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晋显风流第57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57部分阅读

    道韫偏偏跳了,她借着雨伞与郗超腰带撑在城牙上的一荡之力,借着丹田处那调动而出的内力,借助着自己对自己能力的准确把握与计算,看似潇洒实则精心的悠然飞出。

    绿衫轻点,在细雨中仿似一笔淡墨铺开。城墙上只余因受力过大而散架的油纸伞飘然跌下,青色的腰带仍旧系在伞柄上,被雨打成了墨色,于风中舒展开来。

    郗超趴在城头上,看着几乎同时落在地上的腰带和落入人群的谢道韫,轻轻赞了一声“酷”。

    只是瞬息之后,他便觉着自己的身上有些发凉,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衣衫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挂在身上,而自己正敞怀倚墙……

    郗超望天,第三十七遍的下定决心,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学学女工,为自己做一条裤子出来,指望谢道韫是指望不上了……

    就在郗超怨念着为何古人如此之笨,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发明出裤子时,谢道韫已然入了乱民之中,随手打开几个身边的抢粮人,往那中心的牛车处移动。

    但人群不住的前涌,就如同凝滞的糖浆,即便谢道韫能够如同蝴蝶穿花般灵活,却也难免受制。她微蹙了眉头,索性一脚狠狠的踏地,一股力道从丹田处引入脚底,一欺身便踏上了一个稍矮之人的肩膀……

    作为今日陪同主子来发粮的小单,他如今觉着自己一定是倒了三辈子的霉,或是某一天拜祭的时候说错了话,得罪了三清道尊,这才让自己经受起这样的困局来。发粮发粮,最终竟遇到个如此混乱的局面,若是自己今天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而死在了此处,怕是到了地下都不好意思开口跟别人说自己的死法。

    这都怪自家的郎君,平素胡闹惯了的,如今竟又弄出这等事情来若是我小单今日有幸不死,往后一定要换个主子

    跟着王家的仆从们开始东躲西藏,小单和其他人都已经抱着脑袋蹲到了牛车旁,偶尔感受到在自己脚上、身上踩过的重量,他们的心中更是腹诽连连。

    周遭满是谩骂声,拳脚之声,偶尔又有些血迹洒到自己的眼前、身上,小单紧闭着眼、身上微微发颤,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太上感应篇》……

    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小单有些惊恐的睁了一只眼睛去瞧,却见一个很漂亮的绿衫女子立在自己面前。她的背后是混乱不堪的人群,周遭是刺耳难听的打骂之声,只有她那样干净纯洁的立在那里。

    小单也是读过书的,知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句子,看着眼前之景,这两句话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只是,她为何会在这里出现?难道说,她是天上的仙子,而自己已经死了么?恐惧之心只停留一念,小单心想若是能够天天看到仙子,死了也是不怕的。

    “你家郎君呢?”仙子开了口,不温柔也不高贵,只是一味的平淡。

    小单迷迷糊糊的听着,下意识的往另一辆牛车底下指了指。

    谢道韫微微一怔,游鱼一般的窜到了另一辆牛车边上,蹲了下来。

    “喂,被人踩死没?”敲了敲牛车,谢道韫低头看着车底下的那个人影。

    “胡说本郎君风度翩翩无人能及,超然不群延及百载,又哪里会被人踩死呀——”车底下的人为了表示反抗,很是愤怒的伸出拳头挥舞着,只可惜拳头刚伸出来不就,就被乱民中的某人狠狠的踩了一脚,这拳头便如同受了惊的袋鼠一般钻了回去。

    被抢夺的粟米已经洒了满地,乱民们仍旧轰轰烈烈的抢夺着,辱骂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只能加重他们眼中的血红,谢道韫知道,如今只有守城官军能够压制住他们了。只是这么经得一闹,怕是会稽的城门将会立即关闭,他们这些难民,怕是再也得不到往日的救济了。

    若是说起这事情的罪魁祸首,如今就躲藏在这辆牛车的低下啊。若不是因为王谢两家的交情,若不是因为那城门官儿知晓自己在城楼上看的真切,她今日到底会不会管这件事情,还是两说的。

    “借你家牛车坐一会儿,你不介意吧。”谢道韫见身旁的乱民还没有到杀人见血的程度,便也不再如何担心,只是地面上的乱民时时经过,实在是混乱的可以。

    “呃?不、不介意。”车底下的人微愣着回答。

    谢道韫也不多言,一个闪身便钻进了牛车,两面的车帘都是挡着的,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能听到不时传来的喝骂声,倒也有些意思。

    “那个啥,”车底下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这位……女侠?您行行好,把本郎君也拽上车呗?这下面实在是是太湿了,难受。”

    正文 第十六章 细雨中的刺杀(上)

    王徽之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虽说他从小就一直不怎么长记性,不论同一张面孔在自己的眼前转了多少圈,他依旧会转眼就忘个一干二净。但他在做学问方面的天分却是长辈皆赞的,不论是什么文章,读上一遍两遍,不说倒背如流,亦可以烂熟于心。

    正所谓三清道尊大人在钉死了一个人的窗子后,总不会这样决绝的再将门也钉死,所以王徽之一直都站在门边儿,也一直都懒得再去撬窗子。反正书读得好那便可以被人唤作是天才,至于旁的问题……反正天才都会有些奇异诡谲的性情或是习惯,自己不认识那么一个两个人,自然也不会当真碍什么事的。

    自打三岁开始在书房里听那不知所云的“关关雎鸠”,王徽之潜心向学十余年,而今已然是二品士人的官身,在朝中挂了个谐律郎的闲职,只等家族用人之际,便可以一飞冲天了。正所谓二十高名动都市,世间所谓年少风流者,无出其右矣。

    顶着这么一个名头,每日又在长辈宾客们的夸耀之声中成长,王徽之渐渐养成了些目中无人的架势。尤其是他每每认不出自己的叔侄长辈,偶一见面,只是一味的大眼瞪小眼,时间一长,传扬出去,只说是“王家有郎,其不拘礼法、肆意旷达处,与当年阮籍、嵇康不相上下”。原本是脑子有些缺陷,却偏偏最终被人传扬成了如此作态,怕是也只有如今这风物世态,才能孕育的出来吧。

    可实际上,王徽之对于自己的这个“毛病”是有些郁闷的。其实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谐律郎这个官职,因为谐律郎乃是主掌宫廷音律之事,而他自己最得意之处却是在于书画二项。单论书道,王徽之从小便得王逸少亲自教导,再加上自己的勤学苦练,自然是外人难及的。可之于画,王徽之就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著作流传于世。只因为画之途在于一时了悟,说白了便是冷不丁蹦出来的灵感。对于这一点,王徽之其实是不缺的,他每每走在街上看到某一女子,便能在脑中勾织出一副绝美的画卷来,只是到得归家,他又已然将那女子音容笑貌忘了个全,提起笔来竟是无处着墨了。

    好在他也是个通脱的人,见自己在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出路,便转头去钻研别的东西了。但性子却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一天到晚没个安排,都是兴之所至便做着做那。前一刻还在池边吹笛,转身又跑到书房里细数狼毫上到底有多少根毛,跟着他的下人一直都很辛苦。

    来到会稽城中也不过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之前一直在会稽新置的院子里游荡,直到昨日才逛腻了院子,又得了父亲的准许,随同小厮们一起跑出来逛了逛会稽城。只是会稽王家

    1/4

    正文 第十七章 细雨中的刺杀(下)

    感谢x_x(额滴个神,原来还可以这么起用户名)童鞋滴粉红票~

    ——

    虽然上辈子做的就是出生入死的营生,但说句实话,谢道韫并不如何喜欢这种刀尖上起舞的心跳感觉。都是惜命的人,更何况,她比其他人更加清楚,在刀尖上起舞时,人的心跳只可能瞬停,却没有多少加快的可能。

    可问题是,她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喜欢招惹麻烦的人。不是说她喜欢管闲事,而是麻烦很喜欢来找她过家家。遥遥记得有前世有那么一首歌,翻译过来就叫做麻烦是个朋友,谢道韫如今感受着左后方传来的杀意,在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狗屁朋友”。

    出刀的人显然不会把自己当成|人类最好的朋友,亦或是这种朋友的排泄物,他只是奉命来到这里,来导演这么一出杀局,来亲自发动这么一场刺杀。他当然知道指使自己的人是谁,也清楚明白的记得自己要做的本分,但他和其他所有被当做枪使的人一样,并不清楚这场杀局真正的幕后主使,也不知晓他们做出这个局的目的。

    所有的局都如同一只风筝,而如今负责刺杀的人自然是牵引着风筝的那条线,而真正决定风筝往何处而飞的,只有牵线人。

    此牵线人并不是红娘,这种人与红娘唯一的相似之处,也许在于他们二者都带一个红字。前者的红自然是血红的红。

    今天出手的这条线就是为了见红的,要么是他让目标见红,要么是他自己见红。当然,他很自信的认为后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太自信,甚至有些不屑于今日要杀死的目标。在他眼中,所谓江湖上的高手都只不过是草芥一般,更遑论这些整日里养尊处优的郎君公子。

    不论是何朝何代,于乱民杀人永远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杀手可以很温柔的走进目标,很温柔的出手,然后很温柔的离开。

    如今这人便是这么做的,他顺着人流走到了王徽之的身旁,温柔的亮出了他手中的小刀。

    很秀气的小刀,阳光若是映在上面便会如同流水一般光耀。但这把刀见光的时间并不久,因为他的主人出手历来十分迅速,从拔刀到收刀,怕是要比鲜血飞溅出来的时间还要短上几分。

    今日的任务很无聊,再加上细雨微微的下,小刀有些思念小舟一叶蒙微雨的情形,一面出刀,一面想着一会儿应当租上一条游船,约上友人,浅酌一番。

    生活是很寂寞的,好在这里还有友人。

    想到这里,小刀微笑,同时也在出刀。电光火石一般的出刀。

    他没有抬头去瞧,也没有太过用心的去在意,只是低着头看着视线内许多许多的脚,看着脚底下被踩得软软趴趴的黄泥,顺着人流和光同尘的向前走着,温柔的出刀。

    若是放在以前,他会在下一刻感受到刀刃入肉的触感,然后轻巧的决定要入肉几分,而后收刀,离去。而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在前行三步后,王徽之便会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会莫名其妙的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伤口,或大喊大叫,或蓦然回首了……不管怎么说,小刀出刀总是会很顺利,顺利到毫无意思,毫无美感。很无聊。

    但今天,小刀的刀被阻了。

    就如同是玩腻了的游戏忽然产生了变数,小刀有些讶异的偏头去瞧,只见一个面容素净的少女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而她的手正捏在自己的持刀之手的脉门处。

    小刀也微微笑了笑,对于这个变数,他并不觉得如何奇怪,方才远远的便瞧见这个小姑娘带着众人逆流而行,必定有些手段的,只是这手段似乎比自己猜想的大了一些。

    倒也无妨,有变数总比无变数的好,这并不是小刀不惜命,而是他实在是无聊,很无聊。

    小刀有些怜悯了看了谢道韫一眼,他知道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怕是会干脆的毁掉这小丫头的一身武艺。不过他习惯了杀人只出一刀,既然这刀已经出了,他自然不会收回,也不会虚晃,只会继续往前,遇神杀神。

    于是小刀很温柔的笑了笑,又很温柔的运气了身体中的那股热流,将其引向右腕。

    只肯出一刀,却不曾忌讳身体中的那股奇异之力,若是让同门的人知晓了,怕是会引得不少嘲笑的吧。

    小刀在心中想着,仍旧是对周遭的一切不以为意。

    捏住杀手脉门的谢道韫刚想着进一步束缚他的动作,以作日后拷问之用,却忽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指尖处传来,那气势就如同波澜壮阔的海,豁大的想要将身边的一切吞没。

    谢道韫脸上的微笑僵硬了起来,她的心神猛地颤了颤,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这名杀手,心想这个世界果然不怎么大。

    只是现在并非叙旧的时候,她若是再不加诸动作,怕是身体的整个经脉就会被这爆烈的气流冲击个七零八落。于是她飞快的动用起丹田处蕴藏的内力,毫不迟疑的用出了十成,一丝不留。因为她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道她将要与之对冲的气流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即便自己全力施为,怕是也不能完全抵挡的住。

    两道气流先后发出,却几乎在同时达到了二人相触碰的肌肤上。

    一时谢道韫只觉得眼前看到的是钱塘大潮,铺天盖地的巨接连的席卷而下,而自己用内力所铸成的江堤,就在这片风雨中摇摇晃晃,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细雨还在下,温柔的如同小刀手中的刀。而这柄从不见阳光的刀终于见了一次雨水,水珠从镜面般的刀身上滑下,只是还没等这滴雨水滑过一指宽的刀身,它就已经化成了无形的热气,蒸腾在了潮湿的空气中。

    谢道韫和小刀身上的衣服,开始以肉眼得以观之的速度蒸干,那些残留在衣服上的水迹,都在瞬息之间消匿了踪影。

    这时,周遭的人仍旧混乱着。有人踩到了旁边人的脚,旁边人侧过头来开口欲骂,只是嘴刚刚张开,声音还没来得及跑出。王徽之看到了谢道韫在回头,觉得有些诧异,便也想往谢道韫的目光处瞧瞧,只是头颅刚刚偏过,还没来得及转来……

    从出刀到阻刀,再到内力相拼,也不过只用了半秒钟的时间而已。

    只是,拍打江堤的巨太大也太猛,谢道韫很快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衰竭,开始在心中苦笑。小刀此时也抬了眸,望向谢道韫的容颜,温柔似水的眼眸里滑过一丝比平静波澜不了多少的诧异。

    这一秒的下半段,谢道韫并十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股铺天盖地的沧海之气在瞬间消失不见,而自己指尖与那人的手腕也分离了稍许。

    喉咙发甜,谢道韫强行将涌出的那口血咽了回去。

    二人对视,小刀的面容有些发白,双眼平静无波,只是手中那柄小刀已经被收进袖中,毫无痕迹。谢道韫笑了笑,有些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

    直到此时,被踩之人的骂声刚刚响起,王徽之的脸也刚刚来得及转过来。而这时,小刀已经转了头,重新变成那个乱民中的平常人,随波逐流。谢道韫这才发现,原来方才生死相搏,这人竟是连身子都未曾转向自己的。

    “怎么了?”王徽之大声的发问,周遭的哄乱嘈杂也在这一刻变得明朗起来。漫天雨丝恢复了飘飘洒洒的下落之势,方才升起的水蒸气被细雨掩埋,刚刚蒸干的衣物再一次被落雨打湿。

    谢道韫摇了摇头,也不多言,而是再次顺着方才的道路逆流而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

    “哎呦我的小娘子耶,方才听这些个小兔崽子说您也在这乱民里头,可是把小的吓的魂儿都没了”守城官军的头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曾经在谢道韫手底下吃过两回亏的,但为人倒也有几分豪气,并不怎么当回事儿。

    如同晋军的其他士兵们一样,他对于谢道韫这个人是有着几分敬仰的。男儿带吴钩所为何事?若非是为了混个果腹,那便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如今晋朝皇帝疲懒,整日只知道在后宫花丛中征战一番,又哪里有挥剑北指的勇气?而跟着这样的顶头上司,他们注定要将这大头兵当成了窝囊废。

    若不是北地还有冉公“一意孤行”作为精神寄托,他们一个个怕是早就满腔血性无可泼洒了。他们想要杀到北地去,只是上峰没有命令,他们这些人又能做些什么?无非是在茶馆里听听冉公十战十捷的辉煌往事,遥忆追思罢了。

    但谢道韫却是不同的,她是真正的亲身去了北面,手上沾染了异族将领的血的。军人的性子从来都直爽干净,他们才不管什么弯弯绕绕,也不管谢道韫策马助冉公的初衷。他们只知道谢道韫是杀了胡人的,这是他们一直想做却又做不成、不敢做的事情,于是他们对谢道韫便从骨子里产生了几分敬畏之心。

    “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哪里伤的了我?”谢道韫冲着守城官笑了笑,随意的说笑着,只是胸口一片火烧般的疼痛。

    忽然觉得有个人影向自己扑了过来,她倒也无力再去躲,只是定睛去瞧,却是郗超正双手扶了她的肩膀,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看着,一双眼睛里满是担忧。

    “伤着没?伤着没?”郗超微微惊慌的问着,看着谢道韫的双眸深邃起来。

    “没,”谢道韫笑着回了,瞄了一眼郗超衣服上那条颜色明显不符的腰带,问道:“倒是你,这腰带从哪来的?”

    ——

    (好的,这章我写爽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嫁与谢玄?

    会稽城的城门终究还是关了。

    这也难怪,毕竟城外出了一件那么大的事儿,就连王家的郎君都差一点儿受到牵连,而且所谓乱民之类的事情,最是当政者最为忌讳的字眼。风调雨顺之类的事情可以瞎掰胡诌,可一旦有了乱民、有了暴动,那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当地的衙门,不得不慎,不得不慎。

    城门一关,那些流民之类的都被撵到了城外,虽然也有一些偷偷摸摸的留在城里的,但也不过是成了街角胡同中的乞丐,每日胡乱的讨些东西吃罢了,都是图个果腹而已。

    城内的难民一少,各家原本佘粥的场子也都渐渐收了起来。而为了安抚城外的流民,会稽王也让当地的官府在城外设了场子佘起粥来,虽然一人只得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却也能够熬过几日了。

    原本住在城外的谢家和王家也都搬进了城中来住,反正城里一直都是有别业的,平素派人打理打理,未曾想如今也能派上几分用场来。

    “粮,粮,粮嘿,这些人,在安稳年景的时候也没瞧见谁把我这个闲散王爷当回事儿,如今太守跑了,府库空了,到将我这个王爷搬出来了。”会稽王端着酒盏冷笑着,看着窗外那雨打荷塘,浑身的怒气不打一处来,“闲散了这么多年,本王也早就看明白了。我们司马家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眼瞧着北面是狼烟频起,内里却又这样活成了一滩稀泥。呵,连浑水都不是就是一滩烂泥一个个只知道争权夺位,借力打力的招数玩儿的倒是机妙,可若是真的让他们拔出手中的剑,直指北边儿,一个个又切切诺诺起来他们也不知道睁开眼睛看看,这外面的敌人都已经打到门口了,可内里还是这样你死我活的争着、夺着,可真是一场热热闹闹的戏”

    会稽王一大段话说的急了些,面色不觉有些发红。有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想要将他手中的酒盏接过,却被愤怒的会稽王伸手打掉。

    狠狠的喝了一口闷酒,司马昱继续看着窗外骂道:“先是给孤王留了一个空荡荡的粮库,这又想要让王家那个小崽子死在我的治下。这一步步的紧逼,不过是想要孤王真的成为孤家寡人罢了。真是好狠的招数,我那些孙子的脑袋的确还算灵光,哈”

    会稽王口口声声的说着“孙子”二字,倒也不是在骂人,只是如今在暗中算计他的角色,的确是他孙子辈的晚辈而已。若是细细的论起来,会稽王的父亲与当今皇帝的曾祖父乃是一个人。

    换句话来说,会稽王的辈分很高,高到仅凭着这个身份在皇室说一句话,便可以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暴。

    但树大招风这句话历来是金玉良言,更何况如今会稽王在朝中渐渐有了些动作,动作的幅度虽然不大,但总会让有心人多了几分猜忌,亦多了几分忧心。

    晋朝的皇帝在位的时间普遍不长,再加上如今的陛下并没有什么子嗣,身子又一直不怎么好,这朝堂里的暗流涌动便逐渐鲜活起来。

    “王爷息怒。”

    窗外的雨丝接连飘落了几日,引得王府院子里那荷塘的池面愈加高了。歌舞升平的景象在王府已经月余不曾得见,就连府上的下人们都能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走路端盘子都溜着边儿来。

    玉骨冰肌雕成的玉臂再次伸到会稽王的身前,轻柔的抚摸着司马昱的胸膛,当然只是为他捋顺一下愤怒的气息。

    古来六十岁便是全寿,如今的会稽王已经五旬有余,即便有多少好东西整日的供奉着,这身子骨也渐老了。

    说来也是怪事,这王妃嫁过来已有二十余载,可偏偏她的面庞上没有分毫的老色,即便是媚笑时眼角出现的浅浅皱纹,都只能为她平添出几分风情罢了。

    一语开口便是温柔缠绵的调子,又加了些清冷于其中。仅仅四字,却让会稽王听得舒心了不少。

    但闷气还是闷着,司马昱又仰头喝了一杯酒,这才微微喘息着平静下来。

    “息怒?怎么息怒?”司马昱偏过头来,用右手抬起了王妃的下巴,入手便是凝脂的触感,可往日这让他欣喜的肌肤,今日却让他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王妃顺着他的动作抬头,也不反抗,甚至根本就不曾在乎。目光中仍旧带着入骨的媚意,以及那丝深深隐匿在其中的冷意。

    看着年华不曾夺走这女子的容颜,却让自己的双鬓染霜,会稽王的心中竟有些隐隐的妒忌。他凑到王妃的耳边,轻声却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不是很盼着我被别人算计死?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你的情夫会面,光明正大的养一干面首?”

    字字如刀,若是换做平常的女子,怕是此时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了。但王妃仍旧面带微笑的看着司马昱,樱口微开,淡淡的吐出四个字:“王爷说笑。”

    “说笑?”会稽王冷笑一声,眯眼问道:“有仆人说桓温入府的那日,你刻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又在他面前媚态纵横,不是勾引他又是在做些什么?怎么?孤王年纪大了,伺候不了你了是不是?”

    司马昱捏住王妃的手指愈加用力,将那本就如同凝脂的肌肤掐的毫无血色。

    王妃的话语仍旧平淡:“王爷忘了,让妾身却勾引桓温,那是王爷您亲自吩咐下来的事情,妾身又怎敢不办?”

    会稽王闻言目中闪过一丝恼怒之意,手上的力道继续加大,几乎快要将手指间的骨骼生生捏碎一般。

    荷塘里的荷叶积了太多的水,此时便承受不住如此的重量,微微一斜,叶上的积水悠然滑落如池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响,只掀起了几层淡淡的涟漪。

    司马昱手上的力道也渐渐的松了下来,他深深的喘息了几次,有些疲惫的坐了下去,倚在身后的软垫上,微阖的双目显得有些苍老。

    “世人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桓温这人太厉害,我用他,总要抓住一些东西才能让我用的放心。这世间的温柔乡,再温柔的美人儿又哪里能够温柔过你?所以让你去试试,你别怪我。”会稽王闭目歪在那里,不论是说出的一字一句,还是身上从头到脚,都向外散发着疲惫的情绪。

    王妃的下巴上如今多了一个青印,想是方才司马昱生生按出了淤血在那里,好不惊心动魄。但她却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只是跪坐于他身边,重新拿起了香案上未绣完的鸳鸯戏水,轻声说了句“王爷严重”。

    这言词太清冷了些,清冷的让会稽王的心头闪过一丝暗淡。

    雨声悠扬的落进万户千家,不知有多少人把盏观雨,引来那离愁别绪,不知又有多少人身处雨中,淋了个痛快淋漓。但他们都是幸运的,毕竟他们都将情绪释放了出来,这世间最难熬的情绪,莫过于深埋心底,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雨中有人逐渐跑近,地上的积水被这人踩出了一片啪嗒啪嗒,听来有些急躁,但又有些轻盈。

    有人粗鲁的推门而入,连一声通报都没有。王爷没有睁眼,王妃没有抬头,因为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府中能这样不尊礼法的,只有司马道福一人。

    “我不要嫁给桓玄”司马道福径直的冲进内屋,二话不说的便对着二人高声了一喊。她身上的雨滴顺着红色的襦裙和发髻滴落下来,滴在竹席上,清脆动听。

    王爷微睁眼睛看了她一眼,懒得再管。王妃耐心的绣完了左面鸳鸯头上最后一片羽,头也不抬的轻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能够做主的?更何况桓玄是桓温长子,生的也是风神俊秀,腹内也是有大学问的人,又哪里配不上你?”

    司马道福紧抿了双唇,双眸里的泪光凝成了比窗外碧荷还光洁的一片,她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却抑制不住的大喊道:“我不管我不管他桓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见过他一次,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从来没在一起玩儿过,凭什么就要跟他一辈子”

    毕竟还是孩童心性,司马道福并不十分清楚婚姻是何物,但只是下意识的抵触着,不愿屈服接受。

    “不过是刚刚订了亲,又没说明日就要嫁过去。再说了,不认识又怕什么?我嫁入王府的时候,还从未见过你父王,如今不也过得挺好?”王妃淡淡的说着,下巴上那淤青的印记却愈加明显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道韫姐姐说过的,婚姻大事就该自己做主,跟别人没有干系的”司马道福几乎是嘶喊着说出这句话,可是话末却引来会稽王的一声嗤笑。

    “谢道韫?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罢了,除了给自己家族遭致祸患,还做过什么好事情?福儿,你以后少跟她在一起。”司马昱冷声说着。

    “我才不听你们的”司马道福见自己怎么说都没有用,一咬牙一跺脚,狠狠的道:“我死也不嫁桓玄反正就是不嫁就算我嫁给谢玄,我也不嫁给他”

    正文 第十九章 放风筝的人

    影子猛挥小手帕感谢小院子童鞋的打赏

    ——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怕是世界上最令人郁闷的事情之一。而如今谢道韫同胖子一起走进这间漏雨的屋子,心情倒是有些复杂。

    这还是会稽城那间没有药的药铺,胖子曾经很惬意或哀怨的在这里晒过太阳,而如今这个破烂地方早已成了空房一个,无人居住。但难民涌进城之后,总有几个眼尖手快的跑进了这间屋子里来,虽说左右破败些,但多少能够遮风挡雨,比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

    如今已然入夜,屋内的三四个流民都躺在了原来的木柜上睡着觉。虽然木柜常年吸水都已经快要胀的裂开,但总要比满是积水的地面好上许多的。

    房门被谢道韫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的声音很是难听,惊醒了房中的人。但他们很快的又昏睡过去,因为谢道韫右手的两指轻轻的撵了撵,些许的迷烟正伴着他们入梦。

    满是积水的地面在夜里显得有些晶莹,偶尔闪烁些微弱的光,带了些灵动的味道。那个往日漏下阳光的地方如今正在漏着雨,细雨斜斜的落到地面上的积水中,并未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是细细沙沙的响动着。除非偶尔有一溜房顶的积水落下,才能让屋内响起叮咚的一声。

    看着眼前的积水蹙了蹙鼻尖,谢道韫用双手提起裙角,轻轻的向里面走着。胖子紧随其后的跟着,也如谢道韫一般蹑手蹑脚,只是胖胖的身子在积水上做着轻盈的动作,实在显得有些好笑。

    “我一直以为内功高深到一定程度就不怕毒药了。”谢道韫找了个地势稍高的位置站定,回头看着胖子鼻孔里上的两根布条。

    “迷烟已经放完了?你不早说。”胖子翻了个白眼,将鼻孔中的布条拽了下来,随手扔到一旁的积水中,“内功又不是神棍们用来糊弄人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好的效果?至多不过是控制一下毒药在经脉中的走向,延缓一下毒药攻心的时间罢了。”

    看着对面谢道韫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胖子知道她是在笑自己方才鼻子喷布条的可笑模样,一时有些恼怒的道:“再说了,迷烟这种东西都是采花贼般的手段,向我这种人,从来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采花贼今夜不采花,谢道韫和胖子之所以会回这间破铺子来,自然是为了与一个人物会面。

    的确是个人物,一个让谢道韫都差点一命呜呼的人物。

    听到胖子的话后,谢道韫不禁莞尔,但随即便轻咳了两声。虽然那人最后收了内力,虽然谢道韫与他内力相拼的时间不过半秒,但谢道韫还是伤了经脉,虽不严重,但总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这是好事情,”胖子看了咳嗽中的谢道韫一眼,“最起码让你知道知道,这世界上的牛人多得多,并不是会点什么武功内力就可以横行霸道。”

    与谢道韫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胖子不免学会了不少新的词汇。而胖子最喜欢做的事情,莫过于用这些新词来刺儿谢道韫几句。

    对此,谢道韫自然是不以为意,但如今听着这话,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再者,她也觉得自己不教谢玄内功是一件极有先见之明的事情,否则以玄儿的脾气,非得弄出不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来。

    “你知不知道,今天若不是我那位师兄及时收手,你如今早就下去见祖师爷了”胖子沉了脸,露出几分平日不常发作的认真来。

    谢道韫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向耳后归拢着碎发。

    这样的雨天,月光都懒得出来,换句话说,这个时候最合适高来高去的人在天上乱飞。

    “我还以为谁会教出这样的花架子来,原来是胖子你。”

    很轻柔的声音在谢道韫的耳旁响起,谢道韫心脏一滞,下意识的绷紧神经,伸手便抽出腿间常备的军刺,十分流畅的向左滑步,回头转身,抬手却是一滞。

    这一滞,一是因为谢道韫忽然想起了这个连自己都感知不到的高人是谁,二是因为有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了谢道韫的手腕上。

    一切就如同白日那场刺杀的重演,只是二人的角色换了过来。谢道韫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你这刀比我的好。”

    来人是一个白衣男子,他每次说话的时候就仿佛是浑身无力的病人,一字一字说的极为仔细却又极轻,只是细细听去,似乎又带了几分沙哑。这世上认识他的人不多,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真的把他当做病人,因为他们都知晓这人的手段,看似温柔的如同女子,却又狠辣的如若修罗。

    “你若是想要,明日帮你做一个。”谢道韫收了军刺,微笑着道。

    “不必,用惯了。”

    屋内太黑,那人的容颜并不如何的清晰。就连他的身影仿佛都是淡淡的,除了一丝淡薄的肃杀之气外,便再无其他感觉。

    “喂怎么说我才是那个认识你的人,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一旁的胖子终于不乐意了,他冲着那素白的身影喷薄着强烈的鼻息,惹得那人向后退了半步。

    “年年看你这头猪,腻了。”即便是在损人,这人的声音也仍旧轻柔。

    胖子见这人仍旧是不喜欢接近自己,便冷笑着欺身上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道:“老哥,怎么也是师兄师弟的关系,干嘛这么疏远?来咱俩亲近亲近”

    白衣人似乎是想躲胖子却没有躲开,偏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只肥硕的猪蹄儿,微微蹙了蹙眉。

    胖子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向来是有洁癖的,而他自己刚入门的时候也曾经领教过他的厉害手段,如今好不容易得着了这么一个讨人嫌的机会,又哪里会放弃?他咧嘴笑了笑,开始很是专注的用手掌在他肩膀上蹭啊蹭。

    谢道韫在旁边偏着头,心想若是墨门的七个人在年关时聚齐了,一起唱七子之歌的话,一定会很有趣。

    胖子的得意并没有持续的太久,因为下一刻,白衣人就很是温柔的捏住了自己的那柄小刀,又温柔的搭在了胖子不停蹭啊蹭的手上。

    “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温柔一点?”胖子颓丧着脸,讪讪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跟一个已经比女子还温柔的人要求温柔,这件事情说起来不免有些怪异,但熟悉小刀兄的人都不会奇怪,比方说谢道韫。

    “这么说,她是这一代巨子?”就如同小刀诡异的出现一般,小刀兄手中的那柄小刀又很是诡异的消逝,而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谢道韫的身上。

    谢道韫点头,微笑。

    胖子也点了点头,却道:“师兄你嗓子哑了。”

    小刀兄并没有理会胖子的打岔,而是微微沉默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原本寄居于此地的流民正在迷烟的关照下做着美梦,明日再次醒来,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效力于人,白日的事情自然也只是听命而为。我只能保证,日后不再为难巨子你的人。”小刀轻声说着,“但是巨子得给我一份名单,把你的人的名字都告诉我。”

    谢道韫微微低头,摇头道:“用不着什么名单,只是谢家、王家的人都是我关心的人……”她想了想,又道:“还有郗超、顾家的顾澹一家子、司马道福,还有……与我有些干系的人,比方说葛师、我身边的人、谢家的下人仆从也不能碰……”

    谢道韫慢慢的说着,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她一直喜欢且习惯于独来独往的生活,只是她没有想到,重生至今这么久,她竟慢慢的勾织出了这么一张大网,竟将这么多人的生死都记挂在了心间。

    “罢了,”谢道韫摇了摇头,“师兄若是方便,干脆每次杀人前都来问问我好了。”

    小刀微微沉默,点了点头。谢道韫呼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是本门巨子,你的话我总要听的。只是……”小刀兄抬起了头,看着谢道韫,“我前两天杀过一个人,似乎是你名单里的人。”

    谢道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缩,她有些骇然的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刀的眼。

    小刀兄轻声却清楚的道:“一个叫李兴的。”

    谢道韫脑中轰然一声,她下意识屏了气,后退了半步,双唇紧抿,面色有些发白。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小刀沉默的站在那里,低着头。胖子微微叹气,上前扶住了谢道韫的身子,一方面是怕她的身体出问题,一方面也是怕她不顾一切的冲向自己的师兄。

    同门相残这种事情,墨门中的人听得多了,总不想再亲身经历的。

    “不事,你也只是受人所托罢了。”不知过了多久,谢道韫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唯有目光坚定如初,“只是,你能不嫩告诉我,托你杀李兴的人是谁?”

    小刀干脆的摇头。

    谢道韫微闭了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道:“麻烦你,下回杀人,一定要先告诉我一声。你回吧,不送了。”

    小刀没有回话,只是朝着谢道韫单膝跪下一礼。

    房内水色潋滟,转眼便只剩下谢道韫与胖子二人。

    “师兄嗓子哑着,刚才连我去摸他肩膀都没有避过……”房中静谧的时间长了,胖子这时开口便显得有些突兀,“白日里他的内力乍收乍放,必是受了重伤的。”

    “你放心。”谢道韫摆了摆手,“他只是一条线罢了,我更想

    晋显风流第5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