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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全第23部分阅读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未知

    看碧成朱 全第23部分阅读

    姑娘抬眸看着画,眼底浮起一片柔媚的光芒,看得阮碧一时移不开眼。

    一会儿,她垂下眼眸,轻声说:“妹妹别笑话了,是我自己瞎画的。”

    她擅长刺绣,因为构图的需要,也在画功上下过功夫。但是阮碧知道,她绝对没有这种功力,更没有这种细腻的笔法。何况,自己画的图,怎么会勾起她入骨的妩媚呢?

    看着仕女图,阮碧隐隐有点不安。回到蓼园东厢房,找汤婆婆打探了一番,却只听到什么林姨娘跟柳絮又吵架之类的鸡毛蒜皮小事。

    忽忽几日,那日晌午,她睡醒起来,跟四姑娘一起在绣房做针线。忽然听到吧哒吧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跟着秋雁冲进绣房,大声地叫嚷着:“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四姑娘眉头微蹙,轻叱:“什么事呀?大惊小怪的。”

    “林姨娘她出事了……”

    四姑娘霍然起身,紧张地问:“姨娘她怎么了?”

    秋雁吞咽着口水,说:“方才我从筱竹园经过,听得里面吵吵嚷嚷,就站旁边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几个嫂子抓着林姨娘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说是姨娘故意推柳絮,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摔没了……”

    四姑娘脸色煞白,拔足就要往外面冲。

    阮碧一把抓住她,说:“四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四姑娘凄然地说:“我要去救我娘……”

    “四姐姐,你忘记了,你娘是大夫人。”

    庶子庶女都是认正室为母亲,地位也高于生自己的姨娘,这是宗法礼制。四姑娘当然清楚,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阮碧挥挥手,试意丫鬟们都退下。四姑娘没发话,秋兰与秋雁都犹豫,但见阮碧一个眼刀过来,吓一大跳,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再说,四姐姐你怎么救?跪在母亲面前求她饶了林姨娘吗?你真要是跪在母亲面前,只怕林姨娘的罪又加一条——离间挑唆庶女与嫡母的情份。还有,你不觉得事情很奇怪吗?柳絮怀孕了,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别人不知道她自个儿还不知道吗?她可是一个奴婢,怀着父亲的孩子,于她来说是件大大的好事,她怎么可能瞒而不报呢?”顿了顿,阮碧低声说,“姐姐,容妹妹提醒你一句,大周礼法规定,士大夫只能有两个妾室。若是奴婢想要升为妾室,还得先除掉一个。而残害子嗣足够除掉一个妾了。”

    四姑娘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阮碧,嗫嚅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有人背后支持,柳絮多半是生下孩子来博出头,又怎么会把孩子弄没呢?”

    四姑娘抹净眼泪,深吸口气,坚定地说:“五妹妹说的是,我去求祖母。”

    这个四姑娘,性格还是挺坚强的,可惜遇事太少,还没有砺练出来。阮碧只好继续循循善诱:“四姐姐,是妾重要,还是阮府的子嗣重要?是当家主母的体面重要,还是妾室的去处重要?”

    四姑娘牙关咬紧,又说不出话来。

    阮碧继续敲打:“姐姐,你须记得一件事情,林姨娘有今日遭遇,与你脱不了干系。若非你自作主张,柳絮还是她的贴心丫鬟,也不会搅出这番是是非非了。”

    “我知道,多怪我。”眼泪又浮起,四姑娘极力地忍住,拉住阮碧手说,“妹妹,我知道你胸有丘壑,希望妹妹能救姨娘一回,来生我衔草结环相报。”

    第二十六章 进退之道

    阮碧摇摇头说:“姐姐高看我了,我与你一般地位,拿什么去救林姨娘?”

    四姑娘见她方才说的头头是道,只当她有办法,没想她来这么一句,愣了愣,以为她不情愿,拉着她的手说:“好妹妹,你师傅是紫英真人,你又得长公主的青眼,若是在祖母面前说几句,她说不定会听你的。姨娘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更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肯定是被冤枉的。”

    林姨娘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阮碧并不清楚,但也知道她不会蠢到干出这种傻事。

    只是,在这个大宅子,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奴婢们的清白老夫人也不会关心,更不会去主持公道。对外,她在乎京西阮府百年累积的名声,对内,她只要内宅各方势力相安无事——偶而互相争斗可以,但不要太出格。所以,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几次斗争,她都是各打一巴掌,让她们消停,不要闹事。

    老夫人年龄虽大,却是事事清楚。在她心里有个名单,谁是最重要的人,谁是次要的人,谁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人……大夫人绝对排在前几位,而林姨娘便是属于随时可以牺牲掉的人。所以,与老夫人说林姨娘是清白的,那是白搭,那是自个儿找没趣。

    阮碧想了想,为难地说:“四姐姐,母亲是当家夫人,管理奴婢姬妾,便是祖母都不便插手。让我去祖母面前说这些,她只会觉得我不懂事,不知进退。”

    其实这些道理四姑娘也懂,默然片刻,说:“那这一劫姨娘她逃不过了……”

    阮碧点点头说:“这一番责罚姨娘是逃不过的……”

    四姑娘闭上眼睛,泪水潸潸。

    “不过,四姐姐,你也别急,虽然逃不过这顿打,但是姨娘目前暂无性命之忧。”

    四姑娘睁开双眸,她原也不笨,只是因为关心乱了分寸。听阮碧一说,凝神仔细思忖片刻,也知道林姨娘虽然凶险,性命却是无忧。原因有三,其一,京西阮府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姬妾争宠,残害子嗣,是败家之兆,这种丑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京城百姓笑话?所以大夫人不会将林姨娘送官的。其二,阮府诗礼传家,礼及下人,素有善名。大夫人只会重重处罚姨娘,却不会当场杖死她,是为了阮府的名声,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其三,若是当场杖死林姨娘,大老爷生出怨恨,得不偿失。还不如杖伤了,让她在床上躺个三五月,形容憔悴,让大老爷生出嫌弃之心。再找个不听话的丫鬟服侍她,让她在疼痛与无望中慢慢死去……这一套大夫人原是玩熟的,否则林姨娘的背怎么会几个月不好呢。

    想到这里,四姑娘悚然一惊,抹抹眼泪说:“妹妹说的是,我明白了。”

    “四姐姐明白怎么做了?”

    四姑娘张张嘴巴,又摇摇头。

    “四姐姐,勇猛刚进是好事,知难而退却是智慧。当形势不如人的时候,迅速地退到安全的地方,积聚力量,等到形势转换,再卷土重来,比一味的进取要强很多。”

    四姑娘若有所悟地说:“退?往哪里退呢?”

    “对大部分女人来说,娘家往往是最安全的一条退路……”

    四姑娘骇然失色说:“这如何使得?姨娘她丢不起这个脸。”

    被夫家退回娘家,那是一生的耻辱,会被左邻右舍的口水淹死了。

    “名声坏了,还有机会再重新好回来了,命没了,便是什么也没有了。”顿了顿,阮碧意味深长地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四姐姐,别忘记姨娘还有你和三弟呢……小妹言尽于此,四姐姐自己守夺吧。”

    说罢,开门出去,带着秀芝回到蓼园东厢。

    半个时辰后,汤婆子满脸兴奋地蹭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唷,五姑娘,咱们府里出大事了。”

    阮碧笑呵呵地问:“什么大事儿?”

    “那个林姨娘把柳絮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方才让大夫人逮着了,打了五十板子,啧啧啧,听说抬回筱竹园的时候,那脸跟青石板一个颜色。”汤婆子嗟叹说,“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这五十板子下去,怕是骨头都化了,啧啧啧……”

    “可曾请大夫了?”

    “请了,请了最好的大夫。怕小丫鬟们照顾不好林姨娘,还把自己身边的宝丽拨到她身边照看了。听说还开库房拿最好的药材出来,给柳絮和林姨娘用。”汤婆子的三角眼精光闪闪,颇有深意地说,“这些事情,大夫人向来不含糊。”

    阮碧没有多问,叫秀芝赏了她。

    黄昏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的时候,大夫人也在,虽然极力克制,眉梢还是喜色隐隐。也该她得意,一箭双雕,通杀两方。既除去长久以来的心头大患,又把柳絮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老夫人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她可不这么想。多一个子嗣,就是给阮家轩多添一个麻烦。

    大老爷当晚从衙门回来,听说林姨娘挨处罚,也没有象上两回那么激动。他先去看的柳絮,坐了小半个时辰,说了好些安慰的话。然后再去看昏迷的林姨娘,只站了几分钟。

    两天后林姨娘才醒过来,四姑娘去床前侍疾一天。

    听说第二天,林姨娘就主动跟大老爷忏悔,说是柳絮落胎,虽非她有意为之,但倒底于她有关。她心里愧疚,夜不能寐,愿意遁入佛门,潜心向佛,为胎儿祈福,为阮府积善。

    大夫人当即就否决了,说潜心向佛、积善祈福是好事,但没有必要去庵里,阮府里一样可以。不过大老爷同意了,又去说服了老夫人。

    在一个暮色四合的黄昏,一顶小轿把林姨娘从后门抬出阮府,送进了京城郊外的红叶庵。

    这桩风波随着林姨娘的离去才渐告平息。

    日头渐渐缩短,立秋、中元节方过,中秋节又近在眼前。

    第二十七章 缓兵之计

    算算日子,上月十九号紫英真人返回玉虚观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她,毕竟是师傅,不能一直怠慢着。再说冬雪还住在观里,不知道情况如何。阮碧向老夫人和大夫人请示去玉虚观一趟,老夫人二话没说准了,大夫人颇有点不情愿,但再不情愿也得准了。

    那日大早,阮碧正吩咐秀芝把上回兰大姑娘送来的罗坑茶带上孝敬师傅,却听外头寒星说:“姑娘,大夫人屋里来人了,说是紫英真人来了,请姑娘过去一趟。”

    阮碧怔了怔,忙带秀芝到大夫人院子。

    走到偏厅门口,听见紫英真人说:“……没想到二姑娘对道教经典也有这么深的研究,比五姑娘不遑多让,善哉善哉。”

    又听二姑娘谦逊地说:“真人过奖了,只是平日无事,翻阅了几本,谈不上研究,更不敢与五妹妹相提并论。”

    阮碧哑然失笑,想来这阵子二姑娘在闺中,定然是下过苦功夫,以期在紫英真人面前博个好印象。这想法原也是没错,只可惜,事事走的他人后面,又有什么出头日子呢?难道紫英真人还会再收一个阮府的姑娘当弟子?

    边想边走进偏厅,偏厅里只坐着二姑娘和紫英真人,却不见大夫人。

    看到她,二姑娘带点责怪地说:“妹妹怎么才来?真人等你久了。”

    阮碧懒的理她,上前行礼。“弟子见过师傅。”

    紫英真人拉起她仔细看了看,颇有深意地说:“长高了也长胖了,与前阵子不可同日而语了。”

    言下之意,若没有我这个师傅,你的日子没这么滋润。阮碧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方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去玉虚观见师傅,不想师傅就来了。”

    紫英真人慈爱地说:“你也不必常过来看我,我每月风雨不阻要进宫里两趟给太后皇后讲经,顺道过来看看你就是了。前些日子已来过京城一回,原想着来看看你,只是出宫时晚了,我便直接回观里去。今日来的早,先来看你,晚点还要入宫,你也拾掇拾掇,随我去吧。上回皇后提起你了,问我怎么不把新收的小徒弟带进宫里去呢。”

    二姑娘在一旁,听的很不是滋味。

    阮碧却听的心里一紧,碍于二姑娘在场,不好说话,笑着说:“也好。”

    派人去禀过大夫人,得了准后,跟着紫英真人出门,上了马车。马车出槐树巷,却不是朝皇宫方向,而是东拐西弯地进一条小巷子,一直到巷子底的一幢院子前。下人打开小门,马车直接驶进院子里停下。

    下马车,阮碧环顾四周,院子是个大四合院,静悄悄的,冷冷清清。

    紫英说:“这是太后赏赐我的院子,让我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我甚少来,只有几个下人住着。”

    话音刚落,有人从东厢房里冲出来,激动地叫着:“姑娘。”

    定睛一看,居然是冬雪,阮碧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冬雪尚未开口,紫英真人说:“亏你是个精细人,这事却做的实在不咋地。你让她在天清寺雇的马车坐到观里,韩王爷随便派人查查,不就知道了?他若是闹到观里要人,我也不能不给。所以,我没让观里的人收留她。果然没几日,她族兄就跟韩王府的人找上来了,四周一打听,听说果然被赶走了这才作罢。”

    一旁的冬雪红了眼睛。

    阮碧暗叫惭愧,那天事态紧急,也来不及细想。“确实是我疏忽了,多谢师傅救了冬雪。”

    紫英真人淡淡地说:“谢什么?你是我弟子,她是你从前的丫鬟,少不得要照拂一二。再说,韩王那德性,我也实在是瞧不过眼。”

    她说的冠冕堂皇,阮碧却心里存疑。没错,紫英真人是个好人,可能看韩王也确实不顺眼,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赶走冬雪,随后又将冬雪安排到京城的宅子里,其中定有一番周折,便是因为看自己的面子?那自己的面子莫免太大了。再说,她们的师徒关系不过是场交易,虽然互相欣赏,但各有利益,不可能象真正的师傅徒弟一样同心同力。

    紫英真人冲冬雪摆摆手说:“你先下去吧,我跟你家姑娘还要进宫去,以后有空再聊。”

    冬雪虽不情愿,也只得点点头退下。

    紫英真人拉着阮碧进正房,关上门,指着桌子放着的一身青布道袍说:“把这一身道袍换上随我进宫吧。”

    阮碧微作沉吟,问:“为什么要换上道袍进宫?”

    “没有什么,只是图个方便。”

    阮碧才不相信这种鬼话,正色地说:“这个方便可不能图,容易出事。若是皇后要召见阮府五姑娘,我不该身着道袍进去。若是皇后要见紫英真人的俗家弟子,我也不该身着道袍进去。”

    紫英真人早知道她心思很多,耐着性子解释:“你是我徒弟,换上道袍也没有什么。先帝和太后也曾经穿过道袍。”

    “原也是没有什么,若只是让我进宫里一逛,也是没有什么。可是真人,你只是想让我进宫里一逛吗?”

    紫英真人脸色微变,不吱声。

    她果真又想把自己送进宫里,阮碧叹口气说:“真人,你原也是个精细人,怎么一扯上赵皇后就乱了心思呢?我穿这身道袍进宫,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碰上有心人给我安个乔装打扮私闯禁闱的罪名,不仅是我的错,也是真人的错。”

    紫英真人心里已认可这番话,但是恼怒阮碧识破自己的居心,又牵心赵皇后,冷笑一声,说:“我若是精细人,又怎么会屡屡上你的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在施展缓兵之策,什么与我交易,什么到时候由我处置,其实都不过是拖延的话。枉我还真心待你,你如今得了天大的好处,却一点也不想付出,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回确实是阮碧占大便宜,她也确实用了缓兵之计。所谓交易,所谓将来任由她处置,只是为自己争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若是形势改变,也许就不用履行交易条件,或者用其他条件替换。若是不行,那她也做好第二手准备。

    但这一点,阮碧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说:“真人这么说就过份了。当初我提出条件,也是真人自己答应的,你情我愿,又非我强迫。”

    紫英真人被堵的无话可说,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小看了她,叹口气说:“你厉害,我是说不过你。”

    阮碧怕她寒了心,想了想,说:“真人,从前种种孰是孰非暂且不说,如今你是我的师傅,我是你的弟子,这京城无人不知。你与我已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点,你也明白吧?”

    紫英真人冷哼一声说:“我若是不明白,也不会在长公主面前说你好话。”

    “好,既然如此,咱们以后坦诚相待,如何?”

    紫英真人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阮碧只当她答应了,说:“我心里颇多疑问,还望真人相告。”

    “说吧。”

    “这第一桩,真人今日为何忽然又想送我入宫?”

    紫英真人黯然地垂下眼眸说:“皇后她……病了,身边实在是无得力之人,所以我才想着送你进去。”

    “那也应该由她下旨召我……”

    “这宫里都是一些势力眼,如今谢贵妃势大,有心有力的早依附过去了,谁肯听她的号令?乞巧节那日,她想召见你入宫说话,可是管事太监惧怕谢贵妃的滛威,没有一个敢跑一趟。如今也只有我能帮着她了。”

    “那赵家呢?”

    “赵夫人也是个性子柔顺的,那里会有什么主意。赵将军又在西北,鞭长莫及。”

    阮碧想了想,又问:“第二桩事,真人送我入宫要做什么?”之前,她一直不愿意深入了解,是怕入局太深,不好脱身。但是如今看来,自己便是不想入局,紫英真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索性跳进去,了解个透彻明白,也好应对。

    紫英真人莫测高深地说:“留在皇后身边,至于能做什么,就看姑娘自己了。”

    到底还是老狐狸,这个回答可圈可点。

    阮碧又问:“这第三桩事,赵皇后究竟是真人什么人?”

    紫英真人眸光闪烁,半晌,说:“好,我也不怕告诉你。”顿了顿说,“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阮碧诧异地问:“令姐是赵夫人?”

    紫英真人黯然地摇头说:“是已过世的赵夫人所出的……”

    过世的赵夫人,这阮碧倒不清楚了。只是隐约觉得紫英真人有点语焉不详,颇多矛盾的地方,但看她意思,也不会再明说。只好作罢,说:“多谢真人坦言相告,那我也告诉真人,你与皇后用的办法大错特错。”

    紫英真人转眸,不解地看着她:“哪里错了?”

    “真人想要送我入宫,可是让我留在皇后身边,与谢贵妃斗,倘若能得与她争宠更好?”其实这句话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嘴巴里说出来是挺怪诞的,但是阮碧没将自己当小姑娘,就连紫英真人也习惯她的犀利言语。

    “没错,确实这么打算。”

    阮碧斩铁截铁地说:“这就是错。”

    第二十八章 奇货可居

    “姑娘倒是说说到底错在哪里?”

    阮碧心想,错就错在你总想送我入宫。

    心思微转,编出一套说词:“真人,皇后原是超品,地位尊贵无比,本朝历来有规矩,无过错不废后。是以,皇后只要安守宫室,又有赵家作为后盾,无人可以动摇其位置。而贵妃不过是一品,虽然育有皇长子,但是皇后还年轻,谁敢保证她将来不会生下皇子?时间拖的越久,对皇后越是有利,而对贵妃却是不利,所以贵妃才会步步进逼。”顿了顿说,“我认为,皇后适合用缓兵之计,而不是主动迎战。”

    听了这番话,紫英真人摇摇头,说:“姑娘虽然智慧过人,到底还小,不懂情爱,谁能忍受丈夫宠爱别的女人呀?”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叹口气。她哪里知道,不是阮碧不懂,而不是故意不提及这方面,若是她一个十三岁小姑娘,对情爱有超出年龄的见解,紫英真人不奇怪才是。

    阮碧眨巴着眼睛,不服气地说:“真人,我怎么不懂呢?我父亲有一房妾室,甚得她欢心,可是又如何?前些日子不也被送出家门了吗?我看书里都说,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我父亲妾室都换过好几房,夫人却始终只有这么一个。”

    紫英真人依然摇头。

    阮碧又说:“真人,便是要斗,也绝不能让皇后自己或是身边的人去斗,因为一旦出事,就直接引火烧身,脱不了干系。最好是让别的嫔妃跟贵妃斗,皇后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

    紫英真人一怔,若有所思地看她。

    阮碧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我看母亲可都是这么做的。”

    紫英真人恍然大悟,感慨地说,“名门世家确实与一般人家不同。我方才还在诧异姑娘小小年纪,怎么会懂这个,原来是耳闻目染呀。”

    她主动给自己的聪颖找到一个合理解释,阮碧心里满意,粲然笑着。“所以,送我入宫是下下之策。谁都知道我是赵皇后的人,我无论做点什么,大家都会直接算到她头上,反而容易坏事。真人,你说是不是?”

    紫英真人心里认可她的话了,但是又怕自己不知不觉中上她当了——与这位五姑娘打交道几回,每回说着绕着,最后都被她岔到歧路上了。又将她的话重新想了一遍,警觉地看着阮碧说:“你又拿话哄我了,我若是把你送到太后身边,谁知道你与赵皇后的关系呀?”

    阮碧笑了起来说:“真人,若是你把我送到太后身边,这将是另一个大错。”

    紫英真人问:“又哪里错了?”

    “真人把我送到太后身边,无非是想我与谢贵妃斗,让赵皇后坐渔翁之利。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单问真人,我会蠢到与谢贵妃去斗吗?”顿了顿,阮碧一字一顿地说,“任何时候,我一定会争取当渔翁的。”这一番话她早就藏在心底,怕紫英真人听了不快,一直没有说。今日说出来,便是要彻底打消她送她入宫的念头。

    紫英真人直直眼着她良久,嘲讽地说:“今日方知我收下的徒弟是何种人物。”

    阮碧微笑,说:“真人,这样的人物是你弟子,不是更好吗?当年秦王庶子子楚在赵国做质子,被赵人看轻,独有商人吕不韦以他为奇货,而后子楚得秦国天下,吕不韦也成为仲父,传为美谈。”

    紫英真人微微震动,早就知道这个弟子非同寻常——否则也不会收她为弟子,但真不知道她的内心如此狂放。“好好好,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是不是真的奇货可居?”

    阮碧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好了,真人很快会见到的。”

    紫英真人扭头看看沙漏,说:“时候不早了,我去宫里了,你自个儿雇马车回去吧。”说罢,到外面登上马车,看着挥手致别的笑靥如花的阮碧,长叹一口气,知道这一生怕都是斗不过这个徒弟了。

    真人走后,阮碧和冬雪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叫下人去街上雇了一顶软轿过来。回阮府的一路,心里十分畅意,因为知道从此之后,紫英真人都不会再动送自己入宫的念头。

    这一回,她确实用的是缓兵之计,但也确实做好第二手准备——实在不行,让四姑娘入宫。只是这第二手准备到底龌蹉了点,非到万不得己的时候,她也不想用。

    回到府里,直接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却见曼云等一干丫鬟都在门外,或站着,或立着。

    见到她,曼云笑着迎上来,拉她到旁边站着说:“老夫人和大夫人在见东平侯夫人呢。方才听说你随紫英真人进宫里去,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走到半路我有点不舒服,便回来了。”

    曼云关切地问:“那里不舒服?”

    阮碧轻咳两声,说:“喉咙里痒,时不时地想咳一下。”

    “是秋燥的缘故,不是大事。前些日子徐大夫给老夫人开过滋肺生津的方子,待会儿我拿给你。”

    “多谢曼云姐姐。”

    “谢什么?秀水的事情,我心里歉意,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说。”

    “秀水是秀水,姐姐是姐姐,放心好了,我心里清楚。”阮碧拍拍她的手说,“我先回去了,过会儿再来。”

    正要转身离开,正房的门帘一动,大夫人扶着延平侯夫人的手出来了。

    看到阮碧站着,延平侯夫人眼睛一亮,说:“五姑娘也在呀?”

    阮碧只好上前见礼。

    延平侯夫人拉起她,笑呵呵地说:“这前两日,我遇见惠文长公主,她才跟我提起你呢。”

    阮碧心里诧异,不好说什么,只好微笑着。

    延平侯夫人又目不转睛地看阮碧一会儿,说:“改日有空过我府里来耍。”

    这是什么状况?阮碧越发诧异,嘴上乖巧地应着:“是。”

    却见一旁的大夫人横了自己一眼,眼底里颇有点恨意。

    延平侯夫人亲切地拍拍阮碧的手,这才走了。

    她刚走,老夫人在屋里说:“五丫头回来了?进来吧。”

    第二十九章 三桩婚事

    阮碧和曼云一起走进里屋。

    老夫人坐在正厅主位上,微微蹙着眉,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惊异。

    看到阮碧,她站起来说:“五丫头,跟我去偏厅说话吧。”又对曼云说,“你把那些小丫鬟打发远点,别让她们吵着我们说话了。”

    曼云点点头,冲小丫鬟们摆摆手,小丫鬟们端着残茶和糕点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阮碧上前一步,扶着老夫人进偏厅的榻上坐下,见窗帘都还没有卷起来,屋里光线暗沉沉的。又到窗前把帘子半卷,外面日头正好,秋日的阳光照在树枝头,斑斑点点十分可喜。

    “你且过来坐吧,这些事等会儿让小丫鬟来做就是了。”老夫人冲她招招手。

    阮碧到她脚边的圆墩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

    老夫人仔细看她一会儿,说:“五丫头,你实话告诉我,去长公主府里时,她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阮碧不解地问:“祖母说的什么是指什么?”

    老夫人犹豫,见她不象是装模作样,又问:“可曾……跟你说过她家的少爷?”

    阮碧诧异地问:“顾小白?”

    老夫人皱眉轻叱:“怎么可以直呼人家姓名?若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阮府没有教养。”顿了顿说,“便是他,长公主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怎么回事?

    先是东平侯夫人来访——这本来也是寻常事,她与老夫人交好,平日里没事两人互相串门,一个月总有这么一趟来回。只是这位东平侯夫人虽是个性子和善的老太太,但门底观念甚重,从前对自己连正眼都没有看过,这一回却是亲切地拉着自己的手说话,且又邀请到东平侯府里去玩耍,看起来就十分诡吊。

    后有老夫人的追问——每回从长公府里回来,她可都是一一问过细节的,特别是公主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只是这回,问的不是长公主,而是顾小白。

    再有大夫人仇眼的眼神。

    阮碧不傻,隐约猜出是怎么回事,只是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顾小白与自己?一定是那里出错了。想了想,她谨慎地说:“不曾和我说过顾少爷。”

    “哦,那你在长公主府里可曾跟顾少爷说过话?”

    “顾少爷住在定国公府,不常在公主府里走动,倒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场面话。”

    “你看他如何?”

    阮碧小心翼翼地说:“只是打过几个照面,相貌是一等一,不知道性情如何。”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着阮碧,陷入思索当中。

    定国公府,顾氏一族,在京城里也是名门望族。追溯起来,也要从太宗皇帝说起来。顾氏先祖出身草莽,本是太宗皇帝的贴身侍卫,与北汉交战时护驾有功,封为将军,而后在平南大战中屡立奇功,封为定国公,世袭罔替。如今已是五世,因为娶了惠文长公主,又成为皇亲国戚。与他家攀亲,于日薄西山的阮府来说,实在大有益处,只是自己女儿……

    阮碧见她神情忽喜忽忧,心里直犯嘀咕。

    这时,外面小丫鬟传:“大夫人来了。”

    老夫人回过神来,冲阮碧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阮碧到偏厅门口,跟大夫人正好打个照面,赶紧行礼:“母亲。”

    大夫人眼睛里如同撂着一块生铁,瞅她一眼,不吱一声,揭起帘子进去了。

    老夫人坐直身子问:“东平侯夫人走了?”

    大夫人点点头,在旁边坐下,身子前倾,低声问:“母亲,这事咱们怎么回话呢?”

    一向果断的老夫人也犹豫了,把阮碧许配给徐川阳,可保女儿阮兰下半辈子的安康,把阮碧许给顾小白,可以京西阮府的光耀门楣。在亲生女儿的幸福与京西阮府的门楣之间,她第一次感觉到左右为难。想了一会儿,说:“东平侯夫人这回来,也不过是递个口风,这具体的事还得慢慢才能落实,先别着急回话,到时候再说吧。”

    大夫人皱眉说:“母亲,这不妥当吧。虽说是递口风,也是要回个话才行,否则岂不是怠慢了惠文长公主?”

    老夫人大感头疼,说:“怎么就看中五丫头呢?若是二丫头多好,立马就可以答应了。”

    这句话如把尖刀戳在大夫人心窝里,当时东平侯夫人说是受惠文长公主之托来说个亲事,她还当是二姑娘,满心欢喜。及待后来听说是五丫头的时候,她都想拿根棒子打东平侯夫人出府了。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缘?二丫头与延平侯府谢明珠的婚事让五丫头给毁了,这定国公府的婚事又让五丫头给抢走了。自打病好后,这五丫头就是来添堵的,大夫人越想越气,手指掐进手心,下定决心,要把这桩婚事还给二姑娘,实在不行,就搅黄了。

    在心里反复斟酌言词,一会儿,大夫人说:“这桩事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回四个丫头一起去长公主府里做客的时候,长公主原是喜欢二丫头的,还特意赏她金锞子。二丫头还跟我说,顾少爷亲口点她的诗为头筹。所以,方才东平侯夫人过来,我原以为是替二丫头说的,无端端的怎么就换成了五丫头呢?”

    老夫人说:“多半是紫英真人在长公主面前说了什么吧。”

    提到紫英真人,大夫人心里又是入骨之恨。想自己与她交往十来年,没少捐钱给玉虚观,一心想要她为二姑娘美言几句,她却一声不吭,反倒便宜了五丫头。她打定主意,以后再不捐钱给玉虚观了。

    “你说,是顾少爷亲口点二丫头的诗为头名?”

    大夫人点点头。

    老夫人想了想,下定主意,说:“这样子吧,你改日去拜访一下惠文长公主,听听她的口气。若是二丫头能许给顾少爷,就最好了。”

    大夫人心里窃喜,点点头说:“还有一桩事,上回说的浙东卢家二房的嫡三子,已经托人打听过了。说是为人踏实,恪守孝道,身体康健,才学也不错。”

    这桩婚事是替四姑娘说的,老夫人也懒得费心思,说:“打听清楚就定下来吧,浙东卢家也是世家大族,教育子弟不会差的。”

    大夫人频频点头。世家大族教养子弟是不差,这位卢三少爷的风评也不错,只是听说似有龙阳之好。她便是冲这一点选的他,她这前半生因为林姨娘大部分夜晚都是独守空闺,少不得也要让她女儿尝尝这滋味。将来若有人问起,她大可流着眼泪说,当时不曾打探清楚,可惜了我家如花似玉的四丫头。

    只是,这事有个障碍,便是大老爷。

    沉吟片刻,大夫人犹豫地说:“不过四丫头这桩婚事,老爷怕是不会同意,他一心一意想将四丫头许给徐少爷呢。”

    老夫人沉下脸说:“胡闹,这事我已经骂过他了。”

    “我也说过他,论情理,这五丫头许给徐少爷才合适,嫁过去也可以帮衬小姑。他却跟我说,他答应过林姨娘的,又说林姨娘离开的时候只求了他这桩事……母亲,你说这是什么事呀?咱们家姑娘的婚事,还要去听一个姨娘的吗?倒把我一个正室夫人放哪里了?”说到最后,大夫人眼底一抹暗红浮起。

    老夫人摆摆手说:“我都已经骂过他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大夫人扯出手绢,装模作样地抹掉眼泪,说:“母亲,还有些管事媳妇在等着我,我先去议事厅了。”

    “去吧,去吧。”

    大夫人走出里屋,见阮碧还在纜|乳|芟抡咀牛迕妓担骸霸趺椿共换刈约旱脑鹤永铮谡饫镨谱抛鍪裁矗空绽镏恢劳道粒芏芪鳎笠桓龃蠹夜胄懵穑壳凹溉瘴姨β担裁挥欣吹眉凹觳槟愕呐と绾瘟恕砬氚驳氖焙虼先梦铱纯矗人翟谇巴罚鹩帜没泼诽艋ㄐ宓亩骼春摇d钦敕n褪怯美茨尚椎模啦恢溃俊?br /gt;

    不远处原有几个小丫鬟闲站着,听到这番话都是心里一凛,生怕大夫人的怒火发作到自己身边,赶紧悄手悄脚地闪到一边去了。

    这分明是借机发作,阮碧平静地说:“母亲,是曼云姐姐叫我在这里等她的。”

    话音刚落,曼云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方子,笑盈盈地说:“大夫人,五姑娘似是犯了秋咳,我找了一张老夫人前阵子用过的方子给她。”

    大夫人心里尴尬,又思忖方才好似过份了一些,便和缓神色,说:“怎么好端端地咳嗽起来了?可要请个郎中看看?”

    阮碧笑着说:“只是咳了两声,并无大碍,不需要请郎中。孩儿不孝,让母亲挂心了。”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忽然见大老爷急匆匆地进来,神色慌张,冠帽都歪了。心里一惊,也顾不得打压阮碧,忙迎上去问:“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大老爷问:“母亲可在屋里?”脚步不停地经过大夫人身边往正屋方向走去。

    “在屋里呢,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夫人忙追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第三十章 风波乍起

    曼云看着两人的背影,纳闷地问:“大老爷这是怎么了?”

    阮碧也纳闷。

    大老爷阮弘是个中规中矩的士太夫,谨守儒家教条,向来衣冠整齐,便是衣服上沾一颗饭粒都觉得有辱斯文。何况是比衣服还重要的帽子戴歪了。要知道孔子的徒弟子路,曾经在战斗中为了捡落地的冠帽而被乱枪刺死,留下一句倍受士大夫推崇的话——君子死而冠不免。

    曼云收回视线,转眸看阮碧,问:“姑娘不回去吗?”

    阮碧摇摇头,笑着说:“曼云姐姐,我还有事要问你。”

    曼云抿嘴一笑,涡窝隐隐。“我说呢。姑娘怎么改性子了,为一张方子站这么久?要问什么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嬷嬷哪里去了?方才我问过小丫鬟,说她昨日晌午出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阮碧知道郑嬷嬷一直牵挂冬雪,所以想着赶紧跟她说一声,免得她牵心挂肚。刚才去后院她住的卷棚,见门窗紧锁,问遍小丫鬟,都说不知道去处。

    曼云不紧不慢地说:“郑嬷嬷呀,和孙嬷嬷去三老爷的亲家了。”见阮碧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诧,又低声说,“五姑娘没听说吗?三老爷的亲娘在世的时候替他订过一桩亲事。”

    阮碧想了想,说:“好象听说过,说是在昌颖的。”

    起初她以为是阮弛随口杜撰气老夫人的,后来才知道真有其事。

    阮弛的生母木香在勾栏时候,与另一个行首叫万娇娇感情极好,好到衣服首饰共用,出入成双,隔三岔五还联床夜话。掏心窝子的话说了一大箩筐,两人还觉得不够,便和一般闺中女儿一样,约定了儿女亲事。仿佛惟有这样子,才能真正彰显两人之间的深厚情感。

    当然,这在外人听来,是十分可笑。两个身不由己的以色事人的妓女,将来出路在哪里都不知道?还妄谈什么儿女亲事。不想这两人运气还不差,同时被老太爷的下属于延华赎了身,而后木香被送给老太爷,万娇娇则成于延华的妾室。木香很快生下阮弛,三年?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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