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9
山陵崩 作者: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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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 作者:楼非
莫回川摸了摸鼻子,放开了范绍谦,再坐到他的旁边。
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人,下意识就将他狠狠地打量一番。
当年他走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如今看来虽然瘦削,气息却比那时候好多了。他的清冷依旧,只是他的笑容是莫回川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一个,或许是他的两个酒涡为他的笑容增色了几分。他的眼角长了几条细纹,两边的鬓角亦多了几缕白发,这些都明明确确地提醒着莫回川,逝者如斯,他们都不再年轻了。
于是他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了,只是凝视着范绍谦。
范绍谦同样高兴地打量着莫回川,刚才一个拥抱,他已经感觉到莫回川衣服底下有一副精壮的体魄,别于年少时的清瘦,五官变得分明,愈发英俊。
然而当他看着莫回川此刻正襟危坐的姿态时,心里不由来有些难受。
他、诺煦和莫回川自幼相识,莫回川年纪最小,他和诺煦就格外疼爱他。仗着两个哥哥的疼爱,又是莫家公子,比起诺煦,莫回川更像是上阳殿里的小霸王。
莫回川的性子本来外向、直率,却因为他当年一走了之,而不得不装起内敛、温文,装着装着,就成了这一个谦谦君子。
想及此,范绍谦就觉得愧疚,只得说: “我宁愿你一直是那副样子。”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莫回川微笑道: “绍谦,别多想。”
范绍谦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都是我该做的事。”
“诺煦他、还是什么都没告诉你?”他问道,心里却是早有答案,听到莫回川应了一声 “嗯”后,便说: “你别怪他。”
“我不怪他,他还是把我当成往日追在你们屁股后的弟弟。”谈及此,莫回川心里就有些难受: “要是他对我多一点信任……”
话未说完,就被范绍谦皱着眉头打断了: “他信任你,这些年来,他最信任你。”
像是回到往日被范绍谦训斥的日子,莫回川连忙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有一点不同于以往,年幼时他是低着头认错,如今他是直视着范绍谦,没有怯意。
范绍谦又 “唉”了一声, “他是怕你替他卖命,他最疼爱你,不愿意你因他而受伤。”
莫回川在心里说,他这一辈子都是甘心情愿为诺煦卖命的,只求终有一日诺煦能求得到他想要的将来。不过这些话他惯了藏在心里,也就不说出口了,只是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
范绍谦各倒了两杯茶,一杯推了给莫回川,二人看着袅袅升起的茶烟,不禁回想起那些如烟逝去的往事。
最后范绍谦喝了一口茶,苦涩地说: “但我还是将事情告诉你了,回川,那你怪我吗?”
莫回川摇了摇头,感激地说: “要是你不告诉我,就苦了他独个儿背负着那些事。”
过了这么多年,诺煦依然不愿意将那些事与他分担,若然当日范绍谦没有告诉他的话,或许他就会跟当年的陈璞一样,不能接受诺煦的所作所为,最后一走了之,剩下诺煦独个儿面对这座无情的宫廷。
“那你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事的原因吗?”范绍谦微微晃着茶杯,看着里头清澈的茶黄色,又陷在往事当中。
当日他离开之前,将那些事全盘都告诉了莫回川,然后问了他这个问题。但是那件事着实震惊了莫回川好几天,以致到了范绍谦出宫,他都没有回答。
事隔多年,他终于要还回范绍谦一个答案。
“因为你舍不得他自己背负这个重担。”
范绍谦摇头否认: “是因为你舍不得他。”他顿了顿,又说: “对不起,回川,我利用了你。”
莫回川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的笑脸,丝毫没有怪责他的意思: “绍谦,别说什么利用不利用,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因为我们都舍不得。”
说到底,他们三人一起长大,自是谁都舍不得谁受到伤害,所以诺煦答应了让范绍谦出宫,所以范绍谦将事情都告诉了莫回川,所以莫回川一直守护在诺煦的身边。
听到莫回川这样说,范绍谦就勾起唇角,状作欣慰地说: “小川儿,你真的长大了。”
一句 “小川儿”使得莫回川脸色骤变,平日脾气甚好的他被踩了痛处,沉着一张脸,瞪着范绍谦,咬牙切齿道: “别这样叫我!”
莫回川的反应逗乐了范绍谦,他露出两排白牙,心情畅快地大笑了几声,瘦削的脸颊露出了两个酒涡,莫回川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只得灌一口茶,算是解气了。
范绍谦笑完了,莫回川却意犹未尽地看着他未褪去的两个酒涡, “你要一直这样笑。”
“当然,我这趟回来,可没有打算对你们苦丧着脸。”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那两个酒涡就陷得更深了。
对比起当年范绍谦歇欺底里、要死不活的哭泣,如今见他笑容满面,压在莫回川心底已久的大石才消失了,也庆幸当日他与诺煦想尽方法,让他走了。
本来他想着见到范绍谦后,大抵都是问他一些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的话,不过如今,他却极有信心地说: “你这些年来一定过得很好。”
“这么肯定?”
“因为你是范绍谦。”对于自幼崇拜着的大哥哥,莫回川毫不吝啬地表露他的敬仰之情: “小时候你说过,你要做到的事,都会做到。”
听罢,范绍谦不禁失笑出声,要是他果真如此厉害,当日怎会落荒而逃?也难为莫回川一直将他那些年少时眼高过顶,自负至极的话记在心里。
他又想起诺煦那天见到他的反应,便说: “我以为你会质问一下我怎么回来。”
“你的确是不该回来。”莫回川长长地唉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 “可是你选择了回来,自有你的想法。”
突然间,范绍谦有种 “吾家有弟终长成”的安慰之感,又不得不感叹自己错过了他们多少岁月。
倏然,门被猛力推开,刚下朝的诺煦得知范绍谦回来了,连官服都不换,直冲了过来。他阔步走向二人,门外的小太监机灵地替他关上门。
莫回川连忙从座上站起来,恭谨地喊了一声: “王爷。”
范绍谦也跟着喊: “王爷。”
他这一声,使得诺煦心神一乱,踏错了脚步,身体晃了一晃。这么多年来,他都习惯了别人叫他王爷,可是那不包括范绍谦。
在他们最好的岁月里,他还不是王爷,范绍谦也只会直呼他的名。
“今天是我们三兄弟的聚会,不讲礼数。”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就像当年一样,无拘无束。
可是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他们都明白的。
三人聚首一堂,欢快地聊着往事,不过他们都下意识避开了一些话题,免得诺煦不高兴。
当莫回川得知范绍谦从扬州回来后,便问: “绍谦,你这些年都在扬州吗?”
范绍谦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什么,便点了点头。
“为什么去扬州?”诺煦好奇地问。
“一开始打算过去找绍和……”
诺煦不待范绍谦说完,连忙问: “有没有找到。”
范绍和是范绍谦的弟弟,十九年前范家举家到扬州游历,不幸遭遇马贼,范父范母死于非命,而范绍谦当时已经进宫,幸免于难,与范家交情甚好的圣上得知消息后,龙颜大怒,下令将范父范母的遗体接回来,风光大葬,并派兵剿灭当地的马贼。
当时一个仆人躲过马贼,后来跟着官兵回来,见了范绍谦,这才告知他,当时年仅一岁半的范绍和在混乱时被人抱走了,下落不明,范绍谦知道这个消息后,都不知道是喜是悲了。
范绍谦看着诺煦替他焦急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实情说出: “没有。”
“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难过。”莫回川安慰道。
“没事,说要找他,我也不知道从何找起。”
一直小心留意着范绍谦的表情的诺煦,看到他抿着唇,脸色不太好,便转个话题,问道: “那你这些年在扬州做什么?”
“你们猜猜吧。”
二人想了想,诺煦回答: “开茶庄。”莫回川则答: “开书肆。”
范绍谦挑挑眼眉,却说出一个他们都意想不到的答案: “开青楼。”
诺煦和莫回川讶异的不懂得反应,只得面面相觑。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看着范绍谦认真的模样后,这才相信向来清冷,眼高过顶的范绍谦真的开了一间卖笑营生的青楼。
脑海里掠过 “卖笑营生”四字后,一股气愤涌上诺煦心头,他厉声问: “这么多店你不开,你开青楼?难不成你自己……”
范绍谦连忙安抚生气的诺煦: “没有!我就是当老板。”
“你无缘无故当什么青楼老板?你是范家大少爷、为何要做这种下三滥的生意?”诺煦气在心头,语调也变得尖锐。
看着诺煦对范绍谦满满的关心,莫回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因为范绍谦,只得把这份不自在的感觉压抑住。
范绍谦冷眼地瞥了诺煦一眼,又冷声说: “再下三滥的事我不也做过?”
诺煦懂得自己踩到了范绍谦的痛处,一腔怒火立刻化为内疚,甚少示弱的他就低下头来,轻声说: “对不起,绍谦,我不是故意的。”
范绍谦却不卖面子,哼了一声,诺煦从小就在意范绍谦的想法,也使得唯一能治得住诺煦的就是范绍谦。
“绍谦,他是怕你受委屈。”莫回川看着冷却下来的气氛,只好马上出来调和,他又看向诺煦,无奈地说: “而且,小时候是你说要开青楼……”
“既然是小时候的事,怎么能当真?”诺煦不可置信地看着范绍谦, “你就为了我一句戏话开青楼?”
范绍谦目光冷冽,也不打算把事情说清,只是挑衅地问: “那又如何?”
“你也不想想你自己!”
二人大眼瞪小眼,下一刻,诺煦撇撇嘴,认命地移开视线。
莫回川无奈地看着二人,连声道: “好了、好了,不开也开了。”
“嗯。”诺煦低声应道,算是饶过范绍谦。
天色逐渐昏黄,三人不知不觉就聊上了一天,连午膳都没有吃,对于他们来说,这么多年来再高兴的事,都及不上今天再坐在一起。
此时,范绍谦亦动身离开了。临走了,诺煦又担心的说: “无论父皇要你做什么,你顾着自己就可以了。”
“知道了!”范绍谦笑了笑,忽地问道: “我想找璞儿,他在哪里?”
诺煦和莫回川对看了一眼,最后是诺煦疑惑地问: “陈璞?”
“嗯,他流落扬州时,我收留了他。”
莫回川惊讶地问: “宣、宣楼?”
不用范绍谦回答,莫回川就肯定了这个答案,难怪当日他去到扬州,宣楼却已经闭楼了。他不禁苦笑,果然跟这个皇宫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落。
诺煦思量了一下,最后说: “回川,你带绍谦去找璞儿吧。”
?
☆、第四十六章(下)
? 二人并肩走在皇宫中,落日的金黄洒在地上,一片斑驳。走在熟悉的回廊里,范绍谦忽然想起那段遥远、朦胧、充满欢笑的日子。
他七岁进宫,在这里过了最快乐的十三年,又因悲痛欲绝而离开了十二年,这些年来诺煦封王、他在扬州易名过活,莫回川埋没才华,守在诺煦身边当个侍卫,如今他们都到了而立之年,回头一看,当年在皇宫肆意快活的日子竟似在弹指间流逝,一去不复返。
想着想着,他就百感交集起来。
忽地,莫回川在一段分岔路处停了下来,范绍谦只得跟着他戛然而止。
范绍谦回过神来,问道: “怎么了?”
莫回川沉吟了一会,转往右边,这才解释道: “时间不早,倘若我们现在过去昭和殿,碰上太子殿下,他肯定不高兴。璞儿这段日子偶然会在齐和殿用膳,我们去碰碰运气吧。”
“嗯。”范绍谦应了一声,又嘲讽地说: “碰运气总比碰太子好。”
他早就从陈璞口中听过淮钧的事,没想到当年人美心更美的纭妃竟然生了这个无情的儿子,要是她泉下有知,怎么会安宁?
他们来到齐和殿时,天空只剩下一抹余晖,晚霞将天空烧得火红,一抹新月从厚云中探出头来。
二人来到前堂,宋乐玉等人正在用膳,范绍谦也碰上好运气,恰巧陈璞也过来了。
围着吃饭的四个人听到动静,连忙往门方一看,下一刻,陈璞和姚子余 “霍”的一声站起来,宋乐玉手上的筷子在失神间掉了下来,随即他也跟着二人站起,剩下赵天宝看着他们,在脑里搜了半刻都搜不出个印象来,不过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楼主,你怎么在这里?”姚子余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招呼范绍谦过来,狗腿地招呼他坐下: “楼主、你坐,快坐。”
范绍谦也不客气,坐了下来,挑起眼眉看着一脸惘然的宋家公子。
陈璞见到这些年来对他照顾有加的 “孙大哥”,一时喜上心头,兴奋地说: “孙大哥,你与莫大哥相识吗?你怎么会进宫了?”
范绍谦慈爱地看了了陈璞一眼,这么一个眼神顿时被莫回川收在眼内,他又看了看陈璞满脸的笑容,此时二人站在一起,他顿时明白为何当日他会觉得他们相像了。
五官细看不似,但轮廓却有八分似,只是范绍谦多了一份冷冽,陈璞则多了一份柔和。
还呆呆地站着的宋乐玉,听到陈璞的话后,突然回过神来,脑海转了又转,从在宣楼见到孙傲,一直到很多年前他跟着莫丞相进皇宫玩了一段时间,恰巧遇上诺煦等人在学沏茶,然后他被日日夜夜灌着那云南普洱,最后那梦魇似的云南普洱与宣楼令他退而却之的茶联系在一起了。
“你是、范、范、范……”宋乐玉罕有地口吃起来,好像过了好长的时间,那一张一合的嘴才挤出第二个字: “绍、绍……”
莫回川看不过咱家表弟在丢面子,连忙说: “他是绍谦啊,你不认得他?”
听罢,宋乐玉像被刺激到了,打了一个冷颤,才一口气说: “你是范绍谦!”
被人点名的范绍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浅浅的两个酒涡,笑着反问: “不可以吗?”
这时轮到陈璞愣住了,没想到诺煦和莫回川口中的范绍谦竟然就是他认识了三年的孙傲。他看着范绍谦的两个酒涡,不自觉地摸上自己一边脸颊,忽然又觉得范绍谦与孙傲是对得上的。
姚子余也是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理解到整件事,他又问: “楼主、那么我以后该叫你孙楼主还是范楼主?”
“叫范大哥就好了。”范绍谦淡淡地说。
解决了一个人,又到另一个人有问题了,莫回川好奇地问: “孙楼主?绍谦,你那时候换了个什么名字?”
不等范绍谦回答,宋乐玉就撇撇嘴说: “孙傲。”
莫回川微微颔首,对他这个名字并不惊讶。
别于前朝,□□自建国以来,就将名字合在一起,名与字再也不分开取,只是他和诺煦都知道,范父还是为范绍谦取了一个字,就是子傲。
如此说来,范绍谦易名孙傲,倒也在情理之中。
完了莫回川的问题,就到陈璞了: “大哥,为什么你会进宫?”
问题一出,宋乐玉和姚子余都盯着范绍谦,等着他的答案。
“我知道你进宫了,便回川,让我进来看看你。”范绍谦对着陈璞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多了一份温柔。
莫回川早就预料到他会将事情隐瞒,就附和地点了点头。
陈璞忽然想起了当天张公子转告他的话,便有些感动,他一直都知道,范绍谦是真的对他好。
“谢谢你,大哥。”
“嗯。”范绍谦笑了笑,说: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吃饭!”
在范绍谦面前狗腿惯了的姚子余正想命人多拿一份碗筷,没想到宋乐玉比他速度更快,大有谄媚之势,事实上是宋乐玉天不怕地不怕,却因为童年受过范绍谦欺负,怕惯了这个人。
不过莫回川不打算留下用膳,便跟众人别过了。
一顿饭后,范绍谦借了姚子余的寝房来跟陈璞说话。
“大哥、那个,让你操心了。”陈璞低着头,摇曳的烛火像是他不安定的心。
“不会操心。”范绍谦亲昵地摸了摸陈璞的头,又问: “这时节多雨,你肩上的伤怕是会不好受,没事的话,就多点休息。”
“我的伤、也没有什么好不好受,都习惯了。”陈璞摸摸鼻子,习惯地装作不要紧,免得范绍谦又禁他的足……
他忽地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宣楼,范绍谦也不是当日的孙傲,所以他是不会禁他的足的。
要是可以的话,他宁愿回到宣楼被范绍谦禁足,也不愿意在这里与淮钧纠缠不休,失去他已经获得的自由。
“李大夫说过,你肩的伤要好好照料,否则会害到你的左手。”范绍谦将手移到他的肩处,替他轻揉着: “子余跟在你的身边,你有事没事都跟他说。”
陈璞舒服地将绷紧的双肩垂下,享受着那大掌的掐按。
自从他被救进宣楼后,范绍谦就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他的伤,在他痛楚发作时又替他按摩,按着按着,就按出一个适合的力道来。
“大哥,别说得我断了手似的……”话未完,他就低吟了一声,因为范绍谦突然加重了一下力道,使得他刚放松的肩膀又绷紧了一下。
“你这伤你自己懂得。”范绍谦继续不重不轻地按着,清冷的声音说出最关心的话: “多注意一点。”
“知道了。”陈璞轻声应道,舒服得闭上眼睛。
进宫以来,这是他的左肩最舒服的一刻,加上刚吃饱了,饭气攻心,睡意便涌上来。意识变得迷迷糊糊,他好像要睡着了,但下一刻他的头晃了一下,好像跌进深渊的感觉,使得他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吓倒了仍然在为他按摩着的范绍谦。
“怎么了?”范绍谦停住手,问道。
“没事、”陈璞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说: “我就是差点儿睡着了。”
范绍谦失笑了两声,手又开始掐按起来,这才转入正题: “你进宫之前,有去过宣楼吗?”
“嗯。”陈璞知道范绍谦问的是他托给张公子的话,便说: “谢谢你,大哥,要不是你神机妙算,留了话给我,我恐怕无法面对这一切。”
范绍谦不是神机妙算,但是他不愿意将这w中的缘由说出,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璞儿,勇敢面对不是一件难事。”
就像他回到皇宫,原来没有想像中难受,尽管这里遍地伤心,可是当他见到诺煦和莫回川后,就发现这地也不止是伤心。
背对着范绍谦,陈璞本来微弯着的嘴角垂了下来。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我走,再下去我怕我坚持不住。”
“璞儿。”范绍谦忽地认真地叫了他一声,又严肃地说: “我让你勇敢面对,不只是勇敢面对太子殿下,最主要是勇敢面对你的心。”
“我的心?”
“你要是想走,可以去找诺煦帮忙,不用不好意思,你说是我让你来的。”
虽然陈璞不理朝政,但是也知道圣上病重,淮钧大权在握,当日诺煦已经冒险让他走,如今恐怕诺煦是自身难保,他不愿意再牵连他。
“然而你还爱他的话,不妨想想留下来。”话音刚落,就换来陈璞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他便解释道: “他爱你,你可以拥有你爱的人,不一定离开才是好方法。”
“可是、可是……”陈璞慌张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结着嘴巴将他的忧虑说出: “他有太子妃、将来、他会娶更多妃子,终有一日他不会再爱我……”
“那么等那一天再走也不迟,不是吗?”范绍谦虽然与淮钧不相识,也不喜欢淮钧,但是他希望陈璞找到他的幸福, “璞儿,相爱难得,不要为到不能预知的未来退却下来。”
范绍谦的话听来有几分道理,但是一心要走的陈璞皱着眉头,局促地反驳: “但我、要我跟这么多个女人争宠……”
“别急、你想清楚怎样做,就勇敢去做。”范绍谦微笑说: “别人怎么说都是说不准的,只有你可以为自己抉择。”
“大哥……”陈璞低着头,忽然说不出话来。
轮到范绍谦叹了一口气,他摸摸陈璞的头,衷心地说: “璞儿,我是把你当作弟弟,你过得高兴就好。”
过了一会,陈璞才说:“谢谢你,大哥。”
范绍谦为陈璞多按摩一会就离开了,而陈璞则留在姚子余房内,想着范绍谦刚才的话。
范绍谦回到前堂,只见宋乐玉正在来回踱步着,而赵天宝和姚子余则自顾自地下着棋,说着笑。一看到范绍谦,宋乐玉便戛然而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回过神来后才叫了一声: “范大哥。”
“记起我了吗?”范绍谦走到宋乐玉跟前,问道。
平日目中无人惯了的宋家公子,此时看着范绍谦清冷的双目才明白被 “目中无人”的感受,可是童年惨痛的记忆在前,使得他不好发作,只得点头, “嗯”了一声。
这副乖巧的模样惹来姚子余和赵天宝的侧目。
“记得就好。”范绍谦微微颔首,又说: “记住我在宣楼交给你的话。”
不等宋乐玉反应过来,范绍谦就转身离开了。
好一会儿,宋乐玉才想起范绍谦话里的意思,当日范绍谦是把陈璞交给他,当时他还未知道陈璞的故事,如今记起范绍谦的身份,又得知陈璞的故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的朋友受委屈的。
夜深,陈璞才从姚子余的寝房里出来。他推开门时,恰巧看到漆黑的夜幕上高挂着一个银盘,他突然想起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其婵娟。他苦笑了一下,心想,只有婵娟能够长久,人总是少不了分离。
既然人总是要分离,他又该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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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上)
? 第四十七章
朝堂上一片肃静,两派的官员难得一致地低垂着头,谁都不敢先开口,怕说错话,让盛怒的淮钧将火头对上他们,那就是自讨苦吃。
其中几个微微颤抖着,头垂得更低,清楚这祸是躲不开的。
为首的莫丞相看着此刻青筋乍露,面带愠色的淮钧也有些惊诧,没想到淮钧代政了一段时间,气焰愈来愈盛,但他又转念一想,这些年来对太子的美誉不外乎是温文儒雅,可惜朝堂上有诺煦与他分庭抗礼,单是温文儒雅又怎敌得过诺煦的声望日渐高涨?
而如今淮钧的确是多了一份帝王风范,莫丞相忽然想起圣上年少时一副天下人都得顺着他意的骄纵模样,当时陈丞相家的大少爷戏谑地说了一句,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位置适合他坐,否则他这辈子要么跟别人过不去,要么跟自己过不去。
莫丞相不知道这个位置有没有使圣上好过,只知道圣上终究没有坐上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位置。
现在他们都两鬓斑白,当日的肆意风流都成了往事,朝堂上的大臣又换了一批,龙椅上的帝皇都半步跨出了龙椅,剩下他这个右丞相未退出来,起码他现在还站在这里。
他站前了一步,沉厚的声音响起: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臣认为应先撤查清楚。”
淮钧冷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地横扫了低着头的众臣一遍,冷声说: “此事本殿下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他厉眼瞪着诺煦身后颤抖着的人,扬起声线质问道, “何大人,此事你怎么解释!”
被点名的何大人吓得一颗老迈的心都要跳出来, “霍”的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抖得厉害,他低着头,连声说: “请殿下怒罪,臣不知情、臣什么都不知道!”
“韩大人,你呢?”
诺煦身后又是 “霍”的一声,他皱起眉头,听着身后又响起一把粗哑的声音结巴着说: “臣该、该死,臣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淮钧点点头,目光却更加冷冽: “你们一个户部尚书,一个户部侍郎,出了事情却什么都不知道?那这个官还要你们来做吗?”
“臣知罪!”二人齐声说,心里都等着诺煦开口。
诺煦皱了皱眉,却不打算说什么,也悄悄地摇了摇手,示意永霆不要冲动。
“年初平阳地震,朝廷拨了二十万两白银,现在却闹出饿死人的事,你们该当何罪!”淮钧厉声道: “朝会上,圣上不止一次问及平阳灾情,你们口口声声灾情已受到控制,现在呢?百姓受苦受难,那二十万两白银哪里去了?”
“臣、臣………”何大人打着哆嗦,神情闪闪缩缩,不敢言语。
“不知道吧?”见二人点着头,淮钧冷笑了一声,说: “无妨,就让本殿下告诉你们!二十万两白银,何大人吞了八万两、韩大人吞了七万两,剩下五万两送过去,河南知府吞一些,平阳知县吞一些,你们这些官,当得真滋润!”
何大人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韩大人两额流着冷汗,二人无助地看着诺煦高大的背影,下一刻,诺煦发声了: “此风不可长,殿下当杀鸡儆猴,免得百姓受苦。”
听及此,二人软下身体,这才知道诺煦不打算救他们。
“做官做官,你们做的是百姓的官、父母官,不是自己的官!”淮钧又扫了众臣一眼,扬起的声线极有威严。
莫丞相对于淮钧这番言论颇感安慰,要坐上那张龙椅,当有爱民如子之心。
淮钧思量了一下,说: “削去二人官职,闭门思过,待圣上醒来,再作定夺。”
何、韩二人面面相觑,有松一口气之感,却又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妙。虽说等圣上醒过来,然而圣上能否醒来却是未知之数。
“殿下英明。”莫丞相先说,继而是众臣齐呼: “殿下英明!”
那一刻,淮钧明白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权势,既能为民造福,又能受万民仰望,使得他顿时觉得,无论过去错了多少、失去了多少,都是值得的。
再商议了几件事,就退朝了。
众臣退去后,永霆却刻意留住诺煦,提高声音,背对着淮钧说: “璞儿不是说今早会过去上阳殿吗?”
诺煦愣了愣,会意后才应了一声: “嗯。”
“他天天跑到上阳殿,不说还以为他是你的客人。”
诺煦笑了笑, “我倒不介意他作我的客人,总好过孤伶伶在昭和殿里,美其名有玉兰花相伴,谁不知道他最想要谁相伴。”
二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落到淮钧耳内,淮钧冷冽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压抑着上前挥他们两拳的冲动。
“要是我,怎样都不会回来,回来了不是自己难受吗?”
淮钧握着拳头,却依然伫足原地,只是双目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不想回来,可是有办法吗?”诺煦迈起步伐,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地说: “不过回来也好、来吧,你也过来……”
倏然,他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回过头来时,才发现淮钧已走到他们的身后。
“我知道你们盘的心思,但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再打璞儿的主意。”
诺煦挑起眼眉,心里觉得好笑,便问: “我们打璞儿什么主意?”不让淮钧有回答的机会,他就靠到淮钧的耳际,低声说: “大殿之上,殿下果真要说出这等有违伦常的事?”
“你!”淮钧侧眼看着诺煦极近的脸庞,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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