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将相 作者:太子姑娘
正文 第17节
将相 作者:太子姑娘
第17节
“慕名?”杜云龄明显不信,嘴角微挑,玩味的看着他。
“杭州城谁不知道,杜云龄的大名。”邵安当然不会被杜云龄牵着转,“没想到能在此偶遇,真是荣幸。”
偶遇?杜云龄有点半信半疑了,他并非在离开牢房之初就发觉被跟踪了,而是到了偏僻的田野,才觉察到身后有人。
他听到了身后那人沉重的脚步声,便知此人不会武功了。故而在纷乱的巷子中,连续拐了几个弯,顺利将人甩掉。
当邵安因跟丢而郁闷时,杜云龄又抄小道绕至邵安身后,见跟踪者不过是个青年,便怀着好奇的心,拍了拍他。果然,转过来的是一副清秀无害的面容,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你……”邵安装作很担忧的看了看对方的伤,“没事吧?”
“死不了。”杜云龄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无所谓的答道。他们戏子,挨打挨罚都成家常便饭了,哪会那么娇弱。
不得不说,和对方初次交锋过后,邵安渐渐被对方勾起了兴趣。如此明丽,如此妖艳,如此……肆无忌惮,怪不得能名扬千里。
“你到底是谁?”杜云龄浑身上下又酸又痛,也没力气和对方耗了。
“在下,刘安。”
“刘安?”杜云龄闻言,瞬间眼睛亮了亮。
这点微小的异样邵安自然不会放过,他漫不经心问道:“阁下听过我的名字?”
“……当然。”杜云龄眼珠一转,掩面笑道,“你知道,汉朝有个淮南王刘安吗?”
话题又向奇异的方向拐去。邵安脸色沉了沉,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淮南王刘安造反失败,最后被杀。
联想到现在的晋王谋反,邵安的脸色更加阴郁了,不知杜云龄忽然提起此典故,到底是何用意。
而杜云龄依旧是一副散漫的样子,瘸着脚,扶着墙向前挪,没挪几步,忽然就摔倒了。
邵安:“……”
杜云龄索性坐在地上,眯眼看着邵安:“恐怕腿断了……”
“在下正巧会些岐黄之术,不如替公子看看?”邵安顺水推舟的提议道。
杜云龄浅浅笑起,“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上回到叶府,邵安又悄悄去晋王那里转了圈,站在门口向里望去,见晋王安静的坐在床上,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的虚无,不言不语。这种安静,是屏蔽了周围所有事物的安静,即使有人在他身边走动、对他说话,他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安静地坐下去。
是的,晋王自从醒来后,就再没开口说过一个字。邵安刚开始以为他光对自己是这样的,后来渐渐发现,即使对旁人,他也是不理不睬。邵安不清楚晋王是不想说而拒绝开口,还是想说却说不出口。
对此,邵安也无能为力,毕竟,他只能医病,不能医心。
邵安正陷入沉思中,忽然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慌忙禀报说:“圣旨到!”
第六十六章:一念仇深出师未捷,一念情断知交零落(三)
皇帝的圣旨要比邵安想象中来的更快些,他整了整衣装,随着小厮到达正厅,发现叶将军、冯彻等都到齐了。
“宣旨钦差已经在衙门公堂候着,只等邵相了。”叶衡见邵安出来,忙迎了上去,心道原来这位就是丞相大人啊,他竟瞎了眼真以为对方只是个郎中。叶衡此刻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知道了。”邵安点了点头,没管那么多,又和冯彻打了声招呼,大家各自上轿,前往衙门接旨。
等他们一行人到时,连杭州的大小官员也到场了。邵安下轿,杭州众官员全到门口迎接,在一群人的拥簇下,邵安入堂,总算见到了前来宣旨的人。
那人是大理寺卿裴绍钧,见到前任大理寺卿冯彻时,忙对自己的老上司拱拱手。而邵安对裴绍钧没什么兴趣,对他旁边站着的人却很有兴趣,因为此人正是刘汝卿。
裴绍钧向邵安见礼后,恭敬的取出圣旨,众人见状整衣敛容,下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淮邵安,忠纯秉正,前因丧丁忧,以尽人子之孝。然杭州事变,此内忧外患之际,亟需安定社稷,朕深切依赖。今特旨起复邵安中书令之职,提调杭州一切军政要务,所至之处如朕躬亲。京兆少伊冯彻,机敏善断,随佐丞相彻查杭州事宜。钦此。”
“臣领旨。”二人再拜谢恩,皇帝这是要夺情起复邵安了,要是往常,定会在朝野掀起滔天巨浪,但因晋王谋反之事,此刻夺情,便在情理之中了。
“邵相请起。”裴绍钧上前扶起邵安,高声道,“邵相和冯大人真是忧国忧民,年还未过完就来此办案,下官深感敬佩。皇上也说本该早些下旨,可那时已过腊月廿六,就先让冯大人去秦淮传口谕,圣旨只好拖延上几日,年后再发了。”
邵安和冯彻心知肚明,他们是未奉旨私自下杭州的,外加假传圣旨抄家抓人。现在皇帝这么一说,明摆着给他们台阶下,将此事给圆了过去。
即使冯彻再愣再一根筋,但皇上的台他哪敢拆,故不再言语。邵安见状讪笑两句,赶紧转话题道:“裴大人也辛苦,大老远的跑来传旨。”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邵相,裴绍钧暗叹口气,将来意表明,“不辛苦不辛苦,圣上说杭州事多,邵相如有吩咐,尽管使唤下官。”
果然是来监督的,邵安冷冷道:“裴大人玩笑了,大家同朝为官,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只希望与大人同心协力,将杭州的事处理好。”
裴绍钧听邵相这是话里有话啊,顿感压力倍增,忙拱手道:“丞相所言,下官铭记。”
随后高官们就晋王谋反的事发表了意见,对此讨论出相应解决办法。等一切事毕,已近黄昏,众人纷纷离府回家。而邵安和冯彻本该回叶府,可冯彻觉得,他们如今身份已明,没必要再住在叶府,可以去住驿馆了。
邵安听完冯彻的建议,淡淡的说一句,“那么,晋王呢?”
“晋王……应该交由专门的人……看管。”冯彻眼瞅着邵安脸色越来越黑,到底没说什么押入牢房这类的话。
邵安咄咄逼人的问道:“冯大人以为,由谁来看管呢?”
冯彻其实很想说,由衙役看管。还好没等他说出口,就被叶衡抢了话,“末将愿意看护晋王。再说晋王体弱,哪能随意挪动。若邵相不放心,可入府亲自看管。”
“冯大人到底是干过刑狱的人,对己也如此严格。那冯大人请便吧,本官看来还要打扰叶将军几日了。”
“邵相入住,是末将荣幸,怎会打扰?”说罢叶衡忙给邵安带路,二人及仆役浩浩荡荡的离去,只留下冯彻还干站在衙门口吹风。
邵安上轿前,忽然想起刚才一直站在角落,闷不吭声的刘汝卿,便侧头对叶衡说:“对了,随裴大人一起来的刘汝卿,叶将军也替他在府里安排个住处吧。”
“是,邵相。”叶衡有点莫名其妙,这个刘汝卿又是何许人也,居然能让邵安特殊关照。
众人回到叶府后,天刚刚擦黑,已到晚饭时分。邵安照例先去了晋王的房间,见他在婢女的服侍下,正在吃饭。那婢女喂给他什么,他就呆呆的张嘴吞咽下去,也不管饱没饱,好吃不好吃。那副样子十分乖巧,也十分呆滞。
邵安想起以前的晋王那么爱闹,这回生病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安静的不像话。邵安看着心中难受,然而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也无能为力。估计过段时间,想开了,也就放下心结了。
晚饭过后,邵安在客房看书时,下人敲门禀报,说刘大人来了。
刘大人?邵安一想,便猜是刘汝卿到了。
“大人。”刘汝卿入室,恭敬的向邵安长揖,“多谢大人为下官安排住所。”
邵安抬头,眼前的少年如新抽芽的枝条般,成长极快。身穿一件青色的长袍,衬得他越发清秀了。
因他父亲刘咏舟的事,邵安对他上了心,常常多加照拂。但这孩子聪明伶俐,很多东西一点就透,邵安对他极其欣赏。
“怎么是你跟着裴大人过来了?”
刘汝卿流利的答道:“大伙都忙着过年,只有下官孤身一人,待在京城也是无聊,索性就接了这趟差事。”
邵安想起刘汝卿家中悲惨状况,唏嘘不已,“来了也好,就当出来散心。杭州这里风景不错,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刘汝卿一听,顿时急了,“各位大人都在忙碌,下官哪敢游山玩水。下官还想多跟在大人身边,聆听大人教导。”
邵安疑惑的看了刘汝卿一样,这人不要清闲,宁愿大冷天的出去办差。也不知是立功心切,还是对晋王这案子感兴趣。不过无论出于哪种目的,邵安都无所谓,他便吩咐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明天随本官去个地方,探望一个人。”
“是何人?”
“是名戏子。此人可能是此案的知情者,他的卷宗你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邵安说罢,起身去书架拿东西,不料站起的猛了,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差点栽倒下去。刘汝卿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了一把,但当他触碰到邵安的手时,却被掌心的一股不正常的热度惊到了,“大人,您在发热?”
“没事。前几天着凉,偶感风寒。”邵安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那次落水后,就时常感到晕眩、无力。这几日越发严重,开始发热了。
上司生病,作为下属这时候本该表达一下关切之情,但刘汝卿却头也不回的走了。邵安愣了愣,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见房门再次打开,刘汝卿端了个水盆又回来了。
邵安:“……?”
“大人,先用冷水冰一冰脸,我待会叫下人去请郎中。”刘汝卿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沾了沾水,递给邵安。
“……不用麻烦了,我略通医术。再说,大晚上的别惊动他人了。”邵安心道刘汝卿也太细致,太入微了吧。不过用手帕敷敷额头,感觉凉凉的,的确舒服多了。
“那大人写个药方,下官去抓药?”刘汝卿提议道,“不看大夫,至少要吃药吧。”
“也好,待会写给你。”邵安取下额头上已经捂热的帕子,拿在手里看了看,见白色的绸缎上绣着一株梅花,傲然绽放,于是问道,“你喜欢梅花?”
刘汝卿一愣,随后谦卑的一笑,“难与青松比碧翠,愿做梅花傲雪霜。”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本官也喜欢它凌霜傲雪的风骨。”邵安评点完后,又问道,“你的观政期结束了吧。如今在何处任职?”
“政事堂下舍人院主书。”
“恩,以后来我身边做事吧,任中书通事舍人。”
通事舍人乃从六品上,负责掌诏命及呈奏案章等事。邵安将他提携上来,并留着身边,颇有栽培之意。刘汝卿欣喜的看着邵安,没想到他真的愿意给次机会,呆了半晌方后知后觉的拱手道:“谢大人。”
第二天,邵安没有按原计划去看杜云龄,而是在刘汝卿的照顾下,休息了一整天。可怜刘汝卿,又是忙着看卷宗,又要照顾病人,真是累的够呛。还好没过多久,邵安的烧就退了。
等刘汝卿跟着邵安出门时,已是三天后了。他跟着邵安左拐右拐,拐进了一条小巷,来到了杜云龄的私宅。
来此之前,邵安已把杜云龄的所有的卷宗给刘汝卿看了,也告诫过他不可暴漏身份。刘汝卿虽然熟读了所有东西,但见到真人后,还是被对方的容貌所惊艳了。
天下竟有这样的戏子,举止间动作行云流水如云风掩暗香,谈笑中声音干净清澈如旷谷幽泉。
不止是刘汝卿,邵安也被杜云龄的百态千面给迷惑了。他不像上回那样妖艳,这回反倒是高贵典雅,如京城中的世家公子。
邵安心中赞叹,像他这样的戏子,才算真正是戏子。台上做戏,台下依然让人看不清他的本性,让人分不清真假。
“刘公子贵脚踏于贱地,蓬荜生辉呀。”杜云龄将人引入正堂,又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邵安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刘卿。这位是大名鼎鼎杜云龄,杜公子。”
杜云龄摇手笑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不过是区区一戏子。蒙两位公子不弃,叫我龄官吧。”
刘汝卿拱手道:“龄官兄,在下表字卿璇。”
“卿璇小弟。”杜云龄含笑叫了声,而后又对邵安道,“寒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柚子茶,望二位见谅。”
“此茶润喉,甚好。”邵安乘杜云龄去取茶具时,留意了他脚下步伐,问道,“腿可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杜云龄又来回走了两步,表示没有大碍了。
邵安点头,那天他为杜云龄检查过后,确定脚只是崴了,并没有断。否则他怎么可能拖着断腿,走了那么远的路,还顺带甩了跟踪者?
“那日多亏刘公子,既帮我看腿,还送我回家。今日就以茶代酒,以表谢意。”说罢将泡好的茶敬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邵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场面其乐融融。
刘汝卿默默在旁一边听着一边喝茶,心想着该怎么把话题往晋王身上带,还没想好呢,却听杜云龄话锋一转,说:“你们知道么,晋王谋反了。”
“噗——”刘汝卿一口茶给喷了出来。
第六十七章:一念仇深出师未捷,一念情断知交零落(四)
“卿璇小弟这是怎么了?”杜云龄吃惊的看着刘汝卿,看他被呛的用带有梅花的手帕捂着口鼻,剧烈的咳嗽着。
邵安在旁无语抚额,像他这样,一点小事就反应的如此激烈,差点就露出马脚了,还怎么去套别人的话啊。
刘汝卿咳了几下,终于缓了过来,心虚的擦擦汗,掩饰道:“咳咳,我只是太……太惊讶了。”
杜云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你还不知道啊。”
邵安打掩护道:“舍弟不太关心外面的政事。”
“明白明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嘛。”杜云龄爽朗一笑,双方很有默契的揭过此话题。
“晋王去谋反,真是吃饱了撑的。”杜云龄冷言嘲讽几句,又好奇的问道,“不知,会判什么刑?”
“这个,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吧。”
“对哦,毕竟是皇家的事。”杜云龄抿一口茶,迟疑道,“皇上他……对晋王好吗?”
邵安闻言,双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浅笑道:“龄官说笑了,我等平民怎么可能知晓。”
杜云龄一拍脑袋,“哎呀,看我糊涂的,当我没问吧。”
邵安意味深长的看了杜云龄一眼,说道:“算起来,我们三人中,应该是你最清楚内|幕的吧。”
“哪有哪有。我不过是个戏子,要是清楚内|幕……”杜云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顿了顿才接道,“就好了。”
“一般来说,谋反是要株连九族的。死,是难免了。”
杜云龄端茶的手轻微一抖,茶水泛起|点点涟漪,“真的不能免去一死吗?”
“除非……晋王谋反有幕后指使,他是从犯,便可免去一死。”邵安说完,颇为期待的看向杜云龄,仔细的研究着他的面部表情。
而杜云龄则是一脸惆怅,眉尖轻颦,“恐怕,没有幕后主使。”
邵安见他表情没有掩饰作伪的痕迹,不由诧异道:“他好好的王爷不做,干嘛要谋反?”
杜云龄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邵安带着走了,忙打哈哈道:“我一个唱戏的,哪会知道王爷的心思。”
邵安笑笑,不再细究。
从杜云龄私宅出来后,刘汝卿问邵安,“大人觉得杜云龄说的是真是假?”
邵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半真半假。”
刘汝卿又问:“大人觉得,杜云龄知道多少?”
“晋王知道多少,他就知道多少。”邵安从今天的试探中发现,杜云龄言语之间十分关心晋王生死。而晋王对朋友,一向知无不言。
与此同时,当邵安秘密调查杜云龄的时候,叶衡和冯彻二人,也在派兵派捕快,再次全面搜查杭州。可他们快把杭州城翻了个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等邵安问搜索结果时,叶衡垂头丧气的告诉他,“暂无发现。”
邵安吃了一惊,“这么多天,居然什么都没搜到?他们要谋反,总得要钱要人吧。你们有挨家挨户查吗?”
“查过了。”叶衡辩解道,“每户人家都带当地保长确认过,而且衙役也挨个对过户籍,并无可疑之人。”
“这就奇怪了,没有人如何起事?杭州城的士兵呢,你确定其中无谋逆者?”
“确定。”叶衡在杭州到底待了好多年了,对手下的兵还是十分了解的。
邵安坚决不相信这个结果,晋王就算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光带着王府那些个仆人、属官去攻打衙门吧?故而言道:“一定还有暗藏的势力。不把他们藏在暗处的兵力清理干净,杭州便无一日安宁。”
“末将领命。”叶衡心中叹气,又得全城大搜查一遍了。
“另外,告诉冯大人和裴大人,明日随本官去晋王府书房和密室看看。”
“是。”
自出事后,邵安这是第一次踏入晋王府的大门。他回想起曾经来时,这里还是个富丽堂皇的府邸。如今却是尘埃满地,荒凉无人的空宅。
叶衡带着邵安、冯彻和裴绍钧三人,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来到了晋王府的书房。
自那日抄家后,晋王府这个藏有兵器的书房,一直被叶衡的亲兵把守着。这段时间,冯彻拿着叶衡的令牌进来查看过几次,而邵安和裴绍钧二人则是第一次来。
众人走入书房,四下打量。邵安来过晋王府多次,但没怎么注意到这件书房。毕竟,晋王是一个不爱读书,喜欢玩乐的人,书房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
于是邵安想起徐七曾说,晋王每日在书房读书,研究字画。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晋王能在枯燥的书房里待上几个时辰了。
冯彻走到一个箱子前,拿出一幅画打开,对邵安说:“邵相,淑妃娘娘的字谜画,又出现了。”
邵安早就通过徐七知道了此事,故淡淡然道:“此乃淑妃遗物,晋王说要睹物思人,是本官让人从刑部中取回的。”
冯彻冷笑一下,不再作声。
裴绍钧和叶衡却不知通敌案的事,二人疑惑不解,“这幅画有什么玄机吗?”
“当年查通敌案时,此画乃破案之关键。”冯彻解释道,然后又指着画中题诗,分析字谜。
邵安看他们三人在专心看画,便又到处走走看看,忽然,他在书柜旁停下了脚步。
书柜的下方,露出一白色的手帕,邵安弯腰捡起,打开一看,发现那手帕的一角,赫然绣着一朵鲜艳的梅花。
梅花!邵安心惊,难道刘汝卿来过这里?
这间书房和密室是有重兵把守的,刘汝卿居然能溜进来,并在翻看书柜中,遗失了手帕。邵安心中疑团万千,他到底为何要来杭州,为何要潜入书房,又在翻找什么东西呢?
邵安用手抚摸了下帕子上的梅花,乘着其他三人还在研究字画时,偷偷将手帕藏入袖中。
未几,冯彻终于讲解完了字画,来到书柜前,轻轻扳动机关,书柜挪开,一个漆黑的大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邵相、裴大人,这就是密室。”叶衡讲解道。
邵安向里张望了一下,“进去看看。”
一间矮小简陋的密室,里面摆了几箱子兵器,从墙上凹凸不平的凿痕来看,很明显是近几个月才挖的。邵安摸着密室粗糙的墙面,戏虐道:“这真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谋反啊。”
其言下之意,则是认为东西不可能只有这点儿。而且,至今为止没有发现叛军。
叶衡顿时脸上无光,这是怪他们搜查不力啊。冯彻倒还好,很平静的接话道:“是啊。没有谋反所需的人力物力,也没考虑到失败的后果,晋王的确不是谋反的料。”
这话令邵安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心道冯彻该不会那么单纯的以为,所有兵甲都在此处吧?
众人又在密室转了一圈,依然没什么发现。邵安便说:“今天就到这里,回吧。”
几位大人正准备离去,门外的小兵忽然禀报,平叛的禁军到了。
叶衡闻言,激动的快要流泪了,这下皇帝的禁军来了,他们这些地方军终于可以退居二线了。裴绍钧和冯彻也松了口气,有禁军坐镇,即使杭州仍埋伏着隐藏势力,也打不过以一当十的禁军护卫,他们的压力便减少许多。
邵安本来很淡定的听着,忽然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心中一动,忙问报信的人,“来平叛的是哪位将领?”
小兵答:“是怀化将军。”
“李洪义!”邵安惊讶,怎么会是他?
第六十八章:一念仇深出师未捷,一念情断知交零落(五)
前有裴绍钧,后有李洪义。皇帝让裴绍钧来此的用意,显然是让他督查办案的。然而为何要派李洪义平叛,邵安却猜不出了。毕竟李洪义和晋王关系亲密,最重要的是,皇上难道不怕晋王破釜沉舟,将所有秘密全盘托出吗?
邵安心中疑惑重重,心道圣意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清波门外,李洪义抬头仰望着这座享有盛名的杭州城,城墙上的覆盖在弯弯曲曲的藤蔓,在冰雪的雕琢下,宛如仙境。但李洪义却没有沉溺于美景之中,他以军人的目光敏感的发觉,城墙过于低矮破旧,一旦战火起,敌人很容易攻进去。
然而这里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而非春风不度的边关重镇,不应在此点燃硝烟。
大军驻扎城外,李洪义仅带领李洪辉、徐磊等几名亲信进城,拜见丞相。
时隔多月,兄弟二人再次相会。
验查过关防印信等等手续,走过所有流程后,邵安终于可以和李洪义单独相处,说会儿话了。
见哥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邵安估计他还未吃午饭,便邀请道:“还没吃饭吧,不如一同去哪喝两杯?”
“不了。”李洪义义正言辞的拒绝道,“末将想先见见晋王。”
邵安一愣,迟疑了很久,才下了决心,“也好。王爷现下在叶府养病,我带你去吧。”
邵安和李洪义到叶府时,晋王刚吃罢午饭,婢女们正在收拾碗筷。晋王一直垂着目,对一切漠不关心似的,连邵安他们进来都没有听到,或者说,根本不想听到。
由于失忆,李洪义曾想了很久,也没有回忆起他与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有什么交集。但想到当初要不是晋王的话,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更不会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弟弟,因此心中对晋王万分感念。可惜还未等他好好谢恩,晋王却在突然消失了踪迹,就像是从来没有到过京城。
如今李洪义再见晋王,哪有半点顽皮活泼的样子?仿佛一夕之间,性情大变,变成了一个安静腼腆的少年。
“你们先下去吧。”邵安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将房中的侍婢全部清走。
李洪义拉来凳子坐下,笑着对晋王说:“王爷,我来看你了。”
晋王低着头,看都不看李洪义一眼,只是痴痴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要说晋王不理会自己,那是情有可原的。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李洪义,是他心心念念,想见却见不到的李洪义啊。可晋王,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瑾……”邵安一急,差点在洪义面前露馅,忙改口,“晋王,李将军来了,是李、洪、义,李将军。”
可惜这番呼唤并没有唤醒晋王,他仍旧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这时李洪义也发觉了不对劲,便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直接抓住晋王的肩膀,使劲摇了摇,“晋王爷,说话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邵安在一旁端详着晋王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在晋王的眼神中,只有无尽的空茫……
李洪义呼唤良久,却唤不醒他,悲痛之际,起身质问邵安:“王爷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曾……投河,救上来后就再没开口说过话了。”一提起自尽的事,邵安内心不安,说话也没了底气。
晋王自尽的事并没有传出去,李洪义第一次听说,顿时又惊又怒道:“投河?自尽!虽然晋王他谋反不对,但你们也不能把他逼上绝路啊!”
“我没有逼他。”
李洪义听后心中更为不满,替晋王打抱不平道:“可为什么用如此激进的做法,派人查抄了晋王府,你这样做,就是在逼他死。”
“不是……”抄家这事是解释不清楚了,邵安真是比窦娥还冤,可他知道,一旦哥哥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晋王的病,我会替他医治的。”
“能治好吗?”李洪义明显不信,口气中带着深深的怀疑。
邵安并没有回答,他看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晋王,怎么也不敢想象,那么活泼可爱的人,竟然会疯?邵安强行抑制住自己发抖的双手,心底不停的暗示自己,不过是小病,一定能治好。
“真的治得好?”李洪义又问,“你保证,他一定能康复。”
“我保证。”邵安闭眼,“你先出去吧。”
李洪义迟疑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出去!”邵安忽然厉声喝道。要是李洪义再不走,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李洪义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想了想还是先别招惹丞相了,掉头转身而去。
等李洪义走后,邵安坐在晋王身边,静静的看着他,而后抓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的把了一次脉。然而脉象显示,一切正常。
其实邵安并不能确定,晋王是真疯还是装疯。因为没有人能够令一个装疯的人清醒,就如同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瑾琪,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你若是不想理我,我走。但你别这样,别吓我们。”邵安不知晋王能不能听进去,抓住他肩膀晃了几晃,“至少你也要看看洪义啊,你不是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吗?你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吗?”
可晋王仍无反应。
“我不再阻止你了,你去向他说吧。把你想说的、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对他说吧。”说着说着,邵安倍感无力。在晋王失心疯和李洪义得知真相这两者之间,他宁愿选择后者。只要晋王能恢复正常,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然而老天爷却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以往那些所谓的担忧——邵安所担忧的,高巍所担忧的,那些不想让李洪义知道真相的人,他们所担忧的——现在看来,多么像一个笑话。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当晋王真的见到了李洪义时,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了。
※※※※※
永康十六年。
安儿真没想到,原来苏瑾琪也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他不爱皇位,偏爱戏曲。一天到晚不读书,净琢磨该如何逃学,去外面玩。于是当苏瑾琪得知,安儿是成功逃离家庭束缚的典范时,他便时时刻刻缠在安儿左右,请教离家出走方法。
苏瑾琪的举动,严重打扰了安儿的日常生活,到最后,连李洪义都看不下去了。李洪义好不容易逮了个苏瑾琪不在的时候,凑到安儿身边,问他:“那小子天天赖着你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打发了。”
“怎么打发?”安儿闷闷不乐的反问道,他对此事也苦恼多日了。
“要不,下次他来,你就躲起来。”
“想得太天真了吧,藏哪去啊?再说他是王爷,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清楚我在哪了?”
一计不成,李洪义又想了一计,“他不走,你走。给安王说一声,让咱俩出京城转转?”
安儿翻翻白眼,“转完后还不得回来?治标不治本。”
“唉。”李洪义黔驴技穷了,抱怨道,“你说安王咋不管管他这个弟弟呢。”
“连皇上和淑妃娘娘都管不了,安王怎么管。”安儿唉声叹气道,“果然,天下父母最疼小儿子,从小捧在手心里,不能打不能骂的,能不养成无法无天的脾性吗?”
“不能打不能骂……”李洪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发出“嘿嘿嘿”的笑声,自个乐起来了。
安儿一听这声音,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哥你笑得好渗人,又想到什么馊主意了?”
李洪义这回却卖了个关子,十分自信的拍拍胸脯,“安儿,放心,包在哥哥身上,我一定让那小子,永远不会再烦你了。”
不得不说,有时想的太多反而坏事。像李洪义这样的武人眼中,凡事都可以用暴力解决,简单粗暴又直接。对付苏瑾琪这类油盐不进的人,还真绝了。
于是说干就干,在苏瑾琪再一次来到安王府,想见安儿时,李洪义成功的把他截住了。
苏瑾琪一点没有感觉到危险临近,十分友好的打声招呼,“你是安儿他哥哥,叫李洪义吧?”
李洪义没有答话,只是捏了捏拳头,活动活动筋骨,斜着眼十分挑衅的与苏瑾琪对视。
苏瑾琪皱了皱眉头,“本王是来找安儿的,没事的话,你先退下吧。”
“有事,安儿他不能见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会打到你不敢再烦他。”说罢,一拳揍到苏瑾琪脸上,将他抡出几尺远。
“你、敢、打、我!”苏瑾琪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洪义,瞬间火冒三丈,燃起了熊熊斗志。
李洪义是谁,那可是安王府隐卫中的顶尖高手,对付苏瑾琪那三脚猫的功夫,那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苏瑾琪和李洪义打了半天,除了自己挨了好几下拳头,摔了好几跤之外,连李洪义的衣角都没碰到。
二人的打斗声引来了附近的下人,他们一看晋王爷这种狼狈样,嘴长得老大,连忙手忙脚乱的上前,几人抓手,几人按头,制止李洪义。苏瑾琪一看李洪义双拳难敌四手,一时分不开身,立马乘机扑上去,把李洪义扑倒在地,一通乱打。
李洪义也急了,大吼一声挣脱拉他的那些人,也不顾上什么章法,对着瑾琪直接乱打一通。于是当安儿收到消息赶往现场时,那两人拳脚相加,互相撕扯,在地上翻滚的正欢呢。
周围的下人急着分开他们,但又怕伤了晋王爷,故而所有人都去拉住李洪义,没人敢动晋王。安儿一看这怎么能行,哥哥不就吃亏了吗,忙拽住苏瑾琪的手拉偏架,害得苏瑾琪又被李洪义踢了两脚。
于是拉架的是越帮越忙,场面更加的混乱了。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安王到来,安王喝了一句,“全都给本王住手。”地上躺着的两人,旁边拉偏架的一堆人,通通停手了。
“王爷。”下人们纷纷下跪,安儿看了看安王铁青的面庞,偷偷拉了拉李洪义的衣角,拽着他跪下了。
苏瑾琪拍拍身上的土,挣扎着站了起来,委委屈屈的叫了声:“五哥。”
安王忙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晋王扶去客房。再派人去请御医,为晋王诊治。”
下人们唯唯诺诺的应了,顿时一哄而散,只剩下李洪义的和安儿还跪在原地,等候发落。
第六十九章:一念仇深出师未捷,一念情断知交零落(六)
安王看着脚下跪伏的兄弟二人,哪有半点肆意妄为的样子,一动也不敢动的,乖的跟小猫似的。但安王明白,他们不过是暂时收起了爪子,表面顺从,心里指不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安王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直到晾了他们许久,才问道:“谁先动的手?”
“我。”李洪义一人做事一人当,毫不迟疑的承认了。
安王继续问他:“为什么打架。”
“他欺负我弟。”
“所以,你为你弟弟打抱不平,就来欺负本王的弟弟?”
“这个……”李洪义卡壳了,抬头尴尬的看着安王。
安儿跪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听到现在,才能确定王爷并没有真正的生气,故而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那本王也要为自己的弟弟报仇,是不是该欺负欺负你啊。”
“这个……”李洪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安王厉声训斥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打你五十板子,服不服?”
“……服。”李洪义垂头丧气的答应道。
安儿闻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窃笑了一声。
“还有你,笑什么笑,别以为自己没事了。他五十,你三十,服不服?”
“我什么也没干啊。”
“是啊,无作为。”
“不不不。”安儿急忙改口,“我……我拉架了。”
“是啊,拉偏架。”
安儿:“……”
这回轮到李洪义乐不可支了。
二人听训完毕,起身去刑房领板子时,刚走没多久,就看见换了衣服、处理完伤口的苏瑾琪迎面而来。
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安儿问道:“怎么办。跑?”
李洪义同意,拉着安儿的手,立马掉头狂奔。
苏瑾琪反应也十分迅速,一边追一边喊话:“别跑别跑,站住别跑!我不打架,我就跟你们说句话好吗?”
安儿和李洪义闻言,半信半疑的看了眼身后的晋王,渐渐停下了脚步。后面的晋王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看着李洪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其实……我想对你说……你功夫真好,教我吧。”
李洪义和安儿惊诧的对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晋王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笑泯恩仇。
※※※※※
晋王的病,请了好几位名医,都不能确切诊断出病因。有的说是失心疯,有的说是离魂症,开了些摄魂汤、合魂丹、舒魂丹等药,让晋王服用几天试试。
邵安本因查谋反的事情自顾不暇,现在加上晋王犯病,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内忧外患之际,刘汝卿又来禀报说,杜云龄求见。
邵安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在叶府?”
刘汝卿解释道:“他不是来找您的,是来找丞相大人的。”
邵安听明白了,问道:“他有何事?”
“他,想见晋王。”
“不行。”邵安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刘汝卿想到杜云龄跪在门口,一副不让我进我就跪死在这里的样子,心生不忍,帮他求情,“不如,让他见见,或许晋王爷的病,就能好。”
邵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一针见血的说道:“杜云龄他在门口闹?”
“是。他正跪在门口,门房怎么劝也劝不走。”
邵安叹气,“算了,你带他来见我。”
杜云龄再次见到邵安时,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没料到邵安会穿着官服见他,于是站在那儿,纠结着到底该跪不该跪。想他杜云龄台上唱戏多年,台下做戏多年,从没像今天这样,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邵安了。
“请坐。”邵安见他站在原地迟迟不动,率先开口,替他解了围。
杜云龄讪讪笑道:“您居然是堂堂相爷,哎呀,草民眼拙,真是……”
“别装了,你早知道本官是谁。”邵安打断他的话,心想杜云龄当真以为能骗过他,还真是小看了自己。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给杜云龄狠狠一击。他本以为邵安被他蒙在鼓里,甚至觉得当朝丞相不过如此。可现在才知道,人家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懂了,其实,你是故意给我的暗示,以此来判别敌友。若我猜出了你的身份,则为友;反之,是敌。”
邵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来找晋王何事?”
“我听说,晋王他……病了。”杜云龄到底没忍心说出“疯了”二字,因为他也不相信,一向天真任性,无法无天的人,竟然会疯?
邵安心道,这人果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打探晋王的消息,连晋王疯了这种隐蔽的事,也如此快就知晓了。
“你想见他,用什么交换呢?”邵安当然不做无本买卖,这回从杜云龄的嘴里,一定要套出些东西。
杜云龄静了片刻,虽然晋王曾对他说起过邵安多年前的往事,知道他们关系极好。但人心难测,邵安现在是丞相,真的能待晋王一如当初吗?
杜云龄迟疑不决时,邵安也看出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和自己一样,顾虑重重。于是邵安给他施加压力,起身作势要走。
“丞相。”杜云龄一下子就急了,所谓关心则乱,眼见晋王病重,他哪有心思再和邵安周旋。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拽住邵安的袍角,“我说,我什么都说。”
邵安松口气,扶起杜云龄。二人坐定,杜云龄从胸口处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枚玉佩。
邵安一见到那玉佩,大脑“嗡”的一下就蒙了,他直接从对方手中抢过玉佩,仔细的反复翻看。
而这玉佩,正是他当年送给晋王,后来从敌国将军那里收缴,现在理应存放在刑部的玉佩。
“你从哪得到的?”邵安厉声问道。
杜云龄答道:“这是晋王送给我的。”
“什么?”邵安惊诧万分,“你仔细说来。”
杜云龄细细回想道:“那天,晋王似乎心情不好,喝了酒后,来偏院找我。他说起他的母妃,还有……今上。”
邵安茅塞顿开,他想起在京城见面时,晋王曾说的话。他说:“我不是怪五哥这个……我没有怪他。别看我平日里糊里糊涂的,其实,我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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