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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58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58部分阅读

    ,我更想看看到底谁才是放风筝的人。”

    正文 第二十章 有子逾墙

    感谢风中◇飘零童鞋的评价票~

    ——

    攻城打仗需要什么?云梯。

    爬墙夜访又需要什么?梯子

    郗超如今就气喘吁吁的扛着一架梯子,心想古人的智慧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弄出几条想要的裤子来,不过最起码有梯子这种实用工具。

    蹑手蹑脚的将梯子搭在墙边不住喘息,郗超一面掐腰扶墙的呼哧呼哧,一面在心中感慨这日子怎么就过的那么快,自己和他可爱的道韫妹妹怎么就到了男女大防的时候。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还好这会稽城里的谢府要小得多,二人相隔也不过就隔了一面墙,如今做这样爬墙苦差倒也简单些。

    差不多平定了自己的呼吸,郗超抬头冲着仍在不知疲惫下着的漫天雨丝咧了咧嘴,又将腰间绑好的伞紧紧的系了系,这才东瞅瞅西瞧瞧,看看四周有没有半夜梦游的闲人。

    带伞不打不是因为他傻,而是他寻思着在亲爱的道韫妹妹面前,总得保持几分风度形象。这事儿就如同“大渡桥横铁索寒”一般,过桥的时候可以狼狈再狼狈,但是度过之后就得摆摆风度、做做样子,说几句睥睨小破桥的评语,如何如何。男人在女子面前,毕竟是最重颜面的。

    这细雨一下,连野猫野狗都窝在窝里睡觉,又哪里会有什么人影出来?郗超见周遭无人,便掳了掳袖子,自言自语道:“郗超同学为了你的道韫妹妹,你要努力啊——嗯我会努力的”

    如果自问自答是精神分裂的前奏,那么很明显,这位同学已经拿着这张曲谱,弹出了几个半音。

    只是郗超明显低估了谢家护卫们的能力,负责值夜的人早就在他刚刚偷偷摸摸出门时,就注意到了他,而如今看着他爬墙的方向,一时间不由得恍然大悟,一个个便都回避、遮眼、再漏一条手指缝云云。

    梯子都搭好了,爬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怎么墙头上转身,然后再将梯子驾到墙的另一面去。

    可郗超遇到的情形是,他已经不用考虑后面的问题,因为就在他刚刚爬上墙头,准备跨坐的时候,他很是悲催的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墙头的瓦片,已经紧紧的勾结在了一起。

    这黑夜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光亮,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身子地下,郗超压根儿看不清勾结之处是什么情况。他先轻手轻脚的想要找出路,又在出了一头细密密的汗后,开始大刀阔斧的强撕强拽。可问题是,这身衣服和他身下的墙头十分不给他面子,不论如何,勾结之势岿然不动,反而又有愈加相亲相爱的趋势。

    腰间系着的伞还在以墙头为支点,一晃一晃的找着平衡。带伞的人却十分狼狈的挂在墙上,一脸黑线。

    躲在墙角偷看的值夜护卫嘴角抽动了两下,极其费力的将差点喷出的笑声收敛回去,心想自己小娘子如何英武不凡,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么个不通拳脚功夫,甚至连爬墙都爬不明白的人娶了去。于是撇了撇嘴,悠然去了。

    细雨仍在下,郗超挂在墙头,只觉得腰间硌的难受,而如今这架势,真真是进退两难的局面了。

    问题是,自己也不能总这么挂着吧?喊人来救自己?那岂不是会被他们“撞破j情”?可若是不叫岂不是说自己要在这里淋半夜的雨?

    正踌躇间,郗超就听得有些细微的脚步声临近,寻声望去,却见有两道身影轻灵的从北墙翻墙而入,和他费尽心思爬东墙却没爬明白,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而更令他郁闷的,莫过于这二人的身份与对话。

    “嘿?出去了半夜,这倒是多出来一条肉脯在晒。可现在连个太阳都没有,怎么晒也晒不干啊”胖子以不符合他身形的轻盈信步走到东墙之下,略微抬头用他的小眼睛和郗超对视。郗超脸红。

    “你在干嘛?”谢道韫也走了过来,但她如今的精神还是有些不足,便随意的开口问着。

    “本才子……自然是在赏雨。”郗超脸更红。

    “哦,那你且赏着,我和小娘子回去睡觉了。”胖子笑眯眯的说着,那尖锐的音调里带着些不需言说的调侃之意。

    之后的发展自然没有符合胖子之所言,他最终只是微微叹气,伸手拍了拍谢道韫的肩膀,独自一人回了。

    淋淋雨头脑似乎会清醒几分,谢道韫如今思绪正乱,也没有了睡觉的意愿,便索性背靠着东墙,蹲了下来。

    仍旧挂在墙上的郗超舔了舔嘴唇,心想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雨好看么?”谢道韫率先开口,随意的问着。

    “还成。”郗超胡乱应着,心中想的后半句却是“没你好看”,只是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哦。”谢道韫轻轻的应着,便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蹲在那里,靠着身后潮湿的墙面,看着身前那打落于地面的雨丝,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挂在墙上的郗超已然觉得右腰被硌的发疼,不过他看着谢道韫在下面看不真切的面容,以及她在雨夜里散发出的淡淡疲惫之意,便觉得有些感同身受,心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沉默复沉默,直到院子里的柳枝在风中来回斜荡了二十三次,才有轻轻的一声响动,打破了这长久的静谧。

    郗超虽然被迫挂在墙头,但双手却是能动的。而这声“啪”的轻响,就是他张开了腰间系着的雨伞,为下面的谢道韫撑了起来。

    “多谢。”谢道韫轻声道谢,上面的郗超看不到她唇边自然流露的浅笑。

    “……嗯。”

    若是放在前世,面对如此情况,郗超身上这个二世祖的灵魂不知要开始满嘴跑多少趟火车,说出多少甜言蜜语的句子来。只是面对她,他只觉得所有的假话都不应当加诸于她的身上,所有的妄言都会污了她的容颜。

    于是便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郗超又将伞向左面移了移,避免伞边儿的雨滴滴落到谢道韫的左肩上。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强大,麻烦自然会离得远远的,身边的人自然会过的平淡安稳,即便平日里有些摩擦,也不可能有什么生死之虑的。”谢道韫看着身前的积水,轻笑了一声,道:“可是如今才发现,我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我终究是平常人,没有佛祖化身千万的神通,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在自己在意的所有人身边保护着……呵,怕是上辈子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到得今世,也从来都不会照顾人,从来都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去保护别人。”

    郗超沉默的听着,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很好听,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并不如何舒爽,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若只是前世的出任务,做到这里做不下去的话,大不了就抽身不做了,毕竟还有师兄师姐们可以代替着去做。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的人生里没有任务,也没有放弃这一选择,一旦放弃便只能放弃自己的生命罢了。”

    郗超心头一沉,嘴张了张,但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不过我没有那么傻,白捡来的命干嘛不要?再说,也没有到得什么山穷水尽的时候,而且身边的人终归还是需要我的。”谢道韫轻声说着,“老子说和光同尘,于是我便一直想要让谢家远离这一切纷争,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世家大族。可是如今才真正想明白,这样的故作远离的姿态并非是和光同尘的真解,因为本身谢家就是在这潭浑水里的,不停的往岸上去追求什么远离,那才是显得有些独出于众了。怕是只该深深的沉静在这潭浑水中,才是真正的和光同尘吧。”

    “你说得对,朝争是永远躲避不开的。”郗超当了这么久的听众,终于开口了。他平和的道:“政府是利益分配不均的产物,尤其是如今这种皇朝统治,就等于是在朝廷上的大殿里摆着一块最大的蛋糕。大家都是饿着肚子的,就算是不饿,已经吃饱了,可终究还是想吃点甜食。再说了,分蛋糕的人这么多,别人都分了不少,其他人觉得自己身材雄壮,能挤进人群争上一争的话,自然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这在里只有做蛋糕和吃蛋糕的人,谢家这种士族自然是后者。吃蛋糕这种事情不是你想不吃就可以不吃的,因为你家里还有不少人在等着,等着你分完蛋糕后,把蛋糕打包回家。家里人是饱着的,可是也需要甜点的。你可以选择不吃,可是家里人要吃,你又怎么可能大手一挥,告诉他们没有什么蛋糕,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这样的话,先不说跟你一起抢蛋糕的人会把你当做敌人,就连你家里的人也会把你当成是敌人的……”

    郗超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尤其是一口一个蛋糕的说着,竟隐隐留下些口水来。

    “娘咧,想吃蛋糕了。”郗超轻声说着,吧嗒了两下嘴。

    谢道韫微笑着抬头去看他,道:“不愧是高材生,竟然能把朝争这种事情解释的这么形象。”

    “那你看看。”郗超故作洒脱的耸了耸肩膀,又微微叹气道:“从小就在那么一个争来夺去的家庭中长大,就算是再笨的人,也会看的比常人明白的……”

    略微沉默,郗超舔了舔嘴唇,眨着眼睛对谢道韫道:“那个,你能不能先帮我放下去?这墙头虽然风景独好,但实在是有够难受。”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愿做你身边的撑伞人

    欢乐的日子,欢乐的一章~祝道韫妹妹和超表哥神棍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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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虽然我承认身为女子的你比我这男人还要强悍上不少,但是这件事情可是原则性问题,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

    平淡的一夜已经过去,细雨仍旧在不知疲倦的下着,只是谢府内院的东墙上少了两个瓦片,旁边的泥地上多了几个梯子压过的痕迹。

    郗超苦着脸揉着自己右腰上淡淡的淤青,在心中告诫自己说咱是文化人儿,实在是不适合玩这些耗费体力的手段。

    他看着正在书案前临帖的谢道韫,挥着手道:“给点儿面子嘛,我问的很诚恳的”

    “什么原则性问题?”谢道韫临罢兰亭贴上的最后一个“文”字,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微微发红的指尖,不怎么在意的问道。

    郗超讨了个没趣,面色更加苦了几分,他大大咧咧的箕座于东墙之下,挠了挠头道:“就是昨天的那个问题啊你救王徽之我没意见,可是咱以后要是再救人,尤其是男人,能不能不牵着人家的手?怎么说这也是魏晋南北朝,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我的道韫小娘子啊,您就没见着那帮守卫们的目光?没瞧见他们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说着说着,郗超伸手蹭了蹭鼻子,故作严肃的道:“谢道韫同学,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极其影响谢家形象的大问题,一旦被传扬出去,你这个谢家小娘子当如何自处?谢家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不仅如此,同学你怎么也是个公众人物,在外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一旦你的名人效应开始发挥作用,其他人会不会也跟着学?一旦形成了这个局面,那可就是严重影响社会风化、社会和谐的大问题谢道韫同学,你担当的起嘛?”

    谢道韫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义正词严”的郗超,看着随着他口中的最后一个“嘛”字,而喷出的几滴吐沫星子闪烁出的淡淡的光芒,淡淡的道:“吃醋了?”

    仿佛咒语一般,一听到这三个字,郗超的脸刷一下子变得无比通红,比姑娘脸上擦的胭脂还要红上几分。

    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胸膛也随着呼吸而强烈的起伏了两下,而后微阖了眼睛,如同那已然入定的高僧一般淡然道:“嗯,吃醋了。”

    提着醋罐子的小丫鬟正巧从外头走过,听到书房里的言论好奇的眨了眨眼,提起醋坛子在眼前敲了敲,心想这东西酸的要死,要怎么吃?

    这时候的人当然不知道房玄龄他夫人喝醋明智的彪悍之事,但郗超说出的这几个字,却让谢道韫的心理荡起了几丝淡淡的甜。

    但这甜只是暂时的,因为她立时便想起了太多的往事,想起面前这人的记忆还未曾圆满。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吃什么醋?”

    这句话说出口,不同的语调便会有不同的味道出来。可以是带着微酸的撒娇,也可以是带着深意的试探,或者像谢道韫如今这样,满是肃杀的冷意,梅雪欺霜。

    郗超怔了怔,原本涨红的面色唰的一下变白,低头,沉默,复又微笑。

    谢道韫没有多言,只是开始收拾起书案上的那本兰亭帖。这帖子虽然不是上巳节当日所书的真迹,却也是王逸少亲笔手书。相传王逸少从兰亭归家后,曾经多次想要再写几遍兰亭集序,可笔下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当时的通脱境界了。

    如今谢道韫临的这本,便是逸少公归家所写的其中一帖,虽然不及原帖清丽隽永、脱俗入圣,但也足够让人击节赞叹、赞不绝口了。能拿到这本临帖,还是用上了安石叔父的面子的。如今谢道韫已经临了月余,却是越临越感觉到自己与书法大家的差距来。

    只是如今随手收拾着珍视如宝的帖子,谢道韫的心思却有些微乱与微凉。她细细的听着身后那人的动作,虽然没有半丝声音入耳,但她似乎也能够听得到那人心中的疼痛了。

    “你那天不是问我腰带是哪来的?”身后的郗超忽然开了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中带了慵懒,听不出任何问题。他甚至笑着道:“说来也可笑。那天,你如同仙子一样带着我的腰带一起私奔后,带着咱们两个上城墙的城门官儿就跑了上来,想要提醒咱们城下有乱民,最好等一会儿再下来。我看他一身铠甲,威武不凡,就像他抛了个媚眼儿,趁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他的腰带解下来了。”

    说到这里,郗超耸着肩膀坏笑道:“怎么样?就以我这副皮囊,随手勾勾怕是就得有一群人拜倒。哎,但是我这人又如此的正统,白白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啊我说这位谢家小娘子,看在你有钱又有权的面子上,干脆把我包了得了?”

    “去死。”谢道韫狠狠的翻着白眼,心里又何尝不知,郗超如此作态,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最近心情不好,变着法的想要逗自己开心罢了。只是……

    起身去洗笔,谢道韫的心思乱着,一面想着自己要如何面对日后的他,一面又想着一会儿还要将李兴已死的事情告诉林氏,神思混乱。

    忽然发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着,谢道韫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的右臂就想后挥,给身后人一个肘击,却又一下子意识到这人是谁,手肘硬生生的停在郗超的身子半分前。

    “果然,抱你要很大勇气的。”郗超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着,仿似云淡风轻,却不知道那正在狂跳的心脏,早已被前面的谢道韫听了个一清二楚。

    谢道韫面色微红,她轻咬了下唇,刚想抬脚狠狠的踩郗超一下,却听后者在自己耳边轻声道:“韫儿,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这问题究竟有多大。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不论如何,我是永远都在你身后的……虽然这种话应该是女人对男人说才对,可是我知道你的能力,也知道你的性情,是终究不可能为了狗屁家庭而放弃事业的……我不介意自己的位置,只介意当下雨时候,做你身边那个撑伞的人。”

    感受着背后那人身上的气温,听着耳边这温柔中带着坚韧的话语,谢道韫只觉得自己身历这两世就这样纠缠到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再也形影不离。眼眶微微湿了,心却是甜中带着苦意。

    “不过……”顿了顿,郗超又换上了那疲懒的语气,“虽说我不介意这种位置,但是在床上的时候,位置这件事情我还是很介意滴……啊”

    最后一个单音节,自然是因为他受到了一股力量的冲击,整个人向前一摔,整张脸就被人压进了鱼鸟白瓷的笔洗里,在有了些许墨色的笔洗中,吐出了一堆泡泡,咕噜咕噜咕噜……

    “小娘子,小娘子”就在此时,青杏儿忽然急匆匆的推开了书房的门,旋即自然是被眼前的景色震了震。

    谢道韫收手,一派云淡风轻,继续在剩了一半儿水的笔洗里洗笔。

    受了酷刑的郗超狼狈不堪的坐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脸上、头发上不停的向下滴着淡墨色的水,打湿了衣衫的前襟和地面。

    青杏儿继续保持着樱口半开状,被震惊的失了话语功能。

    “超郎君,这是……”这是青杏儿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的不解的在谢道韫和郗超身上来回看。

    “没事儿渴了。然后喝水呛着了。”这是郗超对方才一应事情的圆满解释。

    “咳咳,杏儿姐,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找来,发生什么事了么?”谢道韫微红着脸,优雅的将洗好的笔挂到笔架之上。

    “啊是了”青杏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过来是要做些什么,有些惶急的道:“会稽王府那边出事了,方才派人匆忙的来了,如今又急匆匆的走了,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只是郎主让奴婢来叫小娘子您去问话。正巧超郎君也在这里,倒不用奴婢多跑一趟了。”

    “什么事,连他也要去?”谢道韫看了仍旧箕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郗超一眼,头也不低的理了理自己微湿的袖口,道:“放心吧,我们这就过去。”

    郗超便也来不及弄干头发和衣服,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淡墨残留,便狼狈依然的走出了书房。

    到得谢奕房中,谢奕瞧着郗超的模样少不得唬了一跳,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谢奕指着郗超问道。

    “呃……”郗超看了在一旁如同乖乖女一般温婉而立的谢道韫一眼,又看了低头在一旁的青杏儿一眼,接着再看旁边满脸好奇的谢玄一眼,硬着头皮咧嘴笑道:“方才在洗笔,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后座力太强,就一头栽笔洗里去了。”

    房间里的下人不少,闻言便听前后左右各响起“噗”“噗”几声,当然不是大家约好了一同排放某种气体,而是实在忍不住笑喷了。

    谢奕目瞪口呆的看着郗超,见郗超那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还真不由得他不相信。

    洗个笔都能把自己的脑袋弄笔洗里去?谢奕眨了眨眼睛,心道,这小子也太厉害,可不能把自家闺女嫁给他哟。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上善观里的竹马青梅

    忽逢连雨日,花鸟不愿开。

    接连几日惹人烦闷的雨天下来,听说城外的难民已经隐隐有了些马蚤动。好在官府的粥发的还是时候、身下睡觉的草垫子还没有像水草那般阴湿,这些得过且过的难民,便也就一日日的隐忍下去,只是偶尔手指苍穹骂上几句,寥解心中抑郁罢了。

    只是聚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别说是山头的野菜,就连城外的树木草根都快要被席卷一空。若是走到城墙上去放眼去瞧,便只觉着这濛濛细雨下黑压压的一片,就如同一颗颇重的秤砣,压在心口,让人怎么也觉着不舒坦。

    好在城内的百姓是看不到城外的景象的,只有会稽一地的官员和城门守军才能有幸观此景致。又一次从城墙上走下来,会稽王司马昱冷着脸,微抖的胡须诉说着他胸中的隐怒。

    不是他心境修的不好,只是这件事情太犯嫌,换了谁都会觉得很不爽。流民来了、粮仓空了、城门关了、粥发下去了,看似一切都风平浪静,但是下棋的人心中都清楚的很,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司马昱的心情很不好,尤其是在他下城墙的时候,脚底一滑,差点将这一身老骨头摔了之后,他便愤怒的推走了上前搀扶的人,抖着袖子上晶莹的雨水。

    太过湿润的空气里总带着一股黏糊糊的气息,黏在人的肌肤上让人愈加难受起来。司马昱忽然想起有一个词叫做“如芒在背”,他这时才有些了悟,原来如芒在背是那样的幸福,因为最起码自己知晓敌人是在身后的,可是如今呢?自己连敌人是谁、在哪里、下一步要做什么都完全不知。这就是一局盲棋,要如何下?

    “真他的四面楚歌啊”司马昱低声骂了一句,袍袖一挥,负手向前走去。

    一直跟在他身边撑伞的亲信惊愕的半晌,心想方才自己应该没听错的,王爷他,竟然骂人了?

    是该骂人,不骂不足以遣抑郁,不骂不足以平己愤。

    牛车已经准备妥当,帘子也已经被撩起,一旁的下人仆从们弓着身子,只等司马昱上车走人。

    “福儿的事,都通知下去了?”司马昱进了车厢,轻声问道。

    “是,王爷。”有亲信在车帘外应道。

    “哎,”司马昱闭上了疲惫的双目,伸手揉着发胀的眉心,道:“这事情说出去实在是太过丢人,我司马昱的脸面,非得被这个孽子丢了不可。”又叹了一口气,司马昱道:“接着派人找吧。好在如今城门都封着,福儿想要跑出城都不可能,城内虽然人杂,但认识她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事情,总不用我一一教于你们吧?”

    “还请王爷放心,”那亲信应声道:“小的们已经挨家挨户的逐一排查,只要有郡主的蛛丝马迹,定然不会遗漏掉的。只是……小的们尊着王爷的吩咐,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所以,这速度……”

    “慢些就慢些,福儿她也不是弱女子,倒也出不了什么事。记住,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得把她给我找出来呵?以为闹些小脾气,本王就会心软,就会依了她的意,推了这门亲事?她想的美”司马昱这几日的心情一直不好,此时只觉得心堵,一股隐隐的暴戾之气油然而生,“掘地三尺也给我把她揪回来别说是玩什么离家出走,就算是在外面嫁了人、生了娃子,本王都会把她揪回来打扮打扮,送到桓家去”

    车下的亲信听着话语中散发出的冷绝之意,一时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唯唯应了,心想自己的闺女似乎都要比郡主幸福不少的。

    “回府吧。”

    会稽王在牛车里头发话,外面侍立的亲信冲着车夫挥了挥手,牛车缓缓驶去。

    牛车压过那青石板路上的积水,顺着会稽城内横穿南北的第一长街行驶而去。王府就在这条长街的正北方,而若是顺着牛车半路途径的一条横路往东走,大致用上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瞧见对门的两座高门大院,那便是谢家、王家在城内的宅院了。

    这两座宅院的面积并不太大,平日里也是无人居住的,只是当年谢安与王羲之闲聊,说起会稽此地的山水风物皆是好的,便起了在此常住的性子,当即着人买了这两个相对的宅院来。而后谢安先行搬来居住,却又觉着这府里景物虽好,却终究是斧凿之物,哪里有自然之景美妙?便又打发人在城外置办了一处宅院,经过精心修葺后,便搬到了那里居住。而后将此事说与王羲之听,王羲之也觉得谢安之语有理,遂效仿其行。

    反正都是士族大家,这点儿银钱自然是不怎么当回事的。当时便没有卖了这城内庭院的想法,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先见之明了。

    两座宅院不过隔了一条街,而东西向街尾处,却又一座道观。这道观本是如今城中第一大观“上善观”的旧址,只是自打那上善观搬离后,这处便无人往来,渐渐的就显现出几分断壁残垣来。除了偶尔有些鸡鸣狗盗之徒来此聚会之外,这一处便成了城内最为寂静的一角。

    只是今日这里却有了人影。透过微蒙细雨细细去瞧,便见一个穿着青色袍子、左手拿油纸伞、右手拎着小包袱的少年正在行来。那少年的模样是极为俊俏的,白皙的肌肤从骨子里透漏出一股清爽之气。他的眉头微蹙着,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脚下,不时的轻轻一跳,越过身前满是积水的坑洼,偶尔又施施然侧身而行,以免身边那杂草上的积水蹭到衣袂之上。他有些小心的护着右手的包袱,仔细的将他贴着胸口放着,似乎是生怕它被雨淋到一般。

    少年走的很小心,却又很快,似乎露不沾身的越过这些小障碍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总算是走到了上善观的破败门前,少年偏头笑了笑。这一笑便脱了方才那超脱模样,流露出几点孩童的童真来,十分亲切。

    “玄哥哥你总算来啦”

    还没等少年开口,从观里便跑出一道翠绿色的身影来。那身影看来也是跳脱的性子,一下子就抓住了少年的手,将他往观里领去。

    “快来快来玄哥哥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饿的跑出去抢东西吃了”说话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双眼睛里满是灵动的气息,只是小脸蛋儿上带着深深浅浅的泪痕,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划破的痕迹。衣服料子是很好的,若是有眼尖的布行商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料子并非凡品,而是宫中的特供。

    这小丫头自然是司马道福,而她口中的“玄哥哥”,自然是谢玄了。

    “我还真不信你敢出去抢东西吃。”谢玄笑呵呵的打开了手里了包袱,一面将从自家厨房里偷出来的饼递给司马道福,一面道:“你若是不怕你父王知晓你的踪迹,你就出去抢啊”

    用油纸包着的饼刚从包袱漏了个头,司马道福便急忙伸手抢了去,二话不说的塞进自己的嘴巴。

    “呃是灰天遁地的哈女,哪里灰被发现?”司马道福一面吃一面含糊不清的说着话,谢玄闻言微微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她喜爱说些什么。

    “飞天遁地?还侠女?”谢玄笑着道:“从没听说过侠女还有离家出走的,更没听说过侠女还得躲在破观里,等着别人来送吃食的。”

    司马道福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表示自己怒气纵横但是忙着吃东西没工夫说话,但之后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的埋头吃饼。

    谢玄看着对面女孩儿脸上未干的泪痕,也有些责怪自己方才出言太快,怕是伤了她的心,此时便也沉默下来,只是从包袱里面翻着东西。

    “这是阿姐原来的衣服,我从旧壁橱子里翻出来的,反正早就不穿了,估计也没有人会发现,你一会儿换上。这个油纸包里还有两张饼,你刚才吃的那个是糖饼,这个是肉馅儿的,还有这块肉脯,一起留着晚上吃。阿姐说过的,吃肉抗饿,你晚上把它吃了,等我明天再来送吃的,你就不会觉得太饿了……本来想给你那个竹席的,可是那东西太大,实在是不好偷偷摸摸的拿。等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之后,睡觉的时候就把它铺在下面,多少能够挡挡潮气的。阿姐说过的,太潮了对身子骨不好……”谢玄如同小大人一般唠唠叨叨的说着话,若是不知道的人听了去,倒像是第一次送孩子外地上学,却怎么也放心不下的家长。

    “知道了,啰嗦”司马道福咽下了嘴里的饼,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谢玄住口不言,挠了挠头,二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真的不准备回家?”谢玄迟疑的问道:“你家如今已经大张旗鼓的找了,虽然表面上没有声张,但是今天还怕人去我家传信儿了那。我父亲把我们都叫了过去,一顿细细的询问和嘱咐……”

    “那你说了没有?”司马道福一下心急起来,惶急的抓住谢玄的手,抬头问道。

    ——

    (码了不少,看着恶心,删了重写。这回看着舒服多了,呵~)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无良的偷窥人

    “你也不想想,我若是说了,你如今还能在这破观里待下去?怕是早就被你家的那些侍卫下人们抓回去了。”

    谢玄开口说着,看着对面司马道福脸上散去了紧张,又道:“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张旗鼓的离家出走?”

    司马道福闻言继续埋头吃着饼,并不应声。

    谢玄微微一叹,道:“如今街面上不怎么太平,城门虽然关着,可是近些日子似乎也有些乱……你真的准备就在这里住下去?虽然你不肯说到底是什么事,但是你总要清楚,你这么躲着、藏着,家里人可是会担心的。就像我阿姐被掳走的那一回,娘亲那一双眼睛里的红色就没淡下去过……”

    “他们才不会关心我”这话似乎戳痛了司马道福心中的一块软肉,她倔强的偏着头,微咬了下唇,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他们若是真的心疼我,就不会早早的要把我嫁出去了。”

    这话的声音虽小,可谢玄却也听了个清明。他微微发怔,破观房顶漏下的雨,极有节奏感的打落到蒙尘的三清道尊象上,水流在它身上形成了交错沟壑。

    司马道福也红了脸。怎么也是个不大懂事的小姑娘,只知道婚姻嫁娶四个字,却从不曾清楚这其中的内涵,只是影影绰绰的知晓这是一件羞人的事情。纵使是她这跳脱的性子,如今在男子面前说起这件事来,也不免有些脸红了。

    谢玄也发着呆,小男人的胸怀开始在雨天里不住的延展。他并不清楚什么是情爱,什么是婚姻,但他却一直觉得司马道福这个小丫头很有趣,来到会稽之后,多了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妹妹,虽然有些头疼,但又有些欢喜的。虽然思儿也是自己的妹妹,可是那个小家伙实在是太小了,即便是去逗弄她,也不过只能喂她几口吃食,教她说上两句话,哪里有玩伴的感觉来得好?

    这回听说司马道福要嫁人了,谢玄的心思不觉有些空怅起来。但这种感觉并不是爱情,只是玩伴要离开的怅怅然。

    不知过了多久,谢玄才长长的“哦——”了一声,声音是带着失落的降调。

    “你就不问问,我要嫁给谁?”司马道福瞧着谢玄的模样,也不知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连细问都不问,定然也是不关心她了。只是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别扭,你不问,我偏要你问。

    “嫁给谁?”谢玄倒也乖觉,这便轻轻的问出了口。

    “桓温将军的儿子,桓玄。”司马道福撇着嘴,犹有泪痕的脸上却做着一副轻蔑的神情。

    “哦——”谢玄这小子继续低着头发出单音节词汇。

    “你认识他么?”见谢玄这副模样,司马道福还以为谢玄跟桓玄很熟,便眨着眼睛问道。

    “不认识。”谢玄老老实实的回答。

    司马道福闻言怒气横生,挥舞着小拳头气鼓鼓的道:“那你就不问问他那个人怎么样?”

    “哦……”谢玄眨了眨眼睛,“那个人怎么样?”

    不知为何,看着谢玄仿佛漠不关心的神情,司马道福只觉得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气儿不打一处来,她磨着牙狠狠的道:“比你好比你生的好看,比你长的高,比你的才华出众,比你的风评还好”

    一连串的比你、比你在耳边吼出,谢玄情不自禁的向后微仰的身子,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意,揉着耳朵苦笑,轻声道:“那很好啊……”

    这回轮到司马道福沉默,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玄会说出这么几个字来。他若是这种看法的话,那岂不是说,他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反而是占在自己的对立面、父王母亲那面去了么?

    因为郡主的身份,从小司马道福就没有多少朋友。父王整日忙着附庸风雅,母亲整日躲在房间里绣花,大哥打从自己一出生就一直病恹恹的不能出屋,二哥却是学着父王的样子,从小便小大人一般的穿梭与宾客之间,从来没有太多的时间理自己。平民百姓家的同龄人蹬不了家门,士族大家的妇人们又自重身份。即便有在身边往来的,也多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人。

    小小的她很寂寞,所以她玩,她闹,她恨不得把这个天地都折腾的翻过来。可说到底,做这么多事情,她不过只是想要父王和母亲看她一眼,关心她一句罢了。

    但很可惜,她能够迎来的只有父王的喝骂和母亲的冷眼,于是她笑一笑,转眼便玩的更疯。

    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总是在心底保留那么一点点的期冀与希望。她一遍遍的心底里对自己说,其实父母是爱自己的,可是同时,她又一遍遍的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年复一年。

    直到昨日,她知晓父母要将把自己嫁出去了,她心底那丝幻想才彻彻底底的被打破,碎的一塌糊涂。

    所以她跑了出来,趁着夜色正浓,趁着毫不关心自己的父母还在忙着乱七八糟的事。

    昨夜的雨有些大,她什么都没拿便逃了出来。天上的雨打落在身上,地上的积水被自己跑动的脚步踩得啪啪直响。视线因为雨的缘故而有些模糊,满脸的水迹不怎么舒服,她抬袖去擦,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这雨水蛮奇怪的,有点咸。

    她下意识的跑到了城东,跑到了王谢二族相对的宅院外。只是她看着大门紧闭的谢家宅院,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能就这样叩响房门的。于是她到了上善观去等,等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身上还湿漉漉的她才再次走到了王谢巷子里,躲在墙角,注视着谢府的大门,慢慢的等待……直到谢玄走出,她踢动着脚下的小石子,谢玄回头……

    只有她自己清楚昨夜的奔跑与等待是多么的寂寞,天大地大不知该去向何方,车水马龙不知该投奔何人。还好有道韫姐姐,还好有谢玄。

    可是……司马道福看着对面的谢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谢玄回神,见此景状开始发慌。想要抬手帮忙去擦,却又偏偏在这时候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半空中的手讪讪收回,可偏偏对面的女孩儿梨花带雨的架势又愈加大了起来。

    忙忙乱乱,忙忙乱乱,谢玄开始在原地打转……

    “哎,谁曾想,咱家小郎君也长大了啊”

    就在上善观里竹马惹哭了青梅的时候,两个无良的偷窥者之一,正靠着墙边摇头感慨。

    “小娘子,你到底能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偷窥者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谢道韫看了发出感慨的郗路一眼,又看了看二人前方距离三十步左右的谢玄和司马道福,道:“这么远,哪里能听得清?”

    “哦……”郗路应着声,心里当然是不相信的,“小娘子,那这事儿,咱们禀报郎主不?”

    “这事儿……”谢道韫看着仍旧手忙脚乱的谢玄,又看着司马道福微微叹了口气,道:“咱们别管了,就让玄儿自己决定吧。”

    话音刚落,谢道韫便微微蹙了眉头,目光向通往上善观的巷子望去。

    “小娘子,那这事咱们管不管?”郗路也在后一步觉察到雨中的声响,眯着眼睛细细的去瞧,便见从雨幕中走出一批歪三倒四的小混混来。

    “不急,”谢道韫微微一笑,“该咱们管的时候,咱们再管。”

    “小娘子的意思是,要锻炼小郎君一下?”郗路的眼睛微微发光。

    “嗯。”谢道韫点着头,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掩盖着自己当姐姐的不称职。

    ……

    ……

    这座破败的上善观里,本就是城中草莽的聚集地之一。

    只是话说起来,这混黑道的人数多少,往往也是跟经济景气程度成正比的。城中的人富有,那咱帮内的兄弟没事儿来个入室抢劫、闹市掏包,才能有比较丰厚的回报。可若是城中的人穷了,怕是经常会费大力气的砸晕了六口人,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半天,也只能摸出几个子儿来。投入产出不成正比,鬼才乐意干。

    虽说大户人家的财富往往是不会有太大动的,可问题

    晋显风流第5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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