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阅读
我的恋人有点二 作者:未知
第 5 部分阅读
“对对,两家都是老朋友,别那么生分。”刘振东也附和。
看起来,刘家倒是挺巴结这家人的,不过那根“豆芽”怎么看怎么不咋滴。
陈小杨干笑两声,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两口,在下面悄悄摸出手机来发短信——“十分钟后给我打电话,救驾!”
钟石的回复立刻就到了——
“你在哪儿?”
“悦丰大酒店。”
“周明龙最多十五分钟到。”
“那好吧。”
陈小杨嘟嘟嘴,收起手机,抬头撞上“豆芽男”探究的目光。目光相接,“豆芽男”愉悦一笑,说:“小杨妹子看起来挺文静的。”
“是吗?我朋友都说我男人婆呢。”
刘婉彤重重地捣了下陈小杨,杨苏兰告诫的目光也立刻投射过来。刘振东却笑呵呵接过话:“这孩子生活中真的挺文静的。没事就躲在房间里看书听音乐。”
“小杨妹子喜欢音乐?喜欢哪一类的?”
“儿歌。”陈小杨低眉顺目。
咳咳——
一旁“豆芽男”的妈妈显然还在审视,很矜持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刚调回市区,工作还适应吧?”
“还行。”
够了,三堂会审吗?
刘婉彤悄悄捅了捅陈小杨,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陈小杨一听也立刻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小杨,你怎么搞的?小张的条件可是相当好,他父亲是我们银行的主任,母亲更是区卫生局的干部,人家小张自己也是大公司的管理人员,你怎么就不知道把握机会?也就是你现在调回来了,要是搁以前你在乡下,根本就不用想。他们家很希望找个做教师的媳妇,我看小张对你挺感兴趣的,你可别自己搞砸了。”
刘婉彤隔着门絮絮叨叨地数落陈小杨。
陈小杨坐在马桶上,维持着高品质的安静。刘婉彤叹口气,又说:“小杨,我也是真的关心你,趁着现在年轻,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别像我似的,挑来挑去,挑到年近三十,也就是幸运遇到了亚伟,但是这几年被人家看成剩女,可不是好受的。”
可你们怎么就不能问一下我自己呢?陈小杨心中烦躁地想。
她沉默着出来,洗了手,默默跟着刘婉彤回去。但是刚坐下没两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陈小杨接通手机,紧贴在耳朵上。
“丫头,周明龙到了。叫他先送你回家。”
“啊?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陈小杨立刻站起来,对一桌子交谈正欢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说着拿起包就走,留下尴尬的刘家四口和面面相觑的张家三口。
从叶宁宁的事之后,她再也不敢撒谎说“我朋友自杀了”,不过,她的“朋友”反正还是要倒霉。
稍晚些钟石回来,问起陈小杨今晚的事情。
“相亲。”
陈小杨如是说。
钟石沉默了一下,说:“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去你妈妈那儿拜望一下?”
陈小杨说:“有空先去看看我爸吧!”
钟石微笑:“好,明天就去。”
陈小杨皱皱鼻子:“明天不行。”
“为什么?”
“我爸葬在老家,有点远。”
钟石安慰地拍拍她:“过些时候我带你去看他。”
陈小杨常去的这家超市严格来说应该叫“便利店”,只有两层店面,也就是卖些生鲜蔬菜和日用品之类的。
又逢周日,难得钟石也休息半天。睡够了懒觉,陈小杨拉着钟石一起去买菜。
陈小杨拿起一根苦瓜,看了看,随之那根苦瓜被一只大手接过去。
陈小杨侧首看钟石。他今天带着副墨镜,看起来酷酷的。
“买苦瓜要挑这种粗细均匀、果形直立、颜色发亮的。看这一粒一粒的果瘤,颗粒越大越饱满,表示瓜肉越厚,买苦瓜挑果瘤大的。”
“唔,晓得了。”陈小杨点头。
嘻嘻,他们俩都喜欢吃苦瓜。苦瓜肉片、清炒苦瓜、肉丝苦瓜汤……有时候陈小杨自己也纳闷:这苦兮兮的东西,她怎么就喜欢上了?
陈小杨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钟石一样样的把选中水果蔬菜放进去,又挑了些翅中。
“回去给你做可乐鸡翅。”
“好,强烈支持。”
菜买的差不多了,陈小杨把车推向日化区。钟石的洗发水用光了。她找到钟石习惯用的牌子,拿了一瓶男士洗发水,想了想,又拿了瓶女士用的。反正她的也没剩多少了。
这情形,仿佛是一对老夫老妻。
钟石看着她,心中感慨。他们是不是就没有浪漫的天赋?在一起这么久,他也总是那么忙,他们好像就没有像样的约会过。小女孩不是都喜欢浪漫吗?难得这样大好的时光,却浪漫到这菜场里来了。
不过他喜欢。幸福,就在他的炒锅里,在陈小杨的购物袋里,在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里。
他微笑着,加快脚步,赶上陈小杨。
两个开着的收银台前都排起了小小的队伍,陈小杨考量一下,把车推向其中一个。就在车将要推进去时,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一步插到了陈小杨前面,臂弯的购物篮重重撞在陈小杨的胳膊上。陈小杨懊恼地揉揉胳膊,中年妇女却眼皮都没抬,利落地挤进收银通道里去了。
钟石皱眉。
陈小杨却面色平和地挪开购物车,站在中年妇女身后排队。
然而,钟石赫然看到一只忙碌的小手,把自己购物车中某些物品轻轻放进前面中年妇女挽着的篮中,仿佛还觉得不够,又从收银台旁边的架上拿了几样放进去。他不禁摇头失笑,陈小杨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推车走开了。
片刻,中年妇女尴尬地望着摊在收银台上的三包卫生巾七盒避孕套,直着脖子嚷道:“那不是我的!”
她这么一叫喊,周围的目光立刻都聚拢过来。这下子,中年妇女更尴尬了。
另一边,陈小杨面色如常的拎着购物袋走人,身后跟着暗自好笑的钟石。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小姑奶奶
入夜。
…………
“丫头,我们是不是忘了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你放进别人篮子里的某样小东西。”
“哦……那怎么办?”
“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石的办法就是第二天早上直接拉人去民政局。
“还要户口本?”
钟石沉稳中透着不悦的语调让办理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抬起头来,只看了他一眼,那个中年男人就怔住了。他立刻拿起面前的身份证仔细看了看,这是——
“呃,您,您……”
呃,他是不是跟市长大人要的太多了?他怎么能跟市长要户口本呢?
钟石单身一人带着一张身份证来到这座城市,他根本就没记得自己去派出所申领过户口本。
单身汉好像也没得用着户口本过吧?
钟石想着,看看身边一脸状况外的陈小杨。她尴尬地笑笑,说:“我户口本在我妈那儿。要不我现在去拿,我们改天再来?”
钟石看看后面椅子上等候登记的几对情侣,双眉微微拧紧。不行,他们今天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拿到他想要的结婚证。
他转身拉着陈小杨走开,边走边拿出手机。
“喂,明龙,怎么样在一小时内拿到我和杨杨的户口本?……废话!能等我找你吗?我看给你半小时好了!”
望着钟石挺拔俊逸的背影,负责结婚登记的中年男人悄悄拿起了电话。
片刻之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匆匆跑过来。钟石认出他是民政局的薛局长。薛局长满脸堆笑迎过来,老远伸出手来,热情地握住钟石的手。
“钟市……”话刚出口,却发现钟石的目光在周围一扫,便硬生生刹住了。“钟先生,您请跟我来。”薛局长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钟石身边的陈小杨,眼中充满掩饰不住的讶异。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那只小手被钟石的大手紧紧握着。他连声说:“啊呀,恭喜恭喜,恭喜两位了。不知有没有荣幸能讨两位一杯喜酒喝呀?”
钟石客气地微笑:“今天就是想先把结婚手续办了,婚礼可能还需要时间准备。可是我们没打听清楚,只带了身份证。”
“您工作太忙,完全可以理解。”
十五分钟后,钟石满意地拿着热乎的结婚证,搂着陈小杨的肩走出民政局大门。
陈小杨惊奇地看着他说:“那个秃顶老头怎么挺巴结你的?他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头儿?”
“熟人。”钟石轻巧地带过,他微笑看着刚刚上任的钟夫人。“老婆,我听说有个荷兰餐厅挺不错,咱们去庆祝一下?”
“可是,不是说周明龙等一下会送户口本来吗?”
“管他呢,反正已经用不着了。”
走吧走吧,新郎官最大,周明龙活该苦命去吧。
提问:领证以后生活会有哪些变化?
回答:还那样呗!
日子飞絮轻。
国庆节,陈小杨参加了刘婉彤的婚礼,一种嚣张的奢华。
秋蟹肥时,钟石专门排出了两天假期,带陈小杨去往千里之外陈小杨的老家。那是一个清秀恬静的小镇子,金黄的稻田,古朴的石桥,一幢幢红砖的小楼。钟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像他的杨杨一样,别致可人。
“小姑姑,你回来啦?”
呃,这是什么状况?钟石惊讶的看着眼前须发斑白的老人。此刻老人正坐在大门旁竹制的躺椅上,在秋日的阳光中懒散而慈祥。
他叫杨杨什么?
陈小杨走过去,在那老人跟前蹲下来,说:“老纪虎,你身体还挺好的啊?”老人呵呵笑了:“不想动了。老纪虎老了。”
“在小姑姑跟前也敢说老,我看你怎么着也能活120岁。”
老人听陈小杨这么说,立刻笑得像个满足的孩子。他抬起耷拉的眼皮,端详着一旁站立的钟石,在阳光中微眯了眼睛。
“小姑姑,你带谁来了?这是小姑爹吗?”
小姑爹?咳咳……钟石差点被呛到了。
他们家辈分倒底有多高?
听陈小杨说,按当地的风俗,没出嫁的女儿不能自己上坟扫墓,需要有家族的男丁陪同。带他们去山上墓地的中年汉子叫陈修明,陈小杨叫他“大明”,他的称呼就更是夸张了。
“小姑奶奶,小姑爷爷,前面路窄,咱们下车走过去吧。”
钟石努力适应着自己的辈分,下车跟着大明步行。精壮的大明扛着一个藤制的大斗筐,筐里装满了纸钱,看那沉甸甸的样子,不知还有些什么东西。陈小杨径自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是钟石,他双手各抱着一盆繁盛的菊花,一边踩稳脚下杂草丛生的小路,一边观察着前方。
说是山,其实更应该是一处丘陵,走过那段不长的田间小路,转过一个小丘,远远望见一条静美的小河,从丘陵间的谷地穿过,河岸一片疏疏朗朗的林子。临河的坡地上,有一处规模挺大的墓地。他们来到其中一座没有墓碑的墓前,停住了。
大明在墓前跪下,说:“太爷爷,小姑奶奶看你来了。”
陈小杨静静地跪下,眼睛里立刻涌出了水雾。钟石看这情形,便向前一步,放好手中的两盆菊花,然后退后一步,很自然地陈小杨身边跪下,伸手轻握住了陈小杨的手。
陈小杨感受到他的安慰,抬手擦了下眼泪,说:“爸,我带钟石来看你。”钟石心中此刻溢满了酸楚,想到丫头心中骤失父爱的痛。他注视着眼前的墓,轻轻地说:“爸,我是钟石。我会好好照顾杨杨,您放心!”
大明动手点燃了纸钱,在墓前燃起一堆熊熊的火焰。他一边往火里添纸钱,一边从斗筐里掏出一大包东西,递给陈小杨。钟石伸手接过来,解开布包,发现里面满满都是点心水果之类的祭品,甚至还有香烟和一瓶白酒。他便动手把这些祭品摆在墓前。陈小杨却已经站起身来,绕着墓慢慢转了一圈,仔细地拔掉墓上少许的杂草。
大明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又站起身来,去其他各个墓前各烧了两张纸钱,然后他回来跪下,开始祝祷:
“各位老祖宗,各位太爷爷,各位爷爷,你们保佑家里后代子孙。保佑小姑奶奶平安康泰,她一个小女子在外地,不容易。”
他们在墓前静立片刻,开始往回走。
“杨杨,岳父墓前为什么没有立碑?”钟石发现那片家族墓地,大多数都是立了碑的。
“老人们说,本地风俗是去世三年以后才能立碑,所以一开始就没立碑。爸走了四年多了,是该给爸立碑了。可我竟然没顾上。”
钟石看看大明,说:“我们留些钱,你能不能帮着操操心,给岳父把碑立上?”
大明说:“立碑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要举行仪式的,必须要小姑奶奶到场,毕竟太爷爷就这么一个至亲血脉。你们下次能有空来,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提前给准备好。钱的事儿,小姑爷爷你可别给我讲,我这做曾孙的是干什么吃的?我保证给太爷爷准备最好的碑材石料。”
“那不行,立碑的事你来安排,费用必须我们来负责。”钟石说。
大明爽朗地笑了:“小姑爷爷,真不用给我讲钱。家族好几个在外地的后人,立碑都是我操办的。小姑奶奶她知道,我又不缺钱。”
陈小杨接过话:“你可别看大明农民一个,他可是有名的甲鱼养殖大王。”
大明得意地一笑:“嘿嘿,今年保底能赚到七位数。小姑奶奶,你在外面工作不开心的话,干脆就回家来呆着。老陈家保证养得起你。”
返回的途中,钟石禁不住问起了“辈分”的事。虽然整个村子几乎都姓陈,可陈小杨的辈分也太高了点吧!他们返程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送行了,送的东西堆满了车子后备箱,点心、杂粮、香稻米、甲鱼、杀好洗净的土鸡……连车内座椅上都放了一包煮熟的草鸡蛋。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的称呼。他记得有个漂亮的小媳妇送来一双手工做的棉拖鞋,说:“小姑太,这是我婆婆给你赶做的。”
小姑太。小姑太!钟石真是服了。
“我爷爷亲兄弟五个,叔伯兄弟加起来13个,我爷爷是老小;我爷爷生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我爸爸是老小。再加上我爸到34岁才生下我,这么一来,我就成了标准的小姑奶奶。我爸在时,我们每年都要回来几趟,我还小的时候,老纪虎都叫我姑妞妞,他还有个哥哥,老纪龙,他喊我姑宝宝。大明就是老纪龙的儿子,能让大明喊太爷爷的,也就是我爸这一辈,据说有二三十个呢,没法细分。那些跟我一起玩的小朋友,往往都比我差了好几辈。”
陈小杨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的人特别重视本家宗族,民风也淳朴,对人总是那么好。我大姑、伯父,还有我爸,后来迁到了外地落户,但他们都特别念家。”
这一点,钟石深有体会。他有些好奇地问:“那你大姑和父亲如何会到本市安家落户的?”
“我大姑先嫁过来的,后来我爸退伍转业就到本市来了。”
说到这儿,陈小杨忽然有些感伤地说:“你知道吗?村里人对我总是特别好。在他们眼中,我爸不在了,我妈改嫁,我就成了老陈家需要关照的孤儿。”
“胡说。杨杨和我是最亲的家人。”
钟石轻斥。
作者有话要说:
、飞来横祸
天气渐冷,陈小杨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法兰绒睡袍。
寒冷的深秋是属于恋人的季节,更适合恋人们躲在房间里,尝试各种属于恋人的游戏,怎么也不会腻。
欲望就像海洛因,不能碰触,一旦碰触就让人迷醉。
钟石从氲氲的水汽中出来,只裹了条浴巾,径直走进房间。陈小杨正盘腿坐在床上翻阅一本画报,看到钟石进来,赶忙跪坐起来,拿过一件睡衣披在他肩上。虽然开着空调,可这样低的气温就不怕着凉?
“冻死你算了。”
“哪有那么冷。”
陈小杨两手拉着睡衣衣襟,小脸正对着钟石赤裸的胸膛,胸膛上某种小凸起暧昧的对上她的眼睛,陈小杨似乎是脑子一抽,下意识地张开小嘴就咬了上去。
一声压抑的闷哼。
陈小杨好奇地偷眼瞧瞧钟石,某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节此时跳出脑海,她忽然有了“报复”的念头,便索性开始尽情地吮咬。
折磨。
新奇的体验让钟石有一种血管要爆开的感觉。这丫头,一直羞涩被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了?真不负他几个月来的精心调教。
他颤栗着把怀中的小脑袋紧紧压在胸前……
…………
“丫头,我们元旦把婚礼办了吧!”
“唔。”
“得抓紧找个时间见见两家父母?”
“唔。”
“说好了?”
“唔。”
“你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的?”
“唔。”
“丫头,睡着了?”
“唔。”
“睡着了说梦话呢?”
“唔。”
“丫头,要是我有什么事情骗你,你会生气吗?”
“唔。”
“你会原谅我吗?”
“唔。”
拜托!她只想睡觉!
钟石爱恋地拥紧她,无声地笑了。他不想再拖了。前几天秦正瑶找借口到他办公室来,磨叽了半天告诉他,外面有传言说他秘密结婚了。
“这些人怎么什么事情都敢乱说?”秦正瑶愤愤不平。
“什么叫秘密结婚?我要结婚当然光明正大。”钟石这么回答她。
是的,他要一个隆重温馨的婚礼,给他心爱的女人。
第二天,天色将亮时下起了小雨,到八点半幼儿入园时,又奇迹般地停了。气温似乎一下子降了好几度,陈小杨穿了件珠光红的小棉袄,站在幼儿园大门口迎接幼儿入园。今天她值班,需要和另外一名老师一道,负责迎接幼儿入园,同时做好晨检工作,了解幼儿有无感冒患病。
幼儿园大门外是一条不太宽的马路,平时并不繁忙,车辆也不多。这个时段因为众多家长来送孩子,相对嘈杂热闹些。陈小杨正俯身安抚一个不情愿入园的宝宝,忽然听到一片惊慌的尖叫声,她匆忙抬头,赫然看见一辆白色轿车歪歪斜斜直冲过来,她急忙推开身边的几个宝宝,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突然一股恐怖的力量扑过来,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抓起,像个陀螺似的转着圈,重重滚落在湿滑的地面上。
意识很快重回到陈小杨的大脑,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一个老太太正蹲在她跟前,焦急地问:“你没事吧?你撞到哪儿了?”
哦……陈小杨呆滞了几秒钟,定定神,环视了一下四周,那辆车已经撞在幼儿园的围墙上,车头几乎成了废铁。而眼前好几堆惊慌失措的人群,那撕裂的哭喊声让陈小杨立刻惊觉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最近的一堆人。
地上躺着一个男宝宝,一丝声音都没有,额头上殷红的鲜血正汩汩往外冒。陈小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喊着:“送医院!送医院!赶快报警!”
园长!园长在哪里?警察呢?警察在哪里?陈小杨张皇地环顾周围,谁来帮帮她?她抬手捂住那流血不止的伤口,想要把孩子抱起来。
怎么没有力气?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冲过来,一把抱起孩子就跑。陈小杨看到那人把孩子抱进了一辆车,她转过身,才惊恐地发现:不止一个伤者。
突如其来的惨祸就这么发生了。幼儿园的老师们和在场的一些家长在短暂的惊惶之后,立刻把伤者送往距离最近的市三院。
三个孩子,两个家长。其中两个孩子重伤危急!肇事车从马路对面斜冲过来,先是撞上一对母女,再接连撞倒一个送孩子的家长和两个宝宝,在刮倒陈小杨以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幼儿园的围墙。司机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上周刚拿到驾照,在这场车祸中,当场死亡。
可悲的马路杀手。
陈小杨坐在急诊大厅的椅子上,怔怔地出神。
车祸!车祸!车祸带走了爸爸!车祸找上了这些幼小的宝宝。
急诊部一团忙乱,不断有人匆匆跑过。细碎的抽泣声不停从她身边一个女人的口中传出,她的孩子还在抢救室里!陈小杨感觉左臂隐隐作痛,僵硬的抬不起来,右小腿也火辣辣的。她吃力地抬起右脚,拉高被剐蹭得破破烂烂的裤管,果然看到了一大片从脚踝到小腿的擦伤,满是血污。
园长和跟来的同事都在忙着看护伤者,安抚家长,根本没人去注意陈小杨的状况。一个路过的护士恰好看到她腿上的伤,走过来问:“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陈小杨愣愣地回神,抬头看着她说:“不碍事。那些小孩子怎么样了?”
“最先送来的那个,看样子是不行了。另外一个还在抢救室。那个小女孩情况好些,伤势比较轻。”那护士俯身察看了下她的伤口,说:“你还是去包扎一下吧!”
“一点擦伤。你赶紧去忙吧!”陈小杨刚止住的眼泪又默默流了出来。
陈小杨真没觉得有多严重。她放下裤管,步态不稳地走到园长身后,默默站立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园长转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看着她,说:“小陈,不然你先回去吧,这里人够多了,反正谁也帮不了什么忙。”
陈小杨答应一声,慢慢走出医院,抬手叫了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扭头问她。
去哪儿?回幼儿园?回家?
市政府就在这条路上吧?
“去市政府。”此刻,她就想在钟石怀里哭一会儿。
“你好。”大门口警卫拦住她,笔挺地敬了一个礼。“有事吗?”
“找人。”
“请问你找谁?”
“家里人。司机。”陈小杨头也不回地径自往里走。警卫迟疑一下,还是放她进去了。要知道,在这个院里,小车司机可是不能招惹的,那都是领导的心腹呢!
“丫头,你找谁?”
在办公楼一楼的大厅里,陈小杨再次被人拦住了。她歪头看着挡在她跟前的秃顶中年男人,心里一阵厌烦。丫头也是他叫的?
“我找钟石。”
“找谁?”那人似乎没听清,拔高了嗓门又问了一遍。
“钟石。”
那人把陈小杨上下打量了一遍,质疑的目光在她那遍布着泪痕的小脸和沾满泥污的狼狈衣着上停留,然后,便呵呵地笑了。
应该是哪里来的上访者。怎么直接闯到这儿来了!作为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职责之一就是要挡住那些意外访客。
“丫头,钟市长今天不在,出去开会了。你有什么事,去有关部门说吧!”
什么钟市长?
“我找钟石。他今天在上班。”早晨叫他穿件风衣,他说不会外出用不着。
“丫头,钟市长真的没在。领导人都很忙的。不然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行。”
“什么钟市长?我要找钟石。”陈小杨越发烦躁。
秃顶开始不耐烦了,这哪来的丫头,口气还真大。他一边悄悄示意警卫过来,一边口气很差地说:“你这丫头,都跟你说了钟市长不在。要不你等市长接待日再来吧!”
陈小杨愣了片刻,费解地说:“我找钟石,不找市长。他不是你们小车队的司机吗?”
秃顶给了陈小杨一个看见外星人的表情,这是哪里来的天兵?他开始考虑眼前这姑娘是不是不太正常,怪不得看上去神情呆滞。他尽量耐着性子说:“丫头,我跟你说,我们司机班根本没有姓钟的司机。你说的钟石,我们这儿只有一个,那是我们一把手市长。丫头,你赶紧回家去吧啊。”
陈小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愣愣地瞪着眼前围住她的秃顶和两名警卫,意识一片空白,好久说不出话来。就在秃顶不耐地挥手叫警卫赶人时,陈家小姑奶奶终于回过神来。她伸手掏出手机,拨通了她专属的那个号码,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钟石,你他妈的马上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终于戳穿啦!
、触目惊心
陈小杨不会知道,她这一声吼,以光的速度把整个市政府大院炸开了锅。
两分钟后,钟石急匆匆地从电梯里冲出来。
“钟市长,这是……”秃顶连忙迎上去,刚想说什么,钟石却一把推开他,匆忙跑到陈小杨面前。
“丫头,你听我说……”钟石活了三十二年,还从没有这么慌张过,他看着满脸恼怒的陈小杨,双手自然而然握住她的肩,却忽然惊疑地顿住。
“丫头,你怎么了?”
他双手捧住她的小脸,用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不对,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忙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察看,全然无视其他人惊诧的表情。他的丫头脸色苍白,满身脏兮兮的泥污,右腿裤管全撕扯破了。他蹲下来,小心拉起她破烂的裤脚,赫然看到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钟石的心一阵抽搐。
“丫头,这怎么搞的?怎么伤成这样?谁伤的你?”他拧紧了眉,着急地拉住她的胳膊连声追问,却不料陈小杨“啊”地一声,吃痛地握住左臂,脸色更加苍白。钟石吓得连忙放开她,顿了顿,试探着伸手碰触她的左臂,陈小杨咬着唇闷哼一声,拧眉怒瞪了他一眼,含着泪扭头就走。
钟石追上来拦住她,抬起双手,试图让她冷静。
“丫头,你听我说……”
陈小杨根本不想听,她望着他,眼泪不争气地盈满眼眶,喃喃地说:“你他妈的倒底是谁?”
“杨杨,这个我们待会儿再说,你胳膊恐怕伤及骨头了。”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从现在起,我跟你半点也不相干!”陈小杨决绝地说完,绕开他趔趄地走下大门前的台阶,冲出办公大楼。车祸的惊吓悲伤,加上此时的震惊愤怒,把她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倔强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儿。
钟石顾不上再多说,他几步赶上她,拦腰一抱,便双手托起她,疾步往前走去,一边气急败坏地喊道:“李安勇呢?马上去医院。”
陈小杨直接被送进了市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
钟石冷冷盯着面前的几个人——院长。外伤科值班主任。骨科主任。以及急诊部最先接诊陈小杨的年轻小医师。
他刚才抱着陈小杨脸色铁青地闯进急诊部,这个娃娃脸的小医师刚好接诊,不久医院院长便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了。看来应该是有人在他们离开市政府之后,打电话通知了院方。
“她倒底怎么样?”
呃——院长转向骨科主任:“刘主任,你看——”
骨科刘主任转向外伤科主任:“现在要紧的是先把外伤处理好,然后再做全面检查。陈主任你的看法呢?”
另一个立刻附和:“对对,先处理外伤。然后安排各项检查。”
钟市长脸色那么臭,没经过全面的检查,还是别乱说话吧!虽然这小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可谁敢保证?医生嘛,哪有乱说话的。
钟石低头检视陈小杨的伤口,越发烦躁了。
这时那娃娃脸小医师开口了:“左臂肱骨骨折,伤后没能及时发现固定,又继续活动过,肱骨干移位明显。马上复位固定,好好静养,别动弹,过段时间自然就长好了。左腿的擦伤,却有点麻烦,创面看起来不深,流血不多,但皮肤大面积破损,已经伤到了真皮层,很难预料皮肤组织能不能再生。愈后不好的话,恐怕只有植皮了。”
钟石的脸色更难看了。院长扭过头去,狠狠瞪了那娃娃脸一眼。娃娃脸脖子一梗,不服气地说:“我刚刚给她做了ct的。可你们来到也没问我呀!除了外伤和左臂骨折,我看不出来有其他问题。”
“年轻人别信口开河,你才工作几年?”骨伤科主任斥责。
“看看这伤口,受伤有一两个小时了吧?有其他问题早该表现出来了。”娃娃脸毫不示弱。
“你继续说。”钟石沉声说,“先包扎外伤?”
娃娃脸得到钟石的回应,明显有些得色。他咧嘴一笑:“包扎?这样大面积的擦伤,传统方法包扎,两天就得换一次药。换药可是很痛的,您能受得了吗?”
最后这句话他明显是问钟石的。
钟石盯着他刺眼的笑容,索性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娃娃脸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把烧烫伤专科和整形科的人给我叫来。他们有银粉。”
所谓银粉,医学名称是磺胺嘧啶银粉,一般用于处理烧烫伤,消炎镇痛,伤口不用包扎,并且相对不容易留疤。
娃娃脸一边如此介绍,一边再次对伤口进行彻底清理消毒。之后,烧伤科的医生在陈小杨的伤口上涂了厚厚一层白色粉底一样的东西。
“你确定这样能行?”钟石追问。
“安啦,我研究生的时候跟着导师专门做过银粉用于擦伤的病例对比研究,和传统方法比,愈合周期差不多,但痛苦小,疤痕也会轻些。缺点是护理特别麻烦,这药擦上去,一般需要两三天时间干燥。在此之前,伤口绝不能碰到任何东西,创面有渗液流下来的话,要马上用消毒棉签吸去,但绝对不能沾到药。药干了以后一般不会再有渗液,但同样不能接触细菌,不能盖被子,尤其不能沾水,直到伤口结痂脱落,再根据复原情况做后续处理。这个过程一般要两到三周的时间。”
娃娃脸看看钟石,咧着嘴笑:“我其实就是想说,她睡觉的时候要有人整夜看着她,千万注意别让伤口碰到被褥。呵呵,不然您多请几个护工吧!”
旁边坐着的院长立刻接口道:“没关系,我们会安排专职的优秀护士。”
娃娃脸一扭头:“咱们哪个护士上夜班不打盹儿?”呵呵,院长大人,别磨牙,咱实话实说罢了。
紧接着又是一番忙碌,陈小杨做了骨折复位,打上了石膏。
娃娃脸走到床前,试着把陈小杨卷起的裤管往上拉。“这样不行,太紧了,影响血液流通。给我拿把剪刀来。”
钟石皱眉:“干什么?”
“我得把她裤子剪开。不然怎么弄?”
钟石伸手拿过他挥舞的剪刀,冷眼看他:“等会儿我来处理。”
娃娃脸耸耸肩,讪笑。
“好了,你们各自去忙吧!”钟石挥手赶人。“全面的检查该安排还是要安排。”他吩咐道。
“好嘞,我来安排。首诊负责制。”娃娃脸一声吆喝。
钟石瞧着他那张讨厌的娃娃脸,真是觉得碍眼。他忽然对院长主任一干人等说:“像这样年轻有为的医生,你们真应该好好培养。”
“那是,那是。吴医生一直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年轻医师。”
娃娃脸咧着嘴笑得一脸得瑟,看在钟石眼里更讨厌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钟石刷的一声拉开拉开窗帘,找到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些,然后在床尾坐下,拿起娃娃脸留下的剪刀,小心翼翼地把陈小杨卷起的裤管一点点剪开,再从膝盖处剪断。
太安静了。
从始至终,陈小杨都安安静静地呆着,眼神空洞,仿佛眼前这一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钟石注视着她苍白的小脸,心中无力地暗自叹息。
自从他把她抱上车,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接骨的时候都没开口喊疼。钟石烦躁地想扯自己的头发,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他抬起手,一丝一丝地理顺她弄乱的头发,想了想,干脆起身去卫生间拿来梳子,细心地梳理好,绑上发圈。
“丫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陈小杨看看他,默然移开目光。
钟石无奈地扳过她的脸,把额头和她相贴,柔声说:“丫头,我从没有想要骗你,开始我说过的,你不信,记得吗?”
没有回应。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坦白,却总怕你不高兴,一直想找个好的时机。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是最亲的家人,你可以生气,可以随便怎么惩罚我,但是不能怀疑我们的感情。”
没有回应。
“一开始我没有说清楚,是怕你知道了疏远我。丫头,你想一想,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本市市长,你会给我机会吗?”
没有回应。
钟石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轻轻拥她入怀,用脸颊摩挲她的头发,她的额头,眷恋地吻上她小巧的耳垂,停留在她耳边叹气。
“丫头,求求你,跟我说话好不好?”
陈小杨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仍旧沉默不语,她本能地缩起身子,把头埋在他的肩窝。惊吓,伤痛,愤怒,交织一起,使得她在熟悉的怀抱中崩溃。
刚开始,她只是默默地流泪,慢慢抽泣起来,越哭越凶,终于变成尽情的痛哭宣泄,抽噎着接不上气来,像个受了许多委屈的孩子,要把心中的憋屈尽情哭个够,哭得钟石的心都揪了起来。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她,默默陪着她任由她哭,直到她的哭声渐渐低下来,小声地哽噎着……
“小孩子……死了……好几个小孩子……”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
小孩子死了?果然是出事了!
她肯定吓坏了!
钟石看着她哭得小脸潮红,叹口气,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想法,一手拍抚着她,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想了想,直接打给了市公安局。
“我是钟石。锦城西路小葵花幼儿园出了什么事?”
那端一阵忙乱,但很快有了回音。钟石聆听片刻,烦躁地打断对方:“为什么没有及时上报市政府?……什么规定,这怎么能定性为一般的交通事故?除了司机,一名幼儿死亡,多人受伤,其中主要是幼儿园的孩子,像这样的校园安全事故,社会影响太恶劣了。……我现在没问你谁来承担责任,伤者现在哪里?……市三院,尽力救治,马上联系教育部门和区政府做好善后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红衣美少女
他烦躁地扔下手机,转向陈小杨——天哪,她差一点……
他揉着眉心,做了个深呼吸,轻声对陈小杨说:“丫头,其他伤者都已经脱离危险了。”
说着,他放开她,俯身仔细察看她腿上的伤口,涂满白色药物的伤口上有一些微红的透明液体渗出,他拿起消毒棉签,小心翼翼地沾干净,阴沉着脸盯着那一大片纵贯小腿直至脚踝的伤痕。
“现在还疼不疼?”
陈小杨摇摇头。说也奇怪,从这药粉涂上去以后,那种火辣辣的痛感好像减轻了一些。不过,看上去真恶心!
钟石一手握住她的脚,另一只手托住没受伤的小腿内侧,把伤侧调正,避免碰到床单,他凑近些仔细看了看,有两处伤得比较深,皮肉都撕掉了,明显比其他地方凹进去一块。怎么会造成这样的擦伤?被车刮的,还是摔倒后在地上摩擦挫伤的?
这样处理倒底行不行?他忽然觉得那个娃娃脸其实挺不靠谱。
“最好没问题!”他自语,否则他打烂那张笑得讨厌的娃娃脸。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护士端着托盘推门进来,看到钟石,抬高手中的托盘说:
“您好,要打针。”
钟石看着她那明显有些紧张的样子,索性起身走到窗口,不再回头看她。那护士似乎松了口气,熟练地给陈小杨扎上针,然后专注地调整滴速。
“怎么这么久才安排挂水?”
钟石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小护士脊背一僵,连忙回答道:“医生们刚才在商量怎么用药。”
她能说医生们在吵架吗?娃娃脸坚持用最基本的药物,而骨科主任认为当然是用最好的药,然后……呃,耽误了。
小护士拿起一套病号服,迟疑着问陈小杨:“是不是给您把衣服换换?”
陈小杨看看她,抬了抬自己扎着针的右手,没说话。小护士脸一红,把病号服放了回去。她还真是紧张得可以。
“这间病房一直是你负责吗?”钟石问。
“刚换到这里不久。”她能不能说,因为上一位在这里住院的某局长,明确要求高干病房的护士务必年轻漂亮?小护士低着头暗自郁闷。
钟石扫了一眼她的胸牌——刘恋,高级护师。他尽量温和地说:“刘护士,那就都拜托你了。负责这病房的还有没有别的人?”
小护士忙说:“有的有的。刚才护士长专门安排了两名资深的护士,轮流负责这里。”
钟石“哦”了一声,说:“那麻烦你们了。我现在出去一下,你留在这里帮我陪着她好吧?”
“好好,好的。”小护士似乎挺激动,连声答应,钟石却已经转向陈小杨。
“丫头,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我出去一下就来。”说着,他倾身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看着她微眯了眼睛,起身离开病房。
大概只隔了七八分钟的样子,钟石重又回到病房。小护士随即出去了。病床上睡觉的陈小杨却忽然睁大眼睛,静静望着他。
“我叫王嫂给你拿几件合适的衣服过来,顺便安排些事情。”他只是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王嫂?”
“我们家的钟点工啊!你见过的。”
陈小杨眨着幽幽的黑眼睛,静静看向窗外,忽然又说了句:
“我叫她王姨,你叫她王嫂,你占我便宜。”
钟石的嘴角微微牵起。唔,很高兴他的丫头还有调侃他的力气。他正在想着逗她说点什么,陈小杨却又闭上眼睛睡了。
钟石专注地凝望着她的睡颜,睡熟的陈小杨像一只温顺的猫咪,此刻显得如此安静如此孱弱,这样的陈小杨是钟石此前没有见过的。她总是那么有活力,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总是那么生动,那么温暖,时而乖巧,时而淘气,像个可爱的精灵一般。而今天,她就这样静默着,不肯说话,不曾展颜,如同一个苍白的布娃娃。
你保证过会做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钟石心中自责。
如果他早一点跟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她也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如果他没有任她选择去小葵花幼儿园,她是不是就能躲过这场灾祸?如果,如果,人生哪里能有“如果”啊!
钟石挪到床尾,轻轻握住她的左脚,以免她睡梦中乱踢乱动碰到伤口,一边留心点滴是否滴尽,片刻都不敢离开。然而陈小杨却睡得很沉,安安静静地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钟石再也按捺不住,疑虑重重,干脆按铃叫人。
“您您……有什么事情?”是小护士刘恋。
“去叫医生来。”钟石沉声吩咐。
刘恋立刻急匆匆跑出去了,片刻之后,进来两名医生,其中一个是之前见过的骨科的刘主任,另一个是生面孔。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会不会伤到了头部?你们怎么还不给她做全面检查?”
两名医生望着钟石烦躁的脸色,小心地解释:“我们给她用了些镇静剂,车祸病人,应该要多睡眠,有利于身体和精神心理各方面的康复。ct显示头部没有异常。全面的检查需要明天早上开始,而且要空腹。您不放心的话,等她醒来我们再做一次头部扫描。”
钟石暂时放下心来。
医生刚出去,钟石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静谧的病房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他急忙拿出电话按下静音,看了看,匆匆走出去,示意门口护士进去看护。
高干病房门口就是护士站,或者说时刻有人守着的。看到刘恋蹑手蹑脚跑了进去,钟石接通电话。
是他的贴身秘书霍英程,他说有紧急文件必须要钟石签署。
“……好吧,你送来给我。你知道我在哪儿。”恐怕整个世界都知道了吧?钟石自嘲地想。
钟石转身回去,发现陈小杨还是被吵醒了。
该死!
他刚想跟她说话,手机却又一次响起。他暗自骂了一句,却发现也是个不能不接的号码——谢宏涛。
他向陈小杨歉意地笑笑,再一次匆匆走出起。
“丫头,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陈小杨缓慢地摇摇头:“我渴了。”
钟石赶紧倒水。他试了试,先把杯子放在小柜子上,想着怎么让她喝才好,那边刘恋却早已伶俐地扶她坐起来,还体贴的放了两个靠枕。钟石把杯子端到她唇边,哪知道她只喝了两口,就摇头表示不喝了。
陈小杨挠挠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微笑:“我是不是饿了?”
刘恋在一旁说:“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了,午餐时间你一直在睡觉,我就没敢打扰你们。”这大半天下来,小护士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三点多?是该饿了。
“丫头,想吃点什么?”钟石俯身问她。
陈小杨却眯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盯得他担心自己又哪儿惹她生气了。
“不准叫我丫头。那个秃秃的死老头也叫我丫头,一口一个丫头,叫声美女会死吗?”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沙,软软的,含着浓浓的鼻音。明明是在生气,听起来却更像撒娇。也许是因为刚刚睡醒,有点迷糊,乖得可爱。或者她根本还没怎么清醒。
然后,她居然挪动身体往下躺:“不想吃。睡觉。”
钟石赶紧去托住她的腿,小心护住伤口,刘恋一手扶住她的左臂,避免碰到。另一只手把靠枕取走,她小姑奶奶就这么眯上眼睛,又睡了。
这是谁家的小宝宝?
秃秃的死老头?钟石好笑地想想,应当指的是市政府办公室的钱处长,上午拦住她的那个。
“钟市长,我给您弄些饭菜来吧?”刘恋压低声音问钟石。
“等会儿再说吧!”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再说霍英程马上该到了。
果然,不久后霍英程匆匆赶到,他刚想敲门,守在门口的小护士便冲他笑笑,闪身进去了,接着钟石闪身出来,随手关进了房门。
霍英程心中暗叹,看来他今天没机会一睹佳人芳容了。他递过一个文件夹,钟石仔细看过以后,做了批示,又对手头的工作做了些安排。
“……就这样吧。这两天你们几个多用点心,有事找徐副市长请示。还有,”他把手中的笔拍到文件夹上,沉声说:“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病人。”
“明白。”霍英程收好文件,问:“那个,您女朋友,没什么大碍吧?”
“骨折,擦伤严重。还有,她不是我女朋友。”看着霍英程眼中的讶异,钟石牵起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我们两个月前就已经登记结婚了。本打算元旦举行婚礼,现在看来要往后推了。”
霍英程那张精明干练的脸终于破功,原来关于钟市长已经结婚的传言是真的。他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转为一个真诚的微笑。
“恭喜您,钟大。”
钟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病房。
原来,这样的男人也会被爱情俘虏。
霍英程看着那扇门轻轻关上,心中感慨良多。他静立片刻,转身离开。
谢宏涛是下了班来的,他一进门,便恶狠狠地瞪了钟石一眼,直奔病床上的陈小杨,盯着她安静的睡颜注视良久。向钟石详细问了陈小杨的情况之后,谢宏涛坐在床边,满脸阴郁。
“这样处理倒底行不行?”谢宏涛指着陈小杨涂满白色药粉的小腿,压低声音问,“出了问题我非敲烂那个医生的脑袋不可。”
钟石苦笑。他刚刚还发狠要打烂人家的脸。他拿起一根棉签,仔细沾去新渗出的液体,说:“看起来还行,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什么叫只能这样?真要植皮的话还不抓紧点?”
钟石无奈地说:“你以为我不急?医生说要等初步恢复以后才能视情况考虑。现在只希望这部分皮肤能够再生出来。你是怎么知道小葵花幼儿园出了事的?”
谢宏涛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交通事故每天都不缺,我怎么会知道幼儿园出事了?我们单位里有人整整一下午都在忙着宣传,说她老公从窗口亲眼看到,市长强行把一个红衣美少女抱上车走了,我一听就感觉出事了。”
钟石苦笑无语。
陈小杨这一觉又睡了很久。谢宏涛走后,她醒来要喝水。钟石喂她喝了一杯温牛奶,她便又沉沉睡去了。半夜里醒来一次,迷迷糊糊说要上厕所。钟石把她抱去卫生间,回来时在钟石怀里又睡着了。
下半夜,她开始睡得不安稳,总是动来动去。是镇静剂的药力过去了,还是因为伤处疼痛?钟石干脆爬上床坐到床尾,把她的腿抱在自己腿上,小心握住她的脚,总算没让她碰到伤口。
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心伤难愈
凌晨,陈小杨总算醒了。睡足了的她精神状态好了些。或许是睡眠真的能疗愈心理的惊吓和创伤吧。
四目相对。
她静静地注视着钟石明显疲惫的脸色,想起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种种纵容和宠溺呵护,她相信,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自己。
算了,别生他气了。
可是,他们真的适合吗?
她的心底悄悄响起了一个质疑的声音。
“丫头,想什么呢?”
“不准叫我丫头。”
“好吧。”钟石轻笑,“那我叫你什么?宝贝?宝宝?甜心?夫人?老婆?娘子?亲爱的?”
他一样一样数着,陈小杨被逗得渐渐绽放了笑颜。
“看,你笑起来漂亮多了。”钟石满足地吻上她的唇。“小乖,我以后叫你小乖好不好?”
“小乖?怎么有点像图图家的猫?”
“谁是图图?”
“笨蛋。大耳朵图图。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
提到幼儿园,陈小杨的笑容变得黯然。
“我能去看看那些小孩子吗的?”
钟石明白她指的是受伤的孩子。他安慰她说:“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你身体好些的。”
陈小杨看看自己打着石膏、裹着层层绷带的胳膊,说:“我没感觉到什么呀,怎么就骨折了?”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钟石嘴里安稳她,心中却忍不住气愤。从幼儿园到市三院,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杨杨也伤得不轻?简直是不可原谅!
他起身走开,很快端了个汤碗回来。
“早该饿了吧?”他舀了一勺,试了试,送到她嘴边。
“什么东西?”
“黑鱼汤。对外伤很好的。”
陈小杨喝了一口,皱皱鼻子:“这不是你做的。”
他笑。
“你凑合吧,这是昨天下午王嫂送来的。”他一直放在汤煲里温着,时间太久,鱼肉怕是没什么味道了。
陈小杨勉强吃了半碗汤,摇头表示不吃了。钟石看看剩下的半碗汤,干脆两口喝光,起身起洗碗。
他回到床边,暗暗观察她的脸色。她,不生气了吧?
“来,小乖,咱们换件衣服吧?”
“你才是小乖!怎么换?”
钟石打开王嫂送来的旅行包翻看,边说:“还敢抗议,你都叫我什么?想想,你基本上都是叫我——喂!喂来喂去。不行,我才应该抗议。”
他找出一身宽松的丝质夹棉睡衣,展开来研究片刻,拿起剪刀直接把左边的袖子剪掉,然后开始剪短一条裤腿。
“喂,喂!那是我新买的睡衣!”陈小杨哀叹。
“怎么样?又叫我‘喂’。不剪开的话,你怎么穿?”
他俯身对上她的脸,鼻息吹拂在她脸上。“叫老公!不然你叫哥哥也行。我从小就盼望能有人叫我哥哥。”
“哥哥?我叫你老爹你敢答应?”陈小杨忍不住笑了。
钟石满意地看到了她的笑脸。
“叫老爹也行啊,反正你比我小那么多。我有时想,真要有轮回的话,说不定上辈子你就是我女儿,所以这辈子我才这么拿你没办法。”
他动手想要脱掉她身上的毛衣,对着她左臂的石膏和纱布绷带研究了半天,终于挫败地放弃。
“还是等会儿让护士给你换上衣吧,我给你换裤子。”他早就觉得这裤子裹在身上躺着不舒服。但他同样遇到了难题。
这么紧的裤子,要怎么脱才能不碰到伤口?
动剪刀!反正昨天已经剪掉半截了。
他剪开裤子,剪开内衣裤子,然后瞪着她紧贴在身上的白色小内裤。
剪!
“喂喂!”陈小杨按住他的手,红了脸。
他挑眉:“老夫老妻,有什么好害羞的?”
剪开了右边,再一层一层脱掉左腿。
他拿起睡裤,想要给她穿上。陈小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我要穿内裤。”
钟石顿住,拍拍脑袋,重又去旅行包里翻找。
“我自己穿!”
“你怎么穿?”
“我能穿。”
“别胡闹,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钟石终于安全地给她把内裤穿好。还好没碰到伤口!
再来,睡裤!
天刚亮,就进来一个护士抽血。
“刘恋呢?”
三十多岁的护士对陈小杨温柔地笑笑:“刘恋护士换班休息了。”
钟石皱着眉看她一连抽了四管血,问:
“怎么抽这么多?”
“医生安排的,要做不同的化验。”护士回答。
钟石点点头,说:“你去讲一声,叫他们尽量安排刘恋上白天的班。”看来杨杨挺喜欢那个刘恋,那就让她白天来陪陪杨杨吧!他也好抽空睡一会儿。
那护士连声答应着,端了托盘离开。
钟石见陈小杨没有了睡意,便扶她坐起来,给她拿了靠枕靠着。
“小乖,你说,受伤住院不是小事,是不是得通知你妈妈?”
陈小杨沉默片刻,说:“算了吧,我不想刘家的人看见我这么狼狈。”
“……也好。昨天谢宏涛来过了,你睡得很香,就没叫醒你。”
“哦,叫他先别告诉大姑妈。大姑妈都七十六岁了,整天瞎操心。”陈小杨说着,心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什么地方不对?想不起来了。
钟石俯身去察看伤口,拿了棉签擦干净渗液,一抬头,陈小杨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你真的是市长?”
她怎么还没消气?钟石微叹。
“杨杨,我很抱歉。”他举起双手,“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事出有因,开始是怕你疏远我,再后来,善意的小谎越久,就越不敢轻易说破了。再说我也没有刻意去瞒你,我会把文件带回家,我打电话也没有避开过你,我会大大方方带你出去,对不对?”
“那小李又是谁?”
“李安勇,我的司机。”钟石老实回答。
“喔,对了,你好像还骗我说李安勇是市长。”
“……乖,咱不生气了好吗?”钟石轻声哄劝。
“不生气。我知道,是我自己笨!”现在想想,他哪点像个小司机了?哪个司机整天衣着讲究,哪个司机整天看高级内参?哪个司机整天跟什么秘书什么局长通电话?之前她怎么就没质疑过?她自己根本就是个迷糊蛋。
“我就喜欢小笨蛋。”钟石逗她。
“哪里是笨,根本就是白痴。我都登记结婚两个多月了,居然不知道嫁的是什么人!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白痴?”陈小杨愤愤地说。
钟石拥她入怀,深深吻住她,良久。
“杨杨,我们说好了不生气的。”
“我凭什么不生气?”她委屈地嘟囔:“我只想要一个平平凡凡的丈夫,一份安宁淡泊的生活,可是你也太不符合要求了。”
钟石哭笑不得。他安抚地轻声诱哄:“小乖,相信我,这个缺点,我们一定可以慢慢克服的。我保证,一定努力做一个体贴顾家的好丈夫。好吗?”
陈小杨不置可否地撅起嘴巴,忽然把话题一转:“你是不是一夜没睡觉?”
钟石点头。
“那你去睡会儿。”她指了指靠墙那张陪护的小床。“我得好好想想。”
“想什么?”
“想想怎么惩罚你!你不是叫我随便怎么惩罚都行吗?”
钟石一声哀叹!
八点钟刘恋准时来到病房,她还带了自家煮的小米粥和青菜包子。钟石也没推辞,盛了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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