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9
山陵崩 作者: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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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 作者:楼非
“好,你答应过跟我去扬州。”
淮钧马上点头,又点了几下,像一个傻子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等一切安定下来,我就跟你去扬州。”
“好。”陈璞又打了一个呵欠,“我困了。”
淮钧轻笑了一声,将陈璞拥得更紧,让他整个人贴住自己,“睡吧,我陪着你。”
陈璞很快就睡着了,而劳碌了一整天的淮钧,在陈璞不重不轻的呼吸声中也跟着睡了,进入了一个美好的梦里。
而陈璞却是怀着一点不愿说出口的心思入睡,使得他的梦多了一点不安稳。
他刚才想说的是,从前他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一生一世跟淮钧在一起。不过当时这个也算不上心愿,因为他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到了后来,他只想一辈子离开皇宫,至于淮钧就变成一个只可以思念的人。到了现在,回到皇宫,回到淮钧的身边,一生一世又成了他的心愿。
可是这个心愿已经不是当初的纯碎,也不是唯一,因为在这座皇宫里,他或许还会离开。
皇宫里,不止陈璞的梦不安稳,还有仁福宫里,一直等不到淮钧回来的董靖压抑着难过,让人撤去一桌丰盛的饭菜,然后一个人孤单的睡到床上,还有齐和殿里,到了夜深还不能进睡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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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下)
? 话说诺煦前脚怒气冲冲过去东沁殿,齐和殿的人后脚就来了。他们本来是找诺煦的,可是诺煦不在,莫回川大约听了发生的事,毫不犹豫地跟了他们过去。
想不到只是一天就发生了行刺、庞湛死了、范绍谦受伤的事,现在连宋乐玉都被抓走了,就算莫回川不会算命卜卦,也看得出这将是一个多事之秋。
他一到齐和殿,死寂的前堂好像恢复一丝生机,死气沉沉的两个人以为诺煦来了,立刻围住来人。
然而,他们很快就认出这个人不是诺煦,而是宋乐玉的表哥dd莫回川。
担心了一天的赵天宝脸色更加苍白,嘴唇也青了,他不敢相信地问:“为何望王不来,他是不是不愿意救乐玉?”
“不是。”看着赵天宝脆弱的样子,莫回川只好马上解释道:“齐和殿的人来时,刚巧与望王错开了,我看事态紧急,便先过来。”
赵天宝从前就听过宋乐玉说他表哥的事,也知道这个莫回川是诺煦身边当红的人,于是他不假思索地跪在地上,求道:“莫大人,你一定要救乐玉,他是无辜的,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请你让望王救他。”
“你、你先起……”莫回川的话还没有完,又有“砰”的一声,连姚子余都白着一张脸,跪了下来。
“乐玉他虽然有点脾气,可是他一定不会做什么逆谋的事,莫大人,请你明察,请你救救他!”
甚少受如此大礼的莫回川,听着他们乞求的话,看着他们焦急的神情,竟也跟着急了起来,素来平和的语调也高了一点:“你们马上起来,把事情好好说一遍!”
赵天宝和姚子余对看了一眼,不曾面对这些事情的二人不敢不听莫回川的话,又不敢站起来。
莫回川气急败坏地说:“快起来,救人要紧,我是他的表哥,一定会救他,你们快点把事情说一遍给我知道!”
二人不敢再浪费时间,马上起来把下午的事说出,不过赵天宝太过紧张,连话都说的不清不楚,只好由姚子余来说。
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时他们跟着皇宫各宫各殿的规矩,到齐和殿门外恭送先帝出殡。等到一切结束了,他们正想回去时,有一个人捎了一封信来,让宋乐玉出去一趟,宋乐玉看了信,就跟着出去了。
宋乐玉回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然而不到一刻,就有一个人领着一群士兵过来,抓住了他,说他有谋反之心,要把他送进天牢。
而宋乐玉离开前,不顾一切地大叫了一句:“找望王,让他送你们出宫!”
莫回川疑惑地问:“你们知道是谁的信吗?”
赵天宝咬了咬下唇,两个字在他的唇中滑出:“望王。”
“不可能!”莫回川双目里尽是讶异,替诺煦反驳道:“望王一整天都在忙,我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要是他有信送给乐玉我一定知道,除非……但这是不可能的。”
姚子余也摇了摇头,说:“的确不关望王的事,乐玉过去后已经发觉事情的不妥。他说,虽然信上是望王的笔迹,可是望王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给他信,更不可能让他借出宋家的信物,幸好他当时没有借,不过他写了字条让那人到宋家拿钱。”
“望王的笔迹?”莫回川皱着眉想,诺煦的字是宫中一绝,大有龙飞凤舞之势,不是一般人写得出来,他肯定不是诺煦写的信,那么到底是谁写的?
“乐玉说,纵然事情奇怪,可那是望王的笔迹,他只好写那张字条。”赵天宝尽量把宋乐玉说过的话说出,好让莫回川找出方法来救他。
然而这件事愈听愈多疑点,莫回川一时半刻也拿不出主意,也因为关系到诺煦,他一定要把事情先请示给诺煦。
他问:“乐玉还有没有说什么?”
赵天宝想了再想,白着一张脸说:“没了,莫大人,你一定要救救乐玉,他真的是无辜。”
“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你们好好休息一夜,我马上把这件事告诉望王。”莫回川按了按发痛的双额,又说:“你们也放心,圣上看在璞儿的份上,不会动你们。”
“他要是看在阿璞的份上,就应该放了乐玉!”说罢,姚子余变灵机一闪地说:“天宝,我们可以找阿璞帮忙,圣上不相信我们,不相信乐玉,也总会相信阿璞!”
赵天宝立刻跟着点头,这个主意却被莫回川打断道:“圣意难测,你们千万不要胡乱说话,也不要把事情告诉璞儿,以免连累他。”
“为什么?”急着救人的赵天宝不愿错过任何机会。
“总之,这件事不能让璞儿知道。”莫回川厉声说:“答应我!”
两人被他的气势压了一压,只好点头答应,再把莫回川送了出去。
虽然确定莫回川会帮助宋乐玉,可是他们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就算从前不明白宫廷里的斗争,在这里住了几天,听的看的,都知道诺煦和淮钧的关系不好,如今淮钧大权在握,诺煦的介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子余,或许我们跟阿璞说说,他一定会帮乐玉。”赵天宝一心救宋乐玉,也不顾这事可能会连累陈璞。
然而姚子余却不能不顾及陈璞的安危,他也明白莫回川的顾虑,因为以陈璞的性子,要是他知道宋乐玉的事一定不会不管,一定会跟淮钧争吵,到时候整个局面就会变得更加麻烦、复杂。
但是单凭诺煦现在的势力,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姚子余想了再想,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便动身起来,说:“天宝,你早点休息,我找一个人帮忙。”
赵天宝无神的眼睛亮出了光彩,心急地问道:“谁?”
“五皇子。”
那时候f轩正独自半趟半坐在寝房里的躺椅上,沉默地看着紧闭的门,一室静默得有点可怖。他握紧掌心里的那颗佛珠,偶然闭上干涩的眼睛,当那些被他丢弃到记忆之后的往事将要突破而出时,他又赶紧睁开眼睛,仍然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像在等待什么。
突然,门外嘈杂的声音惊扰了寝房里的宁静,f轩一双暗沉的眼睛浮上了光彩,一颗平静得好像死掉的心脏竟“砰砰”地跳动起来。
dd他来了。
f轩握紧掌心里的佛珠,轻轻扯动起唇角,似笑非笑。他就知道庞湛一定会过来,因为佛珠在他的手,庞湛既然如此珍惜就一定会来向他取回。
下一刻,他惯性地挂起一个不屑的笑容,将掌心的佛珠夹在两指之间,不在意地左转右转着,而双耳却敏感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公子,五皇子已经就寝,你不能进去。”几个宫婢紧张地大嚷道。
晚上f轩回来时一脸惨白,浑浑噩噩的,等到晚膳时,他的脸色好了一点却逢人就骂。几个皇子之中,向来以f轩和永霆的脾气最不好,宫婢们被他骂得怕了,连知会f轩有人来了都不敢,直叫那人回去,那人只好径自闯进来。
“霍“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f轩一边转着佛珠,一边抬头看向来人,两指的动作在刹那间止住了,他怔住了,而佛珠从指间滑落,跌到地上。那清脆的“滴答”声使他的心漏了一拍,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却似是有意识地弯下身,伸出手,捡起掉落在躺椅附近的佛珠。
当冰凉的佛珠回到他的掌心,他的理智也回来了,他看着站在门前的人,还有他背后的宫婢们,一双眼竟再次暗淡下去。
“是你。”f轩僵硬地说,一双手握得紧紧的,五指深陷掌肉,指骨也用力得发白。
dd为什么是姚子余、为什么是他?
几个宫婢看着f轩难看的脸色,吓得连忙说:“请五皇子恕罪,奴婢马上请这位公子出去。”
然而不请自来的姚子余却固执地站在原地,对f轩说:“五皇子,我有一事相求。”
f轩将视线对上姚子余,紧紧地盯着他,几个宫婢不敢说话,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口,只等f轩开口。
良久,f轩终于松开紧闭的唇,“你们先退下吧。”
得令的宫婢们如释重负地退下去,把门关上,剩下二人共处一室。
f轩向椅背躺后,看着紧闭的窗,了无精神地说:“你要求什么?”
“宋乐玉被太、圣上抓走了,请五皇子相救。”姚子余表明来意,但f轩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好径自把事情说一遍。
等他说完了,f轩的眉毛明显地挑了一挑,一抹讶异也闪过他的心头,可是很快他又回复平静,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冷冷地说:“不关我的事。”
姚子余早就预料到f轩不会帮他,但是他除了f轩已经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他,他走到躺椅前,跪在地上说:“五皇子,过去子余有什么做错了,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请你不计前嫌,救救乐玉,他是无辜的。”
f轩嗤笑里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是无辜?”
“望王不会在那个时候命人送信给乐玉……”
f轩打断了姚子余的话,视线终于从紧闭的窗移向姚子余,而他平静的脸也多了忿恨的表情,“你认识望王吗?你有多认识他?你凭什么以为他会为了宋乐玉的安危而不送信给他?姚子余,告诉你一件事,永远别高估一个人的情操,望王他除了自己的生命,谁都不在乎。”
姚子余咬着下唇,控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地反驳f轩的话,反正这个五皇子的脾性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样偏激的思想也不是他一时三刻可以改变的。
过了一会,他才反问道:“但是他那时候送信给乐玉又有何用?”
“他不是要宋家的信物吗?宋家富甲天下,你说他为何要宋家的信物?”虽然这是一个问题,可是f轩却不打算要姚子余回答,反而他的双目起了一丝波澜,他说:“整个天下都称赞望王心怀仁德,乐善好施,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的情操比那伪君子高得多。”
这样听力来斗气的话却使姚子余燃起了一点希望,他马上把握机会问道:“你愿意救乐玉?”
f轩看着姚子余这副重情重义的模样,不自觉地扯起唇角,冷笑了一声。为了一个宋乐玉,跪在他的面前,乞求着他,值得吗?为了一个朋友不惜赔上自己的尊严,真的值得吗?
他忽然握紧掌心的佛珠,脑海里闪过很多年前的一幕,有一个人护住他,为了他不惜赔上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不愿意再想下去,只得张开嘴说话:“我不会无缘无故救人,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我就帮他。”
“他是无辜的。”姚子余列出第一个理由。
f轩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姑勿论他是否真的无辜,而是这天下无辜的人这么多,何以我唯独要帮他一人?”
“当初如果不是你逼迫他进宫,他根本不会来,现在更不会被诬陷。”
“我不否认,但他当初可以选择放弃赵天宝,放弃一切,所以不要总是说我逼迫他,这当中多多少少是他情愿的。再者,这件事与他进宫,可以混在一谈吗?”
“歪理!”姚子余气上心头,质疑f轩是否真的有心帮他。
f轩笑了笑,“你眼中的歪理就是我一直信奉的道理,你现在可以选择离去,我不留你,或者继续说服我。”
“你!”姚子余一手撑在地上,正想起来,却想到了赵天宝担忧的样子,只得继续跪着。他想了一会,问:“你不喜欢望王?”
“我恨不得他死。”f轩直言道。
“如果由你来救乐玉,不就是打了望王一巴掌吗?”姚子余看着f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莫大人是乐玉的表哥,是望王的近身侍卫,他不救乐玉的话就是不近人情,你救的话就是、就是心怀仁德,宽宏大量。”
“这话我喜欢听,但姚子余,你可知道我的情操比他高的原因吗?”见姚子余不作声,他自顾自答道:“不是因为我好人,而是因为我比他真,就算我做了多少坏事,我都没有他的伪装。”
姚子余胸口处生出一口恶气,可是为了宋乐玉又只能忍耐下来,他在说:“五皇子,只要你愿意帮乐玉,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没想到f轩哼了一声,更加不留情地说:“你知道这皇宫有多少太监宫婢在做牛做马吗?那你是要做太监还是宫婢?”
生气的情绪冲破姚子余忍耐的极限,还以为f轩真的这么好心,原来不过是侮辱他的把戏,他气得站起来,一手按住f轩的肩膀,另一手握成一个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下,然而他却在最后一刻把拳头侧到一边,避过了f轩的脸,却伤到自己。
他俯身看着f轩,对上他灰暗无光的眼珠,那些怒气竟然烟烧云散去了。
他看得出f轩正在难过,可是淮钧当上了皇帝,难道他不是最开心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要打我吗?”f轩的眼珠动都没有动,只有唇半开,说着刻薄的话:“如果你那一拳落到我的脸上,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姚子余不再回话,既然f轩根本不打算帮他,他又何必继续就在这里丢人现眼?然而,他正想离去,却被f轩叫住了。
“姚子余,替我开窗。”f轩的视线落在紧闭的窗,紧紧地盯着。
姚子余自知不应该再理这个横蛮的五皇子,可是f轩灰暗无光的眼珠再次浮现到他的眼前,他只好认命地替他推开那扇窗。
他一推开,身后就传来f轩的问话:“你为什么不找陈璞帮你?”
“莫大人说了,不要让阿璞知道这件事。”
“嗯,如果要救宋乐玉,这件事就不要告诉陈璞。”他看着窗外的弦月,冷淡地说出姚子余渴望的答案:“这件事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
“你、”姚子余讶异地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f轩,问道:“为什么?”
“你替我开了窗。”f轩的目光依然在那弦月上,缓缓的说:“你既然不是皇宫里的宫婢太监,你替我做事,我就不会让你白做。”
“为、为什么?”姚子余更加不明白了,刚才又求又跪,f轩却不答应,现在不过是开一扇窗,又有什么值得答应?
“我的话不会说第二遍,你要就退下,不要也给我滚。”
虽然f轩的举动很奇怪,可是姚子余此行的目标总算达到了,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告辞退下。然而他走之前,f轩又叫住他了。
f轩握紧掌心的佛珠,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把一颗佛珠赐给庞湛?”
姚子余记得昨晚f轩就是以一颗佛珠来侮辱庞湛,不过他怕得罪f轩,不敢说出这个答案,只好沉默不语。
f轩只好径自答道:“这些年来,庞湛帮了我很多,这颗佛珠……”他顿了顿,看着弦月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红了:“这颗佛珠是我娘亲的遗物。”
姚子余楞住了,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颗佛珠对f轩的意义,更加想不到原来、原来他不是真的侮辱庞湛。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知道f轩的确正在难过。
他忽然瞥道一件放在桌上的斗篷,他拿了起来,再次走到f轩的面前,披在他的身上。
他说:“五皇子,夜里有凉风,小心身体。”说罢,他就退下了,但是他没有回去齐和殿,而是跑到怀仁殿的书殿,在黑夜里艰辛地寻找着昨晚被他丢到外面的佛珠。
而寝房再次里剩下f轩独自一人,他拉着身上的斗篷,看着弦月,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看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在躺椅上睡着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拿着书,教着他念《三字经》:“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小孩一字一句跟着妇人,念了很久很久,忽然那妇人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吻着她的头发,轻声说:“轩儿,你要乖,不要顽皮,记得做一个好孩子……”妇人一边说,身影一边慢慢的消失了。
场景一换,前方是风平浪静的一条江,江边有两个人坐着。
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少的说:“他们敢打我,我将来一定会让他们后悔!”
另一个人说:“阿轩,这世界坏人就是这么多,你教训了一个,还会有第二,第三个。”
那少年若有所思地问:“那庞大哥,我应该怎么做?”
“最好的方法是当一个大官,好官,这样便能教训这天底下的坏人。”他挂着一个憨厚的笑容,再说:“不过要当一个好官,最先应该当一个好人。”
躺椅上的f轩忽然醒了,窗外那轮弦月已经不见了,改而换上嗳暧不明的天色。f轩摸了摸脸,有一丝湿润,他这才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一直留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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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dd江中逝水
? 这是事后很多年的一个严冬,冷风飕飕,无情地刮红了路上行人的脸。然而,这地却不曾下雪,或许是这个原因,倒使惯了白雪皑皑的人有了一个错觉,这里的严冬肯定不比京城的冷入心肺。
可是这只是一个错觉,只有亲身来过的人才知道这里严冬的冷及得上京城,却比京城的冷更干燥,也显得万物更加萧条。
江岸边坐了一个中年男子,他的衣着朴素,却掩盖不住他的一身贵气,使得他腰间刻着一个“清”字的金牌也不那么突兀。倘若此刻告诉任何一个人他年轻时是多么的高慢,盛饬枞耍他们也一定会相信,因为这样的个性只有配在这些富家子弟身上才不感违和。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少了一份凌厉伤人的傲气,眉宇之间多了一份年轻时不曾有的祥和,和双目中的一份伤悲。
眼前的是杏花江,明明结了一层薄冰,少了流水,也没有鱼间中跳起来,可偏偏这男子还是看得怔然,仿佛这江在他的眼里还是春日里的模样。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
那一年他十四岁,他决意离开皇宫,美其名是到宫外闯荡一下,事实是逃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以为只要走了,那些厉鬼似的人就会停手,他也不必再牵连其他人。
那时的他还没有封王,也不敢想象有没有那一天,因为他是一个入不了圣上眼睛的五皇子,他的心愿只是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结果命运总是弄人的,偏偏是他发现了圣上最大的秘密dd大皇子诺煦的身世。
他还来不及讶异,杀机就已经涌向了他,一次又一次,到最后人们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却要亡命天涯。
当他踏出了宫门,他看着明媚耀眼的阳光,他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从此不用回来,平平安安过一辈子,那也是他已逝世的娘亲的心愿。
他一直往南走,过了三年来最逍遥自在的三个月,最后他在初春时节到了这条杏花江,而杏花江前方就是杏花村。他刚见到这个村名,马上想起那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可是这毕竟不是那条杏花村,酒家看不见,只有江岸边一件破烂的小店。
小店虽是破烂,人倒有五六个,都是刚刚渡江而来的。他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点了两碟小菜和一杯茶,对着平静的江水倒别有一份雅兴。
经过了惬意的几个月,他的警戒心大大的降低了,一时没有注意小店有几个人偷偷地看着他,窃窃私语着。等到他发现了不妥时,那些人已经拿出了剑,指向了他。
他推翻了木桌,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把他推到身后。
“你……”
“你先跑,我来应付他们。”
他看着这个像熊一样高大强壮的男人,还来不及想他为何要救自己,就转身跑了。可是他锻炼得不多,跑了一段路就慢了下来,而此时身后又有传来极速的步声,他知道他死定了。
然而,他的手再一次被拉住,那个像熊一样的男子拉着他的手跑。可是他实在太累了,喘息不断,那一刻他有想过,不如他死了算,好歹是死在这平静的杏花江旁。
于是他停了下来,连累那个男人也停下,让后头的人追了上来。幸好那些人的功夫也不是很好,他们的剑早就被丢到不知哪里去了。
那个男人一边护住他,一边跟他们打了起来。、
到了最后,那些人被打走了,而他们身上也挂了彩,却挂着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格外的灿烂。两个人坐到江边,一句搭一句的说起话来。
“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像熊的男人,声音也特别浑厚。
他的姓名是不能透漏的,可是他又不想欺骗这个救了他的人,他低声说:“阿轩,我叫阿轩,你呢?”
“庞湛。”他对f轩咧嘴一笑,又问:“看你的年纪还少,自己一个人过来杏花村吗?这里最近并不太平,临近江边,海贼横生,刚才那群人肯定是看到你的衣着不俗,才来打劫。”
“不是……”f轩的脸色顿时一白,他想告诉庞湛那群人是冲他而来,他们都想杀了他,可是他竟然说不出口,他低下头,狠狠地说:“他们敢打我,我将来一定会让他们后悔!”
庞湛又笑了一声,“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你出身一定不差,要是他们听到,肯定会再次拿出剑来。唉,这年头,说差不差,可是说好呢,却又总有人饿肚子,为了肚皮什么都干得出,你一个人过来,实在太危险。”
“这个太平盛世,为何还会有人饿肚子?”素来脾气不算好的f轩竟然好声好气地问,这是因为他相信了庞湛口中的话,他宁愿相信这些人只是为了钱财而打他的主意。
这世间的谎言大抵就是欺人与自欺,当时f轩得到了心安,后来才知道有多可悲。
“天灾频生,只怪天不怜人,人也不怜人,于是有些人就成了坏人。”庞湛搔搔头,“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
“你的朋友很有见识。”
“对,不像我读书读不好。可惜他不愿意当官,说什么家里不让,你说会有哪一家人不让儿子当官?”
“这有什么奇怪?”f轩心里暗道dd又有哪家的父亲和大哥会置小弟与死地?他压抑着情绪,问道:“何况,为何一定要当官?”
“阿轩,刚才那群人不过是几个坏人,这世界还有很多这些人,就算让你教训了一个,还会有第二,第三个。”
“那又怎样?”像f轩的性子,他不是要打尽天底下的坏人,他只想令一切伤害他的人后悔。
“只要当了官,就能当一个大官,好官,这样就可以教训这天底下的坏人,也可以帮助所有可怜人。”他挂起一个憨厚的笑容,再说:“不过要当一个好官,首先要当一个好人。”
后句话f轩才漫长的岁月中,因为仇恨而忘掉了,不过因为仇恨,他牢牢地记住了前句话,只有当上了大官,他就可以教训所有伤害他的人。
可是那时的他还是不敢想,毕竟他的父皇要置他于死地,他又谈何当上什么大官呢?
忽然,有几滴冷得刺痛的水弹到他的脸上,他回过神来,看见旁边有几个孩子在吵闹,拿着石头扔到江上,把薄冰都打穿了。
他看着孩子们纯真无邪的笑容,心里一动,模仿起他们的笑容来。这些年来,比起什么名利,他多了一个任务,就是学习如何笑得漂亮。
慢慢地,他放下了一些事情,虽然年纪老了,往日清俊的容颜多了一丝老态,可是那个每半年就来看一次他的人总是说dd王爷,你笑得越来越好看。
不过他知道任他再努力的笑,这世界上最漂亮的笑容,他也是无法做到的,因为他既不是孩子,也早就失去了那份纯真无邪。
或许是他自己抛弃的,或许是被人扼杀的。
他和庞湛在江中坐了一晚,那一晚,f轩决定交了这个朋友,而庞湛见他年纪少,不放心,也跟着他一起上路了。
他们去过扬州,苏杭等地,事情过去之后,f轩不用在顾及一切,每次回想那几个月的事,总会失神地想dd倘若那时可以一直逍遥下去就好。
偏偏天不怜他,人也不怜他,他有时回想,会不会是自己上辈子欠了一堆债,这辈子一个接一个来向他讨呢?
那一晚,他们在一间客栈落脚,一如以往地吃了晚饭,聊了一会天,就各自回到厢房就寝。他们订的厢房通常都是相邻,把耳朵贴得墙上就能听到彼此的动静。f轩曾经试过听了半个晚上,知道确定庞湛睡了,他就猛地叫了一声,吓得庞湛外衣都来不及穿,马上拿住他的宝剑冲过来,只见f轩笑个不停。
那件事使庞湛生气了一个晚上,他不喜欢f轩开这种玩笑。最后是f轩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句对不起,事情才告一段落。
f轩躺在床上,想着那几个月的事,加上走了一天的路,很快就睡了。但是他没有睡得太久,警觉性极高的他就被房里的动静惊醒了。
一张开眼睛,就看到有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拿着闪亮的剑对着他,他的脑袋立刻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到,只能大喊了一句:“救命!”
正常地贼人不会这么堂而皇之走进客栈里的厢房,更不可能不怕惊动人,所以f轩看着他们步步进逼,他知道这两个贼人是真的冲着自己来。
这时候庞湛拿着剑跑进来,他看了贼人两眼,对f轩说:“躲起来!”
剑光剑影之间,f轩躲到了床下,颤抖着不敢出来,直到一具身体跌了下来,他偷偷地翻开盖着的床布,看到他熟悉的脸,在往下看,那人的胸口处不断流着鲜红的学,腥臭回绕在他的鼻前,使他脸色白了再白。
他不再顾及自己的生命,他从床下爬了出来,抱住了庞湛,两把剑马上架住了他。
其中一个大笑道:“五皇子,那日在杏花江杀不到你,害我们三个兄弟命丧黄泉,今天我就杀了你们,为他们报仇!”
“这件事不关他的事……”他艰涩地开口,但话还没有完,那架住了他的剑松开了,面前再倒下两个人。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两个黑衣人的颈喉上都插住了一个锋利镖器,见血封喉。他再低头一看,庞湛一脸惨白,失去了血色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他连忙低下头听,只听见:“叫大夫。”
庞湛的声音让f轩冷静下来,他先把庞湛扶到隔壁的房间,再锁上自己的厢房,然后马上找店小二,但是他这才发现客栈里的人都跑了,他只得叫来打更人,给了他一笔钱,然他找大夫来。
等到大夫来了,看完庞湛,天色已经有点亮,他给了大夫另一笔钱,让他马上送上药来。而后他回到厢房,看着地上横陈着的两具尸体,气上心头,割踢了一脚,又拿起那两把本来架在他颈上的剑,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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