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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正文 第5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第5节

    “皓月便知三姐姐最好了,三姐姐给皓月的东西皓月可都一直随身带着,你瞧!”上官皓月说着从头上取下一只发簪来,在上官流云面前晃了晃,又道:“这只簪子我一直带着,除了睡觉,其余时候可都没舍得取下来过呢!”

    上官流云的目光盯着她手中的那枚簪子,眉头却轻轻拧了起来。她看见上官皓月娴熟地将簪子插回发中,深邃的目光停滞了一下,但随即便又挪了开去。

    “这些东西你一直是亲自保管的?”上官流云抬起手来替她勾了勾散落下来的几缕细碎发丝,柔声问道。

    “那是自然,三姐姐的送给皓月的东西皓月自是舍不得交予旁人的,那日长姐来替皓月梳头都还说呢!”

    “哦?”上官流云闻言轻轻抿唇暗暗笑了笑。

    “虽然长姐后来也给皓月送了发钗来,但皓月还是喜欢三姐姐送的这个。”

    “你喜欢便好,今日春暖,不如皓月陪我去看看长姐吧!”上官流云幽幽道。

    上官皓月点了点头,扶着上官流云起身,缓缓朝东厢而去。

    东厢屋内,紫檀木嵌理石的床上安睡的女子同近来着几日一样,未有丝毫苏醒之兆。

    上官皓月坐到上官凌雪的床榻边,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继而抬头望向一旁的上官流云。

    “长姐近来一直如此,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上官流云移步上前,躬身将上官凌雪放在被褥中的手腕执起,三指并排扣在上官凌雪的脉门上,凝神静气诊了片刻,方缓缓将上官凌雪的手搁回被褥中,回过头对上官皓月道:“长姐只是气血亏损得厉害了些,你莫要担心便是,若是我猜测无差的话,再过七八天便应当醒来了。届时你记着多安排些补气血的东西给她便是。”

    上官皓月闻言立刻重重点了点头,道:“皓月这便记下!”

    她说着转身绕过屏风去外间拿纸笔,上官流云坐到床榻边,低头看向上官凌雪苍白的脸。

    上官凌雪身上的外伤都已渐渐结痂,开始脱落,精致的面容一如往昔,细长的脖颈压住青丝三千,白玉般的肌肤上却沾上了暗紫色的瑕疵——那是未愈合的伤口。

    上官流云的目光在上官凌雪脖颈间的那两点暗紫色的伤口上凝视着,直到上官皓月从外间进来,将一张墨迹未干的纸递到她面前。

    “三姐姐看看,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让皓月一并记下。”

    上官流云收回目光,朝上官皓月递来的那张纸上扫了一眼。

    上官皓月虽是年幼,但做事却是万分细心,方才上官流云交代的东西眼下都被她细致地列下,字迹清秀,行书亦是条理清晰。

    “暂且便是如此。皓月的字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上官皓月得她夸奖,心底亦是一喜,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笑,张嘴刚想说话,但未曾想一开口却是突然打了个喷嚏。

    上官流云听她打了这大喷嚏,不由得轻轻皱了眉头,她抬头又瞧见这屋内的窗户未关,料想上官皓月定是被这春日风寒给吹了去,故而轻叹了一声,起身,朝上官皓月屋内微微敞开的那精致雕花的木窗走去。

    上官凌雪的东厢屋子,方位皆是上官家历代精心布置过的,便是连这窗户的朝向也都颇有讲究,前窗面东之阳纳天地之灵气,后窗临西之阴才日月之精华,此时天色尚早,日头当照,后窗外正对上官家的后宅月落,便是在素日里也是万分宜人的景致。

    上官流云移步至那后窗前,抬手正要将那后窗关上,忽然间余光似是瞥见一道暗影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她猛然抬头,却只见庭院空空,没有半个人影,心下纳闷又觉着许是自己乏了看花了眼,便不欲多想。

    岂料她刚一关上窗户回到内室,便见上官皓月卧倒在床榻上,人事不省。

    上官流云当即便怔在原地,随后便听得一声轻语自耳畔贴着耳边传来:“莫担心,她只是睡着了。”

    淡淡的语气和那清冷的口吻,上官流云觉得自己只怕此生是忘不了了。除了那被唤作龙神的女子还有谁能总是如此淡然的说话,便是那日在阵中也同方才一般,耳畔轻语,好似仙音。只是这女子究竟是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自己竟浑然不知?若她不是在自己耳畔一声低语,而是上前送入一柄利刃,自己是否就该一命呜呼?

    纵上官流云此刻细思极恐,但神色间还是勉强维持了常日里那一副平静如水的姿态。

    “不知龙神姑娘光临长姐敝舍来寻流云所为何事?”

    龙清寒放倒了上官皓月想来这龙神姑娘的目标定是自己无差了,上官流云心下琢磨道。

    “你既承上官家天命,便是我所寻之人。”那人声音轻轻,隔着面具幽幽传来。

    “哦,承上官家天命?姑娘与流云只两面之缘,如此轻易便下结论未免有些草率。”

    “我既然敢说这话,自然也就不会有错!”

    “不知姑娘有何依据?因着我过了试炼便是上官家的继承人么?”

    “那些噱头蒙得过天下人,可还骗不了我!”来人冷哼一声道。

    “那姑娘何以论断?”上官流云眉梢轻挑,却是微微一怔,神色间隐隐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她问道。

    “你若欲知,便随我来。”龙清寒轻言一句罢,便要转身。

    “去哪?”上官流云愣了愣,问道。

    她见龙清寒欲走,亦赶忙转身,伸手便要去牵龙清寒那一抹白纱衣的衣角。只是指尖还未触及半分布料便直直穿透了过去。上官流云曲了曲手指,怔在原地,大惊失色。

    这竟是幻影!那般贴近的距离自己居然都未能看穿,这女子的咒法究竟是在何种境界之上?

    上官流云抬起头望向龙清寒设下的那一抹幻影,眸光里却又添了几分赞许之色,心底对这位龙神大人的真身倒是越发好奇起来。

    “龙神姑娘既是要请人相见,为何又不显真身?如此行事,流云看来似是颇欠诚意啊!”上官流云在那一抹倩影身后站定,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淡淡开口道。谦谦有礼的字句,却是微微有些不悦的语气。

    “你随我来,自会见得我。”龙清寒说完便迈步在前朝外走去,丝毫没有要等上官流云的意思。

    上官流云愣了愣,但随即便也迈步跟上。这位龙神姑娘无心加害与她,想来引她所去之处应也不是什么险地。心下虽有如此思量,但她到底是上官流云,素来便心思细密。她追着龙清寒的步子出了上官凌雪的屋子,脚步跨过低低的门槛,却是稍稍停滞了一下,右手反掌扣起一个咒诀,轻轻拍在上官凌雪的木门上,无声无息间便已在屋子的门窗上设下一道结界。

    龙清寒步在上官流云身前,身姿绰约,上官流云的目光盯在那一道清丽背影上,看着她乌黑的发梢随着她轻盈的步子轻轻摇摆。

    若不是幻影,倒真想去抚一抚这如墨的发端,上官流云心想,但也只是一瞬之念,眨眼即逝。

    二人一前一后缓缓移步,却是从前庭行至了后院。东厢的后院里不似上官流云那院子里遍植桃花,但却也青葱翠郁,近窗一端嫩草如茵绵绵无尽,草间杂花在这春日里开得也是格外艳丽,靠远之处则是柏木森森,亭亭如盖。

    上官流云跟在龙清寒身后入了草地,便听得龙清寒在前背对着她轻轻低语了一声道:“这草木生长旺盛,泥土之间尚湿润,脏东西也多,你且自行多注意一下脚下。”

    上官流云倒是头一回听得她开口说这么多话,虽语气一如寻常,但已是不易。心下轻轻笑了笑,便道:“多谢龙神大人提醒!”

    春日淫雨纷飞,草木旺盛倒也是常事,这东厢□□的草势已近及膝,故而落雨之后亦是难便脚下泥泞一片,龙清寒这般提醒,倒也无差。

    □□不大,从草地至柏木林中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上官流云只觉得行步在前的龙清寒身形变得有些飘渺起来,心下暗思:许是该到了。

    那龙神姑娘的幻影领着她在柏木林里穿越,行的路子看似无心,实则特别。上官流云心思缜密,虽是无心却也渐渐留意了起来,上官家庭院内处处有阵法,这龙神姑娘行的步子不是惯常之路,却也没有触动阵法,其中定有蹊跷。她回想起那日龙清寒曾说这阵法乃是她亲手布下,心下便也更信了几分。低下头来暗自琢磨方才的来路在心底悄悄记下,只是待她抬起头来时,那本该在前缓步前行的女子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上官流云愣了愣,但随即站定了脚步,闭上眼微微沉思了片刻徐徐开口朗声道:“流云已循了龙神姑娘之意来到此处,龙神姑娘却不践言以真身相见,莫不是觉得流云年少便可随意戏弄吗?”

    “流云姑娘多心了,只是眼下是在你上官府上,我行事多些防备也理所应当不是?”分外贴近的距离,扑面而来的暖风间飘着淡淡的桃花香气,让人觉着万分舒心,便是先前有着再多的不悦,被这香气一熏,便也消散了大半去。

    第24章 各执一词

    上官流云闻声睁开眼来,只见那一道白衣倩影又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不由得弯起嘴角来轻轻浅浅地笑了笑道:“龙神姑娘亲手设下这阵法,领着流云到这秘境还不放心?流云可是两手空空而来,怎么龙神大人还怕流云加害于你不成!”

    龙清寒转过身来面向她,羊脂玉般白皙修长的颈子上精致容颜被银白色的面具遮掩了去,但那唯一未被遮掩住的瞳眸却也因此叫人看得更加清晰起来。

    上官流云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只一眼便觉得目光仿佛被她紧紧攫住了一般。

    那一对瞳眸似珍珠呈于幽潭,又仿佛晨星明于暗夜。短短交错的目光,却勾起上官流云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明明是素未谋面之人,可因何却让自己打心底生出几分熟悉感来,难道只是因为眼前之人两次连番救过她的性命?她遍行四海从未有过如此怪异的感觉,可如今倒是感受真切,仿佛着十余年来的寻觅就在此刻依稀有了答案。

    “这偌大上官府我谁都可防,唯独对你,不必!”龙清寒眸光微闪,淡淡开口。

    “哦?”上官流云闻言轻挑眉梢,突然间又起了兴致,她总觉着这女子身上有太多秘密,那些她所不知却又与整个上官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秘密。

    “昔年我承你上官家先祖之恩与之定下约定,凡承上官家天命之人皆为吾主伤不得我,于我亦如是。故而你也不必如此戒备。”龙清寒幽幽说道。

    “姑娘此言说得倒真是轻巧,不过据流云所知,这约定似乎早已被龙神姑娘你亲手毁去,怎姑娘还会受这契约束缚?而且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奉天命之人是我,又到底有何证据?更何况姑娘你至今与流云都未曾坦诚相待,你防不防我我不知,但你叫我如何不防你,单凭这一面之词吗?呵,流云忘了,你我连这一面都未曾真正相见过。”上官流云话语急促,语势逼人同她道。

    “三十年前毁去约定的不是我,是你上官家宵小之辈!”龙清寒骤然冷声开口讲上官流云的话打断了去,惹得上官流云心中不悦不由得轻轻蹙起眉头来。

    “我上官家的人?所以龙神大人便降我上官家以神罚夺去我上官家的运数?”

    “我可没那通天的本事,这世间运数皆归天道所定,顺逆皆是天命,谁也僭越不得!”龙清寒幽幽道。

    她的话落在上官流云耳中却是让上官流云十分不悦。这要按着龙清寒的说法,她上官家这三十年来所遭之过都是他上官家自找的,和眼前这位龙神大人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既是如此,那龙神姑娘此番入我上官府来寻流云又是所谓何事?若是按着龙神姑娘的说法,流云亦是这上官家宵小之辈的后人,自也与龙神姑娘你攀不上半分关系才是!”龙清寒方才那番话惹得上官流云心下有些暗恼,故而语气间也带了些许不善之意。

    “你……!”龙清寒被她这般气恼之言激得也微微动了怒意,胸中怒火正要发作,但看到上官流云又旋即静下了心思,缄口半晌终是语调平和道:“你若不信,自可去查证我所言真假。三十年前我便离开了上官家,你父母,姑母乃是被别人暗施了毒手,耗尽气血,同我没有半分关系,你上官家的运数亦是如此。”

    “我连你的面目都不曾见到过,凭何信你?”上官流云拧起眉头来朝她问道。脸上虽是怀疑神色,但心下却是暗暗惊讶了一番。她出生之时父亲已然故去,故而心性里也只对母亲还保留着些许模糊的印象,她依稀记得那个女子生前最后一段日子时的模样——神志恍惚心魂散尽——的确不是常人之象。只是当时她少不更事,母亲死后上官沉木对她说她母亲乃是病死她也就不再多言及此事,只是今日被眼前这人提起她方才回想起来,此事的确不如上官府对外宣称的那般简单。

    上官流云心思沉了沉,双眸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眼前这龙神姑娘的话未尝尽数可信,却也不似在说谎。

    “见不见得我的面目同你信不信我有何关系?我只怕你见到了,反而更加不信我的话,我没有理由骗你,你若要凭证自可去你母亲的墓中,一探便知!”

    入墓?上官流云闻言心下一凛,对龙清寒的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上官家世代行走阴阳两界,对着墓葬风水之道也算深谙,故而族中之人下葬之时也会对之精心安排,以保尸身不易腐烂。只是饶是她上官家道术厉害,也不可能让一具尸体十余年不腐不烂,龙清寒要她入墓却不知所谋为何?

    “你定是在想我为何让你入墓?”龙清寒见她微皱起眉头,当即便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语点破。

    上官流云默认,嘴角却是暗暗地向上扬了扬,这女子心敏聪慧叫人不得不称赞。

    “若是换做常人,封入墓中数十年定然是已化作朽骨,只是你母亲却不同,至于原因,你亲自去看便知!”龙清寒开口替她释疑道。

    上官流云闻言,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头沉思,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厉喝从后传来,将她的思绪硬生生打断:“三小姐休听得她胡说,龙女接招!”

    但听得一声巨响破空而来,紧跟着四道黑影窜出,在上官流云惊魂未定之际挡在了她的身前,遮去了上官流云的视线。

    上官流云心下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赫然立着青,墨,蓝,褐四道身影,来人皆身长七尺有余,身着式样整齐的对襟织锦缎面袍,足登云纹甲山靴,眸光沉沉,端的却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上官流云心惊之余还未瞧清背对着自己的这四人相貌,便听得那青衣之人朗声开口道:“三小姐,还劳您推开,莫要听信这龙女胡言!”

    那青衣人的说话声上官流云倒是格外熟悉,上官沉木身边的四宿式神之一,角宿式神的嗓音还是如此低沉,故而听起来也极易分辨。

    “呵,胡言?是否胡言只怕尔等四人比谁都清楚!”龙清寒冷哼一声却是轻点莲足纵身向后跃起与这四人拉开数丈距离来。

    那四宿式神听她这话却也不多言,只彼此对望一眼,随着角宿一个轻浅的点头动作,四人齐齐飞身朝龙清寒的方向扑去。

    上官流云怔在原地,只见那四宿式神动作极快,饶是上官流云如今五感俱敏,也只能勉强追上那四人的动作。

    这四人皆是赤手空拳,但是出招皆是狠厉之态,招招只取龙清寒要害之处,拳掌勾爪,轮番上阵,叫人应接不暇。

    这若是换做常人,只怕除了几团黑影便什么也看不到了。上官流云心上之弦紧绷,暗自想道。

    她的目光追寻着那几道上下翻飞的暗影,敛起眉目,眸光深沉,下唇轻抿,心下疑惑:四宿式神不在家主身边听后差遣,却反倒违背家规在这上官府的府宅中与人交手,到底是何缘由?而且此番四宿出手招招皆是狠厉,全然不似往日之风,攻势凶猛更是如猛虎下山直取对方要害,实在是可疑之极。更何况这交手之人还是这位龙神姑娘,而且听方才对话的语气,四宿显然与这龙神姑娘有过交集,这龙神姑娘虽说不可轻信,但是方才那一方交谈却也让人心底有了些动摇。这上官家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上官流云按捺下心中众多疑问,将目光紧锁在这四人身上,但见四宿式神许是因着对方实力高强的缘故,几番交手便开始微微有些吃力,故而身形渐缓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敏捷迅速。他四人这厢动作一慢,那厢龙清寒凌空踏步一脚便正踢在角宿胸前,一个借力随即便是龙腾之势飞身而起,紧接着连连三下连环踢直直踢在余下三人的后心上,角宿被她着一脚踢出丈外,余下三人也都因着她的招数撞在一块,不辨东西。白色衣裙腾挪空中,身形也稍微缓了缓,她逆着光,只一个呼吸的瞬间,却叫上官流云看了个真切,心下登时如浸入了酒窖,醉倒在那坛被唤作龙神的酒里面。

    但见龙清寒在空中一个翻身,三千青丝如墨随风散开,随着她的翻转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精致的银白色面具被细碎明亮的阳光轻轻装点,银绣白衣亦是分外夺目,身姿绰约便是凌空也宛若九天玄女轻舞翩跹,叫人痴醉。

    白色苏金靴落地,上官流云方才回过神来,只见角宿被她踢开丈外,四宿式神在这番交手中已然落了下风。她心知自己身为上官家人理应对四宿出手相助,但此时此刻她只觉自己脚下沉沉,似生了根,全然不得动弹。

    角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才稳住身形,随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他眼神阴鸷狠厉,单膝跪在地上支着身子,许是因着方才打斗的缘故,束在头顶的发丝变得有些凌乱,一袭青色对襟衫也裹了不少灰尘。

    上官流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二人,只一个浅浅的呼吸,浅到她胸中之气还未吐尽,便见那四道身影又窜动了起来。

    这四人只怕今天不要了这龙神姑娘的性命是断不会罢休了,只是这龙神姑娘以一敌四,纵然此刻能占得上风,但是未必能保比得过这四人连番上阵。上官流云细思极恐,心绪随着那一抹白影上的轻跃,旋身,翻转,踏步而改变,甚至连呼吸也在不经意间乱了本该平稳的节奏。

    第25章 挺身

    那五人交手过招速度极快,眨眼间又已交手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饶是因着四宿着实缠人,龙清寒与他四人交手数回也只是略略占了上风,却全然不能摆脱掉他。银色面具下的秀眉紧紧皱起,手掌握拳却是紧紧攥住了皓腕上那一条剑纹手链。

    “龙女,你若再不出剑,休怪我兄弟四人出招不客气了!”角宿站定脚步,抬手轻轻擦了擦额间的汗,狠声喝道。

    “就凭你四人,也配?”龙清寒冷眼一扫,银色面具掩去了她的眉目却丝毫未能掩去那周身漫出的寒霜之意。

    角宿见她这般漠然神情,暗地里啐了一声,这女子身为上位式神也未免小瞧人了,自家弟兄四人三十年来苦心修行已然入了中位之列,实力虽还不及她,但倘若四人联手合攻,鹿死谁手便是未知之数。这龙女如此小瞧人,自己倒要让她尝尝这轻敌的滋味。心思及此,角宿对身旁三人暗施了一记眼色,随后左手攥紧拳头,右手却是缓缓移到腰间,握紧腰间那把宿刃的刀柄。

    上官流云在旁观望着五人争斗,她瞳眸中倒映的那一抹白色的清影每一个动作都似乎勾动着她胸腔里那颗活物跳动。心思正被那道清影迷得痴醉,陡然间却只见一道寒光从有眼前闪过,在阳光的照射下耀了她的眼,这寒光中泛着点点青色,道是与寻常兵刃的反光略有不同。

    上官流云眉头一皱,心下立时悬了起来,这道寒光她曾经见过,昔年四宿式神出外降妖之时她曾偷偷跟在这四人身后前去窥视,当时便是这道寒光耀过了她的眼!这是四宿式神修成中位式神后祭炼出的兵刃,合四人之力,得宿刃一柄。

    宿刃出,青光动,蛟龙吟,此乃良兵。

    她抬头循着那道寒光的方向望去,只见角宿已站直身子,双脚立定蓄势待发。奎宿斗宿已然踏步而上,蛇行向前,交替身影晃花了上官流云的视线,上官流云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脑海中当即意识到着四人欲要联手。

    对面的这位龙神姑娘有多少实力她上官流云不知,但是上官家四宿式神的实力上官流云还是能够猜透七八。四宿式神早在她三年前离府之时便以修成中位式神,纵这三年间未能突破境界修至上位,但实力也绝不容小觑。

    这龙神姑娘以一敌四本就不易,早先空手相搏未落下风足见身手不弱,但空手到底难敌白刃,更何况是四宿式神精心炼制的良兵宿刃?纵然她此时能接下四宿式神的招式,但也难保不会受伤,倘她受伤……想到那件白衣身上染上鲜红,上官流云便觉心里猛然升起一种惊惶无措的感觉来。

    不成,自己刚从她这里触到些许线索,决不能就此断开了去,这龙神姑娘身上有太多的迷,自己要想弄清这些疑团背后的真相必须从这龙神姑娘处下手,她断不能折在此处!上官流云思忖至此便不再有半分犹豫,她身上未携带符咒,故而一咬牙,张嘴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殷红的精血顺着指尖滴落到上官流云另一只手的手心里,但见她双掌合十,垂眸默念了几句符文,随后厉声道:“以吾之命门,从天地之本源,御——!”

    字音吐落,暗红的结界在刹那间自周身张开,将上官流云牢牢裹在里面,紧接着随着上官流云一个纵身飞扑,暗红结界便也同她一齐朝那正对面交手的几人中间插去。

    奎宿斗宿此时正以身法与龙清寒缠斗,角宿借他二人掩护之时也拔出了宿刃,鬼宿跃身至树梢替他观敌瞭阵。

    但见鬼宿一个纵身,足蹬树干借力俯身而下直朝那三人缠斗的中心落去,他足尖落地,却是随即一个后空翻腾向后迅速闪出,奎宿斗宿也紧跟着他的动作朝四方退开,只刹那间便与龙清寒拉开数丈距离。

    龙清寒微微一愣,紧跟着便听得身后响起破空之声,一道青光径直向自己逼來,她心下一紧,握住剑纹手链的手心也随之松开,一道银光闪过,但见她手中立时多出一把亮银长剑来。

    角宿此时已端起宿刃向她攻来,招式凌厉凶猛,大有以此一决雌雄的意味。他刀锋破空带着飒飒之声,双臂抬起拦腰便向龙清寒削去。只见青光闪过,下一刻却似是撞在了坚硬的铜壁之上,刀身颤动震得角宿虎口发麻,刀刃上的青光渐渐暗淡下来,角宿心下一沉,目光循着刀身向前望去,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屏障抵在刀尖上,将刀尖紧紧卡住,分毫动弹不得。那暗红色的屏障背后,瘦弱的身子正双臂大张之势,牢牢将龙清寒护在了身后。

    “三小姐!”四宿瞧清那撑开结界猛然闯入的人,皆是暗自一惊,大叫出声。这四人惊的不是上官流云的出现,而是上官流云竟然以赤手结界挡下了宿刃的攻势,化解了宿刃之上的咒力,这般境界只怕已在上官家家主上官沉木之上了!

    只是他四人惊呼之声未落便只见那瘦弱的人影双腿颤了颤,紧跟着“哇——”地一声竟是呕出了一大口血来,自唇角滴落至衣襟,染红一片洁白。上官流云只觉四肢都仿佛被震裂一般,腑脏里也牵着沉沉的痛意,她方才行事激动,全然忘却了这精血结界的禁忌。精血之物乃是人之命本,一旦使用便牵动着命根,自己以精血作防,此一招只怕要损三年寿命。她缓缓回头瞧了瞧身后的那白衣女子,只见那人手持亮银剑迎风而立,毫发无伤。悬起的心脏便也缓缓沉了下来。

    她无事,便可安。抬起眸子对上那银色面具下的冷眸,轻轻勾了勾嘴角,猛然间身子一沉,却是向下栽倒了去。

    龙清寒持剑在后,却也惊讶万分,她已然做好招架之姿,却是断没有想过会有人挺身相护,而且还是那个身子尚未痊愈,当真是不要性命了吗?自己身为灵将,岂需要她相护。只是那人回头望向自己,乌黑双眸中尽满足神色,眸光间似有一泓清泉流淌而出将自己温柔包围。龙清寒微怔,但眨眼间又见这人双眼一闭两膝一软身子沉沉向下栽倒,便立时收起亮银剑,莲足清点斜身而上将那人的身子圈在怀中,再度跃起,却是以万分诡异的身法穿梭在这柏木林中,在四宿式神尚未回神之际便消失了身影。

    余下四人中排行最末的鬼宿最先回过神来,见龙清寒身影消失,当下便心急要追。

    “不必了”角宿收回宿刃伸手拦下他沉沉道。

    “大哥!”鬼宿疑惑,甚是不解地回头望向角宿式神。

    “她方才那般姿态沉沉丝毫不畏我等宿刃良兵,显然是有必胜把握,纵然三小姐不挺身而出护她这一下,以你我四人之力也未必能擒下她来。”角宿目光深邃,却是暗暗咬了咬牙说道。

    “那大哥就这样放她走?”

    “今日之事暂且如此,尔等谁也不要多说了,此事只有你我兄弟四人知晓,莫要传到家主耳中!”

    “连个娘们都打不过,白修了这三十年的道!”鬼宿只觉自己心里当真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奎宿开口打断。

    “四弟莫要多言,听从大哥便是!”

    鬼宿抬起头来,只见三位兄长皆是面色沉郁便也知这三人此刻心情定也不佳,故而也讪讪地闭了嘴不再多言。

    角宿伸手摸了摸微微卷曲的宿刃刀尖,心思深沉。

    龙清寒抱着上官流云缩地成寸踏出神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跃出了江城直直窜入郊外的深山林里,此时正□□绵延山间,一片绿意顿时将白色的身影遮掩了去。

    龙清寒身法娴熟穿梭在山林间,她在这山间设下了青竹挪移阵,寻常人擅入不得,故而也无需担心。

    阵法中央设在山腰之上的一处竹苑的院落中,阵眼之上被人用翠竹搭了一间竹屋。屋子朴素典雅,临水而建,端的是分外清幽之处。屋前有碧潭,水流潺潺,依着阳光点着碎亮,潭水清澈,潭中几尾游鱼也让人看得真切,屋后乃是山腰,土石厚重,乃是居所之依,依山傍水,乃是占尽这山间地利之妙所。

    龙清寒拨开竹苑外的扶蒿草踏步而入,径直走进竹屋,将怀中昏迷不醒之人轻轻柔柔地放在近窗的青竹床上,随后起身拿了个葫芦朝外走去。

    她向来步子轻轻,故而也发不出什么脚步声。玉步轻移至潭边,屈膝蹲下用葫芦装起水来。葫芦口上冒出水泡,一下一下,微小的动静却是惊得潭底的游鱼纷纷四散躲开去。龙清寒望着这潭底的鱼,微微怔了怔,却是喃喃自语道:“连鱼都懂得避开,怎么这世上还有偏要撞上来的?”

    她眸光微闪,轻轻叹息一声,见那葫芦中的水已经装满便起了身,提着那葫芦朝竹屋内走去。

    第26章 居所

    翠竹屋内,斜阳透过质朴淡雅的窗碎洒在青竹床上,留下点点耀眼的光斑。

    青竹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呼吸有些微弱但胸前起伏却是均匀。龙清寒将葫芦里的水倒在素白的棉布方巾上,轻着步子走到床榻边,躬下身子,伸手替她擦去唇角已经开始干涸的血渍和沿着下颔划出的红色血痕。

    她眸光随着手指缓缓沿着上官流云的精致的唇角,弧度正好的下颌,朝她白皙的脖颈上落去,上官流云的身子瘦削颀长,只是因着前些日子身受重伤损了精气的缘故,故而现下看起来总有几分单薄,她皮肤甚薄,仿佛只要再用力下按一寸便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颈下脉搏的跳动,发丝压在脑后,柔顺而乌黑,细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气,合上双眸后的容颜不似常日里那般透着邪魅张扬,面上温和静谧到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没想到命数中同自己牵扯之人,竟会是个女子!龙清寒的目光在上官流云的面容上定格了片刻,终是幽幽轻叹了一声,抬首朝窗外望去。此时已夕阳沉山,晚霞为山间翠绿镀上一抹耀眼的金色,天边已然开始变得暗沉,一弯冰轮在天际若隐若现。

    上官家的廊檐上已经点起了灯笼,木质的回廊里亮起幽幽的光。

    “少小姐,夜深了!”斗宿自回廊尽头缓缓走来,步子在上官皓月面前立定,柔声说道。

    “斗宿,三姐姐今夜不回来了是吗?”上官皓月偏过头来朝斗宿问道。

    “也许吧!”斗宿淡淡回到,但眸光里却有着几分浅浅的不安,白日里上官流云纵身当下宿刃的那一幕还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凡人之身竟能挡下宿刃之人,这三小姐的实力着实让人惊艳,亦或是说,惊恐。

    上官皓月站在西厢屋外的庭院内朝那熄着灯的屋子凝视了良久,终是在月上枝头的时候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角宿道:“我乏了,回去吧!”

    “诺!”斗宿低头轻应了一声,提着灯笼走在上官皓月身前为她引路。此一夜上官家一如往昔般宁静,只有夜风跃过庭院,和草间传来细微的“沙沙,沙沙——”之声。

    上官流云醒来的时候刚过了半夜子时,竹屋里悬着灯,火光远较素日的灯烛火光明亮许多,这是灵火!这世间灵气多为稀贵,没想到竟会有人用来点灯!上官流云轻轻蹙起眉来警惕地朝四下扫了扫,这屋内皆是翠竹制具,样式朴素无华,但做工却是精细。

    青竹床畔青竹塌,黄竹桌椅翠竹匣。翠竹匣上堆竹简,玉竹简旁竹萧搭。端的是入目一派素雅。

    黄竹的低脚几案上流淌着银白色的月华,瘦削的人影贴在地上,被月光拉长。上官流云的目光在地上那道长长的黑影上凝视了片刻,随即眉头一松,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来。

    原来是她!

    屋外之人的影子晃了晃,上官流云见状便立时抿了唇,恰如先前昏倒时一般模样,闭起双眸,装作睡去。那屋外之人落地脚步无声上官流云早已知晓,只是那人靠近之时身上总会带着淡淡的桃花冷香,让人心生痴醉,上官流云只一闻便也知晓她走到了自己近前。

    “既是醒了,又何必装睡?”那人幽幽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淡。她说话间伴着咯噔一声,似是将什么东西给放了下来。

    “没想到龙神姑娘连这也能瞧出来。”上官流云被她一言点破倒也不尴尬,睁开眼来望向她,眸光里闪动着浅浅的笑意。

    “你方才吐息之时与先前相较骤然深厚了许多,我在屋外听得真切,且你合目之时睫毛微颤,断不似先前,自是知你已醒来。”龙清寒背对着她幽幽道。

    “龙神姑娘耳聪目敏流云佩服。”上官流云浅笑一声说,目光却是随着那人的动作缓缓移动。但见那龙神姑娘此时已然换了一身衣衫,依旧是素雅的珍珠白色衫,银丝系带束在纤纤细腰上,三千青丝放下垂过腰间,但脸上那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却没有被她摘下。她身后的黄竹桌案上放着一把古琴,方才那咯噔一声只怕便是这龙神姑娘放琴的声音了,上官流云心想。

    “不知此处是?”她见龙清寒放好琴回过身来,直截了当开口问道。

    “江城郊,龙泉山!”龙清寒倒也不对她隐瞒,回答也十分简明扼要。

    “龙神姑娘一直居于此处?”上官流云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间竹屋,眯了眯眼问道。

    只见龙清寒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她,半晌方道:“此处的确为我故居,只是我三个月前方回到此地,重新搭了这竹舍。”

    “三个月前……没想到龙神姑娘在居所也带着这面具,你既已离开我上官家三十年,此番又因何而返?”

    “天定命数。”

    “命数?”上官流云闻言微微敛起眉目,神色间有些疑惑,这是她第二次从这女子口中听到命数这两个字。

    “你说我是承上官家天命之人,是否也是指这命数?”上官流云追问她道。

    龙清寒望着她,沉默地轻一点头。

    “流云出生至今,无论是旁人抑或流云自己都依着星相为自己占卜过多次,只是从来未能勘破这命数天机,龙神姑娘难道可以参透流云的命数?”上官流云抬头望向她,语气间却暗含了几分质疑。

    她的命数,便是连莫晓风也都从未能窥探到过一星半点,人神皆不晓。这乃是她上官流云埋藏在心中多年,最深的疑惑。

    “连你也看不破你的命数,我又如何能勘破?我虽曾位列神尊,但也不能染指天道。只不过因着我与你上官家有着因缘,故而将你我的命数牵系在一处罢了。你身上有我龙珠之气加持,所以从我的命数中去看,也能将你的窥见一二。”龙清寒知她不信,也不多话,只淡淡同她解释道。

    “位列神尊……”上官流云微微有些惊诧,行走阴阳道上之人得遇灵将便已不易,更休论灵将之上灵王神尊之流,没想到这女子竟会是神尊之位。

    “既然龙神姑娘位列神尊又何故现身在此?既是神君,应当居于昆仑之上吧!”上官流云质疑道。

    “你知晓昆仑?”龙清寒听她提及昆仑微微愣了愣,问。

    “昆仑之所神秘,流云道行不够还入不得昆仑。不过我这三年在外倒也听闻了不少关于昆仑的传说。坊间皆传我阴阳道上神尊少,乃是因为随着灵王神君等辈修行渐长,三山四海之力已不足为之修行所用,故而大多数灵王神尊为求精进都入了天下灵气之源的昆仑之地。龙神姑娘方才说你曾位列神尊之列,故而流云大胆猜测龙神姑娘你也曾居于昆仑,不知流云所言是也不是?”

    龙清寒双手抱怀望着她,沉默不言。那一张精致的银白面具遮去了她面容上所有的表情,叫人瞧不出喜怒来,只有那一双清冷的瞳眸从面具上露出,里面似有寒冰。

    上官流云抬头同她对视,却是浅笑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猜中了。

    “龙神姑娘无需如此警惕,流云并无恶意,只是流云有一事不明还望龙神姑娘替我解答一二,若龙神姑娘解得了流云的惑,流云自当信你。”

    “你且直说。”龙清寒垂了垂眸,幽幽说道。

    “不知龙神姑娘如何失去神尊之位的?”上官流云沉下脸色,低声严肃问道。

    依她对这判断龙神姑娘的了解,眼前这个女子纵然身手卓绝,远可以凌驾于她上官家乃至这阴阳道上任何一门的式神,但若论神尊之力只怕还远远不至,便是灵王也只怕仍有差谬。

    龙清寒听得她的问话身子轻轻颤了颤,抱在胸前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眸色沉沉尽显犹豫之色。

    上官流云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带着一丝玩味,仿佛方才的话只是一番即兴而论,自己随口问的也只是那坊间流言。

    “不知”龙清寒思忖良久幽幽开口道,声音中有些疲惫。

    “不知?”上官流云一愣,抬头看她,对她方才的话颇为不解。

    “我本自沉眠于昆仑山的深潭玄冰中,但不知为何醒来之时便已到了此处,神识尽失,靠着龙珠勉强留下了灵身。”

    上官流云听她这番话微微有些心惊,神尊神识尽失,与凡人灵脉枯竭有何分别?这女子神识尽失后竟然还能修炼到如此境地,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如此说来,你说我承上官家天命也是因着我身上有龙珠的线索?”上官流云问。

    龙清寒不言,却是默认。

    “既是如此,我且信你!至于你方才所说龙珠,莫非是你三十年前丢失的那一颗?”上官流云联想到先前自己从上官沉木口中得知的关于上官家和龙清寒结怨的因由,扬声问道。

    龙清寒沉沉点了点头道:“龙珠乃我修归神尊之位最重要之物,若无龙珠,只怕我早已魂飞魄散。我昔年得你上官家先祖搭救,故而同你上官家有约,以你上官家世代降妖伏魔的功业助我修行,早归神尊神位,而我则护你上官家天命之人立足阴阳道,但却万没想到……”

    “万没想到会有贼子盗取了你的龙珠,害你功业难成!”上官流云未等她说完便径直打断将她的话接了下去:“上官家毁你修行故而你同上官家的关系也一并了断,若是我猜想不错,这三十年来你便是去寻了那龙珠的下落,而且始终未果,直到三十年后的今日你回到江城,感应到我身上的龙珠之气才回到了我上官家。龙神姑娘,流云方才所言可对?”

    第27章 命契

    上官流云轻挑眉梢,却是低头没有看向龙清寒,泰然悠闲地问道。

    龙清寒微微一怔,但随即便定下心神来,深沉的目光在上官流云的面容上停滞了片刻,方缓缓道:“如你所言。”

    “所以龙神姑娘来找流云所为的也是这龙珠的下落吧”上官流云继续开口,满是确信口吻。难怪她会出现在上官家,如此一来倒也却是说得通了。

    龙清寒点头,她不否认上官流云心思细敏聪慧,只寥寥几句便将这事态给辨了个透彻。

    “既然如此,龙神姑娘不如与流云做笔交易如何?”上官流云坐起身来,身子倚靠在床头,偏过脸望向龙清寒,扬声询问道。虽说是询问,但语气里却有着几分笃定,仿佛自信龙清寒定然会答应她一般。

    “交易?”龙清寒轻轻扬声,隔着面具透出的眸光凝视着上官流云的双眸,深邃了几分。但见上官流云轻笑眼盈盈,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总闪着几分狡黠的光,不知这人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

    “不错,不过流云身无长物,唯有这拿这一身本事和这一身龙珠气运为本,再加上流云与姑娘所牵系的命数,不知龙神姑娘是否瞧得上?”上官流云望向她的神色依旧淡然如初,眼眸里的自信有添了几分。她开出的价码若是放在别处无疑是最廉价的东西,但如今落在龙清寒面前,上官流云还是能拿捏出这些东西的重量来。她能猜想到此刻面具下的龙神姑娘应是怎样一副表情,毕竟她开出的筹码足够诱人。

    “你所求为何?”龙清寒低下头思忖了片刻方缓缓抬起脸来,望向她,淡淡开口问道。

    “你!”上官流云不假思索地回道。

    “以一条半残的人命换一个灵将神君?上官姑娘当真会做生意!”龙清寒轻哼一句,冷声道。

    上官流云自也是听出了她语气中淡淡的怒意,但也并无半分惊讶,只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更大了些,望向龙清寒的目光里又添了几丝玩味。

    只听得她不疾不徐地开口,轻声叹道:“龙神姑娘谬矣,流云只是在以一人性命换龙神姑娘与我上官家的太平前程罢了。”

    “你倒还真是个不惜命的家伙。”龙清寒语气戏谑,带着几分轻蔑。

    “生死之事,不过黄泉路上走一遭,只不过有的人去得早,有的人去的晚,但早晚也都是要去的。”上官流云转过头目光透过床头的窗望向外边的深沉夜色,顿了顿继续道:“我上官家至吾辈之处五子之中已有两人早夭,余下三人中唯一能继承家业的便是只有长姐凌雪一人,只是我长姐如今灵脉受损,灵力尽失,无法担起这上官家。我这一生承了上官一族的血,自然不能看着上官家就此衰落。所以,我助你寻找龙珠的下落,护你修归神尊之位。你以龙珠之力治我长姐的伤,续我上官家的气数,这笔交易对龙神姑娘你来说,应当是稳赚不赔才是。”

    “你方才不信我,眼下又如何让我信你?”

    “流云愿以命为契。”上官流云收回目光,回望着她,眸光里带着几丝温柔,几分坚定。

    龙清寒听到她的提议,微微一惊。以命为契,四个字听得她心里蓦地一颤,这四个字的含义她自是知晓的,这乃是阴阳师同式神所订下的契约中约束里最强的一种,式神听从阴阳师的驱使,阴阳师则以性命作为抵押,若有违约,身死神灭。

    “你可思量清楚了?”从床尾缓缓朝床头走去,薄唇轻启问道,面具下的双眸深若幽潭。

    “自是不悔之言。”上官流云笑眼盈盈的瞧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

    “既是如此,那你的命我且收下,不过你如今只剩半条残命,莫说是去龙珠的下落,只怕是定契你也未必承受得住。”龙清寒在离她半步开外的地方突然站定了身子,话锋陡然一转寒声说道。

    上官流云望着那一抹倩影正出神之际忽听得她语气陡转说出这番话来,心底猛然一惊,随即便明白了这女子话里的意思,心思沉了沉,暗暗咬了咬牙。

    “你这条命,待到伤好痊愈我再来取也不迟。”

    龙清寒幽幽说完,转了身便要离去。但脚步刚一迈出,腰身便被人从后用手紧紧圈住,硬生生将她的步子给拦了下来。

    “上官姑娘你这是作何?”她止住脚步向后回头冷声问道。

    “龙神姑娘,天色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要去哪儿?”

    “我要去哪里与上官姑娘你没有半点关系吧。”龙清寒轻轻挣了挣却没有从上官流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心下微微有了些许恼意,刚刚缓和了些许的语气又沁出一层寒霜来。

    “方才之前龙神姑娘你要去哪的确与流云没有半分关系,不过眼下你是我上官流云命定的式神,龙神姑娘要去何处,至少也该支会流云一声才是!你我未结契约,我连你半分灵力都感应不到,若你突然反悔凭空消失,这荒山野岭叫流云又该如何是好?毕竟流云可是连龙神姑娘你的面都未曾见过,这既是交易,自然也要公平些才是。”

    “那流云姑娘你想如何?”

    “现在定约,或者摘下你这面具,否则姑娘你今夜便宿在这里!”上官流云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凑到龙清寒玲珑的耳垂旁轻声说道。龙清寒身上淡淡的桃花冷香在她呼吸间氤氲开来,让人有些痴醉。

    “荒唐!你便这般,急着寻死吗?”龙清寒侧过头去避开她呼在自己耳垂上的热气,清冷的瞳眸斜斜地睨着她,皱起眉问道。

    上官流云闻言猛然间陷入了沉默,但紧扣在龙清寒腰间的手却还是没有丝毫松开的打算,反倒是收得更紧了一些。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她说罢腰身一个用力扭转紧跟着手肘向后一顶一推正击在上官流云的胸口上。

    上官流云只觉肋骨出传来一阵钝痛紧跟着身子便不受控制般地向后一倒,倒在了青竹床的床板上,龙清寒一个欺身上前压在她身上,身法迅速而果决。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从上官流云手心里夺过了那一个白玉龙纹的瓶子,瓶塞被她修长的指节轻轻一顶便掉了下去。龙清寒皓腕一翻,从白玉龙纹瓶里倒出一枚药丸来,掌心用力一拍便将药丸拍到上官流云的口中,紧跟着撑在上官流云胸前的手肘向上一台便逼迫着上官流云的脖子向后一仰,刚刚入口的药丸便从喉间滑了下去。

    上官流云的脖子被她抵住有些难受,面色也微微变得涨红起来。

    龙清寒见她吞下了药丸便松了力,上官流云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急急咳嗽了几声,半晌才缓过神来,虚喘着气问她:“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心,不是毒药,你先前也吃过!”龙清寒站起身来,低头望向她,乌黑柔软的发丝自鬓角直直垂下,在灵火的暖光下添了几分温和。

    上官流云听她这番话心里松了松,但随后脑海里又立刻回想起龙清寒方才的话,这药丸自己吃过,莫不是那日自己昏迷在上官府上时的那个……

    龙清寒将白玉龙纹瓶重新用瓶塞塞好,放回自己的怀中,转过身背对着上官流云,缓缓说道:“我劝你还是惜命些的好,否则我真的反悔也说不定。”

    “可是,我偏就是这般不爱听别人的劝呢。”上官流云哂笑一声回道。

    龙清寒微微皱了皱眉回头便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吟诵之声:“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青竹缠藤,缚——!”

    龙清寒心下一惊,但随后便听得咯吱一声脆响,身后顿生数十根藤条紧紧将她的四肢束缚住。

    “连神都绑,上官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龙清寒倒是不惊不慌,神情冷然地望着她问道。

    但见上官流云手中正捏着一片竹板,竹板一端尖锐穿透了她掌心薄薄的皮肤,浸染上了鲜血,而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这些藤条便是从这竹板的另一端生长出来,一圈一圈将她紧紧束缚住,挣脱不得。

    “听你之言,惜命。可是我连你的面都未曾见过,叫我怎敢如此轻易……我信你,却也信不过你。”上官流云只觉头脑里开始渐渐昏沉起来,料想应是那药丸的药力开始发作起来。她用力摇了摇头,眯了眯眼,勉强理清了神志,困顿着接道:“所以龙神姑娘今夜便宿在这里吧!”

    她说完掌心一拍,那竹板猛然一震,随后便迅速向后收去,连带着龙清寒的身子也一并被拉扯着向后退,最后落到青竹的床板上。

    “上官流云!”龙清寒厉声喝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被压制的怒意。

    但是话音刚落,便见得一双手从旁探来便要摘她脸上的那银白色面具,龙清寒一惊挣扎着偏过头去,须臾却听得一声温柔轻语自耳畔轻轻传来“愿你安眠,式神大人!”,朝面具上探来的手在隔着银白色的面具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后便垂了回去。

    满心的怒意似是落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没有任何回应,除了一片柔软温暖在不经意间将她紧紧包裹住。

    “我许你,你我性命相托之时,便是睹我真容之日。”

    “好,龙神姑娘,一言为定。”

    窗外春夜的风吹过,有什么东西似乎开始缓缓融化了。

    第28章 月华

    春日里,夜深露寒。

    竹舍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华,清清冷冷幽幽。屋内灵力点起的灯已然熄灭了去,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斜洒在正对的青竹床上。

    上官流云安卧榻上,但许是因着药力渐渐过去的缘故,睡得不甚安稳。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薄薄的竹板,竹板一端略有些尖锐,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而另一端则突兀生出数条竹藤来,相互缠绕,却是紧紧束缚住了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卧在塌外,与她隔了一尺来宽的距离,银色的面具安静地覆盖在她脸上,乍一看似也睡得安稳,但若是细瞧,却也看得出她鬓角已然浸出了涔涔香汗,她手脚都被藤条禁锢住,但却仍然十分不安分地挣扎着,瘦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时还发出细微的□□呢喃来。

    上官流云睡得本就不安分,昏昏沉沉间又隐隐约约听到身旁着一番动响,松弛的神经便又立刻绷紧了起来,她蓦地睁开眼,扭头朝身旁望去。

    这竹屋四下里虽然黑暗,但上官流云常行于阴阳道上,夜视能力自也不弱,故而借着着淡淡的月光却也将身旁人此刻的样子瞧了个清楚,便是连那挂着晶莹汗珠的鬓角也都没有放过,一一收入眼中。上官流云心思陡然一沉,伸手便捉住了身旁那白衣女子的手,但入手一片滚烫让人误以为是摸到了冬日里的火盆一般,上官流云心道不好,这般诡异的温度,纵然是神也未免太不寻常。

    “热……”低低的声音,模糊的话语,整个身子不安地扭动,整个人都仿佛是被置于炭火之上,原地片刻都停留不得。

    上官流云听见她低低的□□声,心下只觉一阵莫名生疼起来,这女子素日里瞧起来总好似散发着一身寒冰之气,哪有像现在这般模样的时候,倘若她一直如此,那先前那般冰冷坚忍的模样背后到底有背负了多少苦楚疼痛,还是说那着所有的一切,都被她脸上那一张银色面具给遮掩了去,才导致自己一直未能发现?上官流云撤去咒力,解开了龙清寒手脚的束缚,将竹板扔到一边,复杂的目光落在龙清寒脸上那张银白色的面具上,她轻轻伸了手想要去揭开那个面具,瞧瞧面具底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手刚一触碰到那个银色面具冰冷光滑的表面,手腕便被一阵滚烫给紧紧钳制住,动弹不得。

    她心下微微一惊,随即低下头去,目光正对上面具下那一对深邃乌黑的眼瞳,心下顿时一惊,只见得那双闪着微光的瞳眸轻轻眨了下,随后面具下传出极为低微细碎的呢喃声:“门外……冰潭……”

    她拉住上官流云手腕的手温度越来越高,身上的热气也越来越重,便是此刻隔着衣服,上官流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弯下身去听见她近乎破碎的重复话语“冰潭……屋外……”心下当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挣开她的钳制,随后两只手分别揽住了龙清寒纤细的腰肢和白皙的脖子,一个咬牙,用劲将她抱起。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故而气力相较平时也显得有些不足起来,怀里滚烫的温度一点一点透过单薄的衣衫蹿到皮肤上,再一寸一寸渗透皮肤,穿过肋骨,浸到胸腔里最柔软的都地方上,一点一点灼烧,烧得上官流云也心急起来。再没有旁的心思去细想着龙神姑娘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症,她一咬牙便用力将龙清寒给抱了起来,顾不得在暗里寻履,赤着双脚便朝外奔去。

    这是自她醒来头一回出屋,但幸得先前在屋中透过窗户朝屋外勘察过,故而如今出了屋子借着月光也能寻到路。

    厚实的土地上小块坚硬的石头将脚底咯得生疼,上官流云皱了皱眉,却是一言不发,一提气,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不过片刻便穿过了扶蒿,奔到了寒潭边上。

    她将龙清寒轻轻放下,伸手轻轻推了推她,急声唤道:“龙神姑娘,龙神姑娘……寒潭到了!”

    龙清寒轻轻哼了一声,扭头望向身旁的深潭,潭水清冽,水底倒映着天边弯月,水面浮动着银华万千。她用手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站起,一步一步地朝那寒潭边上走去,上官流云的目光追着她,见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寒潭,脚步终是在寒潭边上站定。正思量她意欲何为之时,便只听得一阵窸窣之声传来,紧跟着便见一件素白织锦绣的外罩飘飘然坠落到地上,露出里面珍珠白的内衫来。

    上官流云怔了怔,目光却不与自主地停在了那一道颀长的白色背影上,半分不舍得移开。但见那女子玉臂轻抬,手指捏住系在发间的丝带,轻轻一拉,束在脑后的三千青丝便尽数飘落下来,被夜风轻轻撩拨,飘逸柔顺。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除去了外袍的遮罩,玲珑身段便尽数显现了出来。

    这般身姿,只怕当初那一幅画卷都未能捉住半分神韵,天下怎会又这般好看的女子,单是背影便叫人觉着像是溺在了千年的陈酿坛中,心生痴醉。

    正她心思飘忽之际,忽听得寒潭边上的女子虚喘着气低着声背对着她轻声说道:“上官姑娘,谢你送我至此,只是接下来上官姑娘不觉当回避一下吗?”

    上官流云被她这话惊得收回了心神,她微微怔了怔,但随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龙神姑娘宽衣解带应是要在这深潭里沐浴,借着潭水的冰凉浇灭她身上的滚烫。自己虽然与她同为女子,但按着礼数也是应当回避的。

    她思量着转了身准备回竹屋去,但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欠妥,这龙神姑娘方才的模样那般古怪,这若是待会儿又无端生出什么妖蛾子来,没人在旁只怕便危险了。她咬了咬唇,站在原地犹豫着。

    “此处夜深露寒,上官姑娘身子单薄还是回竹屋里的好些。”龙清寒回头瞧她背过身子,赤着双脚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样子,心思微微沉了沉,放缓了语气幽幽道。

    “是吗?不过流云倒是觉着那竹屋中有些憋闷,远不及这山间空气清新,既然出来了,何不趁机汲取这山间灵气以固我修行?所以这去留之事便不劳龙神姑娘担心了,流云保证绝不回头便是!”上官流云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做了决定。

    龙清寒眸光闪了闪,但终是没有多言,只重新背过身去,低低叹了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上官姑娘请自便!”

    上官流云没有回她,只定定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不自觉的颤了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去感受这山间涌动的灵气。

    她自上次重伤醒来之后便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如今五感俱敏,对这天地间灵力的感知也更深入了一分,故而眼下静下心神之时,一丁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尽数钻到她的耳中。

    夜风跃过树梢带起的婆娑声,草间断断续续的蛐蛐声,还有背后清晰传来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上官流云闭着眼,可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上,她脑海里蓦地蹿出方才转身前的那一幅画面来,外衫之下珍珠白的婀娜身姿,褪去那一身里衣又当是怎样的玉骨冰肌?三千青丝垂下,那罩在她脸上的银色面具是不是也会被她一并摘取下来,若是的话,那银色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容颜?真盼能有幸一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这样的想法一出,顿时将上官流云自己也惊了惊,她睁开眼来便觉得有些不妥,方才在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念头,明明同是女子,怎生自己瞧见了她就静不下心神来了?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微微发烫的脸颊,使劲摇了摇头,随后便听见哗啦啦一阵水流声从身后响起,脑海里又冒起那清流沿着玲珑有致的线条流淌下来的样子,水流沿着纤长的脖子滑下,滑过精致的锁骨,滑向……

    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上官流云脑子里嗡地一声,就像是炸开了什么符咒似的,她心下一凛,当即又狠狠甩了甩头,却是再不敢站在原地,拨开前方的扶蒿草便拔腿跑了出去。边跑边用手摸着自己异常燥热的脸,方才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真真太过羞人。

    她脚步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回到了竹屋,原离了那寒潭,那些声响也弱了下来。上官流云坐在床榻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方才将心思重新定了下来。

    此时天上那一弯明月已渐渐西斜至了枝头,天边渐渐显出了暗蓝色,倾身在寒潭中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眸,眸光中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深邃清幽。如雪晶莹的肌肤从寒潭的水面下缓缓露出,潭面上也升起薄薄的水雾来。

    第29章 醒夜

    黎明时分,天光放亮之前却也是天色最暗之时。

    龙泉山腰上的主屋内,灯烛被人小心翼翼地点上,摇曳着淡淡的火光。上官流云屈起一条腿坐在青竹的床榻上,眉心皱起,神色凝重。

    “吱呀——”一声轻响,竹屋的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一道白色的丽影从外缓缓移步进来。上官流云抬头于来人对视,那人乌黑的发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少有的几滴还顺着额前的碎发滴下,滴落到她脸上银白色的面具上。上官流云盯着她,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探索意味。她瞧着那女子一步一步朝自己这边走来,脚步轻轻,落地无声,却又是,步步生莲。

    三步,两步,那女子终是在离上官流云一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了下来。她眸光沉沉,似还有些疲惫之意,但已然恢复了素日那般清冷的模样,周身散出一股寒气来。

    “上官姑娘不是要汲取这山间灵气?怎又突然回来了?”龙清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声问道。上官流云离去的脚步声她方才虽在潭中,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流云行事向来随心,夜里风寒我既要惜命自当是回来。反倒是龙神姑娘你,我今夜救了龙神姑娘你一命,龙神姑娘你却连半个谢字都不言,未免有些不合礼数。”

    “若不是因为你,我又何须遭这精魂破碎的劫?”龙清寒云袖一甩,冷哼说道。

    “精魂破碎?”上官流云闻言陡然一惊,但随即便沉下神色来,严声问:“龙神姑娘不觉此事当向流云解释解释吗?好歹你我日后也将定下命契,龙神姑娘这般模样,让流云怎能放心将性命交付于你?”

    龙清寒冷眸抬起同她对视了片刻,思忖良久,终是暗叹一声,缓缓开口说:“也罢,让你知晓,也无妨。”

    她说完一个凌厉地转身,身子却是轻轻落到了青竹塌上,双腿盘起,稳稳端坐。

    上官流云偏过头瞧着她,只见她明眸轻明眸轻阖,丹唇轻动,默然无声得吟咏着,银光浮动却是比这屋中烛火更加明亮,一声低吟,但见龙清寒一张嘴,却是从口中吐出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七彩明珠来。那明珠安安静静的躺在龙清寒的手心上,晶莹剔透,泛着七彩流光,端的是格外好看,只是那光华似是被什么东西给遮罩住一般,变得有些黯淡。

    “这便是你所谓的精魂?”上官流云的目光落在那七彩明珠上,端详了片刻,敛眉问道。

    龙清寒缓缓睁开眼来轻轻浅浅地点了点头,淡淡道:“龙族修行只得两物 ,一为精魂,二为龙珠,与尔等为人相似,精魂乃操外体,龙珠则掌咒力。此二者相辅相成亦相绊相牵。”

    “所以你方才所言精魂破碎是与龙珠丢失有关?”上官流云抬起头来望着她,挑了挑眉扬声问道。

    “是有关联,却也不尽然。”龙清寒幽幽叹了一声道。

    “哦?此话何解?”

    “自我修行以来,所得灵力本当入龙珠之中,但眼下龙珠丢失故而灵气悉数被精魂所得……”

    “但精魂有限,容不得着诸多灵气,若不将这些灵气散去,精魂便会破碎,若是流云没有猜错,这精魂一旦破碎,龙神姑娘你也会一同身死,不知是也不是?”上官流云打断了她的话,继续接了下去说道。

    龙清寒怔了怔,却轻笑一声,道:“上官姑娘聪慧,清寒佩服。的确,如你所言!蛟龙沉渊,我自夜宿与这寒潭之中,为的便是借寒潭之水散去这一身多余的灵力。”

    “只有这一种法子可行?”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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