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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63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63部分阅读

    这个清冷的少年如鬼魅般飘忽而至,又见他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不过片刻,就救起了他们想要杀的那个人。

    他们很害怕,想要趁着小刀刚刚救人上船的空隙出手杀了他,可是小刀向后冷冷的一瞥,就让他们完全放弃了这一考虑。

    小刀没有动手杀他们,后者只是主动的跳船逃命。

    看着怀中湿淋淋的人皱了皱眉,小刀有些不解,这人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为何有人会执意杀他?

    静默着用手覆上他的胸口,小刀开始缓缓的向这男孩体内输送着真气,可或许是因为受惊过度,男孩儿并没有立即醒来。

    船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小刀有些不放心将他一个人放在船上。小刀见这男孩儿身上的衣饰十分华贵,便料定他家人发现他失踪后,便一定会过来找。所以,小刀便决定现在这里慢慢的等待,等到男孩醒来,或是等到他的家人到来,自己再离开。

    男孩儿一直没有醒,倒是男孩儿的家人叫来了许多船将这艘锦船包围了起来,明火执仗,仿似抓贼一般。

    小刀听着四周嘈杂的声响,看着身边虎视眈眈之人,看着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夜空染成一片血色,微微冷笑。

    救人反被当成凶手。救人这种事情,果然是不能做的。

    小刀正要起身,准备抽身而退,可当他要放下怀中男孩儿的时候,男孩儿一直紧闭的双眼却睁了开来,而男孩儿的手也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衫。

    两个年轻的灵魂对视,一面是平凡容貌中散着清冷之气,一面是幼嫩俊俏里带着感激之情。小刀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孩子早就醒了,他只是因为害怕或是疲惫,所以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罢了。

    一场误会就这样消弭,救人的过程自然也被小刀说的简简单单。只是男孩儿说什么也要小刀去他家中稍住,小刀不善言辞,又不愿伤了他的心,只好答应。

    又有谁知,这一住,便是七年。

    “那时候我就问过他,为什么他最开始知道我是王爷的时候,一点都不震惊呢。”

    这时的琅琊也少不了被雨水洗礼,白袍少年独自乘舟于湖上,一手撑伞,一手随意的向湖中洒着鱼食。湖面被雨水绣上了时隐时现的圆圈,鱼儿们争先恐后的围绕着他的身边,偶尔跳起身子,去抢夺刚刚从他手中洒落的鱼食。

    舟中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仍旧在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鱼儿听。

    少年长得并不如何出众,尤其是那通身有些怯懦的气质,就让他走在路上,也无人会再多看他一眼。但若是仔细去瞧,却会发现少年的五官长得格外精致,看的时间长了,竟也会看到些惊心动魄的美。

    少年似乎从来不会将腰板挺直,也从来不会大声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府上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王爷,一个天资普通,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什么建树的人。

    经常会有下人围坐在一起,抱怨着因为主子不成器,以至于他们在外面也抬不起头来的话。这话传到少年耳中,他往往也只是一笑而过,什么都不多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少年很开心的笑了笑。这一笑,便如同山水笔墨忽而灵动起来,似乎连照在他周身的光芒都亮了几分。

    但是这一副画面没有人看的到,在旁人眼中,他仍旧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少年王爷。

    “他那时候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杀不死的人才会让他震惊。而他连皇上都可以轻易杀死,更遑论一个小小的王爷。”

    少年轻声重复着那时的话,似乎能够见到那副有些清冷的容颜,能够感受到他并不如何温暖的体温。有时他很想回到七年前的那个日子,小刀那样温柔的抱着他,二人之间,毫无阻隔。

    “不是我不想要,只是我别无选择的对不对?”少年继续轻声开口,却像是正在用话语强迫的向自己撒谎一般,“那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我正走在我必须要走的路上,这是命数,不能改变的……我花了整整三年的心思,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来摆这副棋,就算不能让司马昱一命呜呼,也得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不是么?哦,对了,明天应该去山阴的那座粮仓看看,会稽一郡府库中的粮食可都在里头,若是让雨水阴湿,日后又如何充作军粮呢?”

    人声渐弱,小舟靠岸。有在岸边等的不耐烦的小厮上前去扶,少年有些怯懦的抬起头笑了笑,十分客气的说了声“多谢”。

    ……

    ……

    此时的会稽,小刀并不知道少年王爷的心思,他只是按照原先做好的计划,装作上菜的小厮,端着盘子,盘子下面有一柄秀气的小刀。

    低头躬身行至司马昱身边,翻腕、出手,一切都显得那么波澜不惊。小刀看着司马昱的左肩被他手中的利刃割裂,而后迟钝的等着府上的护卫们反应过来,之后后退一步,仿佛正在思索的偏头,逃逸而去。

    王府开始混乱,“抓刺客”的喊声此起彼伏。小刀有些无聊的在护卫中穿梭着,心想希望会稽王府上的医生们不要太笨才好,若是救治不利,他这刺伤岂不就真的成了刺杀?

    面前忽现十二人挡路,小刀迟疑了一下,为了不露出太过明显的痕迹,还是动手与他们缠斗到了一起。小刀伤了六个人,又让自己在不碍事的部位上受了些轻伤,这才趁着一个缝隙远远溜开,疾步奔走,再无声息。

    王府的宴席已然乱成了一片,司马昱躺在地上,身边围着好几层人。有些参宴的士族子弟开始迟疑,心想着是不是应该快些离开,这刺客明显是冲着王爷来的,若是留在这里,会不会殃及池鱼。也有人早已围到了司马昱身边,开始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显露自己,甚至还不时抬手胡乱指挥一番,弄得王府上的护卫有些莫名其妙的发愣。谢奕和谢安互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对谢道韫情报准确程度的震惊来,一时不由得开始猜测,这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这样的混乱并没有持续的太久,因为很快的,正在医治会稽王的医生就看出了几分不对劲儿来。他看着司马昱身上伤口流出的血液由红转黑,一时间不由得大骇,他几乎是魂飞魄散的脱口而出:“有毒”

    原本萦绕在整个大堂的吵闹声,因为这两个字突兀的出现而停滞了一下,而后,很快的,宴席中有人按住了自己胸口,痛苦的惨叫了一声,而后吐出一口血来。

    屋内变的更静,静的有些诡异,而时不时的,就有惨叫声从房屋的各个角落中传来,而后便是一口鲜血,继而晕厥。

    果然有毒,而且是每个人吃下去的东西都有毒。

    王谢三人对视了一眼,面色微微发白。

    死亡的气息开始在这大堂中蔓延,紧张的令人窒息。

    “王府的管家在何处?”谢安在此时站了起来,他尽量不让自己注意旁人毒发时的模样,十分镇定的说出这句话来。

    会稽王身边的管家很快就跑了出来,浑身有些发颤。

    “立刻派人封锁整个王府,在王爷清醒之前,只许进、不许出”谢安镇定的声音似乎带着强烈的感染里,屋内恐怖的气氛被抑制了不少,连正在为王爷止血的大夫的手都稳定了几分。

    “马上派人将城中的大夫都请来,能请多少请多少,为众人医治还有,立刻让护卫将伙房封锁,将今夜宴席上碰过菜色和酒的人都看管到一处,不论是做菜的还是端菜的,也不管他是打水的还是劈柴的,全都看管起来,等王爷醒来后再行审问”

    一听谢安的话,管家立马有了主心骨,应了一声,急忙回身置办去了。

    只是,这一夜,还很长……

    ——

    (回来的早了,就早点发吧~

    明天上午会发一章,时间不一定,不过应该是在十二点之前。下午上完课再码字,估计就是晚上七点左右啦~)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夜乱

    当今日午后,王府后院放起风筝的时候,城外的难民中有人看到了这久违的信号,微微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的重新混迹于人群中。

    海涛天也出了王府,去了城中黑道上的总舵,通知城内道上的兄弟全都来此聚首,有要事相商。

    一切都在默默的筹谋着,只等到会稽王府那场宴席忽然中断,等到会稽城内的医馆都被人焦急的拍开,这一股蓄谋已久的暗流,也终于在这雨落的黑夜中迸发出来,形成一股看似不可逆转的滔天之势。

    这场大阴谋是从城内开始发起的。

    会稽新任地下势力的龙头老大海涛天下了命令,要所有帮中大部分兄弟都去米粮铺里开始抢粮,并大肆宣传官仓已无粮的消息。还有一小部分人,也是真正能够信得着的粮帮众人,被他派到了会稽官仓那边去,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趁乱将官仓大门打开,将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

    很快的,海涛天前些日子收服下来的小混混们就都派上了用场,领命后,趁着黑暗向四面八方涌去。

    而这个时候,梅三郎在王府后院中勾出了一抹笑意,正笑着夸赞司马昱给他送来的那个女子,说她放风筝的样子很好看。

    一切就是这样不着痕迹,梅三郎巧妙的将身边的人变成棋子,即使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人。

    没过多久,静夜中的会稽城开始喧嚣吵闹起来。先是王府的下人们大张旗鼓的抓来了一堆大夫,而后又是小混混们大声嚷嚷着,砸坏了不知多少米粮店的门庭。

    夜雨的寂静终于完全被打破,哭喊喝骂之声从城内的某一处角落中率先传出,而后,便如同瘟疫一般飞快的延展至全城。米粮店的存粮很快被抢夺一空,会稽城中已无粮的消息也随着黑夜肆意的蔓延着。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孩子们开始在母亲的怀抱中胆战心惊。男人们急匆匆的系了腰带跑出来,四下聚到一起,商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无粮”这两个突兀的字眼不断的在人们口中出现,人们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大好。他们寻思着自家米缸里所剩无几的吃食,看着如今米粮铺被抢而引发的混乱,一咬牙一跺脚,也加入了抢粮的行列中。当然,大部分人还是谨小慎微的躲避在家中,明哲保身,只希望这场混乱不要波及到自己才好。

    只可惜,他们的想法在人为的策划下显得如此的单薄,一旦风波骤起,一旦有一只大手正在推波助澜,整个会稽便只能陷入到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波之中。

    会稽官府的府兵已经被派出了一部分去镇压,但如今会稽王府因事被封,所有的信息传递都成了问题,在加上此地无府君执政,下面的府兵更不知晓该听从谁人的命令。尤其是在城中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发生了抢粮事件之后,府兵们更加手足无措,只能听到消息就去派人增援,一时间早已是鸡飞狗跳。

    官仓就在府衙附近,若是放到从前,这里自然是最为安全的地界。可是如今,府衙中大部分的府兵都已然被混乱的调走,防备力量已然低迷。

    这时候,真正的粮帮帮众才一拥而上,二话不说的解决掉剩余的府兵,打开了空空如也的官仓。

    很快的,比先前那无源之水更为有力的传言流传而出:会稽府中已无粮,不信?君自去官仓看

    流言传的更广,真实度更高,城内也就愈加混乱起来。人们开始心慌,不再坐守家中,甚至有不少胆大的人物,开始加入到了抢粮的队伍中。

    于此同时,城外酝酿了许久的人也开始大力的煽动起来,他们告诉身边的难民们,若是在继续这样等下去,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吃的东西必定会越来越少,君不见,如今官府下发的粟米粥已经越来越稀薄了么?事已如此,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趁着现在城中混乱杀进城中,抢粮,也为自己抢一条活路

    策反的过程从来都很快,有人煽动,有人呼应,长臂一挥,城外云集响应。

    守城官军大哗,正值如此夜乱之时,城内城外皆是混乱,人手明显不足,又恰逢无人调度,事当如何?事当如何?

    好在守城官军的头儿,也就是那位与谢道韫切磋过的男子,名叫岳山。他还是有些冷静与见识的,他知道若是这样下去,会稽城中必然大乱,而自己要么是被乱民杀死,要么是因防备不利被下狱。

    “头儿,怎么办啊?”他身边的士兵已经慌乱起来,“要不,咱也进城抢点粮,赶快逃了吧”

    岳山的面色也有些发白,可一听这话,他立马反手就给了这士兵一个巴掌,高声道:“再有军心思变者,以军法论处”

    士兵们被他这句话震了震,一时间,心中的惊慌却不像方才那样强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岳山与手下的士兵早就十分熟悉,如今便也不再迟疑,抬手就开始安排人员左右调度,又派人去王府,将城外难民作乱的消息知会于王爷。

    但传消息的人还没走,就已经有城内镇压的府兵狼狈过来传信儿,告诉岳山了王府全面封锁的事情,还请他派人去城东支援,镇压乱民。

    岳山上得城楼,指向城下万民攻城的阵势,苦笑道:“你看我这里的局势,还哪里有兵借给你。”

    “那……那怎么办?”看着城外也已经乱了起来,这名传信的府兵也开始面色惨白。

    岳山沉默,吐出一口浊气来:“如今主要是无人居中调度,这城里城外全都乱起来,军心早就慌了……要是有人来调度,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只是,王爷受伤,府君不在,又去哪里找能够让士兵们都听令的人……”

    自言自语的说到这里,岳山的眼睛却忽然一亮。他猛地抓住了传信兵的肩膀,忙道:“快快去城东,请谢家小娘子来”

    ……

    ……

    如今的谢府也已经不再安宁。

    郗路是陪着谢奕、谢安同去赴宴的,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他就被谢安派出来通知府中的。

    谢道韫一听说司马昱遇刺的同时,宴席上所有人又都中了毒后,不由得惊的起了身。她微微思付了一下,便也不再耽搁,立时与郗路一同去后院求见葛师,希望葛师可以帮忙去王府医毒。

    对于此事,葛师自然是无不可。谢道韫拜谢之后,便让郗路带上十名护卫保护葛师去王府,务必保证老爹和叔父的安全。

    就在郗路领命,刚要离开的时候,城内却忽然乱声大作,火光冲天。谢道韫远远的隔墙看着,神情微冷。

    “小娘子,这十名护卫还是留下来吧,如今城中怕是有人作乱,我怕……”郗路有些迟疑的道。

    “你们去,这里很安全,会稽王那里才是最危险的。”谢道韫冷笑着道:“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对司马昱可是步步紧逼啊”

    不再多说,谢道韫撵走了郗路与葛师,又叫来了府上护卫们全力布防,以防不测。而后又把谢安原来的管家叫了过来,让他管理好下人,让他们全都各司其职,没事做的,就都回家睡觉,不准出门。

    很快,听到外面吵闹之声的郗弓就走了出来。他身上的伤还未完全好,如今的面色仍是苍白着的,但是精神已经不错。他向谢道韫请命,要帮他担下府上布防之事,谢道韫想了想,便也答应了。

    而后谢道韫便去了郗氏房中,想要宽慰娘亲几句,以免娘亲受惊。谁曾想郗氏也不是普通女子,听着城内的吵闹哭骂之声竟未曾惊慌。等到谢道韫进房之时,她已经梳洗完毕,十分平静的问谢道韫发生了什么事情。

    “具体什么事情不知道,刚刚派出去打听的人已经回来了,好像是因为有人打开了会稽官仓,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余粮,城中百姓这才慌张起来,见米粮铺子就开始抢。”谢道韫轻声回答,“我已让郗弓在外面布防,府内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郗氏静静的看着她,直等到谢道韫将一切都讲述完毕,这才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听幽燕说,郗路方才回来过,又带着葛师离开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道韫想了想,还是隐瞒道:“王府那边出了刺客,王爷受了伤,所以麻烦葛师前去为王爷治伤。听说王爷伤的并不重,只是为求安稳,这才叫了葛师前去。只是因为刺客的关系,王府现下封了起来,所以父亲和叔父一时半刻回不来。”

    郗氏一直看着谢道韫的眼,似乎是想要证实后者没有欺骗自己。谢道韫便静静的与郗氏四目相对,神情中不见半点破绽。

    半晌,郗氏才点了点头,道:“府内也有些乱了吧。管下人的事情你并不了解,你把管家叫来,我与他安排。还有,去看看你婶子那边,若是她害怕什么的,就把她叫到我这边来,要不我过去也成。”

    谢道韫刚想应下,却听门口有人笑着道:“嫂子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虽然学识不多,但这些小风小浪的,总能看的惯的。”

    回头寻声望去,却见衣装整洁的刘氏笑着走了进来。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那夜朱砂比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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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是我不管,但是说实话,我这人不过是个小孩子,就算是能够想出平乱的办法,又如何能够服众?”谢道韫看着眼前的岳山,摇了摇头。

    岳山本是想让传令兵来请谢道韫的,但他想了想谢道韫那淡薄的心性,还是决定先将手中的指挥权交予副将,自己亲自来请。

    对于城内城外陷入混乱的问题,说实话,谢道韫是不怎么想管的。如今谢府这个状态,只剩下郗氏和林氏居中调度,她们二人虽然不是一般女子,但也多少会有一些问题。更何况她们还不知道谢奕、谢安中毒之事,万一什么时候有人走漏的风声,她们二人又会如何,谢道韫并不能断定。所以她一直不是太放心府内,又怎么会再去管府外的问题?

    “小娘子,您不可不能坐视不理啊这会稽城内城外的兵士,哪一个不是对小娘子您心悦诚服的?您的行止早已被我们这些老少爷们传颂,恨不得如同您那样与他慕容家打一场血仗……小娘子您放心,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小人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喧闹之声,岳山不觉有些心焦。

    谢道韫一时陷入了沉默。

    对于岳山这个人,谢道韫是有些好感的。比之于士族家庭中常有的人物不同,这个岳山普通士兵出身,性子直爽,一直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才熬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自己与他切磋武艺时,他虽然一招落败,却丝毫不找借口,甚至还十分欣喜的想要向自己讨教。这样干净的性子,不论是在前世还是在现世,都是不多见的。

    尤其是在小刀出手刺杀王徽之的那天,岳山多少是帮了忙的。这个人情在这里,若是真的丝毫不还,谢道韫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去帮忙吧,府里还有我。”郗超这时候却走了过来,先是很豪气的冲着岳山抱了抱拳,而后又笑着对谢道韫道。

    谢道韫抬头看向他干净的笑容,目光中有些疑惑。

    “怎么,难道你还信不过我?”郗超看出了谢道韫眼神中对自己能力的怀疑,他凑到谢道韫耳边低声道:“你忘了,我怎么说也是个富商少爷出身,争端这种事情,从小就看惯了的,想要帮忙筹谋一下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再说,我也终归是在桓温府上当过参军的,你不是连这都信不过我吧?”

    谢道韫点了点头,仍旧有些迟疑不定。

    “小娘子,整个会稽城的百姓可就等着您了如今城内、城外乱成一团,一旦真的让城外的难民攻打进来,或是让城内的乱民趁机生事,那整个会稽的百姓怕是全都要遭殃啊”岳山继续焦急的说着。

    “韫儿,别想了,去吧。”

    就在这时,郗氏却在丫鬟的扶持下走了过来。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慌之色,只是微染了风霜色的鬓角在这夜色里透出几分疲色来。这一整天她都因为林氏之事而弄得心神不宁,入夜时刚刚睡着,却又立时被城内的呼唤声吵醒,如今自然是疲惫不堪,甚至连眼角都有些微微的发红,那是暗自流泪时留下的痕迹。

    可是如今,郗氏却十分温柔的对谢道韫笑着,又十分含蓄的对岳山点了点头,从容淡雅的士族之态显露无疑。

    “韫儿,你打小我便教过你,城门失火还会殃及池鱼。咱们谢家虽然不是会稽本地人,但是如今却在这里生活着。你叔父在会稽多年,一直很喜欢这里的山水风物,而你父亲也表示过想要在这里常住养老。这会稽一地也算是山清水秀,若是一旦被乱民生事而弄得民不聊生,我们岂不是没有了地方可去?更何况,这事关百姓疾苦,你若是能够尽一份心力,为娘也是为你高兴的。”郗氏不急不慢的声音在喧嚣的背景音中显得十分清晰,甚至带着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谢道韫对着郗氏温柔中带着坚韧的眸,不再疑惑,缓缓点头。

    岳山大喜过望,急忙拜谢。

    郗氏笑了笑,又对岳山道:“她一个小孩子,有很多东西也都不懂的,把她弄去也就是出出主意,帮你参考参考,切不可万事由她。”

    而后,郗氏又指着郗超对岳山道:“这是我家内侄,这位统领若是不嫌弃,不妨把他也一同叫去。他虽然筋骨瘦弱,是个文弱书生,但在桓大将军待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比较熟悉军队的工作吧,多少能够帮上一些小忙。”

    岳山听说眼前这位看似无力的书生,竟然是在桓温府上待过的人物,不由得更加惊喜了几分,忙向着郗超抱拳躬身。

    谢道韫此时却皱了皱眉,对郗氏道:“娘亲,还是让表哥在府中帮你……”

    话还没说完,郗氏就轻飘飘的道:“你母亲亲我就如此没用么?”

    这一句话把谢道韫噎的够呛,一时便也不再多说,便对郗氏一福道:“那娘亲就且在府中安歇,女儿去去就来。若是府上有什么急事,就请郗弓派人来告知吧。”

    郗氏微笑着点头,直等到她看着谢道韫与郗超骑马离开,这才转身而回,管理整个谢府去了。

    ……

    ……

    “岳统领,如今会稽城内城外的局势都明了么?”三人正在马上,沿途行马的速度却有些快不起来。因为城内如今的局势实在太乱,几乎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聚集,想要策马飞奔很是不易。

    “还不大清楚。”岳山立刻回话道。

    谢道韫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北门,回去之后,你速派人查探会稽四门外的难民情况,综合之后再做布防。我和他先去府衙那边看一眼,一会儿再去与北门找你。”

    岳山看了旁边被谢道韫口称“他”的郗超一眼,有些困惑于二人的关系,但如今事态紧急,不由得他多想,便应了一声,策马而去了。

    郗超看了看离开的岳山,又抬头看了看仍在飘飘洒洒的微濛小雨,再去瞧身旁一派英姿飒爽的谢道韫,微微笑了笑。

    “你原来在征西将军府,当的是个什么官职?”谢道韫忽然问郗超道。

    “什么?”郗超愣了愣,不明白谢道韫问起这个来是何用意。

    谢道韫道:“那些府卫的兵最是死心眼,行事只问公文、官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应急行事的。若是咱们就这样空着手去,他们怕是根本就不会听从咱们的调度。”

    “哦,这个好办。”郗超笑着道:“我原来是桓温手下参赞之职,说起来怎么也要比会稽府卫的长官高上那么一点点。至于你说空着手,那就更加好办了。”

    “怎么个好办法?你还能伪造个桓温亲来不成?”谢道韫挑了眉毛去看他。

    “那倒不会。”郗超笑着在马上四顾,忽然便看到路旁有一家米粮店已经被抢了个精光,而那家店的老板正坐在台阶上痛哭流涕。他见状立刻翻身下马,上前对那老板一笑,问道:“老板,你这店里还有笔墨没?”

    老板愣了愣,抬起了哭的通红双眼,嘴里的谩骂之声仍旧不停。待得他借着不怎么明亮的夜色看清了郗超俊秀的面庞时,不由得微微怔了怔,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身后破破烂烂的米粮铺子。

    郗超再次回报给老板一个潇洒的笑意,而后一撂前襟,大步走了进去。

    “啧啧,长得好看,到哪都吃香。”骑在马上的谢道韫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的自言自语着。

    翻身下马,也学着郗超的模样冲着那老板用了用美人计,老板便很是殷勤的从谢道韫手中接过马缰,有些发愣的站在细雨中,为谢道韫和郗超看管起马来。

    走进米粮店铺中时,郗超正借着不怎么明亮的油灯磨墨。见谢道韫走了进来,他便对着她粲然一笑,道:“这些强盗还算是讲理,最起码没有把笔墨纸砚都抢走。你且帮我找找,看看这店铺里面还有没有朱砂。”

    谢道韫大概猜到了郗超要做什么事情,此时便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便开始在破破烂烂的柜面上翻找起来。

    微弱的油灯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摇,却将郗超的面庞勾画的十分漂亮,竟似带了些隐隐约约的美。谢道韫看着他伏在书案上,认认真真的模仿着桓温字迹的样子,忽然便想起,前世的自己似乎也见过他这个模样,那个时候,这个自称史上第一泡妞高手的人,正在为自己写情诗……

    心脏忽然被揪了一下,谢道韫微蹙了眉头,偏了头,不再去看他。

    “怎么样?朱砂,找到没有?”郗超大笔一挥,已然将“杰作”搞定,他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模仿出来的自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有。”谢道韫摇了摇头。

    “那可怎么办?现在根本没时间做印章,只能依靠本少爷的手段模仿印章上的阴文了……啊你做什么”

    随着郗超的惊呼,谢道韫却已经将自己的手臂划出一道血口来。她淡漠的看了郗超一眼,将手臂举到他面前,有些清冷的道:“别浪费了。”

    郗超愣住,看着谢道韫在油灯下那愈加显得清冷的容颜,只莫名其妙的觉得,她的灵魂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疼。可偏偏,这种疼痛仿佛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

    ——

    (明天的第一更应该会在上午十点之前,呃,如果影子我一觉睡到十点,那就得下午才能更文了……不过影子我尽量十点之前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征西大将军桓

    往太守府赶的一路上,谢道韫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道路两旁时常出现乱民闹事的情景,不是哄抢便是打人,好不热闹。

    最开始看到这些事情,谢道韫也不愿耽误时间,只想着先行赶到太守府挟制住当地府兵,再行有条不紊的派人管辖,才是事半功倍的事情。

    可是行至半路,谢道韫却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待得上前自己去瞧,那在人群当中吆五喝六、颐指气使的人,不正是前些天与谢玄狭路相逢的城南那位杀猪的么?

    联系起当日海涛天的出现,又想到如今会稽王府上正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谢道韫的目光不由得一寒,再也不向着太守府急赶,而是一下子改了方向,冲着那混乱的人群中去了。

    “晓春,你就跟了我吧。刀哥我如今可不单单是城南一霸了,现下我跟着粮帮混,那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啊哎,粮帮是什么你知道吧?就是有关咱们平常吃的这些粮食啊,他们说咱们会稽有粮食,咱们就有粮食,说没有,咱们就得饿肚子。而且不单咱们会稽的粮食被他们管着,整个大晋朝的粮食全凭他们调度啊”

    场上一片混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被两个年轻男子辖制着双臂,道路中间又跪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在掩面哭泣。而四周手持火把的小混混们将将围了一个圆,将这位城南刀哥和那一老一少围在其中。刀哥每说一句话,旁边的小混混们就开始起哄。

    杀猪出身的那位仍旧在场间耀武扬威着,偶尔看向那小姑娘的眼中便都是色迷迷的神色。他搓着双手笑着道:“晓春,你也别哭了,你说你这一哭,我也跟着心疼啊只要你乖乖的从了我,我一定抬举你当妾,到时候你爹他就是我名正言顺老丈人,那时候整个会稽城又有谁敢欺负你家……”

    他的话语却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此时,谢道韫已经策马行至,抬起马鞭左右两下便打散了挡路之人,径直的来到了这位刀哥面前。

    还没等刀哥反应过来,谢道韫猛地一拉马缰,马儿嘶鸣着抬起了前蹄,无巧无不巧的踹在了刀哥的胸口上。

    刀哥惨叫一声,斜斜的向后飞去,落地时的声音十分沉重。

    就在外面的小混混们叫嚣之声骤停的时候,刀哥躺在地上浑浑噩噩的半睁着眼,隐隐约约的便看见一个策马而来的女子正在马上睥睨着自己,那不轻不重的目光却似乎已经落到了实处,让他浑身上下无不胆寒。

    今夜的雨下得极小,连松油点了的火把都浇灭不了,只是偶尔洒在火把上,会发出一些烧焦的声音来。

    这种声音本是极为轻微的,只要有半分嘈杂就必然听它不到,可是如今,整个场上的人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甚至连落雨打在街道旁房檐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而如今倒在湿漉漉地面上的刀哥,更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马儿在耳边打着鼻响的声音。

    郗超落在后面,如今便很自然的停下了马。他看着前面夜色中,被周遭的火把照亮的谢道韫的身影,忽然觉得那种冷冽感曾经在何处见到过。那仿似是前世,背景似是斜阳。

    微微皱眉,心脏开始莫名其妙的收缩,发疼。无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胸口,似乎这里有一种撕裂感,就快要挣脱而出。

    “看来海涛天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不但不杀了你,竟然还让你如此满世界的招摇。”谢道韫微微冷笑,手中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打在刀哥的身上,虽然没有一下是重的,但却让他不敢移动分毫。

    他的脑中如今只余下恐惧,恐惧到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女子,手上又没有什么尖刀之类的武器,可是为何她往那里那样睥睨的一立,自己就不敢动弹了呢?

    谢道韫自然懒得告诉他,这叫气势,也是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杀气。

    “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海哥的名字?”刀哥说出的话有些颤抖,带着很强烈的恐惧感。

    “熟人。”谢道韫轻笑着回答,“也有几日没见他了,他如今在哪里?”

    听到这句看似亲密的话,刀哥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他舔着发干的嘴唇,强笑道:“嘿,原来这位女侠是海哥的朋友,我说那,要不是粮帮的人,又怎么能有这样的气势。”

    谢道韫不置可否,只是继续清清冷冷的看着他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刀哥心中一凛,忙道:“小的们只是奉了海哥的命令行事,海哥他下令的时候在城东那座破败的上善观,如今在不在那里,小人也不知……”

    “奉命行事?”谢道韫微眯了双目冷笑,“奉命强抢民女,还是借着机会趁火打劫啊?”

    刀哥闻言浑身一颤,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我叫谢道韫。”谢道韫无视地上之人听到这三个字时,双目中迸发出的惊骇,继续清冷着道:“你若是想活命,现在就去上善观找海涛天,告诉他,就说我谢道韫如今答应了人来管会稽城今夜的事,他若是真的想继续这场马蚤乱,大可与我对着干,看看到得最后,到底是谁人遭殃还有,你若是不怕有朝一日我将你碎尸万段,就立刻将这一老一少放了,送回东城的谢府去,就说是我让送的。不过是顺路之事、举手之劳,想来能够在会稽城南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物,应该不会算不清这笔明帐吧?”

    谢道韫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可以蕴含多少杀气与气势。若是让寻常向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说出这番话来,旁人听着只会觉得可笑,可是如今刀哥一字字的听着,只觉得惊心动魄,胸口像是有一块大石压着,似乎在任何谢道韫期望的时候,都可以让这块大石随意取了自己的性命。

    说完这番看似轻飘飘的话,谢道韫竟也不再停留,马鞭一挥,径直策马而出了。

    郗超急忙策马跟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不明亮的火把,与身旁人并排驱驰。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郗超看着谢道韫不善的脸色,有些担心的发问。

    谢道韫微微点头,轻声道:“情况有变,看来太守府这一趟,只能由你自己去了。”

    “那你去哪里?”

    “我去找策划这一切的人那里。”谢道韫冷笑着回答。

    郗超有些担忧的皱眉,问道:“什么人?你要去哪里找他?会不会太危险?”

    谢道韫摇头,道:“他的命还在我手里,当然不危险。”

    郗超点了点头,不再坚持。二人又默默前行了几步,郗超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手臂的伤。”

    “无妨。”谢道韫有些随意的回答,不再与郗超多言,向他打了个手势,自己转弯往右侧的街道去了。

    郗超身下的马匹速度不停,他侧头看着谢道韫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那丝疼痛感,竟愈加明显起来。

    ……

    ……

    会稽太守府管理府兵的赵统领如今很郁闷。

    他本不是会稽当地人,只是前些日子朝廷听说会稽太守府上上下下十二名官员一起请辞,又觉得向会稽这样的郡不能没有人辖制府兵,这才就近派了他来。

    赵统领原本在会稽旁的东阳郡担任副统领之职,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越级提拔,自然是兴高采烈的。前去辞别原先同僚的时候,东阳郡的人也都说他红光满面,鸿运当头了。

    可是,自打他今夜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又一遍又一遍的听着手下传来的会稽城内的动乱报告后,他的面色就一开始一层层的发白,很有层次感的诠释了有红变白的全过程。

    “去他的鸿运当头”赵统领今晚第二十七次骂出了这句话,而后狠狠的将手中的茶盏摔落于地。

    “统领统领守城官军派人前来报告,说是他们那边也已经派不出人来了”有手下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还没等站稳就开始急声吆喝起来。

    赵统领猛地站起了身,骂道:“狗屁他岳山手下那么多兵,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借,难道还等着城内全都乱起来,再来给我们收尸么”

    “不是啊赵统领”那手下气喘吁吁的站定,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城外、城外也乱了小人亲眼看见的,城外的难民……难民作乱,说是要打进城里来……岳统领、岳统领正在率兵守城……”

    一听到这个消息,赵统领顿时如遭雷击,一时间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去他得鸿运当头”回过神来之后,赵统领第二十八次骂出了这句话。

    “统领统领”这时,又有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又他祖母的怎么了”赵统领气急败坏的问道。

    “外面有人、有人……”

    “怎么?乱民打到太守府来了?”赵统领急的直跳脚。

    “不是,不是是有人前来,说是桓大将军的手下,奉命前来帮助统领平乱。”

    “什么狗屁桓大将军……”赵统领胡乱的骂了一句,又立时怔了怔,旋即叫了一声,问道:“桓大将军?征西大将军?”

    “是啊”那进来传信的兵有些迟疑的道:“可外面那人看着年轻,却自

    晋显风流第6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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