好久之前,那个晨曦初吐的海港边,他和自己晨练后,若即若离的行走在街道边。他跟自己说着天南海北的话,脸不红心不跳,只是左手却偷偷的伸了过来,考虑再三也不敢往前。自己又如何能够看不到他的小动作,只是从未想过喜欢流连花丛的林大少,竟然会是如此一个羞涩的人物。自己那时肩负着任务,又如何能放过这样好的时机。想那时自己采取了主动,有意无意的牵住他,当时他的手心里,是一手的汗吧……

    一晃便是来生,身边的人仍是他。他的心境犹似当年,她之心扉欲说还休。

    “话说回来,韫儿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前世记忆的?”他果然还是他,就算是没有得偿所愿,也是依旧的脸不红心不跳……最起码表面上做得如此了。

    “我?从刚一出生就想起来了。”谢道韫回答着,这种事情倒也无甚好隐瞒。

    “是么?那多好,我怎么这么惨?非要这时候才想起来。”郗超笑着道:“说起来,你上辈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啊,隐约记得你是女学生嘛,怎么如今又会这么多武功,哦,还有内功难不成都是在这边学的?”

    “内功是在这边学的,至于武功……”谢道韫看着郗超,慢慢道:“我原本是特工的。”

    郗超微张了嘴,半晌之后才慢慢念叨:“特工啊……”

    雨声似乎细密了些,如同牛毛一般窸窸窣窣着,有些像在佐伯纸上写字的声音。

    许多念头在心中闪过,但郗超却没有说出,他回望谢道韫望过来的目光,微笑着道:“很帅啊。”

    笑容很美,谢道韫的心微疼。

    无甚可谈,不是没有话说,反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原本是这个世界上最相近的两个灵魂,却因为前世的一些纠葛而疏离着,甚至淡漠着。虽然这疏离和淡漠只是一方面的,但另一方面的人又如何察觉不出,如何体察不得?

    特工两个字,足以给后者留下许多思考了。他可以慢慢的将自己的父亲,自家的产业,以及自己的生活联合起来,慢慢的将自己的记忆编织完全,慢慢的想起前世的那些画卷,或放声大笑,或漠然转身。

    雨水将两人的背影冲刷的有些暗淡,右面持伞的男子青衫湿了一半,只是拿伞的手倒是稳定的,伞下的女孩儿心思不知何在。

    远方吱吱嘎嘎的行来了一辆牛车,没有径直入城,而是在城下的“难民营”处停了下来。牛车上有人走下来,白衫磊落,有仆从立刻上前将雨伞撑了起来。

    那人开始指挥着众人将车上的东西抬下,那东西一麻袋一麻袋的装着,看不真切,但看样子,倒像是一些米粮。

    边上的忍着饥饿的难民们开始有些马蚤动,不住的往那人身边聚拢着,眼睛有些发红。城门这边的守城官兵也也发现了那边的事情,有些不解的互相对视了几眼,继续巡逻,只是盯着这边,害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白衫男子走到了中间,似乎和那些难民们说了几句什么,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偶尔零星两个“粮食”“发给你们”之类的词汇落入谢道韫的耳。只是这声音……谢道韫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做什么?发粮么?这人如此发粮,没有人看管,若是一旦引起哄抢,他就不怕被眼红了的难民们踩死?”身旁的郗超说着,皱起了眉头。

    正文 第十五章 所谓沉蛙落燕

    所谓礼让谦恭,说白了,那都是仓廪实而知礼节的事情。人性之于兽性的差距,往往也只能在衣食温饱之后才得以显现出来。

    试想,当你已然饿的七荤八素,忽然有人拿着一车粮食站到你面前,还口口声声说这粮食是为捐赠而用。这是好事不假,可问题是,同你一样等待着粮食的人足有余百之数,面对此情此景,汝当如何?

    说起来,这场景和忽逢银行金库炸开的情形是差不多的,总之一句话,不抢白不抢。

    没有人会这样发粮,就是本着一颗怜悯之心,也应该带足了人手护卫,按规矩的进行分配。饿到极致的人是有些骇人的,虽然城下的这些人还没有到达易子而食的境地,但整日腹中饥饿难忍,时间长了,都会让人失去几分理智。

    做好事无可厚非,但做好事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搭进去,似乎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是什么人,怎么蠢到这个地步?”城墙上的郗超紧握着伞柄,眉头紧皱的看着下面越来越乱的局势,轻声骂了一句。

    谢道韫运足了目力去看,面色微黑的答道:“好像是……王家的牛车。”

    什么东西都有个临界值,城下那为自家主子打伞的仆从也终于看出不对劲儿来,有意无意的开始将自家主子往牛车上推,但那伞下白衫男子却是个“临危不乱”的,仍旧在下面说着什么,影影绰绰的让人听不真切。

    带来的米粮已然全部搬下牛车,王家跟来的几个仆从看着四周越聚越进的人群,看着他们眼里的那发红的颜色,互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出来。

    自家主子还在那里手舞足蹈,甚至有些不分场合的将自己这次慷慨的捐助行为赞叹了一番,对周遭人群那极有压迫感的目光视而不见。

    “我跟你们说啊,这可都是我从我家粮库里面偷出来的,没有告诉我爹。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感谢我,我这个人很大方的,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你们也不必给我当牛做马,但若是有些以身相许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哎,小单,你别愣着呀,快发粮,发粮嘛”伞下的白衫男子似乎有些话唠,自顾自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胡话,也不管听众有没有用心去听。

    他没有意识到,“发粮”两个字就像是一个不可提及的魔咒,就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群的情绪终于突破了临界值。一个人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倾,撞到了身前人的后背上。周围用余光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幕中真正蕴含的实情,他们只知道前面有粮,需要抢。那很好,规则很简单,那边抢吧,同去,同去。

    一个人向前,旁边的人便跟着向前,很快,城下就发生了一场人群中的核裂变效应,哄然一声想起,场面完全失去控制。

    城墙脚下的护卫们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被围在中间的王家人也懵了懵,不太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雨还在下着,并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不远处池塘里的青蛙被这边突兀的喊声吓了一跳,呱了一声后跳入了水中。在天上斜掠而过的燕子也是一惊,翅膀一颤向下滑落了半米,而后又优雅的扑扇扑扇翅膀,歪着脑袋看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此所谓沉蛙落燕者是也。

    谢道韫叹气,心想怎么逛个街也逛不安宁。

    “你……”郗超刚想问谢道韫是不是去找人来救,但一个音节刚刚出口,他就察觉出自己的腰间一松。再定睛一看,他的腰带已然被谢道韫抽了出来。

    宽袍大袖的青衫散开,衣袂已然被淋湿了些许,如今有微风阵阵,衣袂随之悠然,再度沾衣。

    只是可怜了郗超,这可是晋朝,还是夏日,没有内衣,没穿内衫,只是这么一拽,他身上的肌肤就和空气有了一次亲密接触。

    脑中轰的一声响,郗超的头脑陷入短暂的死机状态。他眼睁睁的看着谢道韫将他手中的伞也夺了去,又把自己腰间的腰带系在了伞柄上,而后冲着自己悠然一笑,再一个纵身,她便从这城墙上一跃而下。

    会稽城高城深池,除非想要纵身摔死,否则头脑正常的人又哪里能够如此跳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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