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正文 第8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第8节
飞机起飞的时候,从高空仰望,b市的一切尽收眼底,却越来越遥不可及。
从s市机场出来时天色将沉,s市正在下雨,今年整个南方初春都笼罩在一片阴雨之中。
君顾从机场打了车前往滨江道,一路上看着这座城市渐渐沉入黑夜,华灯初上,繁华而沉着,人流匆匆,车水马龙,透过玻璃上的水雾可以看到路面上穿梭的彩色伞顶,仿佛下一秒就有很多不期而遇。
江堤恰好在维修,路边立了告示牌,说是近期雨水量徒突,江水水位上涨,涨潮落潮时江水可能会漫过路面,处于安全考虑正在施工筑坝,防洪防汛。
雨有些越下越大的趋势,但是江边依然有穿着雨衣打着伞的人群拍照摄影,观赏雨雾中别有一番风情的夜景。
不远处的一个广场好像有露天活动,演唱会一样,虽然大家都穿着雨衣一身狼狈,但依然群情激动,人声鼎沸。
江边暂时只有一段刚刚拆除了本身就很低矮的铁链和栏杆,夜风徐徐,雨水不绝,平台之下,江水荡漾。
江边的花池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绽放,能让人看到的总是光鲜,破败掉落时皆是无人问津。今天若是被雨打坏,明天又会有新的一批换上。
事已至此,但无论如何,这里是一个好地方。
人的记忆总不会那么好,过于遥远的好事日渐淡忘,近在咫尺,而心中仅剩的一个好地方,就是这里了。尽管短暂,也易碎。
他并没有多喜欢这个城市,他也从不属于这里,甚至他看着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只能陌生地冷眼旁观。
但没想到,他竟想永远留在这里了。
雨越下越大了,其实早在凌晨s市就已经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信号,广播里间断重复,电视屏幕底下也不停循坏消息。在君顾走出机场的时候,已经发布了橙色预警信号。
君顾在江边只站了一会儿,暴雨已经将浑身上下湿透,有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背旅行包的男孩给他撑过伞,问了他许多问题,但是没有得到回答,只能匆匆走了。
很快江堤外亮起信号灯,许多警察封了离江十米以外的道路,然后一小队穿了救生衣的警察上了堤岸,吹口哨挥臂示意,开辟了安全通道,一起疏散人群。
一时之间雨夜中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警告音和警察的呼喝声不停响起,周围三三两两的游人匆忙撤离,脚步飞快,溅起一地水花。
气氛紧张而嘈杂,江水上涨,已经漫上岸,不知哪里来的浪头,竟然来势汹汹,尽管远远比不得大洪水,但那气势已经让人心惊。
江岸上很混乱,那边露天演唱会的人一直以为没有大事,不肯走,直到情形不对才急忙撤离,匆忙撤离中有人掉了东西,不停的喊,阻止后面的人踩踏,好像发生了争执,警察一直在吹口哨,挥舞着黄色的信号棒,示意人群快走。
江水拍上来,已经能打到站在最边的君顾的腰上,君顾突然觉得身上很轻。
再下一个浪头来之前,他脚步轻抬,江水覆顶而来,迅疾难收,被卷起的那一刻鼻腔如水有短暂的窒息,恍惚之中,江水那些嘈杂的争吵的警告声荡然无存,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他突然听到陈慕之的声音,遥远和清晰,好像真的在歇斯底里呼唤他。
原来他什么都听不到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冰凉的江水很快将人覆没,他想这样很好,故地故人都在了。
江水顿时侵入鼻腔胸肺,人很快下沉并被潮汛卷裹,意识全无。
这一世太累,潦草收场,就是如此了,如有来世,洗净前尘,不要再辜负自己了。
滔滔江水淌过一个城市的悲欢喜乐,这里曾发生过多少故事,但都被江水冲洗干净,次日到来,这里依旧处变不惊,光鲜亮丽,路过的人弹去眼屎,依旧笑意盈盈,明眸善睐。
☆、【视角转换】陈医生的混乱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陈医生视角从两人和唐鉴在警局撕撕撕以后开始……
陈慕之和君顾从警局回来之后,就觉得很不对劲,君顾明明已经和唐鉴决裂,两人的相处也日渐甜蜜默契,但是他的心头那种吞了鱼刺一样吐不出咽不下的感觉更甚。
他看着君顾为唐鉴哭,为他失魂落魄,陈慕之尽管控制自己不动声色,但是心底的憋闷和恐慌已让他急不可耐。
君顾为他上药,那样温柔乖顺,惹人怜惜,他想这个人一定要是他的。
抱了君顾的那一晚上他在极乐的舒爽和心中的辗转中反复纠结徘徊,他进的很深,君顾也紧紧包裹他,两个人这样紧这样近,他意乱情迷,脑中反复都是不能相让的独占欲,他妒恨唐鉴,也气恼于君顾对他的余情未了。
陈慕之对床伴一向温柔体贴,床上的柔情手段也层出不穷,可是偏偏抱到了心上人的时候,紧张地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甚至都忘了要对他抚慰。他满脑子都是,他终于占有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终于攀升顶峰,那种极致的快乐,远不仅仅限于肉体,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激动而无措。但却看见君顾有些难受和疲惫的表情,和他没有被激起的欲望。
他一瞬简直像是一盆冷水迎头而下,冲散了他所以的绮丽神思。
那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略显粗暴和急切的动作是不是吓坏了君顾,满脑子只是,君顾一定不爱他,君顾只是因为感激而勉为其难和他在一起。
陈慕之很失望,毕竟人都是贪心的动物,没有得到君顾的时候,仅仅是牵个手,碰碰肩膀,拥抱一下,或者一个温柔浅吻,都让他心动而满足不已,但渐渐地,他发现他远没有想象那般大度,他说得好听,像是君顾不爱他他也要死缠烂打绝不放手,但是后来他才发现,他的骄傲,他的感情,他的一切,都必须由君顾真心实意的爱来浇灌。
他竟然如此贪心,如此言不由衷。你喜欢别人,别人答应任你予取予求还不够,偏要要求别人同等爱你。
那段时间纵然医院工作让他忙到凌乱崩溃,但是一回家他还是会迫不及待地抱君顾。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住。
陈慕之向来不是这么急色的人,看只要一看见君顾,他就像是被拨动了开关一样,不得到就罢了,得到才发现简直美得让人如痴如醉,他想要君顾想得身不由己,就连他最冲动的少年时期都没有这样旺盛的需求。
陈慕之几乎忘乎所以了,工作上巨大的压力和那种积压在心底满满的感情让他都忘了去节制。
还有一点是因为,陈慕之总想看看,君顾一点一点为他激动起来,为他达到顶峰,这简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体验。
周六早上沈皓打来电话,的确是有大事发生,他一路飞车赶去医院。陆宸也在,还有几个政府的专人。
是那个从中东由专机护送来的伤患,情况十分危急。
那人是特种部队出身,曾曾担任美国cia信息安全专员,也曾受雇与美国国家安全局,曾自愿参加对伊战争,却在中途认为战争日渐有悖美国鼓吹的人道主义精神,也清楚美国声称的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武器纯属谎言,于是叛逃军队,一直流亡中东地区并在中东地区进行维和活动和救助行动,并组织小规模的妇女儿童和同性恋者的维权活动,由于他手上有着美国的一些机密,一直以来美国对他穷追不舍,他向中国秘密申请政治庇护,但在动身前夕遭到中东恐怖组织isis迫害,他从爆炸现场逃出,性命垂危,经管简单处理很快搭上飞往中国的专机,但由于意外情况迫降在y省,几近破折才到了b市。
陈慕之接过的烫手山芋并不少,但在中国这好像还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此事牵连政府,由陆老将军搭线,连陆宸都极为紧张,而且那人伤情严重,一路上医疗处理也不是很得当,很是棘手,陈慕之带着自己的团队和几位特邀专家不眠不休讨论了数个治疗方案。
因为此事不宜公开,除了医院高层要严守秘密,所有参与救治的医护人员人没收一切通讯工具,不分昼夜在手术台上奋战了30几个小时,虽然有三位主刀医生,但是每个人都被累得够呛,汗都没有停过,负责取颅部弹片的又是陈慕之,等到下了手术台以后,他站都站不稳了。
所幸手术成功,脱离风险,全院的警报也算是解除了。
一行人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地高强度工作,虽然不致于崩溃,但真的是累得够呛。
陈慕之下了手术后精神很疲惫,感受不到手术成功地喜悦,只觉得从s市一回来□□劳得不成人形,陈慕之手术台上有多镇定,下了手术台心情就有多暴躁。
陈慕之交待了看管任务,换了衣服拿了手机想要回家好好休息的时候,恰巧接到君顾电话,他当时情绪不佳,极度疲累,浑身像是要散架,语气也有点不耐烦。
秦沐川那时想找他问清楚君顾的事儿,可是他一直联系不到,秦沐川从沈皓那里知道他一直在上一个很重要的手术,秦沐川在医院门口蹲点,等到陈慕之下了手术台很快拦住了他,二话还没说呢,陈慕之就说他不能开车,让秦沐川载他去找君顾。
秦沐川心想你还有脸找人家,可是看着陈慕之一脸疲累兴致不高的样子也没多说,陈慕之一上了车就睡,秦沐川憋了一肚子的话都倒不出来。
后来……
后来的事情,陈慕之回忆起来觉得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在极端的暴躁和疲惫中干了什么事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君顾摇摇欲坠的身子,和空洞的眼神。
陈慕之当时一口气跑了出去,沿着马路狂奔到眼前发黑,胸口像是火烧一般痛,才停了下来,打了车回家。
回到家里,他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倒在沙发里就睡得昏天暗地。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6个小时以后,天都快黑了,秦沐川在他门外哐哐敲门,震得他头痛。
☆、当头棒喝!(来自猪队友的恶意)
回到家里,他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倒在沙发里就睡得昏天暗地。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6个小时以后,天都快黑了,秦沐川在他门外哐哐敲门,震得他头痛。
秦沐川进门,看见陈慕之脸色不像上午那么可怖了,也敢教育他了,几乎是毫不客气地将他背信弃义玩爽就算的行径数落了一通。
陈慕之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眉头都拧成一个结,他恨恨道:“你这说什么鬼呢?!老子什么时候玩过就算了,我他妈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这下轮到秦沐川张口结舌,两人对簿半天,这才明白是阴差阳错!
陈慕之看着秦沐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没顾上生气,他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把抓住秦沐川道:“你是不是和君顾说什么了?!”
秦沐川都惊呆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就罢了,他最多是做个恶人帮兄弟快刀斩乱麻,可是搞了半天两情相悦自己倒成了棒打鸳鸯!
秦沐川想起君顾的样子,出了一后背汗,紧张地握着陈慕之胳膊一五一十把自己说过的话都交待了出来,越想越觉得这简直可怕。
人的心境就是这么奇妙,知道陈慕之是认真的,他连带着对君顾的态度就变了,朋友的爱人这也是朋友啊,他那么对待朋友这简直不是人干事!
陈慕之听完以后手都是哆嗦的,秦沐川这种蛇蝎美人嘴毒得厉害,混迹商圈多年帮兄弟哥们甩人也特有一套技巧,可想而知他都对君顾说了些什么,那哪里是君顾能承受的?!想到这里陈慕之觉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急得浑身都是汗。
陈慕之眼神都有些慌乱,秦沐川先冷静下来让他给君顾打电话,陈慕之手忙脚乱翻出手机打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接,两人对视一眼狂奔出门开车去君顾那里。
到了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陈慕之吓得腿都站不稳了,把没有锁门的屋子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找了个遍,动静太大惊动了整幢楼许多人,几户人家过来看,陈慕之病急乱投医拉着邻居问:“这间屋子人去哪了?!”
邻居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也不敢进门,只是又防备又别有深意地说:“你不知道,这人是个变态,是个男人,和自己的弟弟搞,然后被人家老婆发现了,今天闹上门,这他哪还有脸呆这里啊,即使他呆下去,我们都嫌脏咧。”
陈慕之心窝好像被戳了一把刀一样,一瞬间有种崩塌感。他想,他都受不了这样明目张胆的侮辱和谩骂,何况是君顾?
陈慕之揪着自己的头发,心里又急又痛,想到早上君顾被所有人捅刀,他不仅没有为他抚平伤口,还硬生生补了一刀上去,他简直自责到无以复加。
陈慕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立马给沈皓打电话,他曾帮君顾订过机票,知道君顾身份证号,他提供了君顾的信息,让沈皓和陆宸赶紧帮他查君顾的行踪。
秦沐川也打了许多电话托人帮忙,可是毕竟不是一时半刻,两个人挂了电话,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不知所措。
陈慕之突然想起刘卉带来的那些照片,他当时妒火攻心早就丧失了理智,但是君顾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在漫长寂静的等待里,陈慕之越想越不对劲,他冷静下来,竟觉得对自己心冷,索性又和秦沐川干脆杀到了刘卉家,两个人的气势吓得刘卉和她女儿一直发抖。
陈慕之已经快疯了,他用最后一点耐心逼出了刘卉手里监控拍下的视频。
他和秦沐川两人看那长段的视频,陈慕之连拳头都握不紧了,他看着君顾绝望的目光和疯了一样地往床栏杆上撞,他心都要碎了。
秦沐川眼也红了,他骂了一句,然后道:“君顾都发烧受伤成那个样子了,这家伙还下得去手!”
陈慕之呆滞地目光去看秦沐川,他哑声问:“他发烧受伤了?”
秦沐川皱了眉头道:“你自己做的你不清楚?我送他去医院,医生还以为是我把他弄成那样,他发烧都昏迷了,我叫锁匠敲门进去才发现,后面那个地方也肿了很厉害,还不是因为你太没节制,也不懂得给人家清理……”
陈慕之神色痛苦的看着视频里的君顾,难受地想要把心都剖出来了。
君顾昏迷了很久,视频跳过去,到了他清醒的那个早上,唐鉴温言软语哄他,他却对着一片虚空,轻轻开口,没有声音,但是陈慕之知道,他无声地喊着,慕之。
慕之。
陈慕之不能抑制,一瞬之间泪流满面。
陈慕之自打有记忆以来,他从未哭过,他以为他不会有泪水。但是他知道,这一次简直要流干他所有的眼泪了。
陈慕之,你口口声声说着爱这个人,要保护这个人,到头来,这就是你给他的全部?
他想起他在任性索取君顾身体的时候,君顾那样温顺却带着一点伤心的眼神。
他对君顾任性妄为,工作太过庞杂导致他没有再那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他以为君顾和唐鉴决裂,也给了自己,那么君顾就跑不了了,一定是他的了。
他一直以来就有这个毛病,悠闲任性惯了,一旦为一些不知所谓的杂事忙得不可开交,心情就会变得极差,他在医院那段时间,大家都是处于一种一触即发的状态,无论是他的tea ber、科室主任还是下边的医生护士,对着他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的。
他在君顾面前已经有意识的控制了,但是难免,那个人的温柔和包容让他生出了一点身不由己的任性。
是他太自以为是,操之过急又粗心大意。他本以为凭着君顾的纵容和自己的索取会让他得到更多,却没想到,那时他已经在一点一点失去了。
他得到了,就放松了警惕,别管什么借口,终归他没能一如既往地待君顾。
他不是有意的,但回想起来,确实是在没得到的时候鞍前马后体贴备至,反倒胜券在握,赶走了唐鉴,成为君顾唯一的倚靠时,因为所谓的工作对他忽视了下来。
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陈慕之也不知道阴差阳错为何会这样,如果他真是这种人,那要比唐鉴那种人渣还要不如,他自己都会举刀捅死自己为民除害。
但他真的不是这种人,偏偏在无意中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陈慕之看着视频里君顾的身影,脑子里尽是他那句泣血一样悲伤的“慕之”。
陈慕之修长手指抚过屏幕上君顾的脸颊,然后他抖着手按了按胸口,疼得他由不得弯下了腰。
☆、这么近,那么远
查到君顾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只知道他取过一笔钱,然后买过一张去s市的机票,陈慕之二话不说托人订了同一趟航班的机票,秦沐川也跟着急了一夜,本也想跟过去,可是手边实在有事脱不开身,棉花也没人照顾,只能留下来先处理好手边的事儿。
陈慕之彻夜难眠,胆战心惊开着车在b市游荡了一整晚却一无所获,他高强度的手术以后还没缓过来,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急得他的精神都快崩溃了。
第二天陈慕之赶到机场的时候神色憔悴,连着几天没有时间收拾自己,冒出了一层青胡茬,眼底也是黑眼圈,陈慕之去了一趟洗手间,看着自己就觉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真正在乎的放一边不管了,整天为着繁杂的人和事奔命,他又不缺钱,也不稀罕名声,这样舍本逐末,得到的都是自己不想要的。
陈慕之很快在登机口看到了君顾的身影,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将近一个小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那样小心翼翼地在一个角落把自己收起来,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挪动一下身子,生怕惊动了任何人。
陈慕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那一瞬间神经一松,他靠着墙,觉得身体都软了。
但是他满嘴苦涩,不知道该怎样上去和君顾说,对不起,你回来吧?
他觉得心虚。
他曾经已经说过那么多那么漂亮那么动人的话了,凭着那些甜言蜜语,君顾给过他一次机会,可是他不上心,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把那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也随随便便浪费掉了,现在再说什么,他自己都觉得无力。
他站在离君顾不远的地方,隔着一道墙,他走不过去,他张口结舌,觉得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时至今日,保护他,照顾他,爱他,这些诺言都没能做好,和他在一起只是半个月,就已经让君顾遍体鳞伤了。
上了飞机,陈慕之许久没坐经济舱,他混迹在人群里,坐到君顾后面,隔了两排,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君顾一点肩膀。
全程他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盯着,君顾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睡觉一样,很安逸的样子,飞机上提供的饮料和餐食他都没有要,陈慕之除了一杯矿泉水,也什么都没要。
陈慕之心里突然有一点忐忑。
君顾为什么要去s市?其实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担忧之余他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开心,无论如何,君顾是记着s市的,那是有着他们两个人记忆的地方,这说明君顾心里有他。
君顾不是很善于表达的人,长久的压抑让他不敢争取甚至抓住任何触手可及的幸福,他嘴上不说,甚至会逃避害怕,但是他给出的感情一向是沉默却安稳的,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带着淡淡的温馨和忧伤。
别人的感情都放在嘴上,他的感情是沉在心里的。
下了飞机陈慕之才发现s市在下雨,陈慕之跟着君顾,本想买把伞,可是看君顾不慌不忙地走在雨帘里,站在路边沉默着拦出租车,不像周围没打伞的那些人忙乱地奔跑,失措地拿着外套和公文包顶在头顶,君顾雨幕之中,有些过分地安静和沉着,衬得周围人反倒有些可笑。
陈慕之摸了一把头发上的雨水,紧跟着打了一辆车,不远不近跟在君顾那辆车后面。
司机有些怀疑地盯着他,看他不像坏人,套话道:“前车怎么了?用不用我帮你超车啊?”
陈慕之心情有些低落,精神也疲惫,智商过人的脑子此时就像锈住了一样,他甚至想不到要和君顾有一个怎样的开场白,他摆手道:“不用,跟着就好了。”
“诶?小伙儿?那是什么人啊?”
陈慕之叹了口气,黯然道:“我老婆。”
“啊?!”司机这下子好像有点放心了,跟前车跟的也紧了一些,笑道:“怎么?吵架啦?离家出走?”
一向能言善道的陈慕之没再说些什么,司机自知无趣,又看了看陈慕之郁郁寡欢的一张脸,也不再说话了。
车走到滨江道堵得十分厉害,说是前方雨天路滑发生了交通事故,君顾坐的车司机技术好,左拐右拐冲出了重围,陈慕之眼前被堵上了一长溜的的车,急得他出了一头汗,看着司机不慌不忙的样子,陈慕之气得甩下了钱开门就冲了出去。
陈慕之下车的时候一片混乱,雨水细密,天色阴沉,路中间都是拥堵的车辆的晃眼的车灯,陈慕之费了好大力才走到滨江道上,这才发现这一块是他向君顾表白的地方。
江水流淌,身边穿梭过五颜六色的伞顶,远处尽是喧嚣的汽笛,陈慕之的心却像是被轻轻的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短促的一声响,那一瞬间,他甚至是感动的。
君顾竟是这样惦记着他。
可是还没等他感动多久,淋成落汤鸡的他就被推了一把,身后警笛响起,几辆警车封锁道路,下来许多警察吹着口哨疏散人群,陈慕之迷茫地问:“这是怎么了?”
“降水量突增,已经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现在江水水位上涨,怕是有大潮。所有人都要尽快远离堤岸!”
陈慕之心中一急,连忙往前跑,警察很快手拉手连成封锁线,只准出不准进,陈慕之讲了半天道理,对方只是说:“里面的人我们会尽快疏散出来的!你不要着急!”
奔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陈慕之望去并没有君顾的影子,心中如百爪挠心。
突然里面发生了争执,远远望去一群人推挤谩骂着,不时有吵嚷声传来,警察冲上去维持秩序,人们边骂骂咧咧边远离江岸风风火火跑出来。
在这匆忙喧嚣的人群里,陈慕之不知怎的,突然瞥见了一个身影,所有人都急于逃命,推挤、谩骂,夸大其词的叫声,一切都喧闹嘈杂,而只有那个人是静悄悄的,一动不动。
那是君顾!陈慕之的心要跃出来。陈慕之不及兴奋,眼前忽而白光一闪。
浪头卷过,那人倾身而上,姿态轻盈,神色安宁,像是在迎一场柔软的梦,那不是江潮,像是他羽化的翼一样,以那样安静的力量去扼住江水的怒吼。
陈慕之睁大了眼,瞳孔散出可怖的光,那一瞬间他呼吸停滞,血液都要凝固了,再没有什么场景能这样将他所有的神经摧枯拉朽一样的毁灭!
“君顾!”他朝着那方向,声嘶力竭,像是要震断声带,吼出血一样。
那么嘈杂的氛围,浪潮还不算很大,正在急于撤离的最后一波人根本没有谁注意到那个轻盈的背影,但是陈慕之的声音却一时之间盖过了所有的吵嚷,甚至是警笛,夜都开始显得凄凉狰狞。
陈慕之再无所顾忌,叫喊的同时,他红了眼撞开两个警察之间搭起的封锁线,疯了一样的跑过去,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警察一边组织人群撤退,一边分散警力救人,江边的警察跑过去脱了救生衣扔给陈慕之,又有人掰下了栏杆上备用的救生圈扔了下去,但是没人敢跳下去救人,只是面面相觑朝着陈慕之喊:“你快上来!”
江水冰冷,陈慕之不理会那些救生设备,闭气沉下水面找人,他的手四处游移摆动,多么希望能抓住那个人!
君顾没有挣扎,虽然水面上动静不大,但是人下沉的慢,陈慕之很快碰到了实物,那应该是君顾的小腿,陈慕之激动地要哭出来,他一把死死抓住,那样大的力气几乎能将那截小腿捏断一样,陈慕之拉住君顾的腿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紧紧地抱住。
一个浪头猛地打来,陈慕之在浪潮中精疲力竭,再无力气搏击,他只能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让身子慢慢下沉。
陈慕之的表情淡下来,不再狰狞,从刚刚夺眶而出的而眼泪里溢出笑来。
我抓到你了,死也能死在一起了。
我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君顾,我还没给你幸福呢,承诺给你的,我还没做到呢。
我们怎么,就能死了呢。
而且你至死也不知道,我就在你身边,你就在我怀里吧。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那么孤独。
我应该陪着你的,可惜,最该在你身边的时候,我都不在。
你看我,这么笨,总是出现得不合时宜。
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总是不在。
失去意识前,陈慕之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了君顾,才仅仅几天,他的身体抱起来隔着衣服都硌手了,他瘦成这种样子,陈慕之一无所知。
陈慕之觉得这好像一场梦,一觉醒来,这样荒谬的梦就要结束了吧。
梦醒了,他们还在s市,君顾还是会被他抱着坐着岸边的栏杆上,带着笑,带着泪,听他讲那些甜蜜真切的心意。
这一次,他会不遗余力,让他们好好来过。
☆、医人者不能自医
陈慕之很快就从医院醒来了,睁开眼只反映了几秒,他几乎是从病床上跳下来,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门口的医生护士很快拉住他道:“你做什么,你刚溺水昏迷醒来,快去休息!”
“人呢?!”陈慕之风度尽失,摇着医生肩膀:“君顾呢?”
医生被他弄怕了,安抚道:“是和你一起送来的病人吗?他情况比较严重,刚抢救过来,还在隔壁监护室!”
陈慕之立即狂奔出去,隔着玻璃门,看到带着氧气罩的君顾还静静躺在里面,他紧绷的神经终于送下来,沿着墙壁坐了下来。
陈慕之闭着眼睛冷静了好久,终于镇定下来。
他借了电话打给了崔亦棠,也拒绝了所有来采访的记者,搞清楚了救起他们的是一个男大学生和一个年轻警察,然后一队警察用绳子把他们都拉了上来。
崔亦棠很快赶来,为免记者纠缠,很快帮君顾办理了转院手续,转到了崔亦棠的医院。
崔亦棠从病房出来看了陈慕之一眼,低声道:“你跟我来。”
陈慕之不肯,他摇头道:“你让我进去看看他吧,我也是个医生啊。”
崔亦棠皱了眉,过来一把拦住他要开门的手,拽住他胳膊难得厉声道:“好了,在他面前,你哪里像个医生,你就是个病人!”
崔亦棠把陈慕之拽回办公室,锁了门,崔亦棠解开白大褂,往椅子里一坐,病历往桌子上一甩,按着太阳穴,有点疲累地说:“回去半个月,竟然搞成这个样子,你是想上s市头版头条吗?”
陈慕之坐在椅子里,神情疲惫,只是问道:“他还好吗?”
崔亦棠看他一眼,叹气道:“你也知道,你们施救还算及时,不至于呼吸和心力衰竭。但是他状态也很不好,落水前他本身就有很严重的炎症和高热,现在又有肺部感染的情况,很可能引起脑水肿、肾衰竭和溶血,不过已经通过静脉注射在控制了。他头部有伤口,处理不是很得当,二次感染。他有贫血症和营养不良的现象也有,身体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就算救回来,遭的罪也大了。”
崔亦棠皱了一下眉头,看着陈慕之道:“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身体状态,血糖失衡成那个样子,他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你都不管他的吗?”
陈慕之被戳到痛处,心生疼,他那几天忙于工作,对君顾的心情忽视太多,回了家又只懂得把人压在床上做那种事,现在想起来,从那时候开始,君顾的状态就很不对了,后来事态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陈慕之沉默许久,只是低低说道:“静注甘露醇了吗?还有碳酸氢钠和高渗盐水……不能有并发症,脑水肿,溶血……他会很痛的……”
崔亦棠看着他,叹了气,轻轻摇头道:“溺水这么普通的病状,不是你施展才华的时候,你就不要问这种废话了……”
陈慕之在君顾状态稳定下来以后去病房看了他,他静静躺着,还没有清醒过来。
陈慕之看着他消瘦的脸庞,或许从回到b市开始,他就没有过一天踏实日子,现在昏迷不醒,只能靠营养液维持,本就清瘦的人现在连一点肉都没有了。
陈慕之摸着他的手腕,只感觉道硌手的骨头,他那么虚弱,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一样。
他低下头注视君顾,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其实他一直都是静静的,什么也不会争,什么也不会抢,也从不吵不闹。
他的嘴唇失去血色的苍白,脸色也过分地白,他的睫毛其实很长,眉毛也是一样的漆黑,鼻子很挺,下巴尖尖的,其实君顾是很温柔漂亮的一个人。
他只不过是太安静,太有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好像就显得卑微不起眼一样。假如他能自信一点,有气度一点,不知能迷倒多少人。
陈慕之俯身下,在那张温柔却苍白的脸上印下一个吻,缓缓的,从他受伤的头部,到有些浮肿的脸颊,然后移到那冰白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他伸出舌头,缓缓将君顾没有温度的唇瓣濡湿,消毒水的味道,透着雨夜的泥土味,陈慕之的眼泪突然掉落在君顾的脸上、唇瓣上。
他想紧紧地抱着他,把他圈到怀里,吻他,在他耳边温柔耳语,看他羞涩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神……
可是寂静的病房里,除了医疗仪器运作的细微声音,什么动静都没有,君顾无声的躺着,苍白到透明,好像无论陈慕之用多大力气都不能将他紧拥入怀。
他在美国炒股的时候赚过七位数的美金,最后也赔过七位数,涨停这种际遇好几年难得有一次,但是跌停板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他怎么就忘了,道理都是一样的。成就一个人很难,但毁灭一个人太容易。
人心这种东西,实在是稍纵即逝。
☆、道阻且长
君顾昏迷期间沈皓陆宸打过许多电话,陈慕之没有接,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走医院又炸了锅,毕竟他留了一屁股事情在身后,那个中东的病患后续的事情也没有解决,他的确也觉得有愧于陆宸,可是他实在是不能再在这种时候弃君顾于不顾了。
如果他再掂不清轻重缓急,那他或许真的要永远失去君顾了。
君顾昏迷了三天才醒了过来,他身体十分虚弱,只是睁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周围,陈慕之握着他的手守着病床,想要笑眼睛却湿了。
君顾的态度倒是十分镇定,好像没有经历过那样一场生死劫难一样,他没有力气说太多话,但对待陈慕之的示好也并不拒绝,但也不主动说任何话,总是在沉睡或者发呆。
陈慕之觉得,君顾心里的门已经关上了,他被推了出来,拒之门外。
陈慕之心痛又委屈,他不知从何辩驳解释,只觉得一拳打进棉花里,深深的无力感。
陈慕之吻着君顾手道:“君顾,你太瘦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吃点东西。”
君顾点了头,他看着陈慕之因为缺乏睡眠和高度紧张导致的黑眼圈和青白的脸色,低低说道:“……我没事,你要多休息啊。”
陈慕之顿时眼睛发酸,他们两人差一点就生离死别了,此时却在这里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真正严重敏感的话,一句都不敢说。
秦沐川安排好了b市的公事,很快飞来了s市,他对君顾的愧疚不亚于陈慕之,几乎是迫不及待跑到君顾床前,那样俊美非常总是潇洒纨绔的一个人,看见陈慕之和君顾两人的状态时也感到难过,整个人被这里的气氛连带着感染了伤感低迷。
秦沐川在君顾床前长吁短叹地骂自己:“君顾,都怪我,没听清慕之的话,都给弄错了,你就当我是个搅屎棍子!慕之他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慕之遇见再难的事傲气的都不低一下头,因为误会你的事情,我第一次,见到他都哭了,君顾,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专程来s市给你赔罪,你就原谅我和慕之吧。”
君顾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一直带着点柔和的笑意,他瘦的厉害,显得眼睛更大,但里面尽是疲惫,他说:“没有,秦先生,这并不怪你,让你特意跑到这里,我真的很惭愧。但是这种事你只是无心之失,也并无恶意,我真的没有理由怪你。”
“……”秦沐川和远处的陈慕之面面相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君顾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里,这样温文有礼宽容大度,但是秦沐川觉得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他一顿,砸酒瓶子也行,别打脸,也不留疤就行了。
君顾经此一劫,完好无损是不可能的,他的身体虚弱浑身无力,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有时还突然针刺一样彻骨地疼,由于污水感染肺部,他的呼吸也不是很顺畅,稍微动作大一点起身、大声讲话和大口呼吸,都会带的内脏生疼,像是被撕扯一样,所以他近来很少说话,也总是沉睡。
秦沐川看着君顾满脸疲惫,但是他的目光里确乎没有对任何人的怨恨,不论是对他还是对陈慕之,但秦沐川清楚的知道好像有哪里已经不一样了,他想起最后一名面时他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形和他蜷曲的脊背,秦沐川觉得在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秦沐川言尽于此,也没有理由多呆,给君顾送了花和果篮,又和陈慕之崔亦棠吃了一顿饭,就意兴阑珊地飞回了b市。
陈慕之知道秦沐川已是仁至义尽,他并没有立场过多责备秦沐川。
君顾在医院静养的日子和崔亦棠关系一直很好,崔亦棠是高级心理咨询师,为人也沉得住气,为了了解君顾的经历和心态,他在君顾和陈慕之双方沟通上下了很大力气。
君顾身体渐好,虽然还是消瘦得厉害,但已经能吃下东西,崔亦棠专门避开陈慕之给君顾进行每天两小时的心理诊断。
崔亦棠在和君顾交流了一个星期左右,才掌握了君顾心理大致的状态崔亦棠,每次出病房门的时候神色都很沉重,陈慕之守在门口,一脸担忧。
崔亦棠在办公室泡了茶给陈慕之,劝道:“你最近要多休息。”
“他的情况怎么样?”
崔亦棠看了陈慕之一眼,坐下叹气道:“你知不知道,君顾有过抑郁症病史?”
“砰”陈慕之手一松,茶杯跌落。
崔亦棠继续道:“症状最明显的时候应该是在唐鉴结婚和他失业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服用过抗抑郁药物,也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崔亦棠顿一下道:“后来情况有所好转,但是你知道,以他后来的生活状态,让这种病痊愈,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很不容易,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的支持,仅靠自己去挣脱那种如影随形的病症,这在我的所有病史档案里,都是不多见的。”
崔亦棠看着魂不守舍的陈慕之,叹气道:“其实有时候,选择死亡并不是一种逃避,只是一种态度。”
“他觉得很累,想要停下来。”崔亦棠斟酌道:“但是他对我说,他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了,因为人死过一次就够了。”
崔亦棠笑道:“但是我猜测,他是知道了你因为救他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所以现在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真的。”崔亦棠感叹道:“其实他是很好满足的人,只要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不能失去他的,他也不会轻生。”
崔亦棠摆弄着手里的钢笔道:“慕之,说实话,我一直很羡慕你。上学的时候,你是学生中间奉为神明一样的人,因为你得天独厚,有着谁也比不过的天赋,你想做的事,没有什么做不到。你看,我家里再怎么富贵,我若是想享受家里的财富,不还是要仰人鼻息听人摆布,豪门大院心机盘算,都是防不胜防。不像你,你有的,谁也抢不走,更不用倚靠任何人。”
“每次你发paper的时候,都是全美数一数二的期刊,我的导师都没发过,所有人眼红的要滴血。你那时,自以为你在罩着温祺,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大名,温祺永远笼罩在你的阴影后面当第二作者,没有你,业内谁还会在意他?你以为你给他带来的光荣和名誉,其实他一直深受其累,还要听别人说风凉话戳脊梁骨。”
“他从不曾说你一句不是,就算你那时砸了他订婚典礼,后来收拾残局的时候,我陪着他,他说因为你,他曾经想过不再做医生,但是你依旧是他心里最好的朋友,无可替代。”
崔亦棠看着陈慕之深沉的神色道:“慕之,其实你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你总会被温柔稳重心思细腻的人吸引,其实是因为你身上缺了那一块,你在慢慢补全。你总以为你爱他们爱到尽心尽力无以复加,其实是他们一直在用更多的感情纵容承受着你。”
崔亦棠扶了扶眼镜道:“慕之,其实你没有犯什么错。你也实在是很好的一个人。能有你这种赤子之心的人不多,你是个活在理想世界的人,爱恨分明,潇洒快意。但是……你的人生过于顺畅,你太年轻就拿到了和你年龄不符的成就,你的心态不要说和君顾,和很多人都是不一样的。你应该试着,更多的去理解和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和心情。”
崔亦棠看着陈慕之的脸色,觉得气氛过于沉重,就放轻语气道:“我从美国刚回来的时候实在不愿纠缠于家里的恩怨,几次忤逆我父亲离家出走。身无分文,在寸土寸金的s市连落脚地方都没有,所幸还有学历和技术,最终也饿不死。但是真有过一段从未体验过的潦倒日子,我觉得那段经历对我很重要,也让我明白很多事情。或许……你也可以试试。”
陈慕之明白崔亦棠是在安慰他,这次出事,崔亦棠着实帮他很多,陈慕之心中很感激,点头道:“谢谢你,亦棠。”
陈慕之回到病房的时候,君顾并不在,这几天君顾已经能自由活动,但是他最多就是在楼下花园散散步,陈慕之每天只要看不见君顾的身影就会心慌,他着急地在走廊里喊君顾名字,抓住医生护士问。有护士说君顾去了食堂,陈慕之调转方向就跑下了楼。
☆、奈何
陈慕之回到病房的时候,君顾并不在,这几天君顾已经能自由活动,但是他最多就是在楼下花园散散步,陈慕之每天只要看不见君顾的身影就会心慌,他着急地在走廊里喊君顾名字,抓住医生护士问。有护士说君顾好像去了食堂,陈慕之调转方向就跑下了楼。
陈慕之跑去的时候,君顾正撕开一份便当盒,陈慕之毫无声息的站在他侧方不远处,可以看到那是一份清炖酥肉盖饭。
一楼餐厅有好几个门开着,有一条小黑狗窜了进来,神色畏畏缩缩地在地板上寻找食物,半天没找到,就抬起头看着正在用餐的病人和医护人员。
“哟。”有护士看着踱步的黑狗小声道:“吓死我了,这又是从哪窜进来的啊?最近饭堂流浪狗层出不穷啊!”
无人理会那只睁着又黑又圆的眼睛摇尾乞怜的狗,等到狗走到君顾那里,君顾叹了口气,夹了两块肉给狗扔在了地上。
黑狗舌头一卷锋利的牙齿咬了没几下两块肉瞬间下肚,留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君顾,不停摇晃尾巴。
君顾吃了一口米饭,有点为难地停下筷子,陈慕之知道这种10来块的便当里面最多也就五六块肉的样子。
君顾又夹了两块肉扔到地上,顷刻间又被叼走吃掉了,黑狗继续锲而不舍眼巴巴盯着君顾的便当盒,眼睛又水又亮,看得君顾都有点不忍心。
君顾手足无措地拿起饭盒,示意黑狗只有米饭和菜没有肉了,看到黑狗失望地垂下尾巴低了头继续四处游荡,君顾也失落地叹了口气,顿了一会儿重新吃起了盒里的米饭。
黑狗很快被赶出去,君顾一直盯着那个门的方向,有些同情却又无奈。
陈慕之看着君顾漆黑的眸子,略显失落的温柔神色,那柔软单薄的身体,陈慕之控制不住地冲上去一把从身后把君顾牢牢抱住,甚至不在乎周围零星的吃饭的人。
君顾吓了一跳,身后传来陈慕之身上的气息,他这才稍微安心,可随之怕被周围人注意到,连忙红着脸挣扎道:“别,有人……”
陈慕之放开君顾,将人一路半拉半抱回病房,关上门重新从身后紧紧搂着君顾,贴着君顾的脸侧说道:“傻瓜,自己还没得吃,还要喂狗,没得喂了还觉得惭愧,你是有多傻啊。”
君顾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挣扎不开陈慕之突如其来的怀抱,只得红着脸结巴说道:“……也没,我是不太爱吃油腻的……”
“哼。”陈慕之贪婪地嗅着君顾身上的气味,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抱着君顾了,鼻尖蹭到君顾的脸侧,陈慕之幸福地要喜极而泣,但还是借题发挥道:“就你个小傻瓜同情心泛滥。”
君顾有些不太适应陈慕之这样一如往常的亲昵,这段相处的日子两个人都有种奇异的默契,对以前的事都是只字不提,其实是都不敢提,也不算默契,更多的算是一种隔膜,陈慕之总是不远不近地守着他,欲言又止。
陈慕之一直不敢再对君顾怎样,因为觉得心虚,很多动作就不敢做,很多话也不敢说,但是今天突然找到了突破口,这样温柔乖顺的君顾,让他莫名又有了信心。
陈慕之半抱着君顾到了床上,自己靠着床头躺着,把君顾搂在怀里紧紧箍住,让君顾靠着自己的胸膛,他轻声问:“身体还难受吗?”
君顾反应也不激烈,也没有挣扎,小声道:“已经好多了。”
陈慕之搂着君顾格外清瘦的腰,看着他尖细的下巴,脸上瘦的没什么肉,神色也很疲倦,陈慕之觉得很心疼,想起往事,心有余悸道:“君顾,对不起。那段时间太忙了,忽视你很多,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次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要被吓死了,要是你有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君顾沉默许久,从陈慕之怀里微微挣扎出来,有点茫然,摇头笑道:“并不是因为你冷落我……“君顾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他也很难解释,只是感到疲累,说的他像是为着一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就寻死觅活一样,不知好歹又没有出息,或许陈慕之、秦沐川他们都这么认为。
陈慕之还是那样英俊帅气,那样体贴多情,但是他总是抓不到重点。
君顾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很没有意思,就摇头道:“是我连累你,以后不会了……”
陈慕之有点慌了,他握紧君顾的手,君顾并不拒绝他肢体的接触,他们还是那么近,但是他却觉得,君顾的心已经离他很远了。
陈慕之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连日的担忧和恐慌之下,声音不禁有点烦躁道:“君顾!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这几天来日日担惊受怕,几乎不眠不休守着你,你对我这样不温不火地到底算什么!你要是怨我就抽我一顿啊,也要比这样强太多!”
君顾的手缩了一下,他微微摇了头,哑声道:“对不起……我有点累了,可不可以休息?”
陈慕之看着君顾的神色,他看向他的眼神早就少了以前的那种挣扎迷茫患得患失的爱慕,只是让人觉得灰心,陈慕之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他心里太过紧张君顾,反而觉得怎么做都是不对。
他现在像是走投无路了,他明明知道他和君顾之间隔了那么一层东西,但无论他委曲求全还是一往无前,这层障碍好像都不会被突破,陈慕之找不到一个让自己安心的方法,他觉得害怕,随时都会失去。
他这一辈子没有怕过什么,他对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他不由得方寸大乱,觉得怎么做,都是不够好的。
陈慕之反复挣扎,脸上的表情悲喜交加,他紧紧抱住君顾,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吼你。君顾,我真的是太在乎你了。你不知道……你跳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肝胆俱裂也不过如此了,你不知道……我发现我误会了你,然后遍寻不着的时候,我真的都快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失去你……”
陈慕之抱着君顾,君顾身上偏凉的体温现在已经是他唯一的救赎,他闻着君顾身上的气息,摸着瘦削的脊背,就越发害怕失去,陈慕之把头埋在君顾肩膀上,身子都有些颤抖。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陈慕之抱着君顾,君顾身上偏凉的体温现在已经是他唯一的救赎,他闻着君顾身上的气息,摸着瘦削的脊背,就越发害怕失去,陈慕之把头埋在君顾肩膀上,身子都有些颤抖。
君顾也伸手抱住了他,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为我做的,秦沐川和崔医生都有和我说,慕之,真的很谢谢你。你也不是铁打的,那么久没好好休息,我也很担心。慕之,你……你别为我感到抱歉,我从来不怪你。我也不会再犯傻。”
陈慕之稍微安心了一些,他和君顾分开一点,探索着看君顾的眼神,想要读出些什么,君顾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摇头道:“你看你的黑眼圈那么重,你都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看见君顾笑了,陈慕之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是开心,但却也不怎么笑得出来,陈慕之将君顾抱进怀里,手臂一点一点收紧,眼神盯着不远处白到刺眼的墙壁。
过了一会儿,君顾动了动身子,陈慕之松开了手,而后下了床,给君顾捏好被子,缓解尴尬一样笑了笑,低声道:“我去亦棠办公室给你炖汤。”
陈慕之心甘情愿为人洗手作羹汤是头一回,但还是很顺利,香味弥漫了崔亦棠整个办公室,他自己都挺有满足感。等到晚饭时候陈慕之殷情备至喂了君顾喝掉一大碗汤,他的心情畅快地就跟骑着草泥马驰骋大草原似的。
君顾喝了慢慢一大碗玉米排骨冬瓜汤,感觉肚子都撑起来一点,他苦笑着摸了摸肚子道:“真好喝,喝太多了。”
陈慕之蓦然觉得心里膨胀了一下,暖烘烘地,放他了碗,把手伸过去覆住君顾的手揉了两下君顾的肚子,他实在太瘦,陈慕之拉着君顾的手边亲吻边说:“宝贝儿,你太瘦了,都怪我不注意,以后我跟你学做饭,好好把你养胖。”
君顾很温柔的笑了一下,美得陈慕之都快抑制不住扑到君顾亲吻一通的心情,可是他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狠狠地咬了咬牙,帮君顾擦干净嘴角,给他盖上被子道:“早点睡。”
外面天色已黑,君顾抬头望了望,对陈慕之说:“你也要早一点睡,好好休息。”
陈慕之摸了摸君顾的脸颊和头发,轻声道:“嗯,我去洗个澡,就过来陪着你。”
陈慕之好久没有心情这么轻松愉快过了,连日以来他和君顾都不敢多说几句话,说了也总是些不痛不痒的字眼,他看着君顾时心里百爪挠心一样焦急难受,却又担惊受怕无计可施。现在好了,君顾对他还是这么温柔,甚至笑得比以前都好看,他的心都软了,简直是喜不自胜,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他就在陪床的地方看着君顾的眉眼,心里喜滋滋的。
夜色浓重,月光透过浅色的窗帘溢进来,君顾的脸温和而安静,让他总是燥热的灵魂都冷静下来,细细享受那种不为人知的甘甜。
春天了,寂静的夜晚里,多少生命在窗外趁人不注意滋生萌发,明天睁眼就能看到嫩绿的新芽,绽放的花朵,生机勃勃地虫鸣鸟叫……还有他的君顾。
陈慕之看着看着,便沉沉睡去,从接中东政治庇护那人的手术开始,他一日安稳觉都未睡过,已经十来天了,纵然他身体强健,也到了强弩之末,今日,他终于能安心地睡一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陈慕之舒服地长叹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来揉着眼睛去看君顾。
君顾的病床上没有人,他愣了一下,便下床去卫生间里找,边找边喊:“君顾?你在用浴室吗?”
卫生间里没有人,陈慕之有点茫然,在病房里四处乱走,阳台上也空无一人,陈慕之愣了好久,有一点慌乱,心直往上提,他在屋子里分不清方向地胡乱走动了几步,然后突然大力拉开病房门,他抓住一个护士就问:“病人呢?君顾他去哪了?”
小护士看他紧紧盯着自己,英俊非常的一张脸却严肃焦躁的过分,护士脸忽然有点红,结巴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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