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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山神案(七)

      那妇人来来回回打量了两人半天,裴夏一个年轻女子,看着就没什么威胁,而卫九年纪也不大,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对年轻姐弟。

    她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到了卫九的佩刀上。

    裴夏见状连忙说:“大娘勿惊,我这兄弟从小爱舞刀弄枪,但人很乖的,我二人就歇个片刻,不会给您添麻烦。”

    卫九适时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本就长着张娃娃脸,这样笑起来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那妇人犹豫了一会开了门,将二人让到院子里来,去屋里倒了两碗水递端出来递给裴夏和卫九,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看着,显然并不打算让二人进到屋内。

    裴夏也不介意,饮尽了水,在院子里寻了处草垛和卫九坐下,两人假装闲聊。

    “阿姊,咱们还有多久到沛陵?”

    “快了,最多不过半日,你饿了?早上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都叫你多吃点了。”

    “这哪吃的下啊!前日你是没去山上看,那个死人身上都烂透了,蛆啊虫啊到处爬,臭气熏天,我现在一想起那个臭味都还能吐出来。”

    “快别说了,怪恶心的。你也是活该,人家官差办案你凑什么热闹。”

    裴夏一边说着一边余光偷瞧那妇人,只见她虽然还在干活,但动作慢了许多,明显在偷听他们说话。

    “我这学了一身武艺,不就是想去官府谋个差事吗?哎,那天我好像听他们说那个死的人叫刘武,以前好像是住在就是住在沛陵的一个村子里,叫什么老树村。”

    那妇人动作听到这里,动作一滞。

    “那不就是这吗?”裴夏惊呼,声音故意压低,但又正好能让那妇人听见。

    “真的吗?”卫九假做吃惊。

    “可不是吗!你没瞧见咱们来时路碑上写的字吗!”

    卫九还要再说,裴夏“嘘——”了一声。

    “别再说了。你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咱们赶紧上路,天黑之前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到沛陵呢。本来启程就晚了,路上还听了那个老头子的胡话,说什么榆田的刘家村有近道,结果去了又没有,还赶上人家县衙查案耽误大半天,晦气又费时,绕了一圈路又耽误了两天,再晚可就赶不上姑父的寿辰了。”

    “再歇一歇吧阿姊,我真的走不动了。”

    “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没用,快起来准备走了!”

    裴夏起身去拉卫九,卫九不肯起,两人拉扯间,那个妇人忽然开口问道:“两位是从哪来呀?”

    上钩了!

    裴夏心中窃喜,面上不露声色回答道:“我二人是从邱州来的,要去沛陵县,正还想问下大娘,这里离沛陵县城还有多远呀?”

    “你们从邱州去沛陵县城怎么会走到这来?这可走错路了。”

    “不是吧!”裴夏大惊,连忙又去拉卫九:“你快起来!咱们可能真赶不上了。”

    拉起卫九,裴夏就要跟那妇人道谢告辞,那妇人挽留道:“这已经快到中午了,我家做好了饭,二位不然吃过饭了再走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裴夏说道:“多谢大娘好意,只是我二人实在赶时间。”

    “这里离沛陵县城已经很近了,你二人脚程快些的话也就不到两个时辰。”妇人还要挽留,裴夏坚持拒绝。

    那妇人见裴夏实在不肯,更觉得两人就是恰巧赶路路过的,戒心全消,便向裴夏打听道:“我刚听你二人好像提到了什么刘家村什么死人?”

    “这个呀,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当不得真。”

    裴夏露出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那妇人眉头深皱,神色不止有好奇,还有担忧,连连追问,裴夏看在眼里,故意搪塞了几回才假装不耐追问地答道:“就是在刘家村附近的山上。我们本来不去那里的,路上听一个老头说刘家村附近有座山,山上有个山洞可以通到老树村,离沛陵县城不远,是条近道。谁知道去了一打听不光山洞早没了,山上还死了人。”

    “你是说死人的就是以前有山洞的那座山?”妇人的声音带着颤抖。

    “是呀!我这兄弟一听说有官府在那边办案,非要去瞧个热闹,结果害我俩被官府盘问了许久。”

    “小兄弟,你先说死的那个人名字叫什么?”

    “刘武。”卫九回答:“那些人说他原先是住在老树村的,大娘你认识他吗?”

    那妇人满脸惊慌道:“不认识,不认识!你们走吧!”

    接着她不由分说,把裴夏和卫九二人推出了院门。

    “裴姑娘,这算成功了么?”卫九悄声问裴夏。他已经都按裴夏教他的说了,这是他第一回演戏,也不知道有没有露出破绽。

    “成了,演得挺好,咱们等着看戏就行。”裴夏对他招了招手,两人绕到院子后面,悄无声息地翻进去,躲在屋后。

    那妇人将他二人推出门后,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模样十分不安。没过多久,院门外面传来脚步声,妇人前去开门,进门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

    “你怎么慌慌张张的?”那男人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

    “刘武,刘武死了!”妇人颤声说道:“就在山上!”

    “刘武一家不都搬走了么?你从哪听的这些瞎话。”

    “不是瞎话。刚有一对要去县城的姐弟,是从刘家村那边过来的,说刘武死在那边山上,官府正在查呢!”

    那男人一听也变了色,锄头仍在地上,半晌沉默不语。

    “阿阮,咱们阿阮不会也要出事吧……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已经没事了……这是怎么了……”

    “不会的,咱们不是已经让阿阮去别处了嘛。”男人安慰她。

    “刘武也搬走了,可他还是出事了,我担心、我担心山神又开始吃人了!”

    “或许就是个意外,你别疑神疑鬼的。”

    “不会的,哪能这么巧,死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他,还偏偏死在那座山上。不行,这事咱们去找族长说说吧!”

    两人在家匆匆吃完饭便出门去了。大白天的,裴夏跟卫九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寻了棵大树爬上去藏着,就见没多久那男人从一户房子大一些的人家出来,去敲了各家的门,似乎是通知什么事情。再晚些时候,这些人都聚在了村子的祠堂里。

    裴夏和卫九靠近祠堂,裴夏贴着祠堂门口向里偷窥,而卫九则爬到稍远些的树上替她望风。

    祠堂里,一个老人站在正中间,在他的两边各坐着一排人,年纪都是五六十岁上下,先前那个妇人和她男人也在。

    “阿梅,你把事情跟大家说说。”老人发话。

    先前那个妇人站出来,把从裴夏他们这听到的消息又给大家说了一遍。

    听到刘武的死讯,祠堂里响起了窃窃私语。一些人面色惊慌,而另一些人则哭了出来,嘴里还叨念着一些名字。

    裴夏看过卷宗,知道那些名字是当年失踪的少年们的,看来这部分人应当就是当年失去孩子的父母们,而另一些面色担忧的人可能是和先前那名妇人一样,自家孩子逃过了一劫,但又很担心接下来会不会轮到他们。

    “巧合吧,这些年都没事,怎么会突然又开始作祟呢?”

    说话的人被族长横了一眼。

    “作什么祟,是山神!”

    “是、是。”先前说话那人呐呐道。

    “或许是怪我们这些年停了祭祀……”另一个人一脸担忧地猜测。他的猜测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同,但也有些人坚持认为是巧合。

    最后,族长发声制止了大家的争论。

    “不管是不是巧合,为了保佑活着的人平安,大家一会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上山去祭拜山神。”

    “山神怎么会作祟?”卫九听了裴夏偷听来的消息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夏也心中纳闷,这些村民行事神神秘秘,这山神传说果然别有隐情,即便是祭拜山神,也不需这般急迫,更何况哪有大晚上上山祭神的?

    她与卫九守在村子外面,等到天黑也不见动静。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卫九疑惑,他还是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系。

    “不可能。”裴夏对她的五感很有信心,“再等等。”

    要上山这边是唯一的路,他们不可能跟那些村民错过。

    两人一直等到将近子时,等到卫九都有点犯困了,终于看到一队人挑着几个箩筐从村里出来。

    “来了!”裴夏拍了下卫九,卫九登时精神起来。两人躲到树后,等这队人经过之后再跟在他们后面。

    黑夜给了裴夏和卫九最好的掩护,老树村的人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被人跟了一路。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箩筐里时不时传来扑腾扑腾的声音,似乎装的是什么活物。

    走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队伍终于在一个小土包前停了下来。

    领头的是一个壮汉,他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刀,又从带来的几个箩筐里拎出了几只雄鸡,还有一条黑狗,黑狗的嘴上用布条绑着,难怪一路上没听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