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正文 第4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第4节
陈慕之以前和他告白,他明知道应该只是稚气未脱的玩笑,可是心里还是有了个挥之不去的影子。但是现在才觉得有点可笑,陈慕之即使非要喜欢一个男人,也应该去喜欢秦沐川那样漂亮高贵、洒脱大气的人物,而不是戏弄他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
君顾洗抹布的时候,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看了一眼,脸上的巴掌印已经很浅,但仔细观察,还是有些痕迹,嘴角的伤痕也并未痊愈。
君顾突然想到什么,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那面目越来越扭曲模糊。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己和唐鉴已经纠缠了十几年,他怎么可能跳出这泥潭,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自欺欺人,再清清白白活一遍呢?
就像洗手池里的抹布一样,它本来也是块毛巾,渐渐地没了价值,就沦为抹布,不会有人再拾起那块抹布,欣然擦脸的。
即使那抹布洗过晒干,依旧光亮柔软,有人不小心扯下他擦了手洗了脸,但是只要旁人厉声提醒道:“那是块抹布!想必不论是谁,都会大惊失色地甩手丢掉。
君顾洗净了抹布,又洗了手,棉花围着他打转,他又回到客厅,看了一眼房门依旧紧闭着的书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棉花啃了君顾拖鞋许久,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垂头丧气地去挠书房门,挠了半天,书房门终于开了,陈慕之拽着若有所思秦沐川走了出来,最后还别有深意地瞪了秦沐川一眼,让他别说漏了嘴。
陈慕之拽着秦沐川走到君顾那里,把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秦沐川就自来熟地挤到君顾身边,笑道:“君顾是吧,你好你好,这是我名片,慕之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以后有什么忙,别客气来找我。”
陈慕之没好气地揪着秦沐川的领子,嫌弃道:“你那地方都是吃喝嫖赌声色犬马的地方,你别给我带坏君顾了!”
君顾看着在一旁打闹逗嘴的两人,就连棉花都被他们的气氛影响激动地在两人身边小声“汪汪”了两声,君顾苦笑了一下,攥紧了拳头,突然有点羡慕,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渣一样的对手==!
“那个……”君顾小声打断道:“秦先生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吗?我去准备……”
“吃!”秦沐川马上答道,不顾陈慕之嫌弃的眼神,大咧咧地抱起棉花往沙发上一座,一派大爷的样子。
君顾局促地点了点头,就往厨房走。今天不只是怎么了,做饭总是走神,切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地切到了手指和指甲,不过幸好伤口很小,就是指甲断开有一些疼痛,做事情的时候有些不方便。
手受伤动作自然有点慢,而且今天总奇奇怪怪地切土豆条一不留神切成了土豆片,往锅里倒调和油又一不小心倒成了胡麻油,君顾整个人到了最后混乱地有些痛苦,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下,让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清醒过来。
不过做饭时间虽然长了一些,好在做出来的东西尚且可以,陈慕之和秦沐川吃得很开心,棉花也在吃了狗粮后还津津有味地吃着君顾特意留给他的胡萝卜牛肉饭。
桌上的菜很快就见了底,秦沐川边吃边道:“好手艺啊,君顾做饭真好吃啊,陈慕之这家伙还挺有口福……特么的,我怎么就天天吃外卖啊……”
芥兰牛肉还剩最后一片牛肉的时候,陈慕之毅然决然伸出筷子要从秦沐川的魔爪里抢下来,秦沐川可不答应,筷子噼里啪啦地和陈慕之的筷子打架,叫嚣道:“最后这片是我的!丫的你都吃多少了!有你这样和客人抢食的吗!”
陈慕之毫不手软,使筷子灵活地像是使手术刀一样,眼疾手快把最后一片牛肉抢过来,又故意把糖醋排骨最后两块排骨也倒自己碗里,瞪着秦沐川道:“哼,是我的,都是我的,你小子都吃多少了,还抢!”
秦沐川吃掉了最后一筷子清蒸鱼,笑得肚子疼,捂着笑岔气的胸口道:“哎哟喂医生啊,没见你这么护过食啊,你丫怎么对别人都恁好,偏偏老是针对我,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陈慕之没好气地把碗里的东西吃掉,看着秦沐川觉得这家伙自恋自大又混不吝的程度简直和沈皓越来越有的一拼了!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挖苦嘲讽,都用在和这两个混小子斗嘴上面了!
君顾看着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的两人,有点插不进话的黯然,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觉得切坡的指甲有些疼,正有些坐立不安,突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君顾听出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心下松一口气,赶紧起身逃离餐桌旁边。
到了茶几时候,却有点不敢伸手接电话了,事到如今,能给他打电话的,想必除了唐鉴,也没什么人了。
君顾不接,手机就一遍遍响,响的秦沐川都有些侧目了,君顾只得拿过手机,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君顾?”
“……”
“哥……你,你现在在哪里?”
君顾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我在一个朋友家暂住……”
“哥。”唐鉴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有点疲惫,刻意放温柔道:“哥,我错了,我那天不该打你,你回来吧……”
君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唐鉴继续劝道:“哥,都怪我,脾气不好,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了。哥,你回来吧,在别人家里住着,非亲非故的,始终不是办法啊。”
君顾喉结滚动了一下,瞥向秦沐川和陈慕之,过来一会儿,才小小地叹了口气。
唐鉴听他叹气,声音也闷闷地说:“哥,哥,我错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最近压力有些大,公司里年后换届,我现在和人争财务总监,每天明争暗斗不可开交,我是真的太累了。哥,要是我能顺利升职,年薪就能有二十万了,我才二十八岁,再等几年,我奋斗到年薪百万的时候,你就再也不用吃苦了。我以后,也不对你发脾气了,床上那种事情,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做,我也会少做……”
听君顾那里没什么反应,唐鉴焦急道:“哥你信我好吗?我这两天一个人回了一趟你住的屋子,觉得难过死了。我看着你送我的那幅字画,又看了你收在抽屉里好好包着的那个泥人,那是我上大学前送你的,没想到你一直留着……哥,我知错了,我知道你在意我,你回来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唐鉴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迫切而真诚,说道最后像是后悔的要哭了一样,低哑富有磁性的男声,带着让人心悸的颤抖,甚至可以从那样的声音里,依稀想象到他现在的表情是多么焦急恐慌,又带着伤心。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唐鉴会蹲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膝盖,表情焦急而诚恳,语言迫切而真挚,似乎有一种急于把心剖出来给他看的冲动一样。他就被这样的表情和语言欺骗了那么久,根本没办法,那样满是真诚热切,甚至氤氲泪水的眼,深深地望着他,让他无一例外地去相信,然后跌入更深更黑的深渊,看着他出尔反尔,看着他翻脸不认人。
君顾最难过的时候,感觉心痛的稍微呼吸一下,痛感都会刺遍四肢百骸,眼泪也流干了,喉咙都嘶哑地发不出任何一句谴责质疑的话,真正痛起来,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嗓子眼里每冒出一个字,身上积蓄的一点力气就会消散殆尽,他会站都站不起来。
但是后来痛得太多太深了,心也就麻木了,他告诉自己不要抱任何期望,或许就不会那么不堪了。
可是唐鉴,还是一如往常,握着他的弱点,用那些不切实际的诺言吊着他,一遍遍的认错哀求,真诚到让一个心如死灰的人都不禁动容。
他没办法啊。他天生不是绝情的人,而且走到这步,有哪个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活到三十几岁,竟然都是错误的,他已经一无所有,总不能连自己存在的价值都否认了,那样还活在世上做什么呢?
在他最年轻最有活力,人生最有希望的时候,他都是为唐鉴而活着的,如果真的能和唐鉴一刀两断,那他的前半生就都被否定了。
唐鉴说不准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将他牢牢捏在手心,肆意打骂对待,等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再将那些还略有余温的过往拿出来眼泪婆娑地求他看一眼,让他回忆,让他心软。
☆、一夜回到解放前
“哥……”唐鉴看君顾还没有动静,哀求道:“哥,你想想吧,我从八岁见到你,现在都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我们相依为命,早就是比血亲还亲的亲人了,我们之间的瓜葛是永远都撇不清的,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啊。哥,外面人心叵测,朋友什么的,哪里能靠得住。你住一两个礼拜,或许有人收留。你要是住十年二十年呢,人家不要结婚生子过日子吗?哥,你不要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外人哪那么容易就靠得住啊……”
君顾捏紧了电话,看着陈慕之状似无意却频频转头望过来的关切眼神,心中苦涩难辨,他其实根本不了解陈慕之,他根本不了解任何人。
即使他和唐鉴一起长大,他都不懂唐鉴的心思,他真的不懂怎么会有人这么反复无常这么善变莫测,他甚至有时候觉得,唐鉴能够把人的心都剖碎了心中还泰然自若,只有面子上伪装地挤出几滴眼泪,难道他都不知道人心是肉做的?
两人明明一起长大,吃得是一样的饭,读的是一样的书,唐鉴接受的教育也远比他多,可是为什么,他却根本看不清唐鉴的心。
想想最初,唐鉴还是少年的时候,对他也是很好的,单纯的兄弟关系,两人相依为命互相照顾,有一点好吃的都想着对方,冬天最冷的时候唐鉴握着他的手给他取暖,笨拙地煮饭给生病的他吃,为了给他买药甚至想到卖血。
可是后来,怎么人就变成那样子了呢?还是,其实是他从来就没看清真实的唐鉴。
君顾叹了口气,张口干巴巴道:“好了。我会回去的……”
没有再听唐鉴电话那头如释重负的感叹,君顾挂了电话,认命地捏紧了手机。
他早就撇不干净了,莫不成还真妄想洗尽前尘,重新来过?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况且,他这样和世界都没有什么联系的人,要和谁重新来过?
一起长大相依为命的人到了最后尚且面目全非,他还能信任谁呢?
自打君顾接完电话,陈慕之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对劲,秦沐川也不跟着闹了,就连棉花也慌张地望来望去。
君顾收拾着桌子上的盘子,掩饰道:“我、我先去洗碗了……”
陈慕之很有一些要处理“家务事”的自觉,开口就无情送客,秦沐川本来也是忙人,没打算多呆,去车里把给陈慕之带的一些年货卸了下来,和陈慕之一起搬了进去,说道:“哎,医生啊!还有十来天可就过年了,孤身一人实在寂寞的话,可以来找我哦,帮你暖床~”
陈慕之看了一眼低头默默擦桌子的君顾,狠狠敲了秦沐川脑门,秦沐川在陈慕之发怒前揪着陈慕之毛衣把人拽到大门口,瞥了君顾一眼挑眉道:“喂,真是朋友?没骗我?一个普通朋友你盯着人家背影儿的时候眼睛珠子都不转一下?!”
陈慕之没好气道:“走走走,门在后头呢别给我添堵……”
秦沐川被陈慕之往门外推,笑道:“哎哎,我说你口味够纯够原生态的啊,卧槽我说我酒吧里那么多人上赶着贴你,你都不冷不热,老子这样的你都不动心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呢……”
陈慕之瞪他:“别瞎说。”
秦沐川摊手:“哎,你呀,条件这么好,你知不知道现在圈里你这种男人最吃香了。那种霸道张扬独占欲强的,真是搁谁谁受不了啊……我说,你别是真想不开吧,你这想要啥样的没有啊医生……”
陈慕之揉了揉秦沐川头发,觉得太多发蜡弄得头发硬的有点硌手,陈慕之苦笑道:“行了,走吧,我心里都有数。”
秦沐川撇了撇嘴,拍了拍陈慕之肩膀扭头上了自己那辆银白色的跑车,朝陈慕之挥手示意了一下,戴上墨镜绝尘而去。
陈慕之回头,恰巧看见君顾站在他身后,有点局促又脸红地望着陈慕之。
陈慕之手上还残留着秦沐川头上发蜡的感觉,不知怎么的,有点不自在地钻了攥拳头,刚要笑着和君顾说两句话,就听见君顾开口道:“陈医生,我、我要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夜回到解放前。。。为医森掬一把同情泪。。。。
☆、不能自拔的陈医森
这几天医院所有医护人员全都默契地避开11楼,能让主任签字的绝不劳烦他们年轻帅气的院长,纵然小姑娘俏媳妇前几天还兴致勃勃地和院长搭讪对院长邀约,这两天见到院长就溜着墙边走。
陈慕之这几天浑身笼罩着前所未有的低气压,见了人还是笑,就是招牌笑容不见了,那俩好看的梨涡也不露了,任谁看了那皮笑肉不笑的脸都觉得一阵膈应,寒毛根根往起竖。
陈院长心情不好,自然殃及鱼池,全体医护行政人员下班时间统一推迟两小时,一天早中晚三次科室会议,比三餐还准时。陈院长自己的一台手术大家也不敢让他做了,怕出医疗事故,只好争着抢着发挥高风亮节把院长那台烧脑废人的手术揽下来,一时医院之中叫苦连天。
陈慕之这人不发脾气则已,一发脾气不自觉就使得周围哀鸿遍野,瘴气密布鸟过即死。
其实这次算是轻的,陈慕之顶多就是变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眼神凌厉,拿着手术刀的时候那气质不像救死扶伤,反而像杀人取心的。
想当初他和温祺决裂,年轻气盛火气也大,受不了掏心掏肺遭人无缘无故背弃,那才是吓得周围所有同学同事差点尿一裤子,向来温和沉稳嬉笑怒骂的小陈,闹到人家订婚宴上甩了领带踹了椅子掀了桌子就开始砸场子,一瞬之间战斗力强的五哥膀大腰圆的男生拉都拉不住,女生扯着脖子喊得像是杀猪,最后非得是温祺不要命的从后边死死抱住他,有人蹲地上狠狠拉着他脚脖子,他这才算是冷静下来,给了温祺个说话的机会。
但是陈慕之这次是真没生气,更不是故意摆脸色给周围人看,甚至见面打招呼还是和人笑笑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把人都吓着了。
太早回家无所事事,和棉花两个大眼瞪小眼,他又没那个心力去找人一夜风流,所以只好寄情工作,可是一个人在乌漆墨黑的医院工作也太寂寞了点,只好下班时间推迟两小时大家一起为人民服务。
陈慕之终于熬到晚上八点,外面已经全黑,医院里人都走差不多了,只有值班医生和住院部的地方还亮着灯,陈慕之百无聊赖地在阳台抽了一支烟,取了钥匙下楼回家。
坐电梯的时候遇见两个小护士,六楼上来的,电梯门一开,一看里面是陈院长,撒腿就要跑,陈慕之在幽幽道:“快进来,否则电梯还要再上来接你们一趟,费电。”
两个护士大气不敢喘,面面相觑进了电梯,挤在一个角落拼命往电梯顶上瞅。
陈慕之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一个小姑娘战战兢兢瞅了他好几眼,才干巴巴开口道:“院长啊……其实很多事呢,想开了就好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你条件这么好,追求者真排队的话,那也不比非典时候病例少了……不至于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陈慕之太阳穴跳动,暗暗磨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又是哪儿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
“诶!”两人嘀咕道:“前两天你心情那么好,大家请你去吃饭唱歌,你每天下了班急得啥也不干就往回家跑。加班的时候我们都吃外卖,就你一人有专程送来的爱心便当……你还真以为大家傻啊。你看这两天你拖着不想回家,天天赖在医院折磨我们,整个人周身气压低的寒冬腊月的冻死人了,这摆明是失恋……”
他知道医院的护士医生间闲来无聊就八卦同事,他这个空降的院长更是首当其冲,但是八卦的这么令人发指也太惊悚了吧,流言猛于虎啊。还有没有点秘密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陈慕之无奈朝小姑娘们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别一天到晚八卦了,啊。”
陈慕之开车回了家,屋内一片黑暗,恹恹地开了灯,棉花从楼上飞快喷跑下来,陈慕之摘了领带脱了外套,他打量了一下屋内,嫌弃地看着角落处棉花的排泄物和吃了一半的狗粮,无奈地揉棉花的毛:“你倒是活得自在,每天啥事都不操心,只要卖个萌,就有人伺候你吃喝拉撒。”
棉花抬起头用委屈地眼神盯着他,陈慕之铲屎完毕,到屋子里洗了澡换了睡衣,也没有吃饭,就躺在床上抱着电脑休整一个实验的演示程序。
修改好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陈慕之现在也不会自讨没趣给君顾发短信了,收了电脑,下床倒了一杯水喝,然后准备上床睡觉。
棉花从门缝里跑进来,卧在床旁边啃鞋柜里的一双拖鞋,陈慕之裹着被子,总觉得还没有送洗的被子枕头里尽是君顾身上的味道,但也可能只是错觉,毕竟君顾洗澡也用的是他的沐浴露和洗发露,但是不知怎么的,用在君顾身上,就是好像还有另一种味道,一种带着温度、沁入人心的味道。
陈慕之看着恹恹地趴着的棉花,从鞋柜里咬出了那双拖鞋,拿爪子挠着,陈慕之摇头苦笑,这鞋是君顾那几天穿的。
陈慕之裹紧棉被,叹了口气道:“棉花,我不是个好主人。”
“跟我在一起,没人陪你玩,也没人给你做好吃的。”
棉花好像深有同感一样,呜咽着叫了一声,从毛绒绒的白毛里露出的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陈慕之。
陈慕之感觉自己现在很危险,他像是掉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开始还记着还是爬出去好,可是快要挣脱爬出了,又心甘情愿地往下坠,如此往复循环,只能是一次比一次更难放手。
陈慕之想起上一次把君顾送回家的时候,那时候纵然也有一小点失落和将莫名其妙的焦躁,但远不至于如此空落落的。
甚至在感冒好了以后,他和棉花都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
就在陈慕之好像已经能把自己劝服,不再执意强求什么,连棉花都不再挑食,坦然接受了狗粮之后,君顾竟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他出现在这幢大房子里,顿时有了人气,有了笑语欢声。每天下班都有热气腾腾的饭,每天回迟了会有人打电话关心,真的就像是一个家一样。
可是,你既然注定要走,为什么要这样让我和棉花空欢喜一场。陈慕之转过身子,不再看棉花抱着拖鞋失落的样子,幽幽问道。
既然注定无望,你又何必给我们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别桑心。。。。小别胜新婚。。。【【【你表说了,泥垢混蛋!。。。
☆、进击的医森
年关将近,天气依旧严寒,君顾裹着陈慕之送的厚实棉被,依旧冻得有些发抖。陈慕之遗留下的那只小白熊放在床头的地方,不知不觉间,他的身旁好像就充斥了陈慕之来过的影子,即使从梦里醒来,也无法一笔勾销尽然抹煞。
想起那些天睡觉的时候,明明刚开始他和陈慕之都是各自占据一个床沿,背对背睡去,可是清醒的时候,不知是谁主动,也不知是谁怕冷,他都在陈慕之温暖的怀抱里,刚开始他觉得极不适应,后来几次竟渐渐习惯于每天早晨在他怀里醒来。
君顾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贱,他到底凭什么这么贪恋那个人的温暖。
他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
可是只要想到,陈慕之对他说过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话是真实的,对他表露的那些或喜或怒的情绪是真诚的,对他做的每一个关怀细致的动作是真切的,他就觉得身上像是过电一样,酥麻感直击心脏。
他也觉得,到了这个年龄,处在这样一个不堪的境地,还对一个人开始抱了这样不切实际的遐想,真是太可耻了。可是一个人在寒冷彻骨的深夜里,就不免会想到,不免会疼到心脏都有点酸涩。
君顾抖着手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陈慕之的号码,一时之间,心头五味陈杂。
短信记录里几乎都是陈慕之前段时间发过来的,纵然没什么大事,但一字一句他都细细读过,读完以后,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温暖。
君顾终于按捺不住,抖着手按了几个键,在准备按发送键的时候,犹豫片刻,但还是攥着被子想,就让他再任性最后一次吧,这一辈子都活得委屈窝囊,逆来顺受,或许就这一次,让他任性一点,随着心意做一次。
辗转反侧的陈慕之听到手机铃声,在一片黑暗中伸手摸过手机,看着来自君顾的短信,短短三个字“睡了吗?”,陈慕之不怒反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真是,好不容易主动发一个短信,就是这么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但是他还是看着那简简单单却又小心翼翼的三个字,在一片黑暗和棉花的呼噜声中,笑了起来。
陈慕之拨通了君顾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君顾通过电话,听到了陈慕之那边略带沉重的呼吸声,君顾有些尴尬地开口:“你、你没睡啊……”
“嗯,没睡。”
“你,你注意身体……工作那么忙,要多休息……”
“……嗯。”
“棉花还好么?”
“……不好。”
“啊?是又生病了吗?”君顾语气有点惶惑着急。
“你为什么只关心棉花好不好,不问我好不好?”
“啊?那,那你好吗?”
“不好。”陈慕之果然又任性地说。
君顾哭笑不得,连声叹气:“难不成你也生病了?”
“是啊。”陈慕之没好气道:“病得厉害着呢,全医院的人看见我就绕道。”
君顾这下有点着急了,握紧电话道:“真的那么严重吗?那、那我……”
“你别来。”陈慕之声音有点僵硬。
君顾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所措道:“哦,哦,对不起……”
“你不要来,反正你都是要走的,你一走,我就病得更严重了。”
君顾愣愣地听着,陈慕之继续有点委屈地说道:“我和你有多大仇啊?我就这么不招待见?”
“你明明答应我留下来,为什么还是毫不留情就就走了?”
“棉花今天抱着你的拖鞋啃,他想你了……”
“才五天,但是很想……”
“我也是……”
君顾顷刻之间感觉耳根都软了,身上像是有一把小小的火苗缓缓燃烧起来,刚刚还冻得瑟瑟发抖,顷刻之间脸都烧的有点红。
他这辈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有点陌生,有点心慌,细细想来好像和唐鉴第一次缠着他说喜欢他的时候,那种战栗心悸感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和陈慕之第一次莫名其妙和他表白时的心境也不相同,只是感觉好像心脏像是一只脆弱的蛋壳,被轻飘飘的话一下子敲开,软软的蛋液汩汩注了出来……
和君顾深夜通过一次预料之外的电话,虽然没有听到什么热情如火的回应,但是那慌乱的声音和被逼到最后那清凌凌的嗓音低声地说“我也想棉花,和你。”光是这样,就可以让陈慕之一扫前几天的阴霾冷冽,整个人眉飞色舞青春洋溢,活像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一般。
眼看年关将近,陈慕之恢复了元气,又开始了自己的撒网计划,他这次算是看清了,既然老大不小了,出现这样一个人一举一动可以轻易掌握他的喜怒哀乐,那他是无论怎样都要套来,与其嫉妒别人拥有,不如想法设法弄来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陈慕之又开始每天晚上给君顾一个短信,而且伙着秦沐川联系到了唐鉴所在的那家信贷公司,实在不巧这家公司隶属陆宸的洪武集团,陈慕之算下来也算是陆宸亲信,大家一起吃个饭认个亲,反正都是给一个老板办事,而且医生这种人物向来都是香饽饽,大家上赶着巴结,毕竟谁家每个三病五灾,平时烧好香结好交情,关键时刻指不定有多大作用呢。
陈慕之阴险地套出了唐鉴许多个人资料,也知道他最近在竞争一个财务总监忙得不可开交,但是这样还不够啊,陈慕之要的就是忙里添乱,嘱咐了那位总经理多给唐鉴加加班,多给唐鉴一点表现机会嘛。
陈慕之又很快调查出了一些唐鉴的个人隐私,知道他和一个名门千金出身的女经理牵扯不清,搞了点两人牵手搂腰的暧昧照给他老婆匿名寄去,让他唐鉴自作自受去吧!
这下陈慕之可志得意满的了,看他唐鉴一屁股烂债还怎么叨扰君顾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楼主明天要回到大陆母亲的怀抱了,楼主要灰去上海玩一段时间。。。其中可能不大有机会更文。。。。╰(°▽°)╯如果我找得到宽带。。而且看到你们的热情的话。。。也许。。或许。。会更的!
☆、这是一碗糖~
眼看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君顾换了衣服出了门,打算去市场买点菜,毕竟一入年关,摆摊的人也少了,东西价钱要翻倍,还是年前先买上一点储藏起来。
这两天市场上格外热闹,四处是叫卖声,还价声,店铺里的喇叭喊着“回家过年,最后一天。”人流熙攘,小摊小贩也都推着车出来了,卖什么的都有,瓜果蔬菜,干果饮料,春联年画,彩灯彩带,街边的肉贩子挥舞着砍刀把整片的羊肉和猪肉片儿成大块,扔进称里。
过年时节一般人家都会做大鱼大肉,肉价即使贵了点,大家也都不在乎了,平常一斤半两斤斤计较着,如今也都一大块一大块的往家里提。
以前过年的时候,唐鉴都和他在家,不论怎样,家里都有个人气,唐鉴上蹿下跳地挂着从市场淘来的小彩灯,把君顾自己写好的春联刷着浆糊贴在门口,君顾这时候也会大方一点多去市场割些肉,唐鉴爱吃牛肉,年关牛肉死贵,他也咬牙买上三五斤,仔细炖了,唐鉴吃得特别开心,剩下的还能给他做番茄牛肉,只是君顾自己总舍不得动几筷子。
除夕的时候两人窝在小沙发上看春晚,唐鉴总是看得昏昏欲睡,把脸埋他脖子里,两条大长腿憋屈地缩在小沙发上。十二点钟声响的时候,唐鉴会拉着君顾下楼放鞭炮看烟花,外边声音震天响,唐鉴捂着君顾的耳朵笑得很开心。
那些幸福虽然看起来细小而廉价,但是君顾一生所求的也不过如是,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在这荒凉凉的人事,能够握住一只手是多么不容易。
两年前唐鉴结婚,唐鉴的妻子刘卉家在邻市,听说家里在地方也有着几个厂子,家大业大,人丁兴旺,一到过年子女都会回去,唐鉴自然也要跟着去h市呆上一阵子。
自从唐鉴结婚以后,他就连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幸福的都求不到了。他这样的人,最怕过节,更怕过年。年节十分,万家灯火,笑语欢颜,他一人蒙了被子缩在床上在一片黑暗里翻来覆去无法成眠,可是走到街上,入耳的全是别人的热闹俗辣,与他毫不相关。
君顾蹲在地上摆弄一条不太灵活的鱼时,突然感觉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有点慌张地站起来,发现陈慕之笑意盈盈的站在身后。
陈慕之今天穿的很正式,里面套着黑色的aani西装,露出深紫色的衬衫领子,系了一条蓝白条纹的领带,外边披了一件过膝的烟灰羊绒大衣,头发梳了上去,干净利落,露出光洁的额头,眸光清澈,嘴角含笑,怎么看都是一副与周围乱七八糟的市场格格不入的上层精英。
君顾一看见这样的陈慕之,就有点更加紧张了,耳朵“嗡”了一下,一瞬间就有点感觉不到周围的嘈杂,满脑子只剩下陈慕之英挺的脸和好看的笑容。
陈慕之看他发呆,穿的又少,一件看起来不怎么挡风的翻领粗线毛衣,外边套了一件很薄的外套,手又碰过湿淋淋的鱼,冻得发红,心下一阵心疼,赶紧扯了自己的大衣,一把将君顾裹住拉到路边,小声抱怨道:“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看都冻成什么样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小冰棍儿啊!”
君顾不好意思地垂头看了看周围的路人,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着,泛着红晕,好半天反应过来才问道:“陈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陈慕之帮他把大衣扣子系上几道,说道:“b市刚召开了国际肿瘤专家年会,我刚从会议中心那边出来,就在马路斜对面,取车的时候刚好看见你。”
“哦。”君顾解释道:“我、我出来买点年货。”
陈慕之瞥了一眼背到身后的一只手,提着一捆青菜几个番茄一个茄子和两片冬瓜片,没好气的笑了,真是要把自己当只兔子喂啊。
笑完以后又觉得有点心酸,把他另一只冻得有点红的手握到自己手里攥着,真是的,都过年了,也不知道给自己吃点好的,他陈慕之一到过年一场场年会赶着,好吃好喝好礼物收着,回了家还是觉得孤单难受得不行,更别提孤身一人的君顾了。
陈慕之拉扯着君顾道:“君顾,这几天棉花想你了,连狗粮都撒的满家都是,气死我了,你跟我回家教育教育它,嗯?”
陈慕之一旦动了这个心思,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软磨硬泡硬是把君顾打包上车,性能良好的汽车“蹭”地朝着陈慕之家的方向蹿出老远。
君顾一进门,棉花就像疯了一样从远处扑过来扒住君顾的腿,陈慕之在君顾背后伸出大拇指悄悄给棉花点了个赞,没白给你买那最贵牌子的狗粮,助攻!
君顾蹲下来,看着棉花在他眼前打滚卖乖,等一会儿换了鞋脱了外套,棉花还是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跟着他。
陈慕之这里食材丰富,医院的年终福利就不少,他的各路非富即贵的病人更是往他家送了不少东西,都是难得的好食材,可是陈慕之会吃不会做,他就会煮个面熬个粥炒两个最简单的菜。
君顾看着那些龙虾海参、燕窝鱼翅,还有桂鱼和空运来的松阪牛肉,也有点头疼,他也没有用过这些食材,看起来很厉害很贵重的样子,不知从何下手,可是看着陈慕之和棉花期待的眼神,也没有办法,让陈慕之从网上找了食谱,捧着陈慕之的ipad一边研究菜谱一边对着那些食材比划着。
不过所幸君顾的厨艺无师自通,晚上陈慕之吃到南瓜烧海参、胡萝卜猪骨汤、牛肉刺身、冰糖燕窝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幸福得飘飘然了。
君顾看着棉花期待得眼神,把猪骨汤拌饭,又加了两块猪骨头和几片煎好的鸡胸肉,让棉花美餐一顿。
陈慕之一碗冰糖燕窝粥下去,整个人甜到了心里,开心地说:“明天我把棉花送到沐川家,君顾,过年和我一起去s市吧。”
君顾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要去s市……”
“我平时比较忙,也没有时间出去,刚好趁着过年放十天假,你就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我那边有个好久没见的好朋友,什么都不用操心,他来安排就好,不过南方就是一点不太好,没暖器啊……”
陈慕之看君顾吃得少,就和那盘干煸豆角干上了,也不动那盅冰糖燕窝,陈慕之拿过勺子把燕窝舀一勺喂了过去,君顾想抬手拒绝,陈慕之就瞪起眼睛。
君顾看陈慕之一脸坚持,只得自己拿了过来慢慢吃着,吃到最后脸都憋红了,陈慕之苦笑:“我这是让你在吃□□么?”
陈慕之又给君顾碗里夹了不少菜,等君顾一口一口吃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君顾放下筷子,犹豫道:“你、你去见朋友吧,我回家就好,要是你不放心棉花,我可以帮你带……”
陈慕之“砰”地放下筷子,瞪起眼睛不干了,看着君顾那副客气兮兮的样子,又一次恨不得直接把人拽过来抱在大腿上狠狠揉搓一顿!
君顾看着陈慕之一脸不善,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嘀咕着:“那、那我先收拾碗筷……”
陈慕之也站起来,两步跨过去大手一捞从身后抱住君顾的腰就把人举了起来,君顾双脚离地,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死死扣住陈慕之的手叫道:“陈、陈医生……你放我下来啊……”
陈慕之一手把君顾拦腰搂着,另一只手伸进君顾裤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个瘪瘪的钱包,君顾无力阻止他,在空中蹦腾两条腿,怎么都像是被抓住耳朵拽起来的兔子,君顾让弄得又羞又气道:“陈医生!你,你……”
陈慕之没好气地把钱包往自己兜里一塞,又将君顾搂紧双臂用力将君顾举得更高,然后在君顾的求饶声里,奸计得逞一般地笑道:“别叫我陈医生,叫我慕之,就放你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楼主这几天在外面玩,不能及时更文很抱歉。。。再等等楼主,等旅行结束就恢复正常更文进度!楼主爱你们,么么哒!
☆、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慕之没好气地把钱包往自己兜里一塞,又将君顾搂紧双臂用力将君顾举得更高,然后在君顾的求饶声里,奸计得逞一般地笑道:“别叫我陈医生,叫我慕之,就放你下来……”
君顾被他没头没脑一通折腾,看陈慕之力气大的简直不能想象,垂头丧气地应付道:“慕之,慕之,你放我下来……”
陈慕之心情大好,将君顾放下来,笑道:“以后也要这么叫喔……”
陈慕之拿出自己兜里君顾的那个钱包,翻出一张身份证,挑眉道:“你的身份证号我知道了,待会就上网订机票,你敢不去,我把你扛去!”
君顾面红耳赤地揉着刚刚被陈慕之紧紧搂住的腰,看着陈慕之一下子变得小孩气的得意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陈慕之和君顾一起去了秦沐川家把棉花送了过去。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书店,君顾说要去买些宣纸,拿回家写对联。
陈慕之不可思议地问:“你还会写对联?!”
君顾挑了几张普通的熟宣,笑道:“写得不太好,但已经习惯自己写春联了,还省了在外面买的钱。”
陈慕之顿时眼睛又亮了起来,抓过一沓店里最好的瓦当全年红对联纸,笑道:“那你也顺便给我写一副呗!”
陈慕之先陪着君顾回去了,进了君顾家门,陈慕之积极踊跃撸起袖子就帮着君顾拿笔墨镇纸,摆在茶几上,然后坐沙发上满心仰慕地望着君顾。
君顾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一边拿温水洗着毛笔尖,一边躲避着陈慕之目光道:“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陈慕之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露骨,立马歪头咳嗽了两声,再正过身子来已是一副一本正经的严肃样。
君顾:“……”
陈慕之撑着下巴在一旁专注看着,君顾伸出手在纸上比划了几下,大体估量了字间距,然后拿过镇纸将瓦当纸压住,弯下腰沾了墨汁,略微偏头思忖了一下,随即动笔,君顾写字时不似平时温吞和缓,开阖张弛之间颇有力度,笔走蛇龙,洋洋洒洒,细白的手腕却很有力道,笔锋回转之间神情专注,嘴唇紧抿,侧脸线条柔和清俊出尘,恍惚之间,陈慕之竟然看得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味道。
直至君顾搁笔之时,陈慕之才回过神来,暗暗叹道,所谓有情饮水饱,情人眼里出西施,君顾就算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他都觉得心思浮动,但凡君顾再显露出那么一点好,他更是觉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痴迷和骄傲来了。
君顾将写好的两幅对联放好晾干墨迹,就开始洗笔收拾东西,陈慕之斜身凑上去看,只见两幅红底春联,左边一副写着“荣枯往复愿身定,阳春来去求心安”,右边一副写着“春回禹甸山河外人在尧天雨露中”,君顾写了一手好行楷,笔墨流畅,字迹飘逸又不失娟秀,陈慕之一字一字看过,略微有些失神。
君顾收拾好东西,也侧过身来,在陈慕之身旁道:“我写的也不太好,你、你要是不嫌弃,右边那幅是写给你的。现在市面上春联大多烫金,做工精致,这个……贴上去是有些寒酸了。”
陈慕之可不管这个,转过身看着君顾问:“你学过书法?学了很久吧?”
君顾点头道:“我很小就在学了,后来家庭有些变故,期间断断续续的,然后15岁从福利院出来,上课之余就去打几份工,我们租的那个房子楼上是个老书法家,他招了许多学生,自己收拾笔墨纸砚打扫屋子忙不过来,我就经常去帮他收拾打扫,有时做些饭,老爷子人很好,看我有些底子,继续教我学字,逢年过节学生送的吃的还会分我一些呢。”
“一直就这么学到高中毕业,后来就去工作了,写字这些也就懈怠了。”君顾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曾经有几年每年临近过年,我就写许多春联,我弟弟趁着放寒假拿出去卖,一副两块,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可没想到一个星期下来,还真能赚不少,最起码唐鉴的学杂费都不用愁了。”
陈慕之看着君顾回忆往事,嘴角带笑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底居然有一点不舒服,两块一副,纵然那时候物价低,但是那要写多少字才能赚出一个人的学杂费,大冬天的,真是要写到手都僵硬了。
陈慕之低头苦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君顾的头发,柔声道:“不早了,看看家里水管煤气窗子什么的关好没有,都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君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把已经晾干的一副对联卷起来拿线缠好,然后拿了另一幅,又找了浆糊,准备贴到门外。
陈慕之明天要带君顾去s市,正好是大年三十,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估计也不早了,所以君顾准备走之前先把对联贴了。
陈慕之也陪着君顾出门,帮忙把门框外残留的去年的春联往下撕,撕到一半,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残破的就春联,上面题的字竟然和今年这幅分毫不差。
陈慕之沉默着撕下旧春联,刷了一层浆糊,又仔细地把新春联贴好,然后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着这幅春联。
“荣枯往复愿身定,阳春来去求心安。”
连续两年,甚至更多年,君顾写给自己的春联都是这一幅。
大年时节,新春伊始,他不求功名利禄,不求富贵亨通,唯求一个身定心安。
茫茫人世,微若浮尘,飘零其中,别无奢求,只愿,身定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拉啦~楼主的旅行结束了。。orz。。。。不出意外的话,寒假会好好更文了……=。=么么哒!
☆、伪·蜜月的开始
第二天陈慕之和君顾早上不到七点起来,洗漱收拾打了车去机场,赶早上十点飞s市的飞机。
君顾第一次坐飞机,飞机起飞之前聚精会神地听着乘务员的安全讲解,把安全带仔细扣好,然后一脸关切地看着陈慕之道:“快起飞了,把安全带扣上吧……”
陈慕之挑了挑眉毛,突然计上心头,装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摆手道:“没关系的。”
君顾皱了眉毛,眼看飞机开始滑行,马上就要起飞,劝陈慕之又不听,只好叹气,然后侧过身去,把陈慕之的安全带揪出来,给他扣好。
陈慕之计谋得逞,心中乐开了花,看君顾认真地拉着安全带,在他腰间把安全扣扣上,手指触碰到陈慕之的腰肉,顿了一下,低着头又将安全带谨慎地往紧拉了拉。陈慕之稍微挪动下巴就蹭到君顾柔软的发顶,突然心情大好。
飞机起飞的时候君顾有些耳朵疼,闭着眼睛忍耐了片刻,等到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这才感觉好一些,长长舒了口气。
陈慕之好笑地看着君顾正襟危坐的样子,拉住君顾的胳膊将他往后扯了一点,然后接过乘务员递来的枕头和毯子,将枕头垫在君顾腰后,拿一张大毯子横着把两个人包了起来,然后掰着君顾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搂着君顾道:“休息一会儿,很快到了。”
君顾身子僵硬了一下,小声道:“陈医……”
陈慕之立刻收紧了搂着他腰的手,瞪眼道:“叫我什么?!”
君顾无奈地看他一眼,叹气道:“慕之……”
陈慕之这才稍微放松了搂在他腰间的手,放软声音道:“别撑着了,昨天收拾东西到一两点,又起得早,快睡一会儿。”
君顾枕在陈慕之肩膀上,陈慕之身上清淡优雅的香水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进鼻子里,他侧头说话时气息萦绕在自己发顶,君顾在他的安慰下放软了脊背,但是手紧张地捏紧了。
陈慕之和君顾刚下飞机没多久,陈慕之电话就响了,他接过电话大体说了两句,然后就过来捞君顾的手,拉着君顾就往航站楼6号门走。
君顾被他拉着,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流,b市飞s市2个小时,此时恰好是中午,机场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人特别注意他们,也没投来异样目光,君顾也稍微放下心来,随着陈慕之的心意被他拉着走。
出了6号门,一辆亮黑色辉腾分毫不差地稳稳停在两人身前,车窗摇了下来,车里的人戴一副轻便简洁的钛架眼镜,眼睛细长而温柔,眼角上挑,十分好看,略显清冷的脸上挂了一点微笑,斯文俊逸,给人一种干净利落之感,也带着一些只可远观的淡漠气质。
陈慕之笑着叫了一声:“亦棠!”
崔亦棠自车上下来,表情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快步走了过来,伸开手臂,和陈慕之紧紧地拥抱住。两人皆是风流俊逸,浑身的名牌服饰和精英气质,凑在一起格外搭调。
陈慕之轻锤了他后背一下,失声笑道:“两年不见,想师哥了是不?”
君顾在一旁看着,陈慕之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他莫名地感觉那只手又空又冷,紧紧攥了起来,冷风往领口里吹,浑身上下无处不寒,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他偏过头苦笑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上次见到秦沐川时就是,这次见到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又是如此,难不成是患了什么病了?
君顾垂眼叹了口气,好像每次意识到陈慕之对别人也一样热情、一样好,甚至比和他还好的时候,就像是有一只大手蓦地捏住了他的心。
他人生那么多年从未有人像陈慕之一样对他,更是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他无奈地伸出手悄悄揉了揉胸口,感觉自己真的是糊涂地无药可救了。
两人拥抱许久放开,崔亦棠无奈笑道:“师哥?你大我两届,可年龄还小我两岁啊慕之。你还是老实叫我一声哥吧。”
陈慕之没好气地推他一把,这才想起被自己冷落的君顾,连忙又拉过君顾,对崔亦棠一挑眉,介绍道:“我电话里和你说过了,这是君顾。”
崔亦棠转过身,对着君顾客气友好地笑了一下,伸手道:“你好,我叫崔亦棠。”
君顾连忙和崔亦棠握手,点头道:“你好。”
陈慕之拉着君顾,对崔亦棠笑道:“别在这儿堵着了,开车,我们走!”
崔亦棠开车下了机场高速,说道:“今天是除夕,s市名声大点的老馆子都不开门,中午就去你们下榻的酒店将就一顿吧。”
陈慕之点头道:“都行。除夕你不回家吗?”
崔亦棠顿了一下说道:“回,晚上回。我现在自己在外面住,过两天带你们去我住的地方和我工作的医院看看。”
辉腾车内部还算舒适宽敞,陈慕之在靠背上寻了个舒服位置,不顾崔亦棠的无奈目光,大手搂住了君顾的肩膀,君顾挣了一下,陈慕之反倒搂得更紧,他也只好不再乱动,脊背僵硬地坐着。
陈慕之看着君顾有点窘迫的侧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车内部,笑着对崔亦棠说:“开两百万的大众车,你这豪门阔少倒是低调的有内涵啊。”
崔亦棠摇头笑了笑:“自然是比不得你,想当初我和温祺还在砸钱读书,你就能用头年的薪水买辆玛莎拉蒂招摇过市了,你开回学校找我们,知不知道晃瞎了多少人眼?”
陈慕之眯眼笑道:“少来翻我陈年旧账,那是少不经事。”
三人到了崔亦棠事先订好的酒店,用过了午餐,陈慕之接过崔亦棠手里的房卡,说道:“好了,今天也不早了,你下午就快回家吧,都是一家人,脾气别那么犟。我和君顾上楼收拾收拾,休息一会,下午在周围逛逛。”
崔亦棠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好,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们。”
☆、伪·蜜月之除夕
陈慕之拉着君顾上了电梯,有服务生将他们领到房前开了门,陈慕之给人塞了些小费,推着君顾进去,服务员在身后边关门边热情地说:“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为您效劳!”
陈慕之进了房门,四处走着仔细打量这间繁复的套房,脱了外套心中暗笑道,崔亦棠果然靠谱,这么大间总统套,只有一个主卧一张大床,真是太会办事儿了!
君顾一进门就心不在焉,陈慕之注意到了,把他拉着坐到沙发上,摸了摸君顾额头道:“是不是不舒服?”
君顾抬眼看他,苦笑道:“你们……太会乱花钱了。”
陈慕之细细思量,刚刚那顿午饭三个人吃了两千八,结账地时候惊得君顾叉子都握不住了,崔亦棠又客气地怕怠慢他,大过年订了总统套,光这败家子的阵势君顾看着肯定心理要忐忑的。
陈慕之看君顾连连叹气,突然微凉的双手捧住了君顾的脸,君顾受惊一样瞪大眼望着他,陈慕之笑道:“君顾不喜欢乱花钱的是不是?明天我就教育崔亦棠那家伙去!以骄奢淫逸为耻啊!省着钱能做多少慈善,对不?不过这次是亦棠招待我们,总不好驳了亦棠面子,君顾不生气,好不好?”
君顾蹭地一下,白皙的脸上翻出一层诱人的红晕,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紧张地像只掉进陷阱的小动物,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我没有生气,你,你放开我……”
陈慕之放手的一瞬间,君顾蹭地一下蹿出两米远,深呼吸着,等到能喘过气了,感受到脸上和耳朵火烧火燎的热度,竟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酒店周围有一个很大的影视基地,下午的时候陈慕之带着君顾去看,这个时候街上人流量很少,空荡荡的影城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不时路过有轨电车和旧式洋行,还有招牌斑驳的小酒馆,布匹店,胭脂水粉店,钟表店,新旧并存,半古不古的民国味道。
除夕下午还有几家店铺开着,大过年还开门摆摊的估计也不容易,陈慕之走到一家衣帽店,掂量着买了一个礼帽,灰色的礼帽,衬着他浅灰色的围巾,深黑色的修身风衣,陈慕之一弹帽檐,给君顾抛了一个眼神,笑道:“怎么样,再来支雪茄,有没有上海滩帮派老大的感觉?”
君顾被他逗笑,歪着头仔细看了半天点头道:“还真有。”
两人溜达半天,买了s市一些特色的小吃,路过一家金石拓片书法字画店铺,古色古香的,陈慕之尾随着君顾进去,但凡君顾在某件东西上眼神停留超过二十秒,陈慕之就给身后的店员使眼色,店员立马眼疾手快地包起来,等到君顾大致转了一圈,准备出门的时候,店员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他连带着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君顾愣了半响,才惊讶地想莫不是这家黑店只要看了就要买?!
陈慕之把店员手里的东西接过,搂着君顾的肩膀出了大门,说道:“这家店是百年老字号,许多东西只此一家有,看中了就买下来,否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君顾坚决摇头道:“我已经欠你够多的了,你不能……”
陈慕之立刻打断他,没好气笑道:“你能不能别和我分这么清?”
“你这人……”君顾有种有理说不出的感觉,正憋闷着呢,陈慕之突然一手掏他衣兜,又把他那个旧钱包捞了出来,摇了摇放到自己的兜里,笑道:“好了,你的所有证件、钱和卡都在我身上了,这下撇不清了吧?”
君顾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干脆扭头先走,陈慕之跟在他身后隔着半米的距离,君顾突然侧头叹气道:“你这是何苦呢?”
陈慕之顿了一会儿,依旧走在他身后半米,不远不近地跟着,难得地严肃地问了一句:“你说呢?”
他们的套房里带了一个厨房,厨具精致趁手,君顾自然不肯再下楼吃那人均近一千块的年夜饭,而恰好酒店周围就是一家大超市,君顾和陈慕之准备买些东西回来涮火锅、煮饺子。
街上很冷清,超市倒是人山人海,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队,熙熙攘攘挤来挤去的,陈慕之把君顾护在怀前,两手扶着满载的手推车,陈慕之比君顾高一头,下巴恰好抵着他头顶,这样的动作不由得就引人遐想,君顾可比不上陈慕之这种资本主义教育出来的厚脸皮,趁陈慕之不注意蹲下身火速从陈慕之胳膊下钻了出去。
陈慕之推着推车,看着前方空了的人,撇着嘴不满意地看逃出去和人流挤来挤去的君顾,君顾不肯看他,脸又泛红了,陈慕之觉得身上一阵冲动,他现在越来越对自己的自控力感到绝望了。
两个人的晚餐很是丰盛,餐桌中间放了火锅底料的红汤咕嘟咕嘟熬着,冒着阵阵香气,陈慕之开心地把君顾洗好的菜备好的肉和海鲜全倒了进去,顺便还去厨房偷了两个君顾正在包的饺子,也扔进了火锅汤里。
陈慕之在酒柜里挑了一瓶酒,给两人倒上,等到君顾忙活完了,端着煮好的饺子出来的时候,火锅里的东西也差不多煮熟了。
君顾洗了手,坐了下来,望着眼前满满一桌香气腾腾的饭,顿时也有些感慨,陈慕之坐在他身边,把一杯红酒递给他,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笑道:“新年快乐,我干杯,你随意喔。”
陈慕之薄薄的嘴唇抿在高脚杯边沿,红褐色的液体流下来,陈慕之喉结滚动,眨了一下眼睛,在酒店暖黄色的灯光下,每一根睫毛都纤毫毕现,他的侧脸昏昧却又温柔优雅。
陈慕之放下杯子的时候,回味地舔了一下嘴角,君顾看着看着,觉得有种酒没喝,倒是先醉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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